第七章(1 / 1)

闖關東2 高滿堂 6948 字 21小時前

天星睡在采參人的窩棚內,正做著夢,她夢見虎子和一個小姑娘在大大的花園裡玩,這倆孩子玩得好高興,在花叢間飛跑。天星生氣地喊著虎子,天星說,我們三個都在心急火燎地滿世界找你,你倒有心思在這裡瘋玩,氣死我了!她正要追上去抓虎子,想不到被一塊大石頭絆了一跤,天星醒了。原來是和她緊挨著睡的小半達蹬了她一腳,正喊她。小半達說:“太陽曬著屁股了,快起來。參把頭有話對你說。”天星奇怪,這裡共有七個人,參把頭為什麼單要和她說話。她從草鋪上爬起來,走到參把頭跟前說:“爺爺,你找我?”參把頭說:“再過二十天立秋,該放山了。你是新來的,年齡又小,放山的規矩你一點都不知道,這可不成。我把當緊的先對你數道數道。”參把頭告訴天星,放山的人數必須是單數,討個吉利。挖到人參回來的時候就成了雙數,這叫“去單回雙”,因為人參也算“人”。再有,如果人手不夠,挖參人寧可一人進山,叫“單棍撮山。”人參不叫人參,叫棒槌,挖到棒槌,無論進山幾個人,賣了錢要均分,參把頭也不例外。還有,采參要挖大留小,把參籽兒撒播到土裡。挖到棒槌的遇到沒挖到的人要分給一半。進山後不許多做彆的一件事,不許多說彆的一句話,人走遠了,互相聯係要敲樹乾,說話務求吉利。發現棒槌要立即大叫“棒槌”,這樣能把棒槌定住,不讓它跑了。天星興味盎然地說:“爺爺,挖棒槌的規矩可不少,真有意思。”參把頭說:“規矩還有好多,以後讓小半達給你講吧。”天星和小半達跟著參把頭等一行人進了長白山林子,他們千辛萬苦地來到山神廟前。幾個漢子撿來幾塊石頭搭個架子,擺上酒菜。參把頭領頭,大夥跪倒在地,虔誠地許下願望:“山神爺老把頭,我們來放山了,顯顯靈吧,保佑我們抬大貨,出山以後我們會殺豬宰羊,供奉您老人家……”拜過山神後,參把頭說:“好了,搭窩棚吧。”天星和小半達在這長白山的密林中搭著窩棚。搭好窩棚,小半達又收集一種草葉,把這種草葉大把大把揪下來,把這些鮮嫩的綠草扔進窩棚裡。小半達邊揪邊對天星說:“這叫野雞膀子,鋪著這種草,睡覺不會受病。”小半達又說,“告訴你,放山人有規矩,進了山,隻許說拿,不許說放,睡覺叫拿房子,休息叫拿火,什麼都要說拿。”小半達接著說:“你要是拿了長蟲就說拿了錢串子,那可是好事,離拿到大棒槌不遠了。”小半達不停地說,“我再告訴你一件放山人的規矩,彆人做了記號的棒槌不能碰。還有,那些百年的老山參,一旦發現就發大財了。”小半達不住嘴地說:“因為附近往往還會有好多棒槌。我還告訴你,在這深山老林,一個人走了單非常危險,走失幾天,沒有食物就可能餓死。老林子裡有熊有虎,孤單一人遇到這些動物也很危險,所以你一定要跟著我。”小半達這麼絮絮叨叨地講個不停,他是真心把自己知道的東西說給天星聽,讓天星知道並且記住。參把頭讓他帶天星,他是得儘點責任。天星倒也有心,她耳朵聽著,心中記著,嘴裡還不停地應著,頭還要不住地點著。是得上心啊。參幫走向長白山深處,小半達一路砍著樹木留標記。天星發現一堆慘白的骨頭,大聲驚呼:“啊,爺爺,這裡有白骨!”參把頭跑過來說:“孩子,長白山密林遮天蔽日,虎狼出沒,挖參就像大海撈針,人參難覓,危險叢生,不小心就會丟掉性命,咱們參幫的祖師爺是山東人,老把頭姓孫名良,就在這一片密林裡丟了性命。”天星張著吃驚的嘴巴說:“太嚇人了!”參把頭說:“老把頭死時留下一首絕命詩,我念給你聽聽:‘家住萊陽本姓孫,隔山跨海來挖參。三天吃了個喇喇蛄,你說傷心不傷心。家中有人來找我,順著古河往上尋。’老把頭死後成了神,常出來顯聖,化為白胡子老頭,引渡迷山的人,指點他們獲得寶參,脫難下山。老把頭是咱們的保護神,就是咱們供奉的山神爺。”正說著,遠處傳來木棍敲擊樹乾的聲音。參把頭說:“是有人不行了,這叫絕棍,走,看能不能救救他。”說著帶他們朝聲音發出的地方奔去。天星跟著參把頭走過去,隻見樹下有幾具屍首,還有個奄奄一息的人。參把頭歎息道:“唉,這是麻達山了!”天星嚇得,紅撲撲的臉都發白了。參把頭說:“小子,害怕了?想回家呀?還是想往前走?”天星一咬牙說:“往前走,發財!”一天過去了,夜幕迅速降臨,參幫們都在大窩棚裡睡了。長白山的深夜極其恐懼,野獸的叫聲使天星沒法入睡。小半達起來,向窩棚外走去。天星問:“小半達,你要乾什麼?”小半達說:“撒尿,你去不去?”“我不去。”小半達一個個出去了。不一會兒,窩棚外傳來小半達的慘叫聲,天星和大夥跑出去一看,小半達被黑瞎子拖走了。天星嚇得瑟瑟發抖。看到天星嚇成這個樣子,參把頭說:“孩子,害怕了?”天星點點頭。參把頭說:“你呀,就不該跟著進山。”“爺爺,我想下山。”天星說。參把頭說:“你自己能回去嗎?”“小半達留著標記,我順著標記回去。”參把頭說:“你要是覺得有把握就回去吧。不過現在不行,天亮以後你再走。”天星脫離了參幫,可是麻達山了,不知道要往哪裡走。正在這個時候,她聽到有人敲擊著“絕棍”,她膽戰心驚地循著聲音找過去,發現了被黑熊瞎子咬傷的小半達。小半達渾身血淋淋的,躺在樹下呻吟著。天星急忙跑過去,驚呼:“小半達,你沒死啊!怎麼到這兒了?”小半達咧著嘴笑:“黑瞎子把我拖到這兒,正要拿我當點心吃呢,沒想到,一隻老虎跑過來,要和黑瞎子爭食,黑瞎子哪裡怕老虎?放下我就和老虎打起來,兩隻大獸打著打著,跑進老林子,嘿,把我扔下不管了。”小半達講得繪聲繪色,還挺幽默。講著,講著,兩個人樂起來。小半達問:“你怎麼自己跑出來了?”“我害怕了,想下山,可是麻達山了。”小半達不屑地說:“好不容易上了山,就要發財了,怎麼能下山呢?”天星說:“你不在我身邊,我害怕。”“咱們找不到參把頭了,也好,咱倆在一塊,繼續找參。”天星看著小半達的可憐相,既同情,又佩服,“你呀,都傷成這樣了,還不忘發財,先想辦法給你治傷吧。天快黑了,咱住哪兒呢?”小半達說:“我知道一個小窩棚,你背著我,我領你去。”天星背起小半達,她也不算小了,但是背起比她高出半個頭的小半達,還是很吃力。等找到小窩棚,把小半達放到草鋪上,天星已經累得氣喘籲籲,滿身是汗。天星看小半達臉色蠟黃,覺得不對勁兒,她摸摸小半達的頭說:“小半達,你怎麼還發燒?這可怎麼辦哪?”小半達不在意地說:“沒事。”舉著一棵草告訴天星,“你去林子裡,拿些這樣的草來給我熬水喝。這叫元寶草,是藥材,要是找到了多拿點,熬它一大鍋,吃飯前你也喝一碗,有病治病,沒病防病。”天星跑到林子裡找元寶草,她東轉西轉,費了好大工夫才找來一大把。回到窩棚,天星熬好了藥,細心地照料著受傷的小半達喝藥,兩人隨意說著話。小半達說:“大前年,我們山東臨朐開春就旱,一直旱到老秋,顆粒無收。再不想辦法全家都要餓死,我是老大,爹帶我來了。”他眼瞪著天星說,“到了關外,誰不想著發財?乾什麼最發財?除了淘金,就是采參。爹說,采參吧。就這樣,奔長白山來了。你呢?”天星充滿悲淒地把自己家所有人的事情對小半達講述一遍。真是同病相憐,小半達聽了天星的訴說,不由得對天星多了不少的同情。小半達又提起自己的爹說:“唉,去年這個時候,我跟著爹放山挖棒槌,誰知道爹染上一場大病,死了。要不,現在許興發財了。”小半達說:“兄弟,咱都是沒家沒業的人,在這老林子裡,狼豺虎蟲的不容易,咱倆是生死之交,拜個把子吧,以後互相也有個照應。”“你要有這個意思,我也願意。”天星覺得小半達還算可靠,就滿口答應。小半達高興地問:“你同意了?那咱就拜把子,你多大?”“我十八了,你呢?”天星實話實說。小半達說:“大你一歲,我就是哥哥,你就是弟弟了。來,咱們學老人,撮土為香,這就拜吧。”兩個人拜了把子,認了兄弟。天星立馬親熱地叫道:“哥,這麼說,咱還要留在山裡挖棒槌?”“當然了,不能空手而歸。”小半達堅定不移地說,“不過,光是咱倆不行,得找個參幫。再說了,挖棒槌,要麼獨來獨往,要麼成群結夥,不能兩個人放山。怕其中有一個人見財起意,壞了良心。”天星問:“那咱還去找老把頭?”小半達說:“不找他了,我看他不行,跟著他不會有出息,咱再找一個參幫,最有名的把式叫老冬狗子,這個人是個癱子。”天星吃驚地問:“癱子?癱子也能挖棒槌?”小半達說:“神就神在這裡。”元寶草還真靈,小半達喝了元寶草熬的水,在天星的照料下,被熊瞎子咬的傷好得挺快。這天趁著好天氣,小半達領著天星,一人拿一根索撥棍,在密林裡走著,前去找老冬狗子。天星問:“哥,老冬狗子真像你說的那麼神?”小半達說:“你怎麼就是不信呢?彆看他現在是個癱子,當年在長白山,那可是赫赫有名的草上飛。這麼大的長白山,叫他跑得熟透了,哪片山長什麼樹,哪個坡有什麼洞,他了如指掌。”天星又問:“他怎麼癱了呢?”小半達說:“說起來都沒有人相信,我也是聽說。有一年放山,他單棍撮(個人采參),晚上睡在窩棚裡,正睡著,屁股疼得要命,睜眼一看,我的媽呀,一隻熊瞎子正舔他的屁股,骨頭都舔出來了,他愣是沒動。熊瞎子正要舔他另一半屁股,老爺子放了一個響屁,熊瞎子一愣,可能被熏著了,搖搖頭走了,這才撿了一條命,神不神?真是救命的屁呀,虧他能放出來!”天星咯咯笑著說:“拉倒吧,你又編瞎話。”小半達也笑道:“都是這麼傳說的。打那以後,他就癱了,再也不采參了,一年四季呆在老林子的窩棚裡。彆看他不出窩棚,各路參幫都要請他做把頭,他說哪裡有棒槌,你就去吧,肯定不會空著手回來,可有一樣,挖出棒槌以後,賣了錢必須劈三成給他。”正說著這話,小半達忽然問道,“哎,你見沒見過怎麼挖棒槌?我說給你聽聽。你要是發現了棒槌,要立馬敲兩下樹乾,把索撥棍插在棒槌旁邊,等把頭來抬棒槌,抬棒槌就是挖參。記住,千萬彆看走眼就喊,要是那樣就壞了,那叫詐山,喊了詐山,要麼被攆走,要麼就得給山神爺老把頭磕頭謝罪。要說怎麼挖棒槌呀?你首先得用棒槌鎖鎖住棒槌,就是用兩頭拴著大錢的紅線繩鎖,防止棒槌跑了。”“啊?棒槌還會跑呀?”天星驚奇地問。小半達說:“都這麼說的,可有人對我說過,那是神話,不過這麼做有它的道理。因為棒槌和草很難辨彆,你發現了它,可能轉身就找不到了,就是做個記號罷了。”天星說:“哦!這可太有意思了。”小半達接著說:“抬棒槌以前,大夥要跪在棒槌前,拿草棍為香,磕頭拜謝山神爺老把頭。拜完了,把頭開始乾活了。抬棒槌是細活兒,你得用快當簽子,仔細撥除棒槌周圍的泥土,直到棒槌全部根須露出來,就是細小的根須也不能挖斷,有時候,抬一棵棒槌就要花費好幾天工夫呢。”天星感歎:“啊,抬棒槌太費勁了!”小半達說:“棒槌挖出來以後還不算完,還要砍兆頭。”天星問:“什麼是砍兆頭?”小半達說:“就是在棒槌附近的樹上用刀削去一塊樹皮,左邊按幫裡的人數刻橫杠,右邊按挖出的參的匹數刻橫杠。然後給兆頭洗臉。就是用火燒去兆頭四周的鬆油,這是為了保護兆頭幾十年後也能看得清。”“為什麼要砍兆頭,還要洗臉?”天星十分奇怪地問。小半達說:“就是說棒槌能生長在這片林地,保不準幾十年後,這個地方還會有其他棒槌生長出來,雖然自己可能沒福得到,可放山人的規矩不能壞掉,給後人們留下兆頭。”“哦,這是給後人留飯碗呢。”天星似乎明白了。小半達說:“對了,就是這個意思。還彆說,放山的人,往往能在許多年前的老兆頭前找到棒槌呢。”“哥,你懂得真多。”天星真的很佩服小半達。小半達倒是老實承認:“我就是說說,抬棒槌是細活,裡邊的說道多了,我也沒親自乾過。”天星問:“你為什麼不親自乾?”小半達笑道:“輪不到我。哎呀,天黑下來了,看,前邊有個窩棚,今天就在那裡過夜。”兩個人在采參人遺留下來的窩棚裡睡下了。睡了一會兒,小半達一個勁地在被窩裡咕湧。天星問:“哥,你在乾什麼呢?不好好睡。”小半達說:“嘻嘻,跑馬了。”天星厭惡地說:“沒出息!”她不禁又臉熱心跳起來。小半達說:“我這麼大,在老家也該娶媳婦了。唉,我要是采到一棵大參,立馬回老家,娶個知疼知熱的好媳婦,過有滋有味的小日子,也不算白活一回。你呢?你不想媳婦?”“我不想。”天星回答著,心裡感到好笑。小半達說:“不跟哥說實話。你比我也就小一歲,能不想媳婦?我就不信。”“我現在沒心思想那些,就是想有了錢,跑遍東北找到我弟弟。”天星不想和小半達說這些,就岔開了說心裡的實在話。電閃雷鳴,外邊下起了大雨。在這深山老林的黑夜裡,顯得特彆恐怖。天星害怕了,抖著聲音說:“哥,我怕。”小半達說:“你的膽子真小,怎麼像個女孩子,過來,哥抱著你。”在這種情況下,天星不再考慮太多,她真的需要有一個溫暖的懷抱,慰藉她恐懼而無助的心,天星真的爬過來,和小半達依偎在一起。天星抖索著說:“哥,你說半夜裡,熊瞎子不會跑來舔咱們的屁股吧?要是也像老冬狗子那樣,可毀了。”“那我可不敢打包票。”小半達這麼說,一半是真話,一半也有故意嚇天星的意思。天星哭道:“那怎麼辦啊,我不敢睡了!”小半達說:“好了,彆哭了,我出去挖個陷阱,砍些尖樁子,熊瞎子來了也不怕。”小半達像個大丈夫,在雨夜裡挖陷阱,把樹乾削尖了做利器。他乾完這一切,真心實意地安慰天星:“這樣可以了吧?你就安安穩穩地睡吧。”第二天一早小半達帶著天星就離開小窩棚出來找老冬狗子,他們走了大半天,終於來到老冬狗子住的窩棚前。這時候,老冬狗子正用兩手挪著板凳在窩棚前走動。老冬狗子身邊有一條老狗,老狗那雙眼睛冷冷地盯著才來的倆人。天星害怕地依偎著小半達。老冬狗子抬起滿是皺紋的臉說:“小半達,又來找我了?”小半達忙陪著笑臉回答:“爺爺,跟著李把頭瞎跑了,我看還是跟你乾好。”老冬狗子不冷不熱地說:“來就來吧,可是最近林子裡有些生臉在晃,我看,林子裡要亂。”他指著天星問,“這是誰呀?”小半達拉著天星走到老冬狗子跟前說:“這是我結拜兄弟天星。”老冬狗子沒搭理天星,他說:“小半達,你爹走了有一年了吧?”小半達說:“整整一年,來找你,也是想給我爹燒點紙。”老冬狗子說:“我也是這麼琢磨的。祭奠你爹的東西,我都給你準備好了,上後山給你爹燒周年吧。”小半達說:“謝謝爺爺想得這麼周全。”老冬狗子這才眼看著天星說:“我怎麼看你這個結拜弟兄細皮嫩肉的,也來放山?吃得了苦?”天星連忙用笑臉對著老冬狗子說:“爺爺,我能。”她真怕老冬狗子不收留她。可喜的是這位參把頭並沒說不行,這就是說他同意讓天星留下了。天星與小半達帶了祭品來到老塋地。這裡有數不清的墳頭,木頭牌上寫著亡者的籍貫,姓名。二人擺上祭品,小半達跪下,哭著:“爹,我來了,這次要是發了財,我就把你背回山東家,給你壘個好墳。咱也要出門有衣穿,上炕有被蓋,揭鍋有熱飯。你在地下保佑兒子吧!”2由龐奶奶領頭辦的夜校總算走上正軌了,孩子們每天晚上來聽天好、天月講課。這天晚上,孩子們坐在教室裡,一個個規規矩矩,認真聽。天好講課。藤本忽然推開門,走進教室。天好惱怒地說:“你怎麼又來了?門也不敲,講不講點禮貌?”藤本笑著:“你講你的,我給孩子們送點禮物,你們中國人有句老話叫當官不打送禮的。孩子們,我給你們送禮物來了,歡不歡迎啊?”學生們看著天好,不知說什麼好。藤本裝出十分和氣的樣子對學生們說:“不要看老師嘛,來,人人有份。”說著,給學生們分糖。藤本分完,拍拍手說:“沒有了。老師,對不起,繼續講課吧,我還有點事要辦。”笑眯眯地走了。天好想不到藤本還玩這套鬼把戲,生氣地對學生說:“同學們,日本人這是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腸,咱們不能要他的東西,都扔了!”孩子們紛紛把糖果扔了,隻有小環子把糖果藏起來,他是翠玉的兒子。天好走到小環子跟前問:“小環子,你怎麼沒扔啊?”小環子說:“這麼好的糖,我從來沒吃過,不舍得扔。”天好生氣地說:“小環子,你糊塗呀?你忘了你爹是怎麼死的了?你爹被日本人挑了勞工,就是說了句日本人拿中國人不當人,讓他們放出狼狗活活咬死。日本人是你家的仇人,你怎麼能要他們的東西?扔了!”小環子把糖果扔掉了,糖果都被小環子攥化了,粘手,她不由得偷偷唆了唆粘糖的手指頭。藤本鬼點子真不少,他又要給他們送衣服了。這天,藤本和孫立武在山東大院裡擺張桌子,還帶一個穿學生裝的日本小孩來。他們要照樣子給大院的孩子們也每人做一套學生裝,孩子們都想穿新衣服,排隊讓藤本量尺寸。天好、天月發現這件事,忙到龐奶奶家講了。龐奶奶說:“他這是跟咱爭奪孩子的心。不能輸給他,咱也給孩子做衣服,我出錢!”天月提醒道:“奶奶,就我們倆人手也不夠啊。”龐奶奶說:“沒事,我再去動員幾個會裁會剪的老鄰居。我給你們錢,明天你們就抽空買衣料,及早動手。”給孩子們的衣服總算趕在藤本之前做好,並讓孩子們上課時穿上吃過晚飯不久,孩子們都來上夜課了,教室的門關著,裡麵傳出讀書聲。龐奶奶站在樓梯口,望著大門。藤本領著孫立武來了,孫立武扛著一摞衣服,累得呼呼直喘。孫立武對著教室門大聲喊:“孩子們,快出來吧,有好事!”天好出來問:“你們要乾什麼?”孫立武神氣十足地說:“好事,藤本要給學生發服裝了。”天好望著藤本,藤本得意地說:“皇軍大大的喜歡小孩子,他們能讀書很好,自己辦學皇軍也支持,我已經對上級彙報了,上級也高興,但是,學校就要有個學校的樣子,皇軍要給每個孩子發一套學生服裝,很漂亮,不收一分錢。”孫立武哈巴狗似的搖尾巴溜腚地說:“藤本警官給每個人都量了尺寸,新衣服保證穿著合體,鼓掌感謝藤本警官!鼓掌啊!快叫孩子們出來領衣服吧!”“藤本警官,那我就叫孩子們出來了!”天好望著藤本笑道。藤本急得狗不得過河似的說:“快點兒啊,你還等什麼呢?”天好望著龐奶奶,龐奶奶點了點頭,搖響了手中的鈴鐺。天月打開教室門,孩子們歡叫著,穿著嶄新的服裝跑出教室。藤本驚呆了。龐奶奶微微地笑著。孫立武傻雞喝醋似的說:“這是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孫立武湊過來呆不知趣地說:“你彆說,他們的衣服做的也挺好看的。”藤本一腳踹到孫立武的屁股上,孫立武懷裡的服裝撒了一地。在科爾沁草原上,李海山、劉震玉率領蒙邊騎兵與日偽軍隊展開了慘烈的戰鬥,雙方都留下不少屍體。虎子和娜日托婭騎著馬,站在遠處目睹著這場慘烈的戰鬥。李海山、劉震玉部在日軍強大炮火的壓力下下,損失慘重。虎子著急萬分:“娜日托婭,李海山他們的隊伍頂不住了!”娜日托婭十分憂慮:“那可怎麼辦啊?”虎子一抖馬韁繩說:“走,回去跟王爺說去。”二人快馬加鞭直奔王爺府。到了王爺府,他們下鞍拴馬,風塵仆仆到客廳向寶玉爺講述所見戰況。寶王爺在客廳裡踱著步。虎子和娜日托婭緊張地看著王爺。福晉心急如焚地對王爺說:“王爺,李海山、劉震玉都是咱們蒙古族兄弟,能眼看著日本人肆虐草原嗎?咱們都是成吉思汗的子孫,彆再猶豫了!”寶王爺還是優柔寡斷,對日本人抱有幻想,他神情猶豫地說:“現在讓我起兵抗日?不行,咱們的勢力太單薄,我看,日本人也不會把我怎麼著。”“那個阿部一直惦記著你的馬群,他要是再來勒索怎麼辦?”福晉提醒道。寶王爺道:“你說怎麼辦?”他這會兒似乎也沒了主意。福晉說:“要我看,馬群是保不住了,與其讓日本人得了,用來屠殺中國人,不如送給政府軍參加抗日。”她雙眼直望王爺,好像給王爺以力量和決心。寶王爺猶豫了一會兒說:“對,就這麼辦。我雖不能起兵抗日,還是要為國家做點貢獻。讓喜管家挑五十匹好馬,立刻派穩妥的人送到政府軍那裡。”“不,這件事要暫時瞞著他。”福晉再次給王爺出主意。寶王爺仰著臉尋思了一會兒說:“哦,你說得也對。可怎麼瞞呢?”福晉說:“讓穩妥的人把馬群趕走,對外就說尋找新牧場。”關鍵時刻,她總能以自己的聰明才智幫助王爺。王爺說:“那就讓布赫奧勒去,這個小夥子靠實。”虎子上前一步請求道:“王爺,讓我也跟著布赫奧勒去吧,保證完成任務!”娜日托婭急忙拉著王爺的手為虎子說情:“阿巴吉,讓虎子哥去吧,我也跟著他們去!”福晉說:“王爺,庭院裡跑不出千裡馬,雛鷹早晚要飛上藍天的,讓他們去吧。”寶王爺點頭同意了。虎子和娜日托婭、布赫奧勒趕著馬群在草原奔馳。經過一天的奔波,他們在草原上露營了。三人燃起了篝火,他們圍著篝火坐下,吃著烤肉。遠處,點點綠光閃爍,有狼在嗥叫,馬群騷動起來。因為有了篝火,狼不敢靠近。布赫奧勒說:“篝火不能熄滅,這樣吧,咱們輪流睡覺,我睡頭半夜,你們睡後半夜。”虎子和娜日托婭都同意。布赫奧勒鋪下羊皮褥子睡下了,虎子和娜日托婭圍著篝火說話。虎子的好奇心驅他總愛發問:“哎,你額吉是蒙古族人,大家都說她的名字叫白銀珠,怎麼回事?”娜日托婭說:“我們有自己的蒙古族名字,有的為了和漢族人打交道方便,又給自己取了漢族人的姓名。額吉的蒙古族名字叫烏蘭娜日,是紅色的太陽的意思。”虎子接著追問:“你叫娜日托婭,蒙古語什麼意思?”“意思就是托太陽的福。”虎子興趣盎然地笑道:“哦,娘是紅色的太陽,女兒托太陽的福,挺有意思。”娜日托婭反問道:“你的母親呢?她的名字一定也很好聽吧?”虎子搖頭:“我娘?沒有名字。我們那兒的女人,好多隻有乳名,出嫁以後就隨著丈夫姓,自己的姓就成了名,我媽姓馬,就叫宋馬氏。”娜日托婭笑了:“真有意思,你母親叫送(宋)馬氏,這太虧了,是不是老給彆人送馬呀!”虎子裝成不高興地樣子:“壞東西,不跟你胡扯了。”二人都笑,連夜空中的星星也跟著笑。3天星和小半達在整理挖參的工具。老冬狗子抽著煙袋說:“閒著沒事給你們說說壓山的事,壓山又叫開山,就是尋找棒槌。壓山的時候,幫夥裡的人要排棍兒,當把頭的是頭棍兒,中間的人是腰棍兒,最外邊的是邊棍兒,尋找棒槌,寧落一座山,不落一塊磚。還有,壓山的時候不準坐樹墩,樹墩是山神老把頭的座位,這時候也不準拉屎撒尿,要不就會衝撞了山神老把頭……”老冬狗子正講得起興,天星用手一指說:“爺爺,有夥人來了。”老冬狗子手搭涼棚瞅了一眼說:“哦,是魏三,這個老兵痞子!”魏三一夥人抬著酒肉,來到老冬狗子的老窩棚。魏三滿臉的橫絲肉,挎了杆大槍,吆五喝六的。魏三說:“老冬狗子,找到你真不容易,我帶著幾個弟兄拉幫放山,請你做把頭來了。”老冬狗子抬頭看了一眼魏三,不冷不熱地問:“想起我來了?我立的規矩都知道?”魏三大大咧咧地說:“怎麼不知道?你放心,放山所得,劈給你三成。”老冬狗子又問:“我走不了道,怎麼辦?”魏三雙手上肩,做了個抬的姿勢:“好辦,不用你走,有人抬著你,你指點撒目草(壓山)就行了。”老冬狗子臉色這才有了暖意,淡淡一笑:“那好吧,明天就是黃道吉日,拜了山神爺老把頭就上路。”眾人抬著老冬狗子上路壓山,老冬狗子指點著走什麼路,天星和小半達跟在身後。林子裡遮天蔽日,大家艱難地跋涉。突然,一個采參人慘叫。大夥圍過去問:“怎麼了?”那人哭著說:“我被錢串子咬了,救救我吧!”老冬狗子念了一套嗑:“好啊,拿了錢串子,騾馬滿圈子!”對老兵痞子說:“老魏,這條錢串子有毒,他活不成了,彆讓他遭罪,賞他一槍吧。”那人哭著:“魏大哥,我不想死呀,老家的老婆孩子還等著我發財呢!”魏三毫無表情:“行,你到那邊發財吧。”一槍打死了那個人。天星嚇得捂上了眼睛。老冬狗子看天星的樣子,問道:“孩子,害怕了?還敢往裡走下去嗎?”天星一咬牙:“敢!”老冬狗子長歎一聲:“唉,這就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把他埋了吧。”老冬狗子說:“小半達,把錢串子殺了吧。”小半達殺了蛇,把蛇送給老冬狗子,老冬狗子取出蛇血說:“都過來!”大夥圍了過來。老冬狗子把每個人的臉都塗上蛇血。天星問:“爺爺,這是乾什麼?太惡心人了!”老冬狗子說:“你知道什麼!藏在老林子裡的錢串子,聞著味就不咬你了。”參幫又出發了。林子越走越深,越走越密。又有人慘叫。小半達跑來,對老冬狗子說:“爺爺,有人掉進了獵人的陷阱裡了!”老冬狗子皺眉高聲說:“怎麼不小心點?看看去。”眾人把老冬狗子抬到陷阱邊。陷阱裡,一個人中了有毒的釺樁,痛苦萬分地呻吟著。魏三問:“老冬狗子,你看怎麼辦?還有救嗎?”老冬狗子痛苦地閉上眼睛:“不行了,他已經中劇毒,沒有解藥是活不成。”魏三對陷阱裡的人喊:“夥計,聽見了嗎?不是不想救你,有什麼話留下就說吧,爺們兒點!”陷阱裡的人哭著對上邊的人說:“老王大哥,你過來,我有話囑托你。”姓王的走上前來哭著問:“兄弟,有什麼話就說吧。”陷阱裡的人說:“我不行了,你要是能回山東老家,對我娘說,我不能給他老人家養老送終了,告訴我媳婦,讓她走道兒吧……”他哽咽了幾下又說,“我這回闖關外,什麼也沒攢下,在黃掌櫃那裡有件老羊皮襖,留給你過冬穿吧。”老王哭著說:“兄弟,你的東西我不要,要是能回老家,我把它捎給你老娘,你就放心地走吧!”老冬狗子決絕地一揮手:“填土吧,彆叫野獸拖走了。”天星看著這悲慘的場麵,強忍眼淚,沒哭出聲來。參幫又繼續前進了,這幫人明知前進一步,都有生命的危險,但是他們每個人都是義無反顧地艱難地走向密林,同時也是走向渺茫的希望。有辛苦和危險,也會有收獲。一個挖參人發現了一棵人參,大聲呼叫:“棒槌,哪裡跑!”並急忙敲起索撥棍。老冬狗子大聲問:“什麼貨?”那人答:“五批葉!”大夥笑著喊:“快當!快當!”抬著老冬狗子跑了過去。發現人參的人問:“老把頭,抬棒槌嗎?”老冬狗子下了擔架查看著人參說:“可以抬了。”大夥用棒槌鎖鎖住棒槌,跪在人參前,以草棍為香,磕頭拜謝山神爺老把頭:“山神爺爺老把頭,感謝你念著老家的人,東西我們收著了,給你老人家磕頭了!”老冬狗子高叫:“拿火堆。”大夥拿火堆。天星問:“爺爺,為什麼要拿火堆?”老冬狗子說:“熏蚊子小咬。”小半達說:“要是不拿火堆,人的血會叫蚊子小咬吸光。”火堆燃起來了。老冬狗子開始挖參,他不停地指揮人用手扒去棒槌周圍的亂草樹葉,開出盤子,用快當鋸鋸斷棒槌周邊的樹根,老冬狗子用快當簽子仔細撥棒槌周圍的泥土,大夥圍觀,人人臉上充滿著欣喜與希望。老冬狗子說:“都彆看了,周圍找找看,說不定還有棒槌。天星,你留下來。”大夥散去,各自低下頭尋找著下一個目標。老冬狗子挖參,天星當助手,遞工具,看顧火堆。天星一邊忙乎著一邊說:“爺爺,這還有幾棵小棒槌,我來抬吧。”老冬狗子說:“彆胡來,抬大留小的道理你還不懂嗎?小的要留下,等它們長大留給後人挖。你給我打下手就行了。”天星問:“爺爺,你說周圍還能有大貨?”老冬狗子說:“根據我多年的經驗,前麵肯定還會有大貨。”天星忽然感覺內急,要進密林裡撒尿,她得找個沒人的地方解決才行。老冬狗子問:“天星,你要乾什麼?”天星急急地說:“爺爺,我要撒尿。”老冬狗子瞪眼吼道:“彆亂動,給我憋住!”大棒槌抬出來了,天星這才跑到一叢野草後撒了一大泡尿。老冬狗子看天星年紀小,有意照顧她,讓她提早回去做飯。天至黃分時分,小半達和大夥回來了。天星來了例假,褲子染紅了一片。她正忙著燒水做飯,自己並沒有發現。小半達看到了天星的褲襠,一愣問道:“天星,你受傷了?”天星也一愣說:“沒有啊。”小半達指著天星的褲子說:“還說沒有呢,看,你的褲襠裡有血!”天星愣了片刻說:“哦,可能是被樹枝掛了,沒事。”心裡可急了,怨自己太粗心,就想回窩棚換掉。小半達十分關心:“把褲子脫了,我看看。”說著就過來動手,要解天星的褲腰帶。天星急紅了臉,奮力撐拒說:“彆,彆動我!”小半達驚奇地問:“你怎麼了?”天星生氣地說:“以後我的事你少管,彆動不動就動手動腳的!”忙回到窩棚裡了換褲子去了。小半達想不到天星會這樣對他,這不是好心當成驢肝肺了嗎?難道說天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歹人?不對,天星是把兄弟呀!這裡一定有名堂。晚飯後,累了一天的挖參人大部分都躺下睡了,老冬狗子吸著煙袋。小半達湊過來,悄悄地問:“爺爺,今天白天天星跟著你,沒出什麼事吧?”老冬狗子說:“沒有啊。”小半達又問:“沒受傷?”老冬狗子說:“沒有啊,他一天沒離開我的眼。”小半達說:“這就怪了,他的褲襠裡怎麼會有血呢?”老冬狗子似有所悟地說:“嗯?你把他叫過來,我問問。”一會兒,小半達拖著天星過來了。老冬狗子看著天星問:“撒尿跑老遠,褲襠又流血,孩子,告訴爺爺,到底怎麼回事?”天星低頭不語。老冬狗子喝斥道:“你說不說?不說立馬給我下山,我這裡不留來曆不明的人!”天星哭了:“爺爺,彆趕我走啊,我說還不行嗎?”事情已經露餡,再不說就要被趕下山,再不能挖參掙大錢了,天星不得不說實話。天星聲淚俱下地訴說著自己一家人所遭受的苦難,訴說著自己為找弟弟所受的磨難,訴說著自己一心要跟參幫挖參的原因和希冀。天星的話深深打動了老冬狗子,老冬狗子不僅原諒了天星,而且喜歡天星,更打心底裡佩服天星,想不到一個小姑娘竟有如此膽量和誌氣!老冬狗子說:“唉,我認識你爹,事變以後,你爹和馮占海拉起了義勇軍,在這裡打過仗,我親眼看見你爹撂倒了四個鬼子。你爹負過傷,在這裡養過,你爹是中國人的這個!”說著豎起大拇指,“你爹是什麼人啊!老虎見了也得躲,黑瞎子見了你爹就蹲下。當年你爹要出林子的時候,我和他喝過一壺酒,他臨走說過一句話,說鬼子是尿壇裡的耗子,早晚要被中國人的尿泡死!”小半達想不到天星是個大閨女,這使他又驚又喜。可欣喜之餘又有一點上當受騙的感覺,這會兒,他故意發火道:“好啊,天星,你是個閨女,怎麼好意思騙我,還和我拜把子?你這不是耍我的猴嗎?不行,咱們得拔了香頭,拜把子的事不算了!”天星抹著眼淚說:“哥,我對不起你,為什麼要拔香頭呢?咱們不成弟兄,還不能成兄妹嗎?”老冬狗子說:“好了,你們都是苦命的人兒,走到一起也是緣分,成兄妹也不錯。不過,這件事可不能說破了,參幫裡人頭雜,彆惹出是非來!”小半達可高興了,上前拉起天星的手說:“走,睡覺去。”天星一甩手也故作生氣:“走遠點兒!”兩人相視而笑。他們仍是挨著睡,不過小半達不敢離天星太近,更不敢抱她了。想不到老兵痞魏三起來撒尿時,把天星對老冬狗子說的話全偷聽到了。夜深人靜窩棚裡的人都睡著了,老兵痞悄悄地起身,向天星身邊摸去,猛地抱住她,欲行不軌。天星被驚醒,她要呼喊,卻被堵住了嘴。天星無聲地反抗,一腳蹬醒了小半達。小半達機警地爬起身,一看明白了,抽出刀來說:“好啊,你想欺負我妹子,我毀了你吧!”一刀刺去,差點把老兵痞捅了。魏三奪刀,二人搏鬥。窩棚裡的人都被驚醒。魏三惡人反咬一口,指著小半達對大夥說:“他要害我的命!”參幫不明真相,要打小半達。老冬狗子的狗汪汪叫著,老冬狗子一棍子掃倒幾個人,一聲斷喝:“都給我住手!”參幫們大吃一驚,全都住了手。老冬狗子說:“你們還懂放山的規矩嗎?在這裡都要聽我的,都給我滾回去睡覺!”眾人聽話地各自回鋪睡覺。天星兀自抹著眼淚。小半達關切地問:“天星,他沒把你怎麼的吧?”天星搖了搖頭。小半達說:“這就好。都怪我,把事情搞糟了。”天星說:“哥,不怨你。可這裡我呆不下去了。”小半達說:“說什麼呀,沒事,哥會保護你的。”天星搖著頭道:“不,那會拖累你的,我想下山。”小半達說:“胡說!這是老林子,你會麻達山,再說,你不想發財了?發不了財你怎麼找你弟弟?聽我的,睡吧。”天星還是決定下山了。她想,魏三不會善罷甘休,還有其他的男人也不懷好意,小半達保護不了她,老冬狗子對這些人也是防不勝防。天麻麻亮的時候,天星悄悄走出窩棚,鑽進密林,她要自己偷偷下山。但是,長白山山高林密,天星走著走著,就迷失了方向,到處都是一樣的樹,一樣的草叢,她不知該往哪裡走。天星麻達山了。天星在林子裡不停地哭著,一個勁地敲絕棍。她累了,看見一個樹樁,剛要坐下,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就在這一瞬,她突然愣住了。她發現了一棵八批葉的大參!但她又拿不準,正猶豫著,遠處傳來有人敲擊樹乾的聲音。天星尋思了片刻,向那聲音跑過去。天星在林子裡找到了參幫。小半達埋怨道:“你一大早跑哪兒去了?讓我好找!”天星說:“人家麻達山了嘛。”小半達說:“以後千萬彆單獨活動!”大夥又繼續搜索。天星悄悄地對小半達說:“哥,告訴你件事,我找到了大貨!”小半達不當回事地說:“彆胡說八道了!”天星急切地說:“真的,就在那邊,八批葉!要不要告訴老冬狗子爺爺?”小半達這才認真了,忙小聲說:“真的啊?這樣吧,先不要吱聲,領我去看看再說。”一個挖參人喊著:“喂,你們兩個,走啊!”小半達回應:“你們先走吧,天星肚子疼,我陪她一會兒。”參幫走遠了。小半達對天星說:“走,帶我去看看。”天星帶著小半達來到大參前。小半達看到這棵參,嚇得大驚失色,聲音都顫抖了:“天星,這是棵大貨啊,老值錢了!”天星問:“是嗎?到底能值多少錢?”小半達說:“我也說不好,估摸出了手,能置不少房子,還能買幾畝好地!”天星驚訝地說:“是嗎?那怎麼辦?告不告訴老冬狗子爺爺?”小半達人小鬼大,特有心計,他小聲說:“千萬彆說出去,放山的規矩你不知道嗎?要是說出去,賣了錢就要平分,那咱不是白忙活了?還發個屁大財!”天星有點信心不足地問:“咱自己挖?”小半達十分肯定地說:“自己挖!不過現在還不能動手。”“為什麼?”天星懂得太少,總要問個究竟。小半達說:“一呢,這棵大參,沒有三五天的工夫起不了,要是急急忙忙動手,挖斷了須子,價錢就掉了一大半;二呢,跟著他們,咱們能單獨行動嗎?”“那怎麼辦?”天星著急地討主意。小半達說:“先穩住神,就當什麼事情也沒發生,千萬彆露了風聲,一旦露了,可能招來殺身之禍!”天星有所顧慮地問:“咱這麼做好嗎?山規就不管不顧了?”小半達不顧一切地說:“顧不得了,你不想發財找你弟弟姐姐了?不過咱倆可是磕頭弟兄,誰也不能獨吞,對著棒槌發個毒誓吧。”他跪下指天指地撫胸地說:“我小半達要是起了壞心,對不起妹子,讓蜜蜂蜇死!”天星也跪下笑道:“蜜蜂還能蜇死人?我要是對不起哥哥,天打五雷轟!”小半達起身拍拍膝上的土說:“這個地方不能久留,咱們還是找他們去吧,記住了,回去什麼也彆說!”小半達和天星趕上參幫後,什麼也不說,參幫休息時,他們二人坐在一起嘀嘀咕咕的,不知說些什麼。老冬狗子默默地吸著煙,不時地瞟著四周的情況,他當參把頭,總是時時刻刻警覺著。他發現小半達和天星在暗處竊竊私語,臉上浮出了一絲詭異的笑容。小半達和天星朝老冬狗子走來,小半達說:“爺爺,還不歇著呀?”說話時臉上堆著笑。老冬狗子說:“人老了覺少,不忙。”話說得心不在焉。老兵痞魏三看著他們三個人,也警覺起來,悄悄湊近。小半達好像隨意地問:“爺爺,你在長白山挖棒槌有了年頭吧?”老冬狗子說:“比你小的時候我就跟著爹從山東到這,進了山就再沒出去。”小半達慢慢往正題上引:“爺爺,我進山有幾年了,一直沒見到過大棒槌,你見多識廣,說說怎麼抬大棒槌唄。”老冬狗子問:“想知道?”說著,噥噥地吐出一口煙,“好吧,我就對你說說……”魏三翻著白眼珠子,似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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