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惠銀行大廳聚集了很多前來取錢的儲戶,阿七和職員們忙著應酬。一筆筆現金很快被取走了。簡阿七看到庫裡的現金眼瞅著就要被取空,穿過人群,朝樓上跑去。簡肇慶也看到了報紙上醒目的新聞標題:“廣惠銀行巨額資金虧空,英國銀行予以收購”。看到簡阿七跑了進來,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他讓自己冷靜下來,將早已準備好的一個皮包交給阿七。“這是一些股票和房契,我已經告知南洋兄弟公司的李董事長。你把這些交給他作為抵押,儘快籌集些現金。此事來得突然,報社那麼快就捅出此事。背後定有人作梗,想搞垮我們,銀行的誠信比命都重要,隻要誠信在,再難都一定能挺過去。”簡阿七點了點頭。“快去吧,開我的車去。多帶些人,路上小心。”簡肇興並非真的甩手不乾了,他也時刻在關注著銀行的情況。他把朱瑾約到了潮汕茶餐廳,想和她商討一下該怎麼辦。做銀行是在做實業,可不是搞慈善。“可你也要理解肇慶,他可都是在為了爭取我們華人的利益啊!”朱瑾理解肇慶。“爭取華人的利益我知道是對的,但也不能蠻乾。像他那樣明知洋人在設圈套,還執意放貸。早晚會把銀行拖垮的!”簡肇興分析道,“現在國內軍閥割據,戰亂四起。這兒的經濟又不景氣,英鎊貶值。我們很多華人的買賣受到洋人的打壓而麵臨著倒閉。可肇慶卻和洋人走在一起,這不是讓同鄉指著脊梁骨罵他,他這樣做和冼致富有什麼區彆?我知道他在幫助華人,給華人爭取更多的就業機會。可彆人怎麼想,都還以為銀行在裡麵牟多少利呢。”朱瑾一時沉默了。停了一會兒,朱瑾開口了:“肇慶何曾不想掙更多的錢,來幫助更多的同胞呢?不過越是更多地想爭取利益,就越要和殖民當局和洋人打交道。要是這些狡猾的商人發現你的初衷時,就會更加變本加厲地遏製和刁難你,肇慶也是身不由己啊!他經的風浪少,缺乏經驗,你這當哥哥的經驗豐富,就不應該棄他而去。”簡肇興苦笑了一下:“我是拗不過他,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那脾氣。”朱瑾也笑了:“你們倆啊,是對‘龍兄虎弟’。你在銀行的業務上是比肇慶有經驗,你們隻要聯起手,處理各種事務,就會遊刃有餘,得心應手。如果各行其是,就形不成一個拳頭,就無法對付像冼致富這種敗類。”“對啊!朱瑾姐一直說我們華人要團結。”鄺秋菊插話,她已經聽了好半天了。朱瑾開導肇興,隻有團結起來,調動更多華僑的積極性,發揮每個人的作用,互相照應,互相依托,才會有更大的力量。在海外的華僑不僅有共同的利益,而且同祖同宗,有著一層親情的粘合劑,彼此之間更應該融洽。簡肇興聽到此話,站起身來就往外走:“我找肇慶去!”發生了這樣的事,頭一個來找簡肇慶的竟然是冼致富。冼致富認為自己撈一筆的時機到了,他大搖大擺地來到簡肇慶辦公室,也沒等招呼就坐下了。“聽說簡先生銀行裡的資金運轉出了些問題。我聽到消息急忙趕來。簡老弟這兒有難,我當然是義不容辭該幫助的了。”簡肇慶把報紙扔在冼致富麵前:“有些人是唯恐天下不亂,為了自己那點兒蠅頭小利,不惜犧牲整個華僑的尊嚴。你是來看我廣惠銀行的笑話了?”“你不要誤會。我是來雪中送炭了。”“哦?我倒要聽聽。”冼致富胸有成竹地說:“是這樣,我和英國銀行的路易先生有很深的交情,路易先生對肇慶老弟的為人與才乾也很賞識,路易先生有意收購你們廣惠,還讓你來做掌門人,不過,股份他要占大頭。你看如何?”簡肇慶笑道:“看來這報紙上說的不是空穴來風,你們早就給我安排好了?”冼致富頓時很難堪:“啊!這報紙上的消息可不是我透露的,我保證……其實你乾嘛死扛著呢,自己也是掙錢,跟洋人也是掙錢。”“廣惠是家父一手操持出的產業,如果在我手裡毀於一旦,我豈不成了敗家子,有何麵目見唐山父老。”洗致富一攤手:“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你可要考慮清楚。路易先生的胃口可不止是你這一家銀行,收誰的都是收。可彆怪兄弟我沒提醒你!”簡肇興推門走了進來:“肇慶!”他看到冼致富也在,臉色一下子陰沉下來。“噢,你有客人?”“他來是為了傳達英國銀行有意收購我們廣惠的消息的。”簡肇慶看著阿哥。“什麼?不能把我們銀行賣給洋人!”簡肇慶轉身笑著對冼致富攤開了手:“冼先生,你聽見了嗎?我家兄是廣惠的總經理,他都不同意,我就更不能從命了。回去請轉告路易先生,他的好意我心領了。”簡肇興和簡肇慶異口同聲地下了逐客令:“不送!”冼致富悻悻地離開了。簡肇慶拉著阿哥坐下:“你回來得正好,我有件事要與你商量。”“我也有件事要跟你說呢。我想由咱們廣惠出頭,聯合所有在新加坡的華人銀行……”簡肇慶一拍手:“同舟共濟!”“沒錯!”兄弟兩個相視一笑,他們想到一起去了。華資銀行如何麵對外國銀行的打壓與收購,如何一起抵禦這次危機。國弱受人欺,在海外的華人更應該團結起來借鑒西方的好的管理模式,提高資本的運作效率。為擺脫危機,肇慶更具體地說了自己的方案:“我們應該避免我們之間不必要的競爭,一起共渡難關。我想把新加坡所有的華資銀行召集起來,合並一些麵臨倒閉的中小銀行、票號,實行股份製,成立南洋銀行聯合會,推選聯合會主席,爭取和保障我們華人在當地的尊嚴與利益。”肇興聽得一個勁地點頭。簡肇慶行動起來了,南洋金融界有頭有臉的人物應召來到廣惠一起議事。真是出乎意料,簡肇慶和簡肇興兄弟兩個沒想到大家那麼信任廣惠,南洋兄弟的李董事長首先站出來推選肇慶做聯合會主席。“他們的好意我明白。可眼下廣惠的處境你也是知道的。既然要合並銀行,就得由大股東來擔任聯合會主席一職,可推選我出來任這一職,我怕會有疑義。”散了會,簡肇慶並不樂觀。簡肇興倒是信心倍增:“這些年你接手廣惠,利用你的能力和政府與洋人斡旋。為爭取和保護我們華商的利益做了不少事情,也賠了不少錢。我和他們一樣,以前對你做的事情也有些不理解,可事後才明白你的一番苦心。這次推選的結果是朱瑾女士做了很多工作。不管怎樣,隻要大家一條心,就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冼致富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局麵,這幫人要是真齊了心,肯定會影響布朗先生收購的計劃。不過冼致富也想到了另一點,那些個銀行個個都自身難保了,也翻不起多大的風浪。簡肇慶這個主席是個虛名而已。廣惠銀行還有多少資本經得起他簡肇慶折騰?想聯合是要看實力的,是大魚吃小魚,廣惠現在的狀況就像是條黃花魚,不被人家吃掉才算怪呢。“以廣惠現有實力,不應該選他當主席啊?”刀疤臉不明白了。“他怎麼當上的,我就能讓他怎麼下來。”冼致富冷笑了一聲。一夜間謠言又再起,說廣惠瀕臨破產,簡肇慶當主席,是想拉著些小銀行來做墊背的。馬上,就有七八家銀行找到簡肇興要退出,七八家的借口都同出一轍,都說要回國,無心在南洋發展了。簡肇慶苦笑,看來想讓大家齊心協力,不容易啊!簡肇興走到肇慶身邊:“肯定是冼致富在後麵搞鬼,冷鐵難打,冷言難聽啊!都怪我以前沒把廣惠做好,讓人家有空子可鑽。你可彆灰心,我們得想出對策來,不能讓冼致富和洋人得逞。”“我不會那麼容易被打倒的!父親不是常告訴我們‘是非難逃眾口’嗎?我們隻要先從自身找原因,把廣惠重新振作起來。他們的謠言就會不攻自破。”有了阿哥的支持,簡肇慶信心倍增。廣惠銀行大廳裡還是擁了許多儲戶,一部分是來取錢的,也有一部分是來存錢的,忙得簡阿七和職員們應接不暇。簡肇興也在櫃台上幫忙。簡肇慶從樓上走了下來,發現在大廳裡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兩個自己熟悉的身影,仔細一看是容鐵鑄和彭蝦仔,急忙擠過人群朝他倆走了過去。容鐵鑄和彭蝦仔剛在櫃台上存完錢,扭身要出來。看到了眼前的肇慶,不好意思地笑了。“你們倆這是……”容鐵鑄搶著說:“噢,最近生意不錯,有了些積蓄。這不,阿莉吉亞讓我把錢存到銀行。還說一定要存到廣惠,存到你這兒我們放心。”簡肇慶聽完此話,鼻子有些發酸。“是啊!簡先生,你也知道我的臭毛病,有了錢就想吃了喝了,攢不下來。這不存到你的銀行,我就能攢錢了,攢多點以後就能往家寄了。是不是啊?”彭蝦仔也說。兩人都憨厚地笑著。簡肇慶摟著兩人的肩膀:“好兄弟,不用說了,我心裡明白。”“我們也知道這點錢幫不了你什麼忙,可也總能增點人氣不是。”簡肇慶不知該如何回答,回頭再看,櫃台前存錢的隊伍中有很多是自己熟悉的麵孔,大家都善意地朝著肇慶微笑著。簡肇慶控製住自己激動的心情,抬起手朝大家擺了擺,轉身走出銀行。簡肇慶來到了一個典當行的門口,看了看左右沒人注意,走了進去。從典當行裡出來時,簡肇慶胸前的懷表和上衣兜的金筆已經沒了。他依然走得從容。鄺秋菊知道了肇慶的窘境,很想幫他,最近除了餐廳的生意,她把學校孩子吃飯的事兒攬下來了。這是肇慶出資辦的華人小學,肇慶辦學校都不收孩子的錢,她也就不收飯錢了。餐館生意現在挺好,大家都來捧場,飯店隻要能掙錢,就能貼補些,秋菊已經想好了。朱瑾來時,秋菊正忙,朱瑾見了也上手當上了服務員。“肇慶為我們做了那麼多事情,現在廣惠又麵臨著前所未有的困難,我們也應該聯起手來幫幫他了。我和林夕、關鍵也聯係了一些華商想辦法為廣惠注入些資金。”“太好了!不過,阿姐,說出來你可彆笑話,我也想聯係一些從前被肇慶救助過的同鄉,現在也都有了些積蓄,我想讓大夥兒把錢都存到廣惠。不過,我們這點錢也起不了什麼大作用。”秋菊不好意思地說。“不怕,隻要大家齊心,儘力而為。這叫‘眾人拾柴火焰高’嘛!”“阿姐,我還有件事想讓你幫個忙。學校馬上要給教課的先生發工錢了,再有就是還要添置一些學生用的課桌、課椅,課本什麼的。肇慶現在手頭緊,我想由我來出這筆錢。”朱瑾愣了:“你?你哪兒有這麼多錢?”鄺秋菊起身走到櫃前,從櫃子下麵拿出一個布包來:“這些是陳老板給我留下的他全部的積蓄,他去世時交代讓我做嫁妝用。現在這個時候正好能派上用場,也能幫著肇慶分擔一部分。”“你啊,是要拿出家底子來幫他!”“肇慶不是也在幫我們嗎?不過,這些錢不能說是我拿出來的。肇慶要是知道了肯定不會同意,所以,我想讓阿姐幫忙,就說這錢是你的,是大夥兒捐的。反正不能說是我的。求求你阿姐,就幫我這個忙吧。”“好好,我看你為了他,這一輩子都不想再嫁人了。”鄺秋菊聽到此話,竟有些不知所措。愣神的工夫,簡肇慶來了。“啊,肇慶來了,我正要去給孩子們送飯呢。朱瑾姐正好找你有事。”秋菊看了一眼朱瑾就要走。“秋菊,你是要去學校嗎?正好,這是這個月給校工和教員的工錢,麻煩你轉交給劉校長。”簡肇慶從懷裡掏出錢。鄺秋菊不知所措地看著朱瑾。“肇慶,是這樣。我們知道你現在資金也運轉不開,所以呢……所以就籌了一些錢捐給學校。這些錢你還是留著吧。”朱瑾隻好這樣說了。秋菊鬆了一口氣,笑了。“那怎麼行,雖然我不是你們組織的人。但我也知道你們的紀律,你們籌集的資金是支持國內革命的專款,不能亂用的。我就是手頭再緊,這點錢還是能拿得出來的。不行,學校不能用你們的錢。這可萬萬使不得。”簡肇慶堅持。“這也是朱瑾姐的一片好心啊!就你有錢是吧?你這是在打腫臉充胖子。你知道外麵都在怎麼說你們廣惠。其實你自己心裡最清楚,難道我們想儘些力都不行嗎?”秋菊急了。簡肇慶一時無語。朱瑾從懷裡掏出錢:“我就說我不會撒謊,你還偏讓我說。肇慶,其實這些錢不是我的,也不是革命經費。而是陳老板留給秋菊的安家錢,她是想幫你。”簡肇慶看著秋菊,秋菊急忙把頭低下了。“你們聯合華人銀行的事情我都聽說了,不過最近一直有很多風言風語,說你是想借助其他銀行的資金,挽回廣惠虧損的局麵。我想你現在麵臨的是怎樣抵製謠言,團結大家拯救廣惠,給我們華人做表率。學校的事你就交給我和秋菊吧,我們會照顧好的,你放心吧。”鄺振家也走了過來:“是啊!肇慶,也讓我們出些力吧。這不,秋菊把孩子們的夥食也包下來了,這就要給孩子們送飯。”鄺秋菊突然想起還要送飯,急忙轉身走了。“秋菊,謝謝你!”簡肇慶看著她的背影喊道。這已經是陶舒燕接到肇慶的第三封信了。“吾妻舒燕,近日從廣惠幾經風波中方知朋友可貴。在以往的快樂當中,朋友會慢慢認識我。而我卻是在患難中,慢慢去了解他們。每每看到他們對我的支持,也就增添了我的信心。每每想到你和端文、阿爸、阿媽也就給我以振作的動力。我很想念你們!“聽到你在幫阿爸在家鄉辦學的事情,我很欣慰。也想讓端文把國學的基礎打得紮實些。建議他從小學習《道德經》與《莊子》,將來再學西學,也可讓阿爸教他習武,鍛煉其體魄,將來從容麵對複雜變化的形勢。希望我們這輩子的努力,會給他們換來安定平穩的生活。遙念你的肇慶!”陶舒燕把肇慶的信揣在懷裡,帶著端文來到陶家的圍屋老宅。她要找一找自己以前寫給肇慶的信,她把它們都放在了一個木盒子裡了,不知那個盒子還在不在。看著老宅一片淒涼的景象,陶舒燕不禁鼻子發酸落下淚來。“阿媽你為什麼哭了?”文文抬起頭問。陶舒燕抹了把眼淚:“這是阿媽以前的家。”“那家裡還有誰啊?”“沒人了,以前是你姥姥在這兒住。隻是她不在了,去了很遠的地方。”“那我們還來這兒乾什麼?”文文不喜歡這個地方。“阿媽要找一樣東西。”簡端文樂了:“什麼東西?是你小時候的玩具嗎?是要給我嗎?”陶舒燕笑了笑:“是阿媽當初給你阿爸寫的一些信,不知道是否還能找到。”陶舒燕看到門是虛掩的,走上前輕輕推開,帶著端文走了進去。圍屋裡一片寂靜,陳舊的家具上落著厚厚的灰塵,房梁上掛著蜘蛛網。陶舒燕帶著端文上樓去了自己當初的臥室。屋裡的陳設和當初自己走的時候一樣,隻是到處布滿了灰塵。陶舒燕走到自己的桌子旁打開抽屜,翻找著,可是沒有找到。又打開衣櫃,翻了半天依然沒有。她一回身,突然看到門口的黑影下站著一個消瘦的老頭,正瞪眼盯著他們。陶舒燕和端文都嚇了一大跳。舒燕急忙把端文摟在懷裡。那個老頭慢慢走了過來,陶舒燕緊張地喊道:“你是誰?”老頭顫巍巍地喊道:“舒燕!”陶舒燕更是一驚,是姨丈宋雅亭。“舒燕,是我!我是你姨丈!”“我沒你這個親戚,是你害死了我阿媽!”陶舒燕厲聲說道。宋雅亭身體搖晃著,“撲通”一下跪倒在地:“該死的是我,是我不該鬼迷心竅為你介紹這門親事,是我引狼入室害死了你阿媽。是我自己自作自受,害得我家破人亡。舒燕啊,你看在你阿媽的麵子上,就原諒我吧,這都是我的錯啊。我可隻有你這一個親人了。”宋雅亭老淚縱橫,哭得陶舒燕於心不忍了。“你起來吧,你給我跪著我可擔當不起。”端文仰起頭來問阿媽:“阿媽,他是誰啊?”陶舒燕不知如何回答。宋雅亭急忙起身:“這個孩子是……”“這是我和肇慶的兒子,叫簡端文。”宋雅亭激動地上前,欲抱端文,簡端文急忙躲在陶舒燕的身後。宋雅亭很是尷尬。陶舒燕抱著端文坐了下來。畢竟是自己的姨丈。“我早就聽說你與簡家公子成親的事了,可是因為你阿媽的死和我過去對簡家做的那些事兒,我是羞於見他們老簡家的人啊。我從大牢裡放出來以後,你姨媽是一病不起,也於去年去世了。就剩下我一人來到這陶家老宅,靠陶姓族人接濟些食物,準備聊度餘生。我想我能守著這老宅,守著你阿媽的墳地,每年去為她除除草,燒燒香,就算告慰她的亡靈吧,也能減輕些我心裡的愧疚。”宋雅亭說得倒是挺真誠。陶舒燕也有些傷感:“事已至此,你也不要太自責了。我想我阿媽在天之靈能看到你的悔過之心,也會原諒你的。時候不早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你也好自為之吧。”陶舒燕領著端文往門外走去。端文邊走邊回頭看宋雅亭:“他真的是我姨姥爺?”陶舒燕看著孩子,默默地點了點頭。端文笑著回頭招著小手:“姨姥爺再見!”“哎,端文!再見,記得回來看姨姥爺!”宋雅亭激動地大聲說。陶舒燕停下腳步,看看自己兒子,又轉身看著宋雅亭:“回頭我讓簡家的族人給你送些糧食來,也幫你把房子好好打掃一下,這畢竟還是個家啊!”宋雅亭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終於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癱軟在椅子上嚎啕痛哭起來。這一次回陶家圍屋,舒燕產生了一個想法:何不把它利用起來改成學校呢?這一陣子,阿爸收到了一摞請柬,都是請他吃飯的,說是吃飯,就是聽說他要辦學來借機敲詐錢的。阿爸天天歎氣,眼瞅著學校就要動工可就是不敢動。假如用陶家的老屋做了教室,那些軍閥們還能再伸手要錢嗎?舒燕有了底,再次回到陶家圍屋,站在土樓外,前前後後地打量著土樓。做教室的有好幾間呢,夥房可以做飯,客廳可以改成大課堂……二樓……二樓的儲藏屋做圖書室……陶舒燕拿著一個計劃表,對照著,琢磨著,臉上露出了笑容,她要回去對阿爸說。簡肇慶已經做了決定:辭去主席的職務。他把這個決定告訴了阿哥。簡肇興和簡阿七吃驚地相互看著:“什麼?你要辭去聯合會主席的職務?為什麼?”“為大局,也為了堵住那些造謠者的嘴。我們一起推選聯合會最大股東南洋兄弟的李董事長做主席,我們具體執行董事會的決定,相信在大家的配合下能儘快使廣惠走人正軌,扭轉目前的局麵。我已經和李董事長商議過了,他也同意我的建議,這樣謠言會不攻自破,好多小錢莊和銀行會放下顧慮加入進來,我們的實力也會更加強大。也就能團結更多的華僑。”簡肇興明白了。這叫“退一步,海闊天空”。一個主席又算得了什麼呢?廣惠銀行到底靠多年的信譽得到了一些國外大銀行的認可,很快,美國新比特公司的資金進來了,簽署協議書時,對方坦言他們看中的就是廣惠銀行的信譽。新比特銀行在大馬和東印度以及整個亞洲的業務很多,它的資金注人一下子帶動了許多國家的客戶,一時間,簡阿七都忙不過來了。因為簡肇興的努力,廣惠銀行得以起死回生,這讓簡肇慶無比興奮和自豪,阿哥讓他懂得了一個道理:銀行業是一個非常精確的體係,不允許有任何的差錯與冒險行為。這個行業需要在長期的磨練當中,對所要采取的每一個舉措,有著果斷而又敏捷的判斷能力。“阿哥,等銀行的業務穩定下來,你就抽空回國一趟吧,把玉雯和孩子都接過來,你和嫂子也該團聚一下了。”簡肇慶對肇興說。“還說我呢,舒燕和孩子也都走了這麼長時間了,你能不想?我看你也是歸心似箭了吧?”“想啊!怎能不想,想阿爸、阿媽,想舒燕和端文。舒燕寫信說他和阿爸在家鄉辦學的事兒,已經有個完善的計劃,我真替她高興啊!”“你看你,一說起端文和弟妹,就樂成這樣了。”兩人笑了起來。冼致富聽說簡肇慶的主席位子屁股還沒暖熱就乖乖地下來了,高興得和老賈、刀疤臉舉杯換盞慶祝起來。“他想當聯合會主席,我還能當總督呢?咱們要趁他們聯合會羽翼未豐,抓緊收購那些小的銀莊和銀行,叫他們聯合不起來。到時候,新加坡的金融界就會一半姓洋,一半姓冼了。”冼致富已經忘乎所以了。“小弟敬冼爺一杯,多謝冼爺抬舉,能讓我們兄弟有出頭之日。”刀疤臉舉起杯子,“有了洋人做靠山,又有你這樣英明的大哥,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冼致富得意了:“自家兄弟還那麼客氣,隻要好好跟著我乾。總比你們在幫會裡有出息,彆忘了你們現在都是有頭有臉的人了。將來說不定混好了,還能回國當個一官半職的。”“那豈不光宗耀祖,衣錦還鄉了。”刀疤臉乾了杯裡的酒,“那我老刀可就燒高香了!”三人大笑起來。笑聲沒落,布朗便找上門來了,進門就罵:“笨蛋!你們不但沒有收購到一家像樣的銀行,反而讓我們的銀行流失了很多大的客戶。這就是你的成績,我要對你的辦事能力重新審視一下。”布朗帶來了廣惠銀行的消息。冼致富傻眼了,本想簡肇慶辭掉聯合會主席,就會群龍無首,聯合會就會解散,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你知道是誰把美國新比特公司給拉過去的嗎?是他的哥哥簡肇興,這個人對金融交易很有經驗,我們的銀行好多宗交易都壞在他的手裡,你可不要輕視這對簡家兄弟,一個主外,一個主內。這是親兄弟上戰場,如虎添翼。要想達到我們的目的,首先要砍掉敵人的翅膀,明白嗎?”布朗已經探到了底細,“我再給你一次機會,希望你能珍惜!”布朗一摔門走了出去。冼致富咬牙道:“簡肇興,我先滅了你,我讓你當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