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不告訴我？”桃知彥問，“是這種方法會對我造成什麼傷害嗎？”

“還是要付出什麼代價？”

景先生被桃知彥的問題給驚到了。

他稍微穩了穩表情，再次開口：“沒有這種方法，您要麼走，要麼留下，隻能二選一。”

桃知彥卻搖頭：“一定有。”

桃知彥沒辦法二選一。

他不能看著自己的室友們自責一輩子，三位室友教了他太多，如果沒有他們，就沒有今天的桃知彥。

但他也不能讓封澤抑鬱而終。

桃知彥從來沒有喜歡過誰，這是他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

也是他第一次知道，愛情到底是什麼樣的。

感情來的時候，有點突然，有點怦然心動。

再然後，有點酸，有點澀。

但更多的，是甜蜜和歡喜。

想到跟對方分開的時候會心悸、呼吸困難。要跟對方分離的時候會害怕。

其實桃知彥從來沒有想過老了會是什麼樣。

隻是在那天，在夕陽下，跟封澤坐在一起的時候，他才忽然有了想要和誰白頭偕老，一起看落日的願望。

這是桃知彥，第一次迫切地想要得到什麼。

他已經拋棄封澤一次了，不能再拋棄第二次。

“幫幫我吧景先生，”桃知彥眼眶有些熱，他垂著眼睛，偏過頭。

情緒上來，他沒忍住揉了下眼睛：“一定有辦法的對吧，對吧？”

“我太了解封澤了。”

“一定有什麼他不能說的東西，”桃知彥微微抿唇：“可......”

“我真的，想留在這。”

“他怎麼不明白呢......”

就算桃知彥再怎麼隱藏，他顫抖的聲音和緊握的拳頭，還是將他的情緒暴露完全：

“其實我也有......喜歡的人啊......”

桃知彥什麼都沒有，他甚至連父母都沒有，連小名都是自己給自己的。

也正因為如此，他對很多事情都不抱期待，也不會奢望誰永遠留在他身邊。

可現在，不一樣了。

他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以他為中心，把所有的溫柔都給他的愛人。

封澤那麼那麼好，他沒辦法放棄。

桃知彥連呼吸都是顫的，鼻尖通紅，聲音讓人聽得難受：“我也有，想要的東西啊......”

景先生被這幾個字狠狠地砸了一下。

他微微攥拳，忍了半晌，深吸了口氣。

而後將眼鏡摘下來，問：“桃先生，你知道你為什麼會穿越過來嗎？”

桃知彥沉默著搖搖頭。

“因為你在出車禍的瞬間，封澤啟動了超腦，”景先生說，“你在那個時候瀕臨死亡，這裡又有你創造出的軀殼，所以你才能過來。”

“這麼巧合的事情，或許真的是上天注定。”

是奇跡。

景先生歎了口氣，又問：“你知道你回去後會發生什麼嗎？”

桃知彥再次搖頭。

“會忘記這裡所發生的事情，這是大腦對機體的保護，”景先生鬆口了，他說：“確實有讓你再次回來的辦法。”

桃知彥抬起頭。

“如果你要回來，就必須是在瀕死的狀態下。”

“以目前的技術，隻能維持七十二小時。”

“也就是說，你必須在七十二小時以內想起來這裡的事情，並且依舊願意回來。”

景先生說：“如果超過七十二小時，你會死亡。”

桃知彥看著景先生，等待後文。

“是真正的死亡，”景先生補充道：“桃先生，如果失敗，這裡的你和現實的你，都會死。”

這就是封澤不願意說的原因。

不確定性太多。

代價又太高。

實在是不值得。

“我願意，”桃知彥連想都沒想便開口，“景先生，我想試這個方法。”

景先生喉間微哽，沉默良久，才開口：“我希望你考慮清楚。”

“你回到現實生活後，可以好好生活。”

景先生很認真的開口，“換言之，我們這個世界對於你而言，才是那個虛假的。”

“何必為了虛假的我們，放棄現實呢？”

景先生：“這樣做不值得。”

“不是的，”桃知彥異常堅定，他搖搖頭：“虛假還是真實，我的感受會告訴我。”

景先生看著桃知彥：“那如果失敗了呢？”

“如果你真的......死亡呢？”

“不重要。”對麵人話音剛落，這邊答案便脫口而出，桃知彥連自己都有些震驚了。

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以後，桃知彥忽然笑了下。

他終於知道，封澤當時說不重要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是真的，不重要。

或許你下定決心，當有一個人、有一個事物，真的高過自己的時候，自己的感受真的會變得不那麼重要。

不論結果如何，都不太重要。

他隻是想爭取一次。

景先生攥了下拳頭，點頭。

跟封氏合作後，他在美國的同事也都過來了，在技術上也帶來了革新。

“我們會儘全力幫你，”景先生戴上眼鏡，說，“但是還是有死亡的風險。”

“明天之前，你還有反悔的餘地。”

“謝謝你，”桃知彥點了點頭，末了又開口：“還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我們今天的談話，可以幫我保密嗎？”

“可以，”景先生點頭：“是怕封總不同意嗎？”

桃知彥站起身：“不全是。”

心裡的石頭總算落下，他笑著說：“我不想讓他抱有太多的期待，萬一我沒回來，他會很傷心的。”

景先生聞聲心頭一顫，抬眼看著桃知彥。

麵前的青年眉眼含笑，語氣坦蕩，仿佛就是這麼想便這麼說了。

他忽然意識到，封澤和桃知彥似乎真的很相愛。

封澤想要保護桃知彥，選擇不說。

桃知彥同樣也想保護封澤，所以不說。

如果桃知彥成功回來了，那固然很好，兩個人可以相守終生白頭偕老。

如果他失敗了，那就有點糟糕了。

不告訴封澤的話，封澤大概會以為他真的回去了。

封澤的後半生，會始終認為桃知彥在現實世界過的很好，也會為他感到開心。

這是桃知彥保護封澤的方式。

景先生起身拉開門，“我答應你。”

桃知彥笑著說了聲謝謝。

這會天色已經很晚了，明天要離開，桃知彥今晚就不能跟封澤一起回家了。

兩個人站在大門口，天氣轉冷，樹葉沙沙作響。

研究所偏僻，周圍一個人都沒有，隻有燈光把兩個人的身影拉長。

“行了，”封澤放開桃知彥，笑道：“今晚好好休息，再見。”

桃知彥也笑了，朝他揮了下手：“再見。”

封澤還有話想說，但是現在顯然說不出來了。

現在不是什麼說話的好時機。

越看他，越舍不得。

男人轉過身，頭都沒回，邁腿走向車子。

他就憋著一股勁，那股勁就憋在胸口。

很悶，很痛。

所以他走的越發快速，連回頭都沒有。

封澤走到車前，伸手拉開車門。

“封澤！”身後的人忽然喊了他一聲，封澤手上一緊。

然後便是陣急促地腳步聲。

隨後，他的愛人衝過來，從背後一把抱上他。

桃知彥很用力，在抱上封澤的時候就有點憋不住了，眼淚就這麼砸下來，輕聲喊：“封澤......”

封澤閉了閉眼，握住桃知彥的手，微微側頭：“怎麼了？”

他笑著問：“舍不得？”

桃知彥的腦袋靠在封澤肩頭，手上越發用力，他沒有回答封澤。

隻是輕聲說：“再見了。”

微風拂過，對方的聲音就這麼夾雜在裡麵。

兩個人背後相擁，貪戀著最後的時光。

今天的時間好像確實過得很快，快到隻在心裡掀起一絲漣漪，就消失不見。

封澤坐在車內一動不動，直到他的手機忽然響了聲。

【你的朋友在朋友圈動態中提到了你，快去看看吧。】

男人心頭微動，點進去。

這次的桃知彥，終於沒有再發匿名，發了第一條朋友圈。

他的動態裡，隻有簡單的一句話。

【桃子：我喜歡這個世界。\/太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