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將身子在沙礫、石縫或樹權間刮磨著,直到將全身的老鱗刮破或咬開,才能從蛇蛻裡爬出來。她也像那條蛇一樣,帶著血跡斑斑的身子遠遁,完成美麗而殘酷的蛻變。吳冰冰趕到成都時,接到了張群打來的電話,便問她家裡的情況怎樣。張群說晚了,我到家後媽媽已經去世了。冰冰心裡一沉,不知說什麼才好。張群說,檢查說是窒息而死,心臟病的症狀。冰冰吸一口氣,沒有答話。張群說,我媽身體一直很好,心臟沒出過毛病,我懷疑是薑蘭搞的。冰冰輕叫了一聲。張群說,她是見那名片才來我家的,因為找不到我,就報複了我的家人,我敢肯定是薑蘭乾的。張群還說,城裡的神秘死亡事件還在不斷發生。我去醫院太平間看我媽時,還聽到護士說,醫院裡也死了幾個醫生和護士。看來,薑蘭雖然受傷減退了魔力,但她沒有停止報複殺人。你那邊調查得怎麼樣?弄沒弄清她的下落?找沒找到那個長命鎖?吳冰冰說:“已經弄清了,顧宏聲見到的那個陳小娜就是王小月。我現在已來到成都,正準備調查陳小娜後來的情況。”張群問:“你男朋友跟你在一起嗎?”冰冰的眼淚就出來了,她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張群。張群說:“好了,我不問了,你去調查吧。我媽善後的事還沒處理完,如果我這邊辦完,我還會去幫你的。”冰冰問:“你去我家看了嗎?不知怎麼回事,我媽老不接電話。可能我家裡的電話壞了。要不,是不是她不在家住?”張群說:“我本來不想告訴你,你媽也病了……不過不太嚴重,因為你爸的案子開庭了,他定的是殺人罪,判了死刑……聽說你爸沒招認,他上訴到高級法院了。還有時間,會弄清的……喂,你在聽嗎?”冰冰哭得說不出話來,好半天才哽咽道:“我說過我要救他的。——爸爸,等著我,我說過我會救你的。”到達西都美術學院,吳冰冰打聽馬原老師,得知他已是美術係教授。沒見他之前,吳冰冰在校園裡遇到了一位退休女教授,從跟她交談中了解到,馬原教授仍是獨身,他的事業小有成就,生活可不太如意,說他妻子陳小娜死後,他始終不願再婚。吳冰冰問:“他妻子是怎麼死的?不是自殺吧?”女教授說:“出去寫生從崖上摔下去了。雖說是她個人自由行動,可畢竟是學校出的一件大事,當時在師生中影響很大。”“陳小娜分到這學校多長時間?”“大概是三年吧?三年多一點。”“他們夫妻倆感情好嗎?”“噢,這你得問馬原,彆人說不了。”馬原是那種說好點有著藝術家氣質,說白點是書生氣十足的男人。高挑個兒,瘦弱身材,留著齊耳長發,麵色失血般白淨,兩眼沉鬱多愁。他疑惑地望了吳冰冰半天,問她是誰?為什麼來這兒找陳小娜?為什麼問陳小娜的事?吳冰冰早有準備,說她是陳小娜的表妹,從湖南衡陽老家來,想問問陳小娜的情況。小娜她家裡人都不在了,我媽是她媽的胞妹,我們母女又是她唯有的親人。她好多年都沒消息了,我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既然是妻子遠道而來的親戚,馬原將吳冰冰領到了家中。吳冰冰一眼就看到了懸掛在客廳牆上鏡框裡的照片——跟在段紅大媽房間裡見到的那張照片上的女孩是同一個人,是她苦苦追蹤尋找的那個15年前從豫西山溝裡逃出來的女孩王小月。鏡框裡的她,顯然比早先成熟些——滿頭長發,自然卷曲,襯托著白皙的臉蛋,極為端莊嫻靜。她側身望著前麵,睫毛長而靈動,眼睛大而深邃,眼神稍許憂鬱,像是在思索著。她精致的鼻梁,圓潤的嘴唇,整張臉雕塑似的完美。吳冰冰站在那兒看呆了,以至馬原給她讓座都沒聽見。馬原坐下來問道:“小娜的母親什麼時候去世的?”吳冰冰連忙說:“噢,是小娜上學走的第二年。小娜沒再回家過。”“她是一隻無家可歸的鳥!”馬原長歎了一口氣,“她活著的時候經常這樣說。還說自己出身很窮,不願再回到大山溝裡去……經常自嘲的一句話是:孔雀東南飛,誓死不回頭!所以,她媽死後她沒有回家,也可以理解。如果她不死,現在她可能會回去看你們。可是她回不去了——”吳冰冰說:“她過去也給我們寫信,說過你對她很好。她還在信裡提到過一個歐陽教授——?”“是的,歐陽教授是她的導師。可惜他早去世了。”“歐陽教授去世了?什麼時候去世的?”“他比小娜去得早。那一年冬天。他在屋裡生病了,沒有人知道,缺了幾天課沒給學生上,才有人過去找他,才發現他死了,是心肌梗塞,地上還撒著沒吃的藥丸。好像是小娜去他家還書時發現他的。”吳冰冰想起在路上讀過的信,不禁疑問,歐陽教授的死與王小月有沒有關係?馬原在房間裡踱著,說:“你是她表妹,你來她房間看看吧。旁邊這間是她的畫室,她走時什麼樣現在還是什麼樣。所有東西都沒有動過,原原本本地擺在這兒。10年了,我忘不了她。可這些年,好多事讓我越想越迷惑,我對她的過去了解得太少,當初要是了解多一些,我興許能夠幫助她。直到現在,我一直不相信她是畫畫時跌下崖死的,我懷疑她是自殺,但我沒跟彆人說過。你是我見過的她惟一的親人,所以才跟你這樣說。我懷疑她自殺有根據。現在說這些已沒有意義了。無論是怎麼死的,對我來說都是傷害。可惜我沒能幫上她,她才走上那條路的。”吳冰冰愣愣地,不知該怎麼接他的話,也不明白他想說什麼。馬原問:“你說說小娜的過去?除了她娘之外,其他事?”“她家裡窮,過去挺苦的。”吳冰冰在想著,要不要告訴他陳小娜的真實身份,要不要告訴他她過去的那些經曆。最後覺得還是不告訴他為好,那樣他會懷疑她來的目的,使問題複雜化。“其他也沒有啥事。”馬原追問著:“我想知道,她過去感情方麵的事?”“她那麼小就出來上學了,感情方麵會有什麼呢?”“你沒給我說實話。有個叫楊利的你知道吧?”“楊利?你也知道他?他來這兒了?”“是的,我還見過他。”“據我所知,楊利隻是她高中時的追求者。居然追到這兒,也太瘋狂了!也太欺人了!是不是?”吳冰冰忿忿不平地說。接下來,馬原向她講述了楊利來找陳小娜的經過——那天,陳小娜去塔子山公園寫生,畫完後又去附近的市郊,沒料被一個男遊客盯上了。她在前麵跑,那個男人後麵跟,怎麼都擺脫不掉。她跑進了一片竹林,那男人卻在裡麵找到了她。她先是和那個男人吵起來,那男人竟惡狠狠地威脅她。後來她又哭,哀求著,竟跪下來求他。那男人卻不依不饒的架勢……馬原當時沒在場,是一個女生跑來告訴他的。那女生是陪媽媽逛公園時看到的,不曉得那男人和小娜老師什麼關係,也就不敢直接過去聲援她。等馬原趕過去時已是中午。他喊她她不答應,鑽進竹林裡找時,卻看到了那個意外的場麵——她近乎狂躁地使半截竹竿在挖土,頭發淩亂,滿身汗水,兩眼委曲而迷惘;在她的旁邊,躺著那個男人,他顯然已經死了,畫刀仍插在他的胸口,流出的血把身下的土都染紅了。看到馬原驚惶失措的樣子,陳小娜用命令的口吻說,快過來幫我挖土,埋了他!我慢慢給你講原因。馬原走到屍體前抽出畫刀,什麼也沒說在她旁邊挖起來。她好像剛想起來有畫刀似的,把竹竿扔到一邊,從馬原手裡奪過畫刀,繼續使勁地挖土。她邊挖邊說,他叫楊利,是從老家跟過來的,找了我幾年了。就因為很早時跟他訂過婚,從此他便像狼似的追著我,讓我跟他過日子。我第一次考上大學他把我告下來。我逃到這兒那麼多年了,他居然追到這兒,還說讓我一輩子不安生,所以我要殺了他!就這個理由。她講完問馬原,你害怕嗎?要是害怕去告發好了!……“那屍體被人發現了嗎?”吳冰冰擔心地問。“當然發現了,是在兩個月後發現的。”馬原說。“是不是這事暴露後她害怕……你才想到她是自殺的?”吳冰冰試探地問道,然後忙解釋,“我隻是瞎猜而已。”馬原又長歎一口氣,接著說:“從那以後,我們的生活便被陰雲籠罩著。我了解所有情況後,雖然同情和理解妻子,時刻想著如何保護她,把那件事埋在心裡,什麼時候都沒再提過,但是始終有一種難言的恐懼,覺得災難隨時都可能降臨。小娜每天憂鬱不語,夜裡總噩夢不斷,時常看她不知不覺地坐著發呆,哪怕一小點意外都會讓她驚叫不已。特彆是屍體在竹林裡被發現後,公安局登出對無名屍體懸賞提供線索的公告,她更是焦慮、煩躁得坐臥不安,動不動就莫名其妙地發火。“有天夜裡我睡醒時,見她在旁邊瞪眼望著天花板,就問她想什麼?她突然盯著我問:‘你不會告發我吧?,我為她對我的懷疑而生氣。她不僅擔心彆人,還擔心她自己。有一次她正在上課,也不知想起了什麼,就感到心悶氣喘難以忍受,撂下一班學生跑回了住室,對我叫喊著:‘我實在受不了了,我要垮了!’平時,她將門窗關得緊緊的,不聽外邊任何聲音,我偶爾打開窗透透風,就會惹得她哭著抗議。這種生活持續了半年時間,後來狀態好一些,她稍微放鬆了心情。這期間她常常出去畫畫,有時跑得遠遠的,一去就是幾天或一星期。我看她這樣平靜,也就任她自由地跑。也就是那個時候,她認識了一個香港畫家。她和那個畫家之間好像還產生了感情。”吳冰冰皺起了眉頭,問:“怎麼會這樣,那畫家叫什麼名字?”馬原說:“我想想……叫陳中傑。”“是陳中傑?”“是呀,你認識他?”“不,我從她寫的信裡知道的。”“其實,他也不算什麼畫家,隻能算是個畫商。她那天從重慶畫畫回來,說她在嘉陵江寫生時,認識了這個香港畫家。他不僅畫匭,還開畫廊搞經營,搞收藏;說他對她的畫很欣賞,並當場買了三幅習作,還要她把其他畫也拿過去讓他看看。她帶著畫又去了重慶,換回一筆相當可觀的資金。後來,那畫商支付路費邀請她去外地參觀畫展。我那時正忙其他的事不知道,她沒跟我說一聲就跟著那個畫商去了。跑了幾天後回來,就不再主動提那畫商的事。但我看出她和他之間關係複雜起來,就主動找她談,她承認那畫商追她,也承認對那畫商有好感,但她不會背叛我的,她要跟那畫商割斷聯係,跟我好好地生活。我對她的表白深為感動。她的心是屬於我的,而我的心也裝著她,我們緊緊地抱在了一起。原隻想經過這一切風雨之後,我們從此恩愛相依地生活,沒想兩個月後她突然死亡……”“她是怎麼死的?詳細說說當時的情況行嗎?”“她出外一星期沒回來,我還以為她像原來那樣出去畫畫去了,直到十幾天後報上登出無名女屍招領公告,對照身材、長相和大致情況才覺得可能是她。是在100多裡外的一座山下發現的屍體。我跑到當地的公安局去辨認時,他們給我的隻是抱出來的一個骨灰盒。警察給我解釋並分析說,她可能是從崖上摔下去的,頭都摔爛了,全身傷痕累累,正好滾落在山下的深潭裡;起碼過了好幾天才被人發現;當時天氣炎熱、高溫,屍體膨脹,高度腐爛;等打撈出來看時,身上的肉被魚啃了大半。因為無法保存屍體,他們拍照後就先行火化了,然後才登報尋找親屬認領。他們還把在崖上找到的繪畫工具和顏料還給了我。畫夾上刻著她名字的拚音字母,還有那串她經常戴在身上的長命鎖。骨灰盒一直放在她的畫室裡,你剛才看到的那個白布下麵蓋的就是。她畫室裡的東西都保存得好好的。”還沒等吳冰冰提出來,他就打開了牆角的櫃子,拿出了那個銀質長命鎖,放在她的麵前。隻一瞬間,吳冰冰激動難抑。她看到那帶著亮晶晶鏈條的半圓形銀質鎖,鎖蓋上是個齜牙咧嘴的狼頭,狼牙從兩邊像月牙似的挑起,尖端上各綴一個小小的鈴鐺……可是那鈴鐺已經摔扁一個,中間的鎖蓋部分也有些凹陷。她翻過來一看,更是驚詫不已,背麵有一個奇形怪狀的咒符,不是鑄上的,而是刻上的,在咒符周圍還有一圈密密麻麻的小字。仔細分辨,上麵寫著——長庚之星,白虎之精,陰陽相資,山川效靈,究天之則,法地之寧,百獸無以侵,千邪遁其形,守身石敢當,野狼衝災藪,護佑長大,富貴長命。愚女小月天德以佐,魂靈百劫以越。冰冰說:“我想,你能給我幾張她的照片嗎?還有,這個長命鎖讓我拿回去,讓她回家,也算是對她死後靈魂的安慰。你說呢?”馬原說:“好吧,你都拿去吧。她也算見到親人了。”冰冰又問:“你剛才說,你懷疑她是自殺的?”“是啊,我過後去了她跌下去的那個山岩。她顯然是在那兒畫畫的,畫對麵的山峰和下麵的澗水,山峰上還有幾棵逸出的鬆樹。她完全可以站在遠一些的地方畫,選景構圖也相當不錯,沒有必要走到那向下傾斜的岩石上畫,除非她是故意或者冒險。這讓我想起了去年深秋的事,我倆一同出去寫生,也是在一座山頂上,在一塊岩石上站著畫畫,她畫著畫著突然對我說,她很想飛,有一種向山澗飛下去的衝動。說著她扔掉了畫筆,雙臂張開,朝懸崖上走過去,任山風吹著衣服和頭發。在懸崖邊上,她伸著脖子,大喊起來:啊!——連喊了三聲,扭過頭來說,好了!仍繼續畫畫。我知道她心裡苦悶,坐在旁邊半天沒說話,心裡始終酸酸的難受。”“你是說,她那個時候就有自殺的傾向?”冰冰問。“也許是吧。”馬原有些傷感。他喝了幾口水,竭力平撫自己的情緒,“記得那天畫畫時,她看到旁邊岩石間的樹枝上有條蛇,忙喊我過去看——那是一條有著黑白斑點的紅蛇,它正在蛻皮,半個身子已從蛇皮裡爬出來,另半個身子還在蛇蛻裡,尾巴不停地搖著,努力掙脫掛在樹權間的蛇蛻;因為蛇腰的部位皮很緊,卡住後半截拔不出來,蛇便回頭咬自己的肚皮,咬了幾下皮就崩開了;它的身子慢慢地滑出來,脫下鮮亮透明的蛇皮掛在樹杈上。那蛇將身子纏在樹枝間,回過頭嗅了一會兒自己的蛇蛻,然後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陳小娜看得專注人神,競激動得熱淚盈眶。我將她擁在懷裡。她對我說,蛇每年冬眠前都要蛻皮,她小時候經常看蛇蛻的過程。她說有些在春天裡蛻皮的蛇,看著簡直令人心驚肉跳。那些蛇將身子在沙土地麵、岩石堅硬的石縫或樹權間選個茬口,一次又一次地從上麵劃來劃去,直到將全身的鱗片都劃破,裡麵的新肉將皮撐開來,又使牙將外皮一口一口地撕下。這樣的蛇皮蛻得斑駁零碎,身上長出的新肉粉嫩,常常被自己撕得血跡淋淋。我說既然那樣疼痛,蛇乾嗎要在春天蛻皮?她說蛇爬行時間一長,身上的鱗皮變成角質,就感到像捆著似的難受;它要擺脫這層東西,它要換一身新的皮膚。因為有遊客聚來看我們畫畫,她沒有繼續講下去,但過後多少年來我一直記得那次談話,越想越覺得她講的蛇蛻的過程有意思,也總覺得小娜像她講的春天的蛇一樣,是為了擺脫過去沉重的東西,是為了追求心靈的輕鬆和自由才死的。”吳冰冰聽著,若有所悟地點著頭。她突然想起了黃青,張群曾來調查過,黃青是這所美院的學生,薑蘭既然冒用她的名字出國,她肯定認識黃青,說不定還和黃青之間有故事呢!“對了,你們這學校裡有個叫黃青的女生嗎?”“有。你怎麼知道她?”馬原有些吃驚地反問。“唔,也是陳小娜往家裡寫信時說的……”“嗯,她是小娜帶的畢業班的學生。小娜很喜歡她,還帶她來過家裡幾次,說黃青長得很像她。畢業後就沒再見她了,可能回老家了吧。”“黃青和她長得很像?”“小娜這樣說。我看不太像,隻是身材、胖瘦差不多,氣質上差遠了。不過,她倆臉形有點像,眼睛不像,小娜雙眼長得大而有神,而黃青整一個傻姑娘,還是單眼皮,五官搭配不好看,跟小娜沒得比。”“是啊,是啊。”吳冰冰嘴裡應承著,心裡在想,他隻是愛他漂亮的妻子罷了,既然連當事人自己都認為她們像,那她們兩個肯定在某種程度上像,也許薑蘭就是利用了這種相像,從那時起就有目的地跟黃青接近,後來導演的那起金蟬脫殼的陰謀。“我還想問,你以後再沒有見到過那個香港畫商嗎?”“他走了,再沒有跟小娜聯係過,這點我肯定。”不然,吳冰冰在心裡說,是那個香港畫商陳中傑幫她逃了出去。要離開馬原家時,吳冰冰再次端詳掛在牆上鏡框裡的那張照片。她沒有將相片上這個女孩的真實身份告訴馬原。想著他對已故的妻子仍那般癡情,他愛她的心和這牆上掛著的照片,和那畫室裡原封不動的所有東西一樣,這讓她這個局外人深深感動。同時,她又有些心酸,因為他愛的人像夢一樣虛幻,不僅身心不屬於他,連名字也都是假的……而他對她的感情始終不懷疑……正這樣想著,吳冰冰看到鏡框裡動了一下,照片上的王小月競低下了頭,有兩行淚水從她眼裡流出來,順著照片往下淌,溢過鏡框,噗噗噠噠地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