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記者張群在采訪時,偶然看到8年前一個叫黃青的處境登記表,那照片上的女子與薑蘭十分相像。進一步調查發現,那個黃青在當年失蹤了……薑蘭的房子在漁林村最西頭,與相鄰村民的房舍隔著一段距離,很規整的三間青磚灰瓦房,還有一個寬敞的院子。房主是一個搞建築的工頭,全家出外旅遊遭遇車禍,再也沒有回來。薑蘭幾年前來郊外寫生時,觀察半天後將畫架架到房前,畫下了這所荒草叢生中的老房子,還有房後長成一道風景的芭蕉林。這裡的環境讓剛從國外回來的薑蘭感到特彆滿意。她費儘周折找到了工頭的弟弟,以較低的價錢買下了這個沒人使用的院落。從此薑蘭就在這裡生活和繪畫。門是老式的紅漆木門,依然關著。但斜跨兩扇門的封條斷開了,顯然是在公安局查封後打開過,或者說有人來過。那個應吳冰冰邀請引路的老漢不願進院子。他是這個村的,知道薑蘭的案子,說院子裡“有不乾淨的東西”,怕進去惹身上晦氣,執意在門口站著等她。吳冰冰推開大門,走進去,見院內秩序井然,不像幾個月沒人住過。院中央篷架上瓜滕青蔥茂密,雖然沒有瓜果,但看上去水分充足,像是有人澆灌過似的。她轉而一想,南方降雨多,天公使然,沒什麼奇怪的。一副畫架擺在篷子下,上麵還放著畫板,畫布上是一幅未完成的油畫,看上去像是隱藏在黑暗中的女人,還有莫名的火苗,偷窺的眼睛……暗影中女人的身體,在火光映照下,一側乳房和腰身曲線散發出赤紅的亮光。奇怪是那紅色競還那麼鮮豔,幾個月在外麵也不褪色。畫架上,調色板、顏料、畫刀和畫筆都在,像是主人剛離開一會兒似的。堂屋的門半開著,屋子裡卻顯得很昏暗,是外麵的篷架把光線遮掩了。冰冰走進屋,怯怯地站在房子中間,她分明感到屋子裡有動靜。突然聽到“嘎巴”一聲輕響,她連忙退到了門口。她試探地問道:“你在嗎?是你在房間裡嗎?——”沒有人答應,很靜,好像所有的東西都屏住了呼吸。冰冰咽了口唾沫,緩緩地往前走。她先推開了東邊的那間房。裡麵有幾個簡易的巨大木架,上麵擺著各式各樣的石膏塑像,旁邊還堆著很多畫框。而牆上,一看便知原是掛著畫的,現在卻摘得空空的,隻剩下一根根垂吊的麻繩和一點點生鏽的釘頭,有蜘蛛順勢在上麵結了網。趁著微弱的光線,她看到角落裡有張桌子,上麵放著很多書,擺得整整齊齊。她走過去一本本翻著,隻熟悉但丁、倫勃朗、拉辛、丹納的名字,其他都是些對她來說陌生的藝術理論和大師的畫冊。她想找找日記本或者照片什麼的,可翻了半天沒見薑蘭任何個人記錄。有一本書攤開在桌上,上麵有層薄薄的灰塵,書名是《沉默的聲音》,作者是很長的外國人名字。她正要翻看那書時,卻發現旁邊有一張熟悉的名片,竟是張群的。張群也曾給過她。這名片不隻一張,桌子角落還放著一大疊,地下也撒了幾張。這麼說,張群也來過這裡?——即使給人名片,也是一張,不會那麼多張;還有地上撒落的名片……隻能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張群慌亂中掉的,她受到了衝擊。——看來,薑蘭就在這裡。我一定要找到她。她很快在屋裡找了一遍,判斷薑蘭不在這個房間。隨後,她果斷地從東邊房走出來,走到西邊的房間。這間房窗簾沒拉開,屋裡黑洞洞的,他恍惚看到床上躺著一個人,便輕手輕腳地走過去。“是你嗎?——”她聲音顫抖地問,小心向前移動著腳步。黑暗中不見動靜,但床上那灰蒙蒙辨不清什麼顏色的被單下鼓鼓的,像女人側躺時微微隆起的身體。她又緩緩地跨了一小步。這時,那被單“唰”地掀起,從裡麵竄出什麼東西,一下子跳到她的麵前,“汪汪”大叫,她嚇得大驚失色,一轉身摔倒在地上。是狗,一條又高又瘦的大狼狗,在她麵前跳著,腳趴著地,伸頭向前,齜牙咧嘴,“汪汪汪”威懾地嚎叫,響聲如雷,震得屋頂往下掉土。她連滾帶爬地往外跑,那條狗在後麵追著。她兩腳不聽使喚似的,一連摔倒了兩次,衝到院子裡,將畫架也絆倒了。跑到大門口,差一點沒把站在那兒的老漢撞翻。那條狗沒追出門,在屋子裡不停地叫著。她靠著門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心臟像是要蹦出來似的疼痛。那老漢說:“主人不在了,她那狗卻不離開,經常聽到它叫,誰也進不了這屋。都沒見過那狗出門,也不知道它咋活命的。咱走吧?”冰冰沒有走,她又進到院子裡,把剛才絆倒的畫架扶起來,立到原來的位置,把畫筆、畫刀什麼的都按原狀擺好,然後才走出了門。那老漢又說:“你說你是她的學生,有些話給你說說也無妨……村裡有人說她沒有死,沒有被槍斃,可能從監獄裡逃出去了……當官的不好交代,找個替身槍斃算了。她還活著,根本沒死,躲起來了。”冰冰很吃驚,問:“怎麼會這樣說呢?有什麼證據嗎?”老漢說:“隻是個彆人說的唄——有人在其他地方、其他城市裡看到過她,是個到處跑生意的人看到的,說得有鼻子有眼的。另外,村裡還有個叫史伍的酒鬼說,有天他喝醉了半夜三更才回家,走到這房子跟前見亮著燈,就扒著門縫往裡看,看到了那個女畫家。她坐在院裡篷子下,看著她的狗趴在跟前,吃著她帶回來的東西。你說那狗吃的啥?都是成嘟嚕血淋淋的內臟,不知道是人的還是動物的。史伍第二天見人就說,可大家誰也不相信。那事過去的第三天晚上,史伍又喝醉掉到水溝裡淹死了。他講的那些事是親眼所見,還是信口胡謅的,再也沒人能說得清了。”他們倆人邊說邊走時,冰冰一抬頭,競越過房頂看到幾十米外的一棵樹上爬著一個小孩。那棵樹長在離這兒最近的鄰居家院裡。那小孩大概六、七歲,光著小膀子,隻穿半截短褲,瞪著大眼猴似的眼睛朝這邊院子裡瞅。冰冰想,他到底在看什麼呢?冰冰朝那小孩招了招手,喊道:“嗨,下來咱們說說話好嗎?”那老漢說:“他是個傻子,木匠老古家的小兒子,從小到大不會說話。”冰冰想,有時越是傻傻的孩子,越古怪精靈。興許他看到什麼了。這樣想著,她再次抬頭看時,卻不見那小孩了。他已經從樹上下來,不知躲到什麼地方了。她跑過去找了半天,也不見小孩的蹤影。“張群嗎?我是吳冰冰。我有事想和你見一麵,有時間嗎?”“有時間,有時間。”張群在電話那頭說,“真巧呀,我兩小時之前剛下飛機,從四川回來,剛洗過。你說在哪兒見吧?”吳冰冰隨即說了個地方。半小時後張群就趕過來了。倆人坐定後,吳冰冰倒不知該怎麼說了。還是張群快言快語,先講起自己來。當冰冰聽張群說去四川是為薑蘭事時,感到出乎意料的驚訝。張群說:“你不記得上次我跟你說過了,我對薑蘭很感興趣,除了案件本身外,我還搜集了很多她在繪畫方麵的情況,我想寫一寫她,跟新聞沒關係,我想用文學的筆法寫,主要是寫她這個人,寫她的命運。”“那就是寫她的經曆了。你是想把她寫成嗎?”“也不一定,也許是紀實文學吧。反正,我覺得她這個人物特神秘,有內容寫。作為女性,她在繪畫方麵能做出那麼大的成績,繪畫水平技巧能得到那麼多專家和同事的肯定,就很了不起。她為什麼會殺人?又為什麼在審訊時兩次自殺?這好像都不是簡單的問題,這裡麵興許有著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我就想追尋著想弄清這些疑問。”“她的身世始終不清,到底是哪裡人?家在哪裡?”“對,這也正是我想弄明白的。公安局隻查清她是4年前從葡萄牙回國,再以前的事無法查證。正像你說的,她到底是哪裡人?父母現在在哪裡?她的童年、少年以及回國之前青年時期在哪兒度過的?這些都不清楚。司法機關辦案可以就事論事,人一殺,登個公告了事,管她父母在哪兒。我不行,總覺得應該做些什麼,我一定要弄清這些,整體把握才能下筆。”“那你怎麼會去四川調查?懷疑她是四川人嗎?”“是的。”張群摘下眼鏡,用紙巾邊擦拭邊說,“這是當記者這麼多年僅有的一點本領,學會怎麼樣搜集信息,怎麼樣分析判斷——我調查了好多人,薑蘭過去的同事,跟她打過交道的人,還有住在她附近的村民……普遍反映薑蘭的普通話特彆好,音色很純正,沒有外國人說中文時那種很重的卷舌音。我就想,如果薑蘭是4年前才回國的,那麼她出生後前31年都生活在國外,她不可能說話時沒有絲毫的洋人痕跡。除非有兩種可能:一是她跟父母在華人區裡長大,說中文,她父母的國語特彆好,所以她講得好——這種可能性有,但也難以克服語言環境影響,尤其是在葡萄牙這樣一個華人很少的國家裡;二是她在國內生活,形成了較好的普通話,長大後才出國的,在國外生活時間很短,所以回來沒有外國口音。圍繞著這兩點推論,我就進行了調查,果然有所發現。”“你找到線索了?是不是找到她的父母了?”“我是想找她的父母。我調動所有的關係,向出入境管理部門調查,將薑蘭回國之前所有移居葡萄牙的人都查了一遍。當時的政治氣候,以及中國跟葡國的關係,移民人數屈指可數,找不到可能是薑蘭父母的人。無論男女,連一個姓薑的都沒有。後來我又想,既然薑蘭不可能從小生活在國外,那麼她也許壓根是在國內生活,是改革開放,後剛出國,在國外一段時間,又於4年前回來……這就是我說的第二種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在早些年來的出境登記裡一定有薑蘭的記錄。”張群停頓一下,喝了口水,繼續說:“這樣,我又查遍她回國之前的出境登記,很遺憾,沒有發現薑蘭這個名字……正在我失望決定放棄的時候,卻偶然翻到了一張表,那上麵的照片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張1994年9月的出境登記表,表上的名字是黃青,籍貫是四川省巫山縣石碑鄉,畢業學校是西都美術學院,出境理由是赴澳門參觀、交流。可那照片上的女子,我看有點像薑蘭。仔細看,越看越像薑蘭。”冰冰聽愣了,她不由叫起來:“黃青?你說這個黃青是薑蘭?”“她們確實像。”張群說,“在采訪薑蘭殺人案件時,我不止一次地和她麵對麵,還看了她原來的照片,就是存在她檔案裡的惟一的那張照片,麵前這張照片上的人,和薑蘭像極了。再仔細琢磨那名字,薑是黃的,而蘭和青又屬同類色調……黃青,薑蘭,每人的名字都是兩色,一冷色,一暖色,像同一個人給起的,有著某種內涵上的聯係。再加上黃青也是學美術的,絕對不可能是巧合。這個發現讓我感到特彆的興奮。”“真想不到。”冰冰聽得激動不已,接著問,“你去調查了?”張群說:“我必須去調查,證明我的發現。我沒有告訴公安局,也沒有告訴任何人。薑蘭的案件結了,剩下的隻是一個作家文學意義上的調查。我認為沒有義務、也沒有必要向誰彙報,同誰分享。薑蘭是神秘的,不僅她的身份神秘,她的生活經曆神秘,連她為什麼殺人也神秘,而她的死則使這所有的神秘都懸而不解。而我,要靠自己的智慧和能力破解它,我感到從沒有過的驕傲和刺激。在沒調查之前,我已在頭腦裡勾勒了可能的事實——黃青先赴澳門,又轉赴葡萄牙,居住3年後回國,改名薑蘭,自稱生長在海外,父母也在海外。而當初出國的那個叫黃青的女子,就從此消失,不存在了。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呢?是圖虛榮?泥身換金身,把自己塑造成洋人?恐怕沒那麼簡單。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黃青想擺脫過去,跟昔日的自己割斷聯係,以新的麵目出現,重新設計和安排人生。如果是這樣,那個黃青肯定代表某種痛苦得讓她不願重複而又想方設法擺脫和遺忘的過去……”冰冰讚同她的說法,想了想說:“如果黃青是她的過去,按常規沒有必要隱瞞,從國外回來,繪畫水平提高了,又小有成績,對得起過去,對得起自己的出身,是很光彩的事,為什麼要改名換姓,不承認自己的過去呢?如果她真是黃青,她這樣做肯定有她的隱衷。”張群說:“是啊,不願意承認過去,可能過去有苦衷。而挖空心思、改頭換麵地掩蓋過去,則證明過去有隱情、有問題。比如她過去犯過罪、殺過人,再比如她有過羞辱的經曆和不光彩的家庭出身等,……這些都隻是假設。但這種假設使我更加興奮,想弄清和破解它的欲望更加強烈。再說,我的假設不是主觀的,薑蘭回國後虛構出身和經曆,沒人強製性地追查她,而殺了人被捕後就不一樣了,她要麵臨著輪番的審訊,他們會采取各種手段從她嘴裡掏出事實,包括她的真實身份在內……所以她才咬斷了舌頭,所以她才一次次地自殺,直到最後也不吐露屬於自己的秘密。對待這個從國外回來的薑蘭,縱使懷疑也無法猜想到她的過去。要不是我沒事找事偶然間翻看到那些表格——誰也不會像我那樣對雙方那麼了解——誰也不會將8年前那張發黃的表格上一個陌生女子的小小頭像,與才華出眾、美貌迷人的女畫家聯係到一起。我真佩服薑蘭的城府和心計!”張群語速很快地往下講著,兩眼在鏡片後麵激動得閃光。“快講調查結果吧!結果怎麼樣?”冰冰仍催著她。張群歎了口氣,說:“調查發現了意想不到的情況。”“什麼情況?沒找到黃青家?沒有黃青這個人?”冰冰著急了。張群說:“我沒先去黃青家,我先去了西都美術學院。在學生管理處,他們幫我查檔案底冊,的確有個叫黃青的學生——四川巫山縣人,90級油畫係,94年7月畢業,檔案轉至巫山縣。檔案底冊裡有份學生登記表,我拿出半月前複印的黃青出境登記表對照,填寫的出身、住址、家庭成員情況都一樣,身高也都是1.72米;但上麵的照片是個細眼長臉的姑娘,而出境登記表上的黃青眼要大些,臉稍圓些;再細加審視,鼻眼、眉毛等五官搭配,都有細微區彆。我甚至用放大鏡看,居然看出學生的黃青是單眼皮,而出境的黃青是雙眼皮。兩張照片上的黃青不一樣,不是一個人的照片。”“黃青怎麼會有兩個人?再去黃青家調查呀!”冰冰也迷惑了。“是要去她家。我乘坐汽車,翻山越嶺,風塵仆仆地趕了一天一夜,終於到達了巫山縣。又坐篷篷車來到石碑鄉黃樓村。這村在山溝裡,隻十多戶人家,窮得很。我在村頭問黃青家在哪兒時,被問的那個老太太愣愣地盯了我半天,疑惑地反問我,你咋這時候還找她呢?她早就不在了!好多年都沒她的音信了!——這下,我也傻了。”“怎麼?”冰冰叫起來,“黃青死了?”“是失蹤了!”張群肯定地說。她繼續講下去:“我還是決定去她家看看。她家裡人很少,隻有母親和一個妹妹。母親好像受過刺激,說起話來不太連貫,小女兒在旁邊補充著。我終於知道,黃青在畢業後不到一個月就失蹤了。那年8月,她跟人去山裡畫畫,再也沒有回來。女孩講起姐姐不住地哭。她母親也一個勁地嘮叨,說她女娃去找她爸去了,女娃不孤單。小女孩解釋說,爸爸是個老艄公,10年前翻船死在江裡了。”張群打住了,摘下眼鏡,又擦起鏡片來。看上去心情很沉重。冰冰又催著她說:“講呀,接下來怎麼辦呢?”“還講什麼?”張群說,“沒有了,接下來我就回來了。”“黃青失蹤了,薑蘭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是誰?她為什麼用黃青的名字出國呢?”冰冰不甘心似的,一連串地追問。“這問題我和你一樣不明白。”張群說,“看來,薑蘭是個神秘的人。黃青失蹤的第二個月,她競以黃青的名義申請去澳門。她提供了有黃青身份證編號的假證件,而上麵的照片竟是她自己,並且順利過關去了澳門。至於由澳門再去葡萄牙,我猜想有人幫她,不然這中間諸多環節靠她本人很難做到。但即使有人幫助,她能把事做得滴水不漏也讓人佩服。”冰冰的頭都懵了,沒想調查後這個結果。薑蘭到底是什麼人?真讓人頭痛。她問張群:“你不準備接著往下調查了?”張群聳了聳肩,說:“看來,想弄清楚太難了。”“那你不準備寫薑蘭了?你是不是要放棄了?”“放棄?我沒說要放棄。無法弄清楚,也就給人更多的想象空間。碰上薑蘭這麼個神秘人物,對我來說是個挑戰。世上的一切有時很怪,不一定誰什麼時候遇到什麼事……哎呀,隻顧跟你不停地講,累得我口乾舌燥,還沒聽你講你的情況,還沒問你找我啥事呢?”冰冰說:“噢,也沒啥大事,我也是想問,你最近去過西郊,去過薑蘭的院子嗎?丟沒丟什麼東西?”“去過呀,好長時間了。”張群說,“上個月,有個星期天去的。沒想那兒有一條狼狗,嚇得我險些跑不出來,包被門掛住掉在地上,名片撒了一片。那狗堵在門口,我又不敢去撿,最後算了……”冰冰說:“有人把名片撿起來了,放在了桌子上。我今天下午去時,還看到那些名片在桌子上放著。”“那是誰呢?”張群說:“是我第一個去的,推門時把封條給撕開了。除了我想了解她之外,沒想你也會去調查她。撿名片有什麼意思嗎?”“我也說不準。”冰冰說,“反正除了你和我之外,我想不到會有第三個人去那查封的房子裡。隻有薑蘭本人回去——她的鬼魂。”“什麼?她的鬼魂?”張群不以為然,“你開什麼玩笑?”“真有她的鬼魂。”冰冰認真地說,“給你說這些也沒意義。彆再去那個地方了。平時最好也不要單獨行事。”“嗨!”張群覺得可笑,“我不信這些。我奶奶有個堂兄,我叫舅爺爺的,70多歲,專門研究《易經》的,經常是陰陽五行、吉凶鬼神地掛在嘴上,還結交很多有功夫的人,有的據說會通靈,直接同死去的人對話,能把陰間的信息帶到陽問來。每次見他,他總是大講鬼魂一類的話題,我卻沒感覺,一點都不信……”冰冰說:“不信也罷,你保重好自己就行了。我隻是想告訴你這些。有些事,不是我們必須經曆過才有的,也不是隻有我們想象到才有的。”“沒有那麼神秘吧?”張群依然不相信,歪著頭懷疑地說,“你是不是不想讓我再調查,不想讓我寫薑蘭?”“憑你怎麼說,反正我現在也說不清……就是說清你也不相信。我要走了。還是那句話,你保重自己吧!你是個好人。”她們從咖啡屋裡走出來,一前一後走到街上。張群滿頭霧水,分手時仍說:“我還是想問——?”“算了,有些東西你知道了並不一定是好事,不知道反而比知道了會好些。”說罷,冰冰轉身離去。張群一隻手愣在眼鏡框上,站在那裡一直望著她走遠……下午快下班的時候,吳冰冰又來到博物館美術展覽廳。她站在薑蘭的畫前,目光懇切地望著那個“練瑜珈的女人”。“我找你幾天了,你到底在哪兒?這兒沒有,你房子裡也沒有,那你去哪兒了?你走了?再也不回來了?——我真希望這樣。我急著找你,除了已經跟你說的徐苗苗的事外,還有張群的事。我知道她去了你的房子。她調查你,你也知道了。你看到了她的名片,你肯定看到了。你千萬不要加害她……她是個好人。她和我一樣都很同情你。該報的仇你都報了,你走吧,彆再不分青紅皂白地亂殺人了。無論徐苗苗、張群,還是我,我們都是無辜的,你為什麼要殺我們?為什麼還非要逼著我去害人呢?——”那幅畫從中間往外鼓起,並發出一陣“沙沙啦啦”的響聲,畫中的女人睜開了眼,那張臉化成了薑蘭的麵孔,她雖然在那兒坐著,但收回了練功的動作,怒氣衝衝地說九九藏書網:“我知道你找我。我就在這兒,沒有走也不會消失。我的肉體被你們瓜分了,靈魂總要有個歇息的地方,隻能躲在這裡。這是我可憐的小巢,是我生前就留好的後路。你乾嗎找我的麻煩?讓我不得安寧?你找我乾什麼?是想教育我、拯救我?還是要跟我決裂?——彆再挖空心思了。你是屬於我的,你的肉體彆想自主。我會經常鑽進你的夢裡去,折磨你,迷惑你,讓你不得痛快。你現在給我離開這裡,彆忘了我說的話,快去做我讓你做的事。不然,你會後悔的!——”說罷,像是一片烏雲霎時散去,陽光旋即傾瀉下來一樣,她消失了;那畫即刻恢複了原狀,端莊、平靜地掛在那裡,沒有絲毫變化。吳冰冰上前一步,叫道:“你為什麼要逼我呢?——我乾嗎要聽你的?——”可是,無論她怎麼喊,那幅畫和那畫中人再沒有一點反應。“叮鈴鈴鈴鈴鈴……”頭頂傳來刺耳的響聲,嚇了她一跳,是博物院下班的電鈴。她充滿怨恨地望了那幅畫一眼,然後悻悻地離開。走到門口,那個女管理員懷疑地看她一下,便讓她吼起來:“看什麼看?神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