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重返長山(1 / 1)

誘惑 亞剛 2260 字 1天前

李寶傑有幸逃出了長山,像驚弓之鳥似的往老家奔去。今天,李寶傑終於看到了柳連安的另外一張麵孔,他怎麼也沒想到這個柳哥竟是如此心狠的人。他們在一起工作的時間不算短了,關係處得一直挺好,還經常湊到一塊兒吃午飯。彆看柳連安給人的印象有些粗魯,可他挺講義氣,而且出手大方,隻要他的口袋裡有錢,不論和誰一起吃飯都會搶著結賬,絕不讓彆人掏腰包。就衝這一點,他手下的幾名修理工都願意聽他的話,乾起活來很賣力氣。李寶傑對他唯一不滿的是他忒好色,經常大把地花錢去嫖女人。小靈子到汽車保養廠來過幾回,他明知道她是李寶傑的未婚妻,卻仍然用貪婪的目光往小靈子的身上掃來掃去,有時還要湊過來甩出幾句肉麻的話。對此,李寶傑曾告誡小靈子,千萬要提防著這位柳哥。柳連安真相畢露,李寶傑死裡逃生。他不住地默默祈禱:蒼天保佑。他在住房外麵轉身離去時耍了個心眼,沒敢直接奔向火車站,而是徒步奔波了十幾裡,到了郊外時天已大亮,這才截了一輛個體客運車,輾轉著回到了老家。坐在汽車上的時候,驚魂未定的他唯一感到慶幸的是小靈子先於自己跳到了牆外,沒有被羅胖子看見因而也就少了一份危險。不過,在章誌雄手下工作的人誰不知道小靈子是自己的未婚妻呀?他們會不會找她的麻煩呢?李寶傑放心不下,他在心神不定的煩躁狀態中回到了老家李家溝。家裡並不安全,李寶傑是個有頭腦的人,他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他知道章餘等人還會找上門來的,因為自己知道了他們的秘密。看來,他們的確是在乾著一樁罪惡的勾當,否則不會連夜去自己的住處殺人滅口。家裡不能久待呀,他向父母草率地交代了幾句,便拿上些衣物外出躲了起來。幾天以後,當他再次借著夜色潛回家中,聽父母轉述了公安人員的那番話,確實明白了自己的處境,知道在目前這種危險之中,隻有同公安局的人在一起才能保證安全。於是,一家人商量了一下,決定李寶傑立刻動身去長山找公安局報案。這樣,在第二天上午,他坐上了這趟從省城開往長山的列車。其實,李寶傑所以要前往長山,還有另外一個原因,那就是放心不下自己心愛的戀人。此時的李寶傑還以為羅胖子並沒有看見先跳過院牆的小靈子,並不知道這位外表迷迷糊糊的胖家夥,其實已經躲在沒開燈的黑屋裡偷看一會兒了。不過,即使真的沒看見,在長山認識他的人幾乎都知道他和小靈子是一對親密的情侶,柳連安等人找不到他,難道就不會加害小靈子嗎?逃離長山已經好多天啦,他實在為小靈子的安危擔憂。如今的長山,對於他來講幾乎等於龍潭虎穴,然而,就是龍潭虎穴他也要闖啊!李寶傑豁出去了。列車向著終點飛馳,長山越來越近了。表麵上看李寶傑是沉穩地坐著,他的臉一直扭向窗外,可是,窗外的景物他卻無心欣賞,而是單手托腮,回想起和小靈子初識的情景。兩年前的早春時節,也是在這趟由省城開往長山的列車上,他由青岩站上了車,要返回長山繼續打工。列車行至豐田站時,下去了幾個人,又上來了一些人。上車的人中有一位二十來歲的姑娘,她看見李寶傑的斜對麵座位空著,便坐了下來。李寶傑偷眼看了一下,見她長得挺秀氣,生得一張白淨的瓜子臉,在雙眼皮的忽閃下,一對杏核眼閃爍著溫柔的光澤。車廂裡有些熱,姑娘坐了一會兒便站起身來,伸展開雙臂脫去天藍色風衣,將上身穿的大紅色的羊毛衫袒露出來,緊身的毛衣襯著胸脯上凸起的兩座乳峰,更顯得她亭亭玉立。他說不清什麼原因,隻看了一眼,便對這位與自己年齡相仿的異性充滿了好感。不過,他並不敢將目光大膽地投射過去,而是微閉上眼睛,將頭仰靠在坐椅靠背上,不時地偷看幾眼。他不由自主地產生出一些聯想,竟想起了上初中時一位語文老師講過的宋代蘇軾的一首詩:“水光瀲灩晴方好,”“山色空濛雨亦奇。”“欲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總相宜。”西湖在哪?西子是誰?他就是學過這首詩才知道的,今天麵對這位姑娘為啥竟然想起了這首詩來?他想,一定是眼前的姑娘身上富有詩意吧。眼前這位姑娘,身上真的洋溢著詩的意境,她樸素、文靜、秀氣,一坐一站大方得體,比自己在城裡見慣了的那些雍容華貴的高傲女人們看著順眼多了。不過,自己的身份隻是個打工仔而已,對這位姑娘有多少想法也是白想——李寶傑倒是挺明智的。列車開過了洋河站之後,再有三十分鐘就要到達終點站長山了。姑娘從腳下的旅行兜裡拿出來一個小小的手提包,從包中掏出眉筆、口紅、小圓鏡,在坐椅上刻意地裝扮起來。先描眉,再抹口紅,最後,又將後腦勺上紮著的“馬尾巴”長發散開,改成了披肩發。經過這麼一番打扮之後,原本一位樸實的姑娘已經搖身變成了一位時髦女郎。列車進站停車,旅客們下車出站。李寶傑隨著接踵的人流擁出出站口,他一踏入站前廣場,立刻就被一片嘈雜的叫賣聲和攬客的吆喝聲包圍了。由於天氣尚寒,黑夜來得早,出站後已是華燈初放。他轉動著身子扭頭向四下張望了片刻,紛亂之中根本看不到同車來的那位姑娘的身影,心裡竟湧出一種失落了某件心愛之物的感覺。雖然公交公司末班車的收車時間還未到,他還是決定步行回去,因為他住的地方離車站並不算遠,多走點路對於身強力壯的年輕人來講並不算什麼。所以,他冷酷地(在這種場合態度和藹根本行不通)謝絕了幾位攬客者的糾纏,快步走出了站前廣場。橫穿過一條寬闊的公路,他來到了一座街心花園。這裡的花草剛剛露出一些返青的跡象,因為天色已晚,在眼下還很難看見遊人身影的時節,花園裡更顯幽靜。如果從花園中直接穿過去,能就近拐到迎賓路西邊的新安街,那樣他要走的路途就會縮短不少。他正不緊不慢地往前走著,突然,從花園中心位置的那座塑像下麵傳來了一陣叫喊聲。開始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不由得放輕了腳步凝神再聽,這回他聽得真切,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在喊:“你們要乾什麼?啊——快來人哪!快來人哪!”李寶傑心頭一驚,猶豫著自己該怎麼辦,抬頭朝前邊一看,在一片朦朧夜色籠罩下,隻見塑像下麵有兩個人正發狠地奪下一個女子手中的旅行兜,其中一人還用力推倒了那位女子,隨後,這兩個人便一前一後朝自己這邊奔來。情急之下已經容不得再猶豫了,他沉穩地蹲下身子,待兩個不義之徒跑近時,看準了前邊那個挾著劫來旅行兜的家夥猛撲過去。由於撲得突然,用力過猛,兩個人同時摔倒在地。那家夥是個小瘦猴,沒有多大的力氣,翻滾幾下就處於下風了,被李寶傑死死地壓在了身下。“噗”的一聲悶響,李寶傑感到後腦勺上被什麼東西砸了一下,他覺得自己的身子突然變得輕飄飄的,簡直成了一團棉絮。就在他知道要失去意識的一瞬間,兩隻手臂死死地攬住了那隻遭人搶劫的旅行兜……在一間密不透風的房子裡,悶熱至極。門窗關得緊緊的,屋裡暗得要命,也靜得要命。李寶傑隻能憑感覺捕捉到一束不知哪裡傳來的極其微弱的光,可是,眼前卻空蕩蕩的,什麼也看不清。最要命的是地球對他的吸引力已經消失,他在這間密不透風的屋內飄悠著,空氣越來越稀薄,每呼吸一次,就要耗掉一部分氧氣,他已經明顯感到喘不過氣來了,自己的呼吸簡直就成了邁向死亡的節奏。他意識到不能就這樣死掉,自己還年輕啊,家中還有一雙父母需要他養老送終,不能讓這間奇怪小屋成為最後的歸宿,不能啊!莫非這裡並不是一間房屋,而是墳墓嗎?他急得大聲呐喊,可是,明明發了力,卻喊不出聲來。憋得實在難受啊,他知道必須要做一次垂死掙紮,否則,他將永遠消失。於是攢足了最後僅存的一點力氣,並調用了周身所有的細胞來幫忙,終於使這口氣從胸腔中衝了出來,隨著他“啊——”的一聲喊叫,眼前一下子亮了。“他醒啦,大夫,他醒過來啦!”一陣女人欣喜的呼叫聲送入耳畔,李寶傑轉動了一下有些暈乎乎的頭顱,用目光尋到了床前站立的發出聲音的人。啊,是她?!他看到的正是與自己一起乘火車的姑娘。李寶傑呆愣愣地有些不解,問道:“你……我……這是、是在哪啊?”“這裡是醫院哪,”姑娘湊了過來,一扭胯坐在了李寶傑躺著的床邊上說,“昨天晚上有壞人搶我的東西,你幫我搶了回來,真是太感謝你啦。不過,你也被他們用石頭砸傷啦,唉,真嚇死人哪。這回你醒過來就好啦,謝天謝地,好人有好報哇。”姑娘說著話,一雙好看的杏核眼中淌下幾串說不清是驚還是喜的熱淚。她隨手掏出一隻手絹,擦了擦臉上的淚水。聽了姑娘的幾句話,李寶傑才想起來昨天晚上發生的事。一位穿白大褂的中年醫生推開門走了進來,李寶傑想直起身來向大夫詢問什麼,“彆動,”醫生伸出一隻手摁住了他,“小夥子,你還在輸液呢。”聽到醫生的話,李寶傑這才意識到自己正躺在病床上輸液,左手臂上紮著一隻輸液針頭,有一條細長的軟管子將掛在床頭架子上的藥瓶和自己的手臂連通在一起。醫生彎下腰,輕輕地摸了摸李寶傑的額頭,又打開他頭上纏的紗布,看了一下他頭部的創傷後,把臉轉向姑娘說:“他的傷情問題不大,除了一處外傷,還有些輕微的腦震蕩,觀察兩天,輸點液就沒事啦。他的身體素質很好,你放心吧。”說著,動手將紗布重新包紮好。醫生走後,李寶傑紅著臉招呼姑娘:“哎,”直到現在他們還不知道相互的姓名和身份,隻能用一個“哎”來打招呼,這比叫“先生”、“小姐”要隨便,也顯得親近。“我在這兒住院,得花多少錢哪,沒啥事就走吧,我可……”“嗐,你彆瞎操心啦,能把命撿回來就是萬幸。到這裡就得聽人家大夫的,大夫讓住咱就住,讓走咱再走,錢哪,我有!押金都交夠啦!”“那就謝謝你啦。”“說啥呢?你謝我,我還不知道怎麼謝你才好呢!”姑娘快言快語,說這話時臉有些紅了。沉默了一會兒,李寶傑偷眼看了看身邊這位好看的姑娘,又問道:“哎,你叫什麼名字呀?”“我呀,”姑娘說話前先笑了,“我叫小靈子。”“小靈子……這是個小名啊,你的大名叫什麼呀?”“我有兩個名字,以後再告訴你,你就先叫我的小名就行。”“小靈子,嗯,挺好,這個名字挺好聽的。”李寶傑一臉愜意地點了點頭,好像人家叫的小名得由他批準似的。“哎,你叫啥呀?”小靈子眨了眨兩隻大眼睛盯住李寶傑問。“我叫李寶傑。”“哦,你這名字也挺好聽的。”小靈子學著李寶傑剛才的樣子也點了幾下頭。她的這一舉動使兩人都笑出聲來。李寶傑在醫院住了三天,小靈子天天陪著他。從那以後,李寶傑和小靈子成了朋友,在異性相吸的情況下相互間的好感不斷增加,後來便順理成章地發展成一對戀人。在以後的交往中,李寶傑知道了小靈子的真名和假名,也知道了她最大的愛好就是旅遊。她對長山市境內的每一處景點都十分著迷,因此,海灘上、長城邊、山腳下、遊樂園裡,到處都留下了他們的足跡。每一次陪著小靈子出去遊玩,她都高興得忘掉一切憂愁煩惱,天真得像個小孩子。同時,他發現小靈子是個心地善良的姑娘,她樂於助人,富有同情心。每次乘公交車,她都會主動給老年人和病殘人讓座;走路時遇到乞丐,她也要儘可能地掏出些零錢奉送。這些舉動,使小靈子在他的眼中更覺得可愛了。當然,小靈子的有些做法李寶傑也有不同意見,那就是她有些迷信。外出遊覽時,隻要見到了寺廟,她總要虔誠地跪下來敬香叩拜。李寶傑曾問過她:“為什麼要傻乎乎地把錢掏給賣香火的人呢?”得到的回答卻是:“我在求佛保佑咱們呢。”後來,李寶傑還是接受了小靈子的做法,他想,這不正是她心地善良的表現嗎?這樣也好,以後和這樣的人成了親,她對公婆和丈夫肯定錯不了。列車載著眾多旅客也載著李寶傑和他的一段回憶,按預定時間開進了長山車站。下車時,李寶傑深吸了一口氣,心中默默地說了一句:長山,我李寶傑又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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