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辦公室內剛剛亮了燈,歐陽振山、大李、高雲、方紅霞每人一碗方便麵,大家圍著一張桌坐著,桌麵中間放一個快餐盒,裡邊有幾個茶雞蛋,兩袋榨菜絲和幾個燒餅。幾個人邊吃邊通報著情況。方紅霞咽下一口湯又抿了一下嘴唇說:“濱海洗浴中心和濱海汽車保養廠的基本情況調查了,都是本市濱海旅行總社開辦的下屬企業。不光這兩家,還有濱海大酒店、濱海賓館、濱海歌舞廳都隸屬這家旅行總社。法人代表名叫章誌雄,今年四十九歲,本市人,是市裡連續多年的優秀民營企業家。”章誌雄這個名字大家都不陌生,電視上、報紙上經常露麵。歐陽振山當年作為知青插隊到豐田縣時曾與此人有過一麵之交,他們是一個公社的,但不在一個大隊。章誌雄那時是公社籃球隊的主力邊鋒,瘦高的個頭,長胳膊長腿,白淨臉,高鼻梁,深眼窩。當時,人們所能欣賞到的外國文藝作品隻有阿爾巴尼亞電影,不少人都議論那名主力隊員的長相,說他像阿爾巴尼亞人。每當他一上場,獲得的掌聲最多。歐陽振山沉思著,在腦海中極力搜尋著許多年前留存的對章誌雄的印象,覺得這個人物很不簡單。高雲將剝下的雞蛋皮放好,抬起頭說:“嫌疑最大的那個洗浴中心經理章餘,他是章誌雄的叔伯侄子,他既當洗浴中心經理,又是旅行總社的業務主任,年紀不大,卻是個重要人物。還有汽車保養廠那個叫柳連安的廠長也有嫌疑,我向他打聽李寶傑,可他偏說廠裡沒有這個人,這顯然是假話。”大李用筷子敲打著桌麵說:“青岩縣公安局回話了,他們縣李家溝村一個叫李寶傑的年輕人與咱們要找的人情況相符,不過此人長期在外地打工,當地根本找不到他。”歐陽振山耐心地聽著,不時地點點頭,眉頭擰成的疙瘩一直沒有鬆開,他說:“隻有找到這個李寶傑,才能打開突破口。找吧,就是大海裡撈針,也要把他找到!”最後,他們決定去青岩縣走一趟。歐陽振山和高雲決定當晚就出發。長山火車站候車大廳裡燈火通明,熙熙攘攘的人流不斷製造著一陣緊似一陣的擁擠和嘈雜聲。在我們這個人口眾多的國家,最能體現人滿為患的地方莫過於每一個火車站了。歐陽振山和高雲隨著人流進入大廳,在門口的檢查台前逗留了一會兒。他們隨身帶的行李很簡單,隻有高雲背著個不大的旅行兜,放到自動檢驗機上就能通過。由於歐陽振山帶著手槍,他必須將自己的警官證與持槍證交給值班的警察核查清楚。正巧值班的一個年輕警察與高雲相識,對方先打了聲招呼,高雲回了一聲“去出差”,便和歐陽振山順利地進入候車大廳等候檢票上車。由於乘車的人多,進入檢票口和登上列車都是緩慢的。兩人按照車票上標明的座位號找到了自己該坐的地方,不一會兒工夫,列車便開動了。這是由本市開往省城的車次,車廂內明亮整潔,雖然旅客挺多,仍然給人一種舒適的感覺。大約過了五六分鐘,列車乘務員來巡視車廂,她由西往東緩慢地過來,不時地幫助旅客安置一下行李,或者介紹一番前方沿線停車站的情況。當這位年輕的姑娘來到歐陽振山身邊時愣了一下,隨後眼睛一亮,驚喜地喊了一聲:“是您啊,公安局的同誌!”歐陽振山正欣賞著車窗外緩緩閃過的市區夜景,聽到聲音他扭頭一看:“喲,又是你呀,小同誌。”“這次出門又有任務吧?”“對,我們去青岩辦事。”“歡迎您再次乘坐本次列車,如果有事需要幫忙請來找我。”年輕乘務員的一副好口才,流露出她的職業特點。“好的,謝謝。”高雲坐在歐陽振山旁邊,儘管沒插言,卻把這位漂亮的乘務員看得一清二楚,並記住了人家胸卡上打印的名字:唐麗麗。女乘務員笑著點了一下頭向遠處走去,高雲望了一眼乘務員的背影突然來了情緒,他狡黠地笑了笑,問道:“請問隊長閣下,這麼漂亮的姑娘您是怎麼結交的呀?”看著高雲那一臉調皮的怪笑,歐陽振山也笑了。他目送著女乘務員的背影遠去之後,用壓低了的嗓音向高雲講述了去年夏天自己乘車去省城的經曆——去年暑假前夕,在省城讀書的兒子打來電話,說是今年放假不回家了,準備和幾名同學報名參加一個夏令營旅遊團,到南方去旅遊兼考察,並讓父親寄兩千塊錢來。當時,歐陽振山正好趕上難得有幾天空閒,便在電話裡告訴兒子說自己可以請假把錢送去,還可以借機去逛逛省城新建的一座遊樂景點。其實,他的真實目的就是想看看兒子。就這樣,在第二天的晚上,他便坐上了開往省城的這趟列車,正巧,坐的正是這節車廂,遇見的也是這位女乘務員。夜深了,正是旅客們進入旅途疲勞之際,人們便倚靠著坐椅一個個進入了睡眠狀態。那天,歐陽振山把兩千多元錢裝在了內褲裡,他特意在內褲上縫製了一個布兜。隨手拎著的一個提包隻裝了毛巾、牙膏、水杯等物品和十幾元零用錢。他看到頭頂上的行李架上已被彆人的物品占滿,便將提包放到了坐椅下邊。開始,他閉著眼睛想心事,後來覺得困了,便什麼也不去想了。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就在困意襲來的朦朧之際,他感到有一股很輕微的力量在觸動自己的提包,因為在閉上兩眼之前,他已細心地將提包夾在了兩腿之間。憑著職業的警覺,他在不動聲色中偷偷地將睡意驅散,儘管仍然閉著眼睛一動未動,可是,周身所有的神經都已做好了出擊的準備。他感覺出來了,提包拉鎖被拉開,裡邊的物品被輕輕翻動。他知道,這位竊賊的結果肯定是收獲甚微,便索性一直裝睡。直到提包拉鎖被輕輕拉上,他仍一動不動。一會兒,他感到有一個人佝僂著腰轉身離去,便將兩眼微微睜開一道縫。隻見一個瘦猴似的年輕人正幽靈般地從眼前離開,躡手躡腳地溜到過道對麵兩排座位中間。那人轉動著長長的脖子前後左右看了看,見所有的人都在睡著,便蹺起腳,伸手從行李架上拎下一個精致的黑色皮箱,輕輕轉身準備溜走。一不留神,皮箱碰到了一名中年旅客的膝蓋,旅客驚醒後愣了一下,隨後認出瘦猴手拎之物,便大叫了起來:“啊,這是我的皮箱,你站住,彆動我的皮箱!”貪婪的瘦猴並未放手,而是拎緊了皮箱轉身向著車廂門衝去。就在他邁開瘦長的兩腿剛跑出兩步,歐陽振山早已躥到他的身邊,上邊虛晃一拳,下邊一個掃蹚腿,瘦猴便撲通一聲被掃倒在地板上,皮箱也脫了手。他嘴裡哼了兩聲,想儘快爬起身來逃走,歐陽振山的一隻腳早已穩穩地踩在他的脊背上。他動彈不得,使勁掙紮了幾下也無濟於事,隻得發出了一串悲鳴。此時,睡夢中的旅客們都驚醒了,那隻皮箱的主人也擠了過去,把皮箱緊摟在胸前,像找回了一件失而複得的寶物一樣。然而,令人沒想到的險情出現了。車廂門前有一個一直坐在馬紮上的黑胖的家夥,他剛才一直在裝睡,這時突然站了起來,手中揮舞著一截一尺來長的六分鐵管衝了過來,並且用沙啞的嗓音低吼著:“兄弟你不用怕,看我來收拾這個不知道好歹的東西。呀——嘿!”話音剛落,鐵管已向歐陽振山的額頭凶狠地砸來。車廂中的旅客緊張起來,都為這個力擒竊賊的人捏了一把汗。中等身材的歐陽振山並不顯得魁梧,身穿便衣時與普通的中年男人並沒什麼區彆。然而,他從讀小學開始便隨一位會武術的老師學習拳術,直到高中畢業後下鄉插隊,他仍然堅持著練功,曾經憑一身功夫阻止過眾人械鬥,也曾經因為力擒越獄逃犯而立功受獎。後來抽調回城,先當工人,又參軍在部隊鍛煉了三年,複員後當了保衛乾事,再後來進了公安局。豐富的經曆,刻苦的磨煉,使他學到了更多擒拿格鬥的本事,武功大有長進,每當緊急關頭都是如虎添翼。今天麵對兩個竊賊他毫無懼色,在鐵管打過來的一刹那,他輕輕往後一錯步,躲過了致命的一擊。黑胖子也不含糊,一蹦一躥跨過了地板上趴著的瘦猴,又一次舉起鐵管衝了過來。這次歐陽振山將整個身子往右邊一閃,讓鐵管再次打空,隨後疾速伸出左手抓住黑胖子的襯衣,借助對手的慣力猛地一拽,左腿也同時抬起使了個絆子,來了一招兒順手牽羊,那家夥便重重地跌到了地板上,被摔得直發懵。乘警在乘務員的引導下及時趕到了,歐陽振山協助乘警給兩個竊賊戴上了手銬。隨後,他向乘警出示了自己的證件。在乘警與乘務員與他握手致謝之際,整個車廂裡響起了經久不息的掌聲……聽了歐陽振山的一番講述,高雲對中隊長更增添了崇敬之意。他暗下決心,一定要練出一身好功夫,更好地為民除害。他微笑著看了一會兒自己的頂頭上司,隨即又把臉轉向了車窗。車窗外已是濃濃夜色,鐵道邊的鐵塔、電線杆時而化作一道道黑影飛速閃過,遠處的燈火則慢慢地勻速轉動著,時遠時近,不斷明明滅滅地變幻著,恰似太空中燦爛的星河。高雲心中憧憬著未來並無困意,天快亮時,他才靠著坐椅睡了一會兒。列車到達青岩車站時天已大亮,從出站口出來,歐陽振山、高雲來到站前一家小吃部,每人要了一碗羊湯兩個燒餅,吃飽喝足付了賬,便叫了一輛出租車直接去縣公安局。高雲知道,這趟出差他們肯定輕閒不了,如果此時找家旅館休息一下再行動那是最好不過了,可是,高雲已在刑警大隊工作幾年了,很了解自己的這位領導者是個什麼樣的人。他心裡明白,歐陽振山絕不會那樣做,否則,他就不是歐陽振山了。他們要儘快趕到李家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