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屋鬼影(1 / 1)

“著名的鬼怪事件調查者托馬斯·卡耐奇在這裡講述一段駭人聽聞的親身經曆”夜晚將至,卡耐奇靜靜地坐在他的扶手椅中,我和傑斯普、阿克萊特還有泰勒一臉失望地看著他。按照慣例,接到邀請函便意味著一個詭異故事即將拉開帷幕。可是今天,他隻講了一個關於三個草編托盤的小故事,之後就心滿意足地陷入了沉默。而據我所知,夜幕才剛剛降臨。好在卡耐奇不忍心看到我們掃興而歸,便以詭異的語氣,又為我們講了另一個故事:“這次的草編托盤事件讓我想起了另一起案子,我覺得你們一定會感興趣。事件發生在多年以前,那時,我還是個愣頭青,所經曆的靈異事件寥寥無幾。“事件發生時,我和我母親一起住在位於南岸阿普頓郊外的一棟小房子裡。那棟房子是一串聯排獨立小樓中的最後一棟,每棟小樓下麵都配有一個私家花園,外觀優雅古樸,周圍覆蓋著茂盛的薔薇叢,所有房子都安裝著樣式彆致的老式鉛質窗框和橡木大門。你們要試著想象一下那幅如此美麗的畫麵。“我得事先聲明,我和我母親在那棟小房子裡生活了兩年,在這期間,從來沒有出過事。“一天,怪事發生了。“那天淩晨,大約兩點,我正在寫信,突然聽到我母親的臥室門開了,她走到樓梯頂端,敲了敲欄杆扶手。“‘知道了,媽。’我回答道,猜想她一定是在提醒我早該上床睡覺了。然後,我便聽到她回房去了。我加快了速度,擔心她會一直躺在床上,直到等我回房才能安心入睡。“信寫完後,我點亮蠟燭,熄滅了油燈,就上樓去了。當我走到我母親房間門口時,見房門敞開著,便輕聲對她道了聲晚安,還問她要不要我幫她關上門。她沒有應聲,我想她一定是又睡著了,就輕輕地關上了房門,準備回僅隔一條走廊的自己的房間去。正在這時,我隱隱約約聞到走廊上飄散著一股臭味。但是,當時我並未多想,直到第二天晚上,我才留意到這股臭氣。你們明白嗎?我的意思是,常常有這樣的事情——人們經常會突然意識到,其實有某樣東西一直深深地潛藏在自己的意識中。可能已經有一年之久了。“第二天吃早餐的時候,我偶然向母親提到前一晚的事,還說是我幫她關上了房門。令我詫異的是,她言之鑿鑿地向我保證她根本沒出過臥室。我提醒她說,她還敲了兩下樓梯欄杆,但她仍然十分肯定地說是我聽錯了。最後,我和她開玩笑說,她一定已經習慣了我晚睡的壞習慣,在睡夢中也能起來趕我去睡覺。她當然矢口否認,我也沒再追究。但我心裡卻十分疑惑,不知應該相信自己的解釋,還是我母親的。她推測一定是鬨耗子發出的聲響,房門也是因為她睡覺前沒有插好門閂才會敞開著。當時,在我內心深處,隱隱感覺有些不對勁兒,但我並沒有多想。“第二天夜裡,事件又有了新的發展。大約淩晨兩點半,我聽到我母親臥室的房門像前一晚一樣被打開了。緊接著,我聽到她重重地敲了敲欄杆。我停下手裡的工作,大聲說我馬上就好。可我既沒聽到她答話,也沒聽到她回房,我便懷疑她是否是在夢遊。“想到這兒,我站起身,從桌子上拿起提燈,走向通往走廊的那扇門。就在這時,我忽然感到一陣寒意,因為我想到每當我熬夜,母親總是喊我去睡覺,從來沒有敲打過欄杆。我當時並沒有切實感到恐懼,隻是隱約有些不安,更加相信她是在夢遊了。“我飛快地上到二樓,不見我母親的蹤影,但她臥室的房門是開著的。我十分疑惑,猜想她大概悄悄地溜回了房間,所以我才沒有聽到任何響動。我隱約有些擔憂,便走進她的房間查看,卻發現她酣然熟睡著。“確定她安然無事之後,我仍然不放心,但還是確定了我之前的猜測,她一定是在夢遊了。你們看,這是最合理的解釋了。“我突然聞到房間裡有股淡淡的黴臭味。一瞬間我意識到,前一晚我在走廊裡聞到了同樣的臭味。“這時,我心中的不安越發強烈,便開始漫無目標地搜查我母親的房間,隻要能確定房間裡沒有異常,我就放心了。要知道,我根本就沒期望能有所收獲,此舉的目的完全是為了讓自己安心。“在我搜查的過程中,我母親被吵醒了。我隻好向她解釋。我告訴她,我聽到她的臥室門被打開的聲音,還有敲打樓梯欄杆的聲音,於是就過來查看,發現她睡得很熟。那股臭味很淡,所以我隻字未提,隻是告訴她,同樣的事情已經發生了兩次,讓我有點兒不安,可能有些疑神疑鬼,我想我最好查看一下,好讓自己安心。“我之後回想起當時沒有提及那股味道的原因,不僅因為我怕她受驚,更是由於當時我腦中隻是隱約感到那股味道與怪事有關,根本無法確定,自然也就不願提及。如今我能夠理性分析這個事件,還可以條理清晰地講述出來,但當時我甚至不清楚自己不願說明此事的原因,更不用說看透這個現象背後暗藏的玄機了。“當時,還是我母親一語道出藏在我心中的疑惑:‘哪兒來的臭味!’她驚呼道,而後一言不發地望了我一會兒,再次開口道,‘你覺得有點兒不對勁兒嗎?’然後仍然望著我,神情疑惑,看起來有些緊張。“‘我不知道。’我說,‘除非您真的夢遊了,否則實在說不通。’“‘這股味道呢?’她說。“‘是的,’我回答道,‘這臭味也讓我感覺這裡很奇怪。我要把房子上下全部查看一下,但我估計不會發現任何異常的。’“我給她點了一根蠟燭,自己拿上提燈,首先查看了另外兩間臥室,然後搜查了整棟房子,包括三間地下室。雖然我不願承認,但身處陰森的地下室,的的確確讓我感到心驚膽戰。“之後,我回到母親的房間,告訴她無須擔心,一切正常。最終,我們勉強安下心來。我母親堅決否定了她在夢遊的說法,但把房門敞開一事歸咎於門閂滑脫。至於敲打聲,可能是房子裡的木質結構彎曲變形發出的,或者是老鼠在啃咬灰牆。臭味的來源有些難以解釋,但最終我們認定那是夜晚潮濕泥土的味道,從後花園或是與花園一牆之隔的教堂庭院,通過我母親房間的窗戶飄進來的。“就這樣,我們平靜下來,終於我也回房睡覺去了。“我想,從這件事我們就能看出,我們人類多麼善於自欺欺人,其實我的理性完全無法接受那些解釋。你們也可以設身處地地想一想,你們就會發現我們對這些怪事的解釋有多麼荒謬離譜。“第二天早上,我下樓吃早餐,飯桌上,我們又談起了前一晚的事情。我們都覺得這事情很離奇。當時我們的確有些疑神疑鬼,但事後卻羞於承認。雖然有點奇怪,但這也正是人性的弱點。“這天午夜剛過,我再次聽到母親臥室的房門被打開了。我拿起提燈,來到她的房間,卻發現房門緊閉。我迅速打開門,走了進去,隻見我母親瞪大了雙眼,驚恐不安地躺在床上。她是被重重的關門聲驚醒的。但令我尤為掛心的,還是彌漫在她房間裡的一股令人作嘔的臭氣。“我正詢問她是否沒事,樓下的一扇門被連續重重地關閉了兩次。你們一定可以想象我當時的感覺。我和我母親互望著,然後,我點了一根蠟燭,從壁爐架上拿起撥火棍,拎起提燈,走下樓去,心臟開始因為緊張而狂跳。之前發生的所有怪事在我腦中盤旋,恐懼感漸漸聚集擴大,所有看似合理的解釋此時都顯得脆弱蒼白。“那股惡臭在一樓的走廊中越發強烈,雖然前廳和地下室裡也能聞到,但走廊上最為濃重。我十分仔細地將房屋上下檢查了一遍,確定了一樓所有的窗戶和門都是關閉並鎖好的。整棟房子裡除了我們兩個,再沒有任何活物。我上樓,回到我母親的房間,我們兩人商量了一個多小時,最終,我們得出的結論是我們看了太多鬼怪故事,但是你們知道,其實在我們心底,根本不相信這個解釋。“後來,我們總算說服自己鎮定下來,我向母親道了晚安,便回房睡覺去了。“翌日淩晨,天還沒亮,我就被一陣巨大的聲響驚醒了。我坐起身,隻聽到從樓下傳來‘,,’的巨響,房門一扇接著一扇被重重地打開、關上,至少在我聽來就是這樣的。“我一下子從床上跳下來,突如其來的恐懼令我不由自主地顫抖。正在我點蠟燭的時候,我的房門被慢慢推開了。因為擔心我母親,睡覺前我沒有鎖門。“‘是誰?’我大喊道。因為恐懼而屏住呼吸,所以聲音比平常低沉了兩倍,‘是誰?’“我聽到我母親的聲音:‘是我,托馬斯。樓下是怎麼回事?’“話音未落,她已經走進了房間。隻見她一隻手裡握著她臥室裡的撥火棍,另一隻手舉著蠟燭。如果沒有樓下傳來的詭異聲響,我可能會被她的這副樣子逗得笑出聲。“我穿上拖鞋,從牆上摘下一把古老的刺劍。然後,我拿起蠟燭,懇求我母親不要跟來。但我很清楚假如她鐵了心跟著我,我怎麼勸都是沒有用的。果然,在我搜查的過程中,她一直跟在我左右。其實在內心中,我十分慶幸有她陪著我。你們一定可以理解的。“這時,關門的巨響已經停止了,反差之下,房子中籠罩的寂靜似乎同樣恐怖。我走在前麵,一手高舉著蠟燭,一手緊握著刺劍。下了樓梯,我們發現所有的房門都敞開著,隻有通向戶外的大門和窗戶仍然緊閉著。我開始懷疑剛才的聲響是不是這些門發出的。我們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房子裡除了我們兩個,沒有任何人或者動物,而且整棟房子裡都彌漫著那股惡臭。“我們無法再這樣自欺欺人下去了。這棟房子裡一定有什麼古怪。於是,天一亮,我就讓我母親去收拾行李,吃過早飯,我把她送上了火車。“之後,我開始著手調查。我先去找房東,將這一情況告訴了他。從他那裡我了解到,不知是十二還是十五年前,三四撥租戶都反映這房子裡鬨鬼,結果,這房子就空置了很長一段時間。後來,房主以極低的價格將房子租給了一位托比亞斯上尉,但有一個條件,就是無論他看到什麼怪事,都要保守秘密。房主坦誠地告訴我說,他打的如意算盤就是找個房客入住,傳言自然會煙消雲散,之後,他就可以把房子轉手,賣個好價錢了。“就這樣,十年的租期期滿後,托比亞斯上尉離開了,房子鬨鬼的傳言也被人們淡忘了,於是,當我提出要租用這棟房子五年時,他立刻痛快地答應了。事情就是這樣,他講出來後,希望我能夠理解。我繼續追問他,多年以前,房子裡到底發生過怎樣的怪事,他說房客曾提起過,夜裡總是有個女人在房子裡遊蕩。有些租客什麼都沒有看到過,而有些則剛住了一個月就搬走了。“房東還特意說明,沒有任何一個租客抱怨說聽到詭異的敲擊聲和關門聲。說到那股臭氣,他表現得似乎憤憤不平,我猜想,他大概隱約覺得我是在間接地指責房子的下水管道有問題。“最後,我建議他過來和我一起守夜。我告訴他我會保守秘密,想試圖查明真相,由於這與他想破除房子鬨鬼傳言的想法不謀而合,他便痛快地答應了。“當天下午三點左右,他過來了,我們仔細地檢查了房子,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接著,房東做了一兩項測試,證明房屋的下水管道一切正常。在此之後,我們便開始為守夜作準備。“我們先從附近的警察局借來兩台警用隱顯燈,那裡的探長和我很熟。太陽一落山,房東就回家去取槍,我也準備好了那把刺劍。房東回來後,我們就坐在書房裡,一直挨到午夜。“我們點亮油燈,上了樓,把燈、槍還有刺劍放在身旁的桌子上,關閉並封死了臥室的房門。之後,我們坐下來,關上了燈。“兩點以前,一切正常。我湊近油燈,借著微光,看到手表上的時間剛過兩點。我的神經始終繃得緊緊的。我探身在房東耳旁,輕聲告訴他,我有預感,很快就會有事發生,要他準備好隱顯燈。說著,我也伸手去拿我的。就在這時,充斥在走廊中的黑暗似乎突然變成了一種深紫色,不像是隱顯燈的光亮,倒像是自然濃厚的夜色突然改變了顏色。而就在一片紫色的陰影中,出現了一個全身赤裸的小孩兒跑動的身影。在一片陰影中,那孩子的身影並不清晰,反而像一團聚集的靈氣,將周圍的夜色都染成了紫色。我很難向你們描述清楚,你們試著想象一下吧。“那孩子從我身邊跑過,兩條胖乎乎的小腿行動自然,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孩子的個頭很小,我見他從桌子底下穿過,似乎隻是一團顏色略微濃鬱的影子。就在這時,我看到槍管的金屬和刺劍的利刃泛起一股紫光,桌麵仿佛融化了一般,使得它們看起來似乎是漂浮在半空中的,幽幽地泛著微光。“我盯著眼前的一幕,下意識地聽到房東粗重的呼吸聲。他坐在我身旁,雙手抱著提燈,緊張不安地等待著。我恍然意識到,他什麼都沒看到,隻是在黑暗中等待我的警告變為現實。“在留心這些細節的同時,我看到那孩子跳到了一旁,躲在某件東西的後麵,雖然我隻能隱約看到輪廓,但我敢肯定,走廊上原本沒有這件東西。我瞪大了眼睛,驚訝不已地盯著眼前的一切,後背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同時,我搞清了懸浮在桌子上的兩團影子到底是什麼。我發覺這種一心二用的感覺十分奇妙,當一個人處於極度緊張的狀態時,這種感覺更為明顯。那兩團影子來源於兩件略泛微光的物體,我知道那是隱顯燈燈罩上的金屬,而正常人眼中的光,在我那時看來,隻是一團黑霧。那奇異的現象我仍然記憶猶新。我曾兩次遇到過類似的現象,一次是黑光事件,另一次是馬泰鬆的那個棘手案子,你們都已經知道了。“我搞清了黑光異象之後,便把頭轉向左邊,想知道那孩子躲藏起來的原因。突然,我聽到房東大叫一聲:‘那個女人!’可我什麼也沒看到。我有種詭異的感覺,似乎身旁有某種不祥的東西。緊接著,我感到房東一下子用力抓住了我的手臂。我轉頭看向孩子躲藏的地方,隻見他躲在那兒,偷偷地瞄著走廊,但我說不清他是否處於恐懼中。然後,他一下子躥了出來,朝著我母親的臥室跑了過去,穿牆而過,堅實的牆壁似乎隻是一團直豎起來的陰影。那孩子的身影立刻消失在一團絳紫色的暗影中。就在這時,我感到房東的身體緊緊地靠向我,仿佛有什麼東西向他逼近。他再次聲音嘶啞地大叫出聲:‘那個女人!是那個女人!’一麵叫著,一麵笨拙地將隱顯燈的遮光片拉開。但我什麼也沒有看到,走廊裡空空如也。他揮動著燈,光線左右搖擺,但主要在我母親臥室的門口盤旋。“他站起身,仍然死死地拽著我的胳膊。我動作僵硬地緩緩拿起燈,把略有些刺眼的燈光打在緊閉的房門上。所有封條都完好無損。我舉著燈,四下照著走廊,卻什麼都沒有。我轉頭望向房東,他語無倫次地說著什麼。燈光掃過他的臉,我注意到他臉上掛滿了汗珠。“我的意識逐漸清晰,漸漸聽懂了他的話:‘你看到她了嗎?你看到她了嗎?’他不斷重複著這句話,我語氣平淡地回答他說,我沒看到任何女人。此時,他漸漸平靜下來,邏輯清晰地告訴我他看到一個女人從走廊儘頭走過來,從我們麵前經過,但他說不清那女人的樣子,隻能確定她走走停停,四下環視,甚至還看了看他身側的牆壁,好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但最令他不安的,是她似乎根本沒有看到他。他不斷重複強調這一點,最後,我竟然荒唐地開玩笑說,他應該感到慶幸她沒有看到他。我不斷地問自己,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當時驚魂未定,完全找不到頭緒。那時候,我沒有現在這樣見多識廣,但我所見到的一切都讓我感覺有悖於理性。“到底是怎麼回事呢?他看到了一個四下尋找東西的女人,我卻看不到。我看到一個到處躲藏的小孩兒,他卻也看不到。我看不到隻有他可以看到的那個女人,這一切意味著什麼?“我沒有跟房東提起那孩子的事。我滿腹疑惑,知道即便試圖解釋也是徒勞的。他本來就無法理解這些怪力亂神的事情,已經被所見的一切嚇傻了。我們站在那兒,用提燈四下照著。這一係列的想法在我的腦中閃過。我試圖用切實的理性來解釋分析,不斷在心中質問自己,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那女人在找什麼?那孩子在躲避什麼?“我迷惑驚恐地站在那裡,心不在焉地回應著房東的追問,突然,一扇門被狠狠地關上,我立刻聞到了之前提到過的臭氣。“‘你聞!’我說道,這次是我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那股味道!你聞到了嗎?’“他愣愣地望著我,被我嚇了一跳,似乎有些生氣。“‘是的。’他語氣怪異地說。他哆哆嗦嗦地把提燈朝向樓梯口。“‘跟我來!’我說著,拿起我的刺劍。他也笨手笨腳地拿起槍,跟在我身後。我猜,他之所以跟著我,並不是因為他有膽量,而是因為害怕留下獨處。可憐的家夥。我幾乎從來都不會嘲笑這種膽怯。因為當你被恐懼牢牢攫住時,你的勇氣早已消散到九霄雲外去了。“我走在前麵,下了樓梯,用提燈照亮了下麵的走廊,接著又仔細查看了房門。我事先將所有門都關好,上了門閂,還半掀起墊子,抵住房門,這樣我就能知道哪扇門被打開過了。“我立刻就發現沒有一扇門被打開過,然後,我把燈光順著樓梯照下去,想查看一下地下室門前的那張墊子,立刻感到一陣毛骨悚然。那張墊子攤在了地上。我呆立了幾秒鐘,用提燈來回照著走廊,鼓起勇氣,走下了樓梯。“走到最後一節台階時,我注意到走廊上到處都是一攤攤濕漉漉的痕跡。我把提燈湊近,發現那是留在走廊油氈上的濕腳印。那腳印的形狀很不尋常,又寬又大,讓我感到十分害怕。“我晃動著燈光,發現走廊的地板上布滿著這種奇怪的腳印。我忽然注意到,腳印似乎延伸向每一扇房門。我感到有什麼東西碰到了我的後背,迅速轉身,發現隻是房東而已。由於害怕,他緊緊地貼著我。“‘沒事的。’我屏著呼吸,低聲安慰道,因為我感覺到他全身都在顫抖。我努力讓他鎮定下來,以便派得上用場。這時,他的槍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走火了。他被嚇了一跳,發出一聲尖叫。我也被驚得咒罵出聲。“‘看在上帝的分上!把槍給我!’我說著,從他手中奪過槍。就在這時,外麵花園的小徑上傳來一陣奔跑聲,馬燈的光線通過大門上的氣窗射入房間。有人晃動著大門,緊接著,傳來一陣雷鳴般的敲門聲。我知道,一定是槍聲驚動了警察。“我走過去,打開了門。幸好那位警官認得我,我把他讓進屋後,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解釋清楚了。就在我解釋的過程中,另一位喬斯通探長看到敞開的大門和明亮的燈火,順著小徑趕了過來。我儘可能簡練地把事情經過向他講述了一遍,但沒有提到孩子和女人的事。我想,他大概無法接受這種怪力亂神的事。我帶他看了那些延伸向每一扇緊閉房門的詭異腳印,又飛快地解釋了那些墊子的用途。抵在地下室門前的那張墊子攤在了地板上,說明這扇門被打開過。“探長點了點頭,命令警官守在地下室樓梯口的門前,讓我們把大廳的油燈點亮,之後,他拿起警官的提燈,帶頭走進了前室。他在敞開的房門前停下了腳步,用提燈四下照了照,然後大步躍入房間。他查看了門後,確定沒有人藏匿。但在零星散落的地氈之間,那些可怕的腳印印在拋光的橡木地板上。房間裡充斥著一股惡臭。“探長結束了搜查,就做起了實驗。他要確認當房門打開時,墊子會不會攤平,或者隻是因為起皺而看起來像是原樣未動。但每次實驗,墊子都會攤平。“‘太奇怪了!’我聽到喬斯通喃喃自語道,他走到地下室門前。之前他曾詢問我是否有窗戶可以通向地下室,當我告訴他這扇門是唯一的出入口後,他便把這部分放到最後進行。“喬斯通走向那扇門,警官向他敬了個禮,語氣怪異地低聲說了些什麼。我把提燈的光掃過他的臉,隻見他麵色慘白,表情既古怪又迷惑。“‘什麼?’喬斯通不耐煩地說,‘大聲說!’“‘一個女人來過,長官,進了這扇門。’警官口齒清晰地說道,但語調毫無起伏,這通常是愚笨之人的典型特征。“‘再說一遍!’探長斥道。“‘有個女人走過來,進了這扇門。’此人語調平板地重複道。“探長一把抓住他的肩膀,故意大聲吸著氣。“‘是嗎?’他諷刺道,‘我猜你還禮貌地為那位女士開了門吧。’“‘門沒有打開,長官。’他簡單地說道。“‘你瘋了嗎……’喬斯通正要發作。“‘沒有。’房東的聲音從後麵傳來,語氣十分堅定,‘我在樓上也看到了他說的那個女人。’他明顯已經控製住了情緒。“‘喬斯通探長,恐怕還有些你不知道的隱情。我在樓上看到了些不尋常的東西。’“探長似乎想說什麼,卻又沒有說出口,隻是轉向房門,用燈光照著門前的墊子。我看到那些詭異的腳印一直延伸到地下室的門前,最後一個正好印在門板下麵,可警官卻說房門沒有打開過。“我突然拋出一個問題,連自己都感到有些莫名其妙。我問房東:‘那雙腳長得什麼樣子?’“沒人回答我,探長命令警官打開地下室的門,警官卻毫無行動。喬斯通重複了一遍,那警官最後隻得遵從,動作僵硬地推開了門。那股令人作嘔的臭味撲麵而來,探長不由得倒退一步。“‘我的天哪!’他叫道,又向前邁了一步,用提燈照著下麵的樓梯,可除了一串串奇怪的腳印,其他根本什麼也沒有。“探長把燈光打在最上麵的一節台階上,借著光線,我們清楚地看到有什麼東西在動。探長彎腰查看,警官和我也湊了過去。現在我並不是想惡心你們,但那是一條蛆。警官趕忙退到了門口。“‘這棟房子的後麵是教堂庭院。’他說道。“‘安靜!’喬斯通說這話時結巴了一下。看得出,他終於有些害怕了。他舉起提燈,讓光線慢慢向下移動,順著腳印,一直延伸到黑暗中。然後,他退回到門口,我們也都跟著退了回來。他環視四周,似乎是在找東西做武器。“‘你的槍。’我對房東說道。他從前廳把槍拿了過來,遞給探長。探長接過槍,把空彈殼從槍管中倒出。他伸手接過房東從衣袋裡掏出的彈夾,安了上去,然後用力一拉槍栓。他轉身對警官說道:“‘走吧。’他說著,向地下室走去。“‘我不去,長官。’警官慘白著一張臉,說道。“探長突然發作,一把抓住這人的脖領,強行把他拽下樓梯。他發出一聲尖叫,隻得下了樓。探長舉著提燈和槍,緊隨其後。我拿著刺劍,跟在探長身後。我聽到房東緊跟在後麵。“警官下了樓梯,沒有站穩,踉蹌了一下,探長伸手扶住了他。之後,探長走進了第一間地下室。他的手下哆哆嗦嗦地跟在他身後,雖然他看起來仍然怕得要命,但顯然已經打消了臨陣脫逃的念頭。“我們四個人擠在地下室裡,晃著提燈四處照著。喬斯通探長低頭查看著地麵,我發現,地下室裡遍地布滿了腳印,甚至角落裡也有。我突然想到,剛才那孩子似乎在躲避什麼。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這間地下室裡並無異樣,我們便一塊兒出了房間,來到下一間。房間裡同樣到處都有那些詭異至極的腳印,好像有人在四下尋找什麼東西,或是追蹤某種氣味的來源。“在第三間地下室中,腳印消失在一口淺淺的水井旁。這口井原來是為這棟小房子供水用的。我們把燈光投向井裡,見井水充足,井底的卵石清晰可見。搜查就這樣突然中斷了,我們站在井邊,麵麵相覷,四周一片寂靜。“喬斯通再次查看了那些腳印,又把光線投到井下,透過清澈見底的井水,細細檢查了井底的每一寸。但仍然毫無發現。地下室裡充滿了那股惡臭,我們一動不動地呆立著,隻有那名警官,晃著提燈,上下照著。“探長查看過井底,抬起頭,默默地朝我點點頭,似乎已經完全讚同了我們的想法。房間裡的臭味愈加濃重,似乎預示著危險,令我們感覺房間裡有個看不見的怪物。“‘我想……’探長開口說著,把提燈照向樓梯。此時,警官的克製力完全崩潰了,喉嚨裡發出奇怪的聲音,朝著樓梯逃去。“房東也三步並作兩步跟著走了,之後是探長和我。他停住腳步等我趕上,之後,我們兩人肩並肩,踏上樓梯,手裡的提燈一直照著身後。上去之後,我關上門,上了鎖,擦了擦額頭的汗珠,雙手抖個不停。“探長要我給他的手下倒一杯威士忌,然後就派他回去巡邏了。他和我還有房東待了一會兒,約定好第二天晚上一起行動,和我們一起在水井旁守夜。他離開時,天已經微微亮了。房東和我把房子大門鎖好,就去他家休息了。“下午,我和房東回到了我家的房子,為晚上守夜做準備。整個過程中,他一直很安靜,讓我感覺有了前一晚的恐怖經曆後,他似乎對這種事有了免疫力,可靠多了。“我們打開了所有門窗,通風換氣,然後把提燈點亮,拿到了地下室裡,這樣一來,房子裡上上下下都充滿了燈光。接著,我們搬下來三把椅子和一張桌子,把它們安放在有水井的那間地窖中。最後,我們將細細的鋼琴線拉開,固定在距離地麵九英寸的高度,這樣一來,任何人或動物在黑暗中移動都會被這根線絆住。“完成之後,我和房東把房子查看了一遍,除了大門和地窖樓梯口的那扇門,我們把其他門窗都封死了。“在此期間,當地的一位鐵匠正根據我的要求,打造一樣東西。我和房東在他家喝完下午茶後,便去鐵匠那裡驗收他的工作成果。“他已經完成了。那東西看起來就像一個用粗鐵絲圍成的巨大鳥籠,沒有底兒,大約七英尺高,直徑約有四英尺。幸好我記得讓他把籠子做成左右兩半可拆卸的結構,否則,這東西根本無法通過地窖的門和樓梯。“我讓鐵匠立刻把這籠子運到我家去,然後把兩部分組裝在一起。在回家的路上,我順道去了一家五金商店,買了一些細麻繩和一個帶滑輪的鐵質架子,就是那種在蘭開夏州,人們用來撐頂棚布的架子,在鄉間小屋裡常能見到。此外,我還買了兩支乾草耙。“‘我們可不想碰那種東西。’我對房東說。他點了點頭,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籠子運到了,組裝好後,我就打發走了鐵匠。我和房東一起將它吊在水井上,大小剛剛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後,我們終於將它吊在了升到房頂的鐵架上,使得籠子的中心與水井中心對齊。我們試了幾次,一鬆開繩子,籠子就會像滅燭蓋一樣,重重地落到井裡。調整好後,我把籠子吊起,把繩子緊緊地拴在地窖中央的一根木頭柱子上。“十點的時候,我準備好了一切,包括兩支乾草耙,兩盞警用提燈,還有一些威士忌和三明治。我還在桌子底下放了幾桶消毒劑。“十一點剛過,大門外就傳來了敲門聲。我過去開門,原來是喬斯通探長到了。他還帶來了一位便衣手下。看到多了一個幫手,你們一定可以想象得到我有多麼高興。此人看起來身形健碩,有勇有謀。麵對今晚即將發生的恐怖事件,我也會選他這樣的人來做幫手。“探長和偵探進屋後,我鎖上了大門。探長在一旁舉著提燈,我用膠帶和蠟將大門仔細封好。並用同樣的方法,封死了地窖樓梯前的那扇門。“進入地窖前,我提醒喬斯通和他的手下,不要被鋼琴線絆倒。見他十分驚訝於我的安排,我便向他解釋了我的想法和意圖。他聽後表示強烈的讚同。我很欣喜地看到,那位偵探聽了我的話,也連連點頭,對我采取的措施表示讚賞。“探長把手裡的提燈放下,拿起一支乾草耙,在手裡掂了掂,衝我點了點頭。“‘好東西。’他說,‘我隻遺憾你沒有多準備兩支。’“我們在椅子上坐下,那位偵探從地窖牆角搬來一把洗衣凳,也坐下來。此後,一直到差一刻十二點,我們一直輕聲交談著,隨便吃了些三明治,喝了點兒威士忌。之後,我們把桌麵清理乾淨,隻留下了提燈和乾草耙。我把其中一支遞給探長,另一支握在自己手裡。然後,我把椅子搬到那根木柱旁邊,這樣一伸手就能解開繩子,把鐵籠放下來。我在地窖裡轉了一圈,把所有油燈都吹滅了。“我摸著黑走到椅子旁,把乾草耙和隱顯燈放在手旁,然後囑咐大家在監視的過程中,要保持絕對的安靜,而且,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點燈。“我把手表放在了桌子上,借著提燈發出的微弱光暈剛好可以看到時間。一小時過去了,什麼也沒有發生。除了偶爾不安地做些小動作,每個人都保持絕對的安靜。“大約一點半,前一晚所感受到的那種詭異而特殊的緊張感再次向我襲來。我迅速伸出手,鬆開了綁在柱子上的繩子,探長似乎察覺到了我的動作。他的提燈微微動了一下,好像他一把抓起了燈,做好了準備。“一分鐘後,我注意到地窖中的黑暗漸漸變換了顏色,我眼前蒙上了一層絳紫色。我飛快地環視四周,察覺到這絳紫色逐漸加深。我往水井的方向望去,那裡似乎是一切變化的核心。那核心迅速朝我們靠近。又是那個全身赤裸的孩子,他從這片紫色的暗影中朝我們跑了過來。“正像我之前描述的那樣,那孩子跑動的樣子與一般小孩兒無異,卻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寂靜仿佛將這孩子包裹起來了。他跑到桌子和水井中間的位置,突然轉身,望向身後。可在他身後,我什麼也沒有看到。突然,他蹲下身子,好像躲在了什麼東西的後麵。我能隱約看到那個物體的形狀,但那裡原本空無一物,我的意思是,沒有任何屬於陽間的東西。“我可以清楚地聽到其他三個人的呼吸聲。桌子上的手表發出的滴答聲,像老人的古董鐘表一樣,又清晰又緩慢。不知為什麼,我有種感覺,我所看到的一切,他們誰也沒有看到。“突然,坐在我身旁的房東倒抽了一口氣,我知道他看到了什麼。我聽到桌子吱嘎作響,感覺一定是探長直起了身子,盯著那個我看不到的東西。房東伸出手,摸索了一陣,抓住了我的手臂:“‘她就是那個女人!’他在我耳邊輕聲說道,‘在水井旁。’“我朝著他說的方向瞪大了眼睛,但什麼也沒看到,隻是那片籠罩在地窖中的絳紫色更加暗淡而已。“我把視線拉回到那孩子躲藏的地方,見他藏在那裡,偷偷朝外望著。突然,他站起身,朝著隱約可以看到輪廓的桌子跑去。那孩子躲到了桌子底下,我手中乾草耙的鋼齒在幽幽的紫光中閃閃發亮。我隱約看到另一支乾草耙高懸在半空中的輪廓,於是我知道,探長舉起了鋼叉,做好了準備。毫無疑問,他的確看到了什麼東西。桌子上的五盞金屬提燈也泛著幽光。原本散發出的光暈此時看來隻是一團黑霧。而就在這一片黑暗中,提燈的金屬罩卻像發亮的貓眼般,清晰可見。“那孩子從桌子下跑了出來,再次站住了腳步。他的身影有些搖晃,給人一種飄忽不定的感覺。此時,我心中隱約意識到,自己根本無法理解眼前這奇異的一幕究竟是如何發生的。“小孩兒再次回頭,我也順著他的視線望去。在紫色的光暈下,地窖中央的那個鐵籠的每根鐵絲都泛著微光。鐵籠的上部隱入了黑暗,再往上麵,是被我固定在天花板上的鐵架,也同樣泛著暗淡的光。“我迷惑不解地環視整個地窖,隱約看到地板上縱橫交錯著幾條細細的線,我恍然想起那是我和房東布下的鋼琴線。除此之外,桌子上閃著微弱的燈光。房間的另一端,一把左輪手槍的輪廓隱約可見,那一定就是偵探衣袋的位置了。搞清楚這一切後,我心中暗暗感到滿意。桌麵上,靠近我的方向,有一個亮亮的光圈,略一思考,我就知道那是我手表的鋼製表盤。“我心中琢磨著這些無關緊要的瑣事,環視四周,又看看那孩子,發現他仍舊躲躲閃閃。突然,他一下子跑遠了,在遠處奇異的背景色的映襯下,隻能看到一個顏色略深的影子了。“房東發出一聲怪叫,一下子靠在我身上,好像在躲避著什麼。探長倒抽一口氣,仿佛被澆了一桶冷水似的。那片紫色的霧氣突然消散了,我感覺到某種可怕的東西漸漸向我們逼近。“四周的寂靜繃得緊緊的,地窖裡除了桌子上幾盞提燈發出的微弱光芒外,一片漆黑。就在這一片寂靜的黑暗中,井中好像有什麼東西從水中冒出,攪得井水嘩啦作響。與此同時,一股惡臭向我迎麵撲來。“我尖聲命令探長解開繩子,鐵籠轟然落入井中。我戰戰兢兢、動作僵硬地拉開提燈罩,喊其他人像我一樣,把光線投向鐵籠。“我們把提燈照向鐵籠,隻見那籠子高出井口兩英尺左右,裡麵有個東西從水中冒出。我瞪大了眼睛,感覺那東西的形狀似曾相識。其他人打開提燈後,我一眼看出那是一條羊腿。一隻粗壯的大手握著這條羊腿,從水麵下伸出。我愣愣站在那兒,死死地盯著眼前的這一幕。很快,一張蓄著胡子的臉探出水麵,我腦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那是一個很久以前就溺死井中的人。接著,在那張臉上,嘴巴張開了,一邊吸氣,一邊咳著。另一隻手也伸出水麵,抹乾眼前的水,眨了眨眼睛,最後將視線固定在光亮處。“偵探驚呼出聲:‘托比亞斯上尉!’他喊道,探長也喊了句同樣的話。緊接著,他們爆發出一陣大笑。“探長和偵探跑到鐵籠旁邊,我緊隨其後,心中仍然迷惑不解。籠子裡的那個男人一隻手捏著鼻子,另一隻手把手裡的羊腿舉得遠遠的。“‘把這該死的東西移開,快點兒!’他憋著氣大吼道。可探長和偵探卻隻是一邊大笑著,一邊捂著鼻子,手中提燈的光線不斷晃動跳躍著。“‘快點兒!快點兒!’籠子中的男人仍然捏著鼻子,卻試圖用正常的語調說話。“喬斯通和偵探止住了笑聲,把籠子抬了起來。水井中的男人一下子把羊腿扔了上來,一彎身,迅速潛入水中。但兩位警察快他一步,一眨眼的工夫,就把他拉出了水井。他們扭住他,他渾身滴著水。探長豎起拇指,指了指那條散發出惡臭的羊腿,房東拿起一支乾草耙,將它挑起,跑上樓梯,扔到了外麵。“同時,我給了那個從水井中冒出來的人一杯威士忌,他開心地點點頭,謝過了我,仰起頭,一飲而儘,伸手拿過瓶子,像喝水一樣,喝乾了一整瓶。“你們可能還記得,這位從井裡爬出來的托比亞斯上尉正是這棟房子的前任租客。在接下來的談話中,我得知托比亞斯上尉離開的原因,他曾涉嫌走私,被警方通緝,後來被捕入獄,兩周前剛剛刑滿釋放。“他回到舊宅後,發現新房客已經入住了。於是,他就從水井下偷偷溜進房子。這口水井的井壁有一個通道口——我稍後會詳細說明——沿著暗藏在地窖牆壁中的一段樓梯上去,推開一塊牆板,就可以進入我母親的臥室。隻要轉動臥室門左邊的門柱,牆板就會移開,所以隻要一打開牆板,臥室門的門閂就會鬆脫。“上尉若無其事地抱怨說,牆板已經變形了,所以每次開合時,都會發出吱吱呀呀的聲音。而我把這錯當做鬨耗子的聲音了。他對溜進這棟房子的原因閉口不談,但很明顯,他以前曾在這房子裡藏了什麼東西,現在想要拿回去。但他發現要想不被人發覺地溜進房子,幾乎是不可能的,便決定利用房子鬨鬼的傳言,裝神弄鬼一番,把我們趕出去。我得說,這一手還真不賴。他打算之後重新把房子租下,這樣一來就有足夠的時間把藏的東西取出來了。這房子的構造剛好為他的計劃提供了便利。後來他領我去看了,水井下麵的那條密道連通教堂花園下麵的一間地下室,而教堂的地下室則連通著海邊懸崖上的幾個山洞。“在交談過程中,托比亞斯上尉提出說想要從我手中把房子租下。我正想搬家,他提出的條件也十分合適,再加上房東也沒有異議,於是,我們決定不再追究他,把這件事掩蓋下去。“我詢問上尉這房子是否真有怪事發生,他是否看見過什麼。他肯定地說,自己曾經有兩次看到一個女人在房子裡遊蕩。聽了這話,我們麵麵相覷。他告訴我們說,她從沒招惹過自己,而且看到她的那兩次也都是在躲避稅務官的緊要關頭。“托比亞斯上尉是個洞察力極強的人,他發現我把墊子抵在門上。於是,他穿著一雙濕透的羊毛拖鞋,進入房間,踩過每一個角落,然後再小心地把墊子恢複原樣。“樓梯上的那條蛆並不在他的計劃之內,是意外從他手裡那隻惡心的羊腿上掉下來的。得知我們被這小意外嚇得夠戧,他十分得意。“我嗅到的那股黴味,是上尉打開牆板後,從封閉的小樓梯間散發出來的。重重的關門聲也是他的傑作。“上尉的惡作劇我就說到這裡,但要想解釋其他怪現象,就不那麼容易了。首先,這棟房子裡確實有一個可以幻化為女人的幽靈,很多人都在不同情況下親眼看到過那個女人,所以不可能是幻覺所致。但無法解釋的是,我已經在這棟房子裡住了兩年,一直沒有看到過她,而那位警察進入房子僅二十分鐘就看到了她,房東、偵探和探長也同樣如此。“我隻能猜測,導致能否看到這個女人的關鍵在於恐懼。那位警察是個神經敏感的人,當他感到恐懼時,就看到了那個女人。按照這個說法,一切都能說通了。在我確實感到害怕前,一切正常,之後,我所看到的不是女人,而是一個四處躲藏的孩子。關於這點,我稍後再解釋。簡單來說,一個人內心的恐懼達到一定程度時,才會受到靈力的影響,看到那個女人。這樣一來,就解釋了為什麼有些租客在居住期間根本沒遇到怪事,而有些則很快搬走了。神經越是敏感的人,越容易感受到靈力的存在。“地下室裡的一切金屬物品泛著的奇異光暈,卻隻有我一個人看到。這光暈產生的原因我無法解釋,更搞不懂為何隻有我一個人能看到。”“還有那個孩子,”我追問道,“這部分你又如何解釋?為什麼你看不到那女人,而他們看不到那孩子?難道這股靈力針對不同的人,會以不同樣子顯形?”“不。”卡耐奇說,我無法解釋。但我十分肯定,女人和孩子不僅是完全不同的兩股靈力,而且它們存在於兩個不同的空間。簡單來講,習格桑德的手稿中有這樣的記錄:流產胎兒的靈魂會被女巫抓走。說出來有點兒殘忍,但事實確實如此。在我詳細解釋前,先讓我給你們講講我的想法。嬰兒的降生是次要的,在此之前,母親的靈魂必須首先要找到構成孩子靈魂的靈子。而這種靈子會不斷避開母親靈魂的捕捉。我想,我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當隱形的母親靈魂從我身邊經過時,我會有一種排斥,我一直試圖忽略這種感受。究其來源,大概是看了習格桑德手稿的吧。手稿中記載著,之所以會出現死胎,是因為嬰兒的靈魂被‘女巫’奪走了。這裡說的女巫,也就是外界的某種邪惡的能量。這個想法並不完整,但正因如此,讓我們感到更加可怕。我們想象著,胎兒的靈魂在兩種靈力之間左右搖擺,在我們無法理解、不可想象的靈力的追逐下,逃避,躲藏。“這個問題無須多加討論,因為不管出於什麼目的,想要了解如此神秘的事件都是徒勞的。我還有個想法。可能有個母親的靈魂……”“那口水井是怎麼回事?”阿克萊特打斷他說道,“上尉是怎麼進去的?”“我剛才說過了,”卡耐奇答道,“水井的井壁上有一個通道口。你隻需要潛進水裡,進入通道,再從另一側浮出水麵,就可以爬到地窖下麵去了。當然,井壁兩側的水麵是齊平的。彆問我是什麼人建造了這個井下入口和那段小樓梯,我也不知道。我告訴過你們,那棟房子十分古老,在過去兵荒馬亂的年月,這種秘密出入口很有用。”“再說說那個孩子吧。”我把話題轉回到自己最感興趣的問題上,“你猜測那女人就是在那棟房子裡分娩的,這樣說來,那棟房子就和這個悲劇之間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了?”“是的。”卡耐奇回答說,“如果我們以習格桑德手稿中的理論來解釋的話,這棟房子是一切怪事的根源。”“可能還有其他房子……”我開口道。“一定有。”卡耐奇說著,站起身。“慢走不送。”他用那熟悉而親切的語氣說道。五分鐘後,我們滿懷心事地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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