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桂之屋(1 / 1)

“著名的鬼怪事件調查者托馬斯·卡耐奇在這裡講述他在調查月桂之屋時的詭異經曆”“我馬上要給你們講一段極其駭人的經曆。”卡耐奇說道。我們剛剛在靜默中用過了晚餐,酒足飯飽之後,窩在他家溫馨舒適的餐廳裡休息。“我剛剛從愛爾蘭西部回來。”他繼續說道,我有一個朋友,名叫溫特沃什,他最近意外繼承了一份遺產——一座大宅,及其周圍一片巨大的莊園地產。那地方名叫甘寧頓莊園,已經空置了多年,距離柯瑞頓村有一英裡半。你們大概摸清了規律,這種事情總是發生在‘鬨鬼’的房子裡,人們總是用這個詞。“接手莊園後,溫特沃什發現大宅年久失修,疏於照管,有種與世隔絕的陰氣。他獨自一人查看了房子,並對我承認說,當時就感到一陣毛骨悚然。不過,當然了,那座空蕩蕩的大宅久無人居,你一個人在裡麵徘徊,有這種感覺也很自然。“他查看過房子後,就進了村,想見見這座莊園曾經的地產經紀人,並且派個看守人入住。地產經紀人是個蘇格蘭人,十分樂意再次接管這座莊園,但是他斬釘截鐵地向溫特沃什保證,他們找不到願意入住的看守人,甚至建議把房子推倒重建。“他這番話自然讓我的朋友大吃一驚,在進村的路上,我的朋友設法從他的口中問出了一些緣由。似乎有傳言說,那棟宅子裡常常發生怪事。很久以前,那棟宅子名叫蘭德魯城堡,在過去的七年中,就發生過兩起離奇命案。兩個死者都是不信邪的流浪漢,他們大概認為這座空置的大房子是個免費住宿的好地方。屍體上沒有任何傷痕,無法確定致死原因,而且兩具屍體都是在一樓大廳裡發現的。“正說著,兩人走到了溫特沃什下榻的旅店。他告訴地產經紀人,他要親自在莊園裡住上一兩宿,以此來證明鬨鬼的傳言不過是無稽之談。兩個流浪漢死得確實蹊蹺,但也不能證明這背後是惡靈作祟。兩起命案可能毫無關係,隻是單純的意外,卻被村民添油加醋地傳播開來。這在柯瑞頓這樣的小地方是極其自然的。流浪漢居無定所,又總有一死,大概曾經有幾百個流浪漢在那棟空房子裡住過,死了兩個也不足為奇。“但經紀人卻態度嚴肅。他和旅店老板丹尼斯極力勸阻他。為了他的‘寧魂(靈魂)著想’,愛爾蘭人丹尼斯懇求他不要做傻事。而看在他‘性命的分兒上’,蘇格蘭人同樣語重心長地勸說。“當時已近傍晚,溫特沃什告訴我,當天天氣和暖,晴朗明媚,雖然他們兩人一本正經,但連篇的鬼話聽起來實在荒唐。他覺得自己勇氣十足,下定決心當晚就要住在大宅裡,一舉破除鬨鬼傳言。他表明了自己的決心,然後對他們說,如果他們能陪他一起去,那才是真心幫忙。可憐的老丹尼斯著實被這個建議嚇了一跳。另一邊,地產經紀人塔必特雖然默默地同意了,神情卻十分肅穆。“結果,溫特沃什真的去了,雖然他對我說,當夜幕漸漸降臨時,他預感到自己即將麵對的似乎沒有之前想象的那樣輕鬆簡單。“此時,全村的人都知道了他的計劃,聚集起來為他送行。溫特沃什帶著一把槍和一大包蠟燭,明確地警告村民,不要有任何惡作劇的念頭,因為他可不會槍下留情。之後發生的事,讓他明白了他們的態度有多麼認真。一位村民牽著一條鬥牛犬走到他跟前,把狗送給他做伴。溫特沃什拍了拍自己的槍,狗的主人卻搖著頭解釋說,這畜生可以給你當個警告,讓你有足夠的時間從城堡逃出來。顯然,他認定那把槍是個幫不上忙的廢物。“溫特沃什接過了狗鏈,謝過了那人。他告訴我說,當時他心裡已經在打退堂鼓了,但此時已經沒有退路了。他穿過人群,卻發現眾人不約而同地轉過身,跟在他身後,一直陪他走到了莊園,而後又與他一起,將房子上上下下檢查了一遍。“一切結束時,雖已近黃昏,卻仍有餘暉。眾人躊躇了一陣,似乎覺得把溫特沃什一個人留下是極為可恥的行為。他後來對我說,那時,隻要能回去,他甚至願意出五十英鎊。突然,他腦中靈光一閃,建議所有村民都留下,和他一起在屋中守夜。他們起初拒絕,還勸他和他們一起回去,但最終他提議大家一起回旅館,拿上二十瓶威士忌,用驢子馱來一些煤和柴火,再多備些蠟燭,然後再回來,在巨大的壁爐中點上爐火,點燃所有的蠟燭,擺在房間的每一個角落,喝著威士忌,熬過這個夜晚。就這樣,上帝保佑!村民們同意了。“他們起程返回,很快便回到了旅店。當眾人把東西放到驢背上,把蠟燭和威士忌分發下去時,丹尼斯仍然努力勸阻溫特沃什,但他也算是個聰明人,因為當他發現自己的勸阻無用時,便放棄了。你們看,他並不想把陪伴溫特沃什的村民嚇回去。“‘我很抱件(歉),’他對溫特沃什說,‘那桌(座)曾(城)堡不可能摘(再)組(住)人了。那房子被人用無辜生靈的線(鮮)血架(下)了奏(咒)。你墜(最)好把它猜(拆)掉重建。如果你想今晚摘(在)裡麵過夜,就要開著大門,注意落架(下)的血滴。哪怕隻有一滴血落架(下),就是把全四(世)界的金子都給你,你也不要留架(下)。’“溫特沃什追問他所說的血滴是什麼意思。“‘我講給你聽。’他說,‘那是很久很久以前,在睡夢中被殺害的人的血。當時,與奧哈拉族有四湊(世仇)的城堡領主假裝與對方講和,奧景(邀請)了七十位奧哈拉人來城堡做客,恭恭敬敬、好之(吃)好喝地遭(招)待他們,奧哈拉人對他放鬆了戒備,在城堡裡組(住)架(下)了。而後,趁著他們睡覺的時候,他將他們一個接一個地殺害了。這個故事是從我曾主(祖)父口中傳架(下)來的。據他們講,從那以後,在城堡中過夜的人隻要看到有血滴落架(下),就是死到臨頭的預遭(兆)。蠟燭和爐火會墜(最)先熄滅,在黑暗中,聖母瑪利亞也保佑不了你。’“溫特沃什告訴我,當時他聽了這話放聲大笑,主要是因為—用他的話說——聽到這種故事,人們一定會放聲大笑,但在你心裡,卻感到一陣寒意。他問老丹尼斯是否指望自己相信這個故事。“‘好吧,對不起。’丹尼斯說,‘我沒打算讓你相信。噢,上帝保佑,如果你相信了,那你在天亮前就能活著回來。’這男人嚴肅的語氣震懾住了溫特沃什。他伸手與之相握,而後,便離開了。我對他的勇氣佩服得五體投地。“此時,還剩下大概四十人,他們一回到莊園——也就是村民口中的城堡——就燃起熊熊爐火,用蠟燭照亮了大廳的每一個角落。他們帶來了棍棒,足以打發任何有形體的東西,溫特沃什也帶著手槍。為了讓他們保持清醒,他親自看管著威士忌,但在那之前,他給每個人倒了滿滿一小杯,為的是給他們壯膽。要是你讓這麼一大群人安靜地待著,他們就會開始胡思亂想。“入口大門按照他的要求敞開著,這就意味著他或多或少相信了丹尼斯的話。那是一個寧靜的夜晚,燭光、篝火把房間照得亮堂堂的,眾人在一片歡樂的氣氛中度過了三小時。他又開了幾瓶酒,大家情緒高漲,甚至有個人大叫著要惡鬼趕快現身。就在這時,怪事發生了。沉重的大門好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拉動著,悄無聲息地慢慢合攏,一聲清脆的聲響後,關上了。“溫特沃什目瞪口呆,脊背一陣發涼。待他緩過神來,望向其他人。有些人停止了交談,驚恐地望著大門。但更多人對此毫無察覺,仍然自顧自地閒聊著。他伸手握住了槍柄。下一秒,那頭凶猛的鬥牛犬突然狂吠起來,這一下,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我得跟你們交代清楚。那個大廳是長方形的。南邊一整麵牆都是窗子,北邊和東邊是一排排房門,而西邊就是主入口。通往大宅內部的排排房門都緊閉著,那條大狗突然衝著北邊的一扇門跑過去,卻不肯靠近。隻見那扇房門緩緩地打開,顯露出一條漆黑的走廊。大狗發出恐懼的嗚嗚聲,回到人群中。接下來的一分鐘內,四周陷入了死寂。“之後溫特沃什上前一步,端著槍,瞄準了門口。“‘是誰?出來!否則我就開槍了。’他大喊道,卻無人應聲,他舉槍向黑暗中開了兩槍。槍聲仿佛是信號一般,東北兩麵牆上的所有房門全都緩緩地打開了,溫特沃什和他的跟隨者們驚恐地瞪大眼睛,盯著漆黑一片、空無一物的走廊。“溫特沃什飛快地把子彈上了膛,呼喚著那條狗,可那畜生卻藏在人群中不肯出來。他後來告訴我說,狗所表現出來的恐懼令他更加膽寒。就在這時,大廳角落裡的三根蠟燭突然熄滅了;緊接著,其他地方的蠟燭也接二連三地熄滅了。大廳的角落一下子陷入了黑暗。“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握著棍棒,擠作一團,不發一語。溫特沃什說當時他真是怕得要死。我完全能夠理解他的感受。這時,有什麼東西突然濺在他的左手手背上。他抬起手,一看,鮮紅的液體從他手指上滴落下來。他身旁的一個愛爾蘭老頭看到這一幕,顫抖著嘶吼道:‘有血滴下來了!’老頭兒這一喊,大家都低頭查看,馬上發現自己身上也沾了血跡,一時間,所有人都驚恐地大喊著:‘血滴下來了!血滴下來了!’接下來,又有十多根蠟燭同時熄滅了,大廳幾乎完全陷入黑暗。那條狗發出一聲淒厲的叫聲,而後就沒了聲響。一時間,眾人僵在原地,緩過神來後,瘋狂地擁向大門。他們用力扳開大門,跌跌撞撞地衝入夜色。大門在他們身後發出一聲巨響,死死地關上了。那條狗沒有逃出來。他們衝向公路時,溫特沃什還能聽到它發出的淒厲嗥叫聲。但沒有人有膽量再回去把它救出來。我對此毫不驚訝。“第二天,溫特沃什便派人來找我了。他聽說我解決過‘尖塔怪獸’那件案子。我乘坐晚間郵遞馬車抵達了村子,並隨溫特沃什在旅館裡落了腳。第二天,我們就去了那座古老的莊園。這座莊園坐落在荒郊野嶺之中,不過最令我毛骨悚然的還是房子四周大片的月桂樹叢。莊園被茂密的樹叢覆蓋,以至於那房子好像是從一片濃綠的月桂樹海中生長出的一樣。陰森古老的外表,即便在光天白日之下,都泛著陰陰鬼氣。“大廳寬敞明亮,這讓我微感慶幸。你們看,我已經被溫特沃什的遭遇搞得神經兮兮的了。我們發現那條凶惡的鬥牛犬脖子斷了,屍體都已經僵硬了。我一下子感覺到了事態的嚴重性,因為先不說這是否是鬼怪作祟,至少這房子中有種力量已經危及生命。“之後,有溫特沃什在一旁帶著槍為我守衛,我將大廳檢查了一遍。村民們喝威士忌用的杯子瓶子散落一地,遍地都插滿了用蠟油固定的蠟燭。但我粗略地檢查一遍之後,並沒有發現任何異樣。於是,我決定按照慣例,將城堡上上下下、每一寸都仔細檢查一遍。“我耗費了三個星期,卻仍然一無所獲。你們知道,我在這一步上是極為花心思的。曾經有數以百計所謂的‘鬨鬼’事件,都是單憑我這一手解決的,靠的就是片刻的細心觀察及一顆靈活的頭腦。可是,我剛才也說了,仍然一無所獲。在這個檢查過程中,溫特沃什一直為我帶槍守衛,而我也格外小心,日落之後絕不逗留。“接下來,我決定親自在大廳裡住上一晚。當然是在有‘保護’措施的情況下。我把我的想法告訴了溫特沃什,但他自己的那次嘗試令他心驚膽寒,於是他請求我不要以身試險。但是我認為值得冒險一試,並最終勸說他和我一起留了下來。“下定決心之後,我去了趟鄰近的肯特鎮,見了當地的警察局局長。他幫我調派了六名警察,並為他們配備了步槍。這當然不是官方命令,六名警察是在我許諾給予報酬的情況下自願幫忙的。“當天傍晚,警察們到達了旅館,我請他們飽餐了一頓,之後,便動身去了莊園。我們備了四頭滿載柴火和其他裝備的驢子,還有兩條凶猛的獵犬,讓一名警察牽著。我們一到大宅,我就讓其他人卸行李,而我和溫特沃什則來到大廳,動手將除入口以外的所有門都用膠帶和蠟封死,以確定門是否真的打開過。我可不想被任何鬼怪幻術欺騙,或是受到催眠術影響。“我們這邊在忙著,警察們那邊也把東西都從驢背上卸下來了,在一旁好奇地看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我吩咐兩個人在大壁爐中堆好柴火,其他人聽候派遣。我把其中一條獵犬牽到大廳最內側的牆邊,在地板上釘了一根U形釘,然後把狗拴在了上麵。接著,我以那條狗為中心,用粉筆在地板上畫出了五芒星,最後,又用大蒜在五芒星外圍了一圈。另外一條狗我也依樣處置,隻是把它拴在了大廳的東北角,那裡正好是兩排房門連接的夾角。“一切準備就緒後,我清理了大廳中央,又派一個警察把地板清掃乾淨,之後,就把我的所有裝備都搬了過去。接下來,我把大門打開,用鉤子鉤住,這樣一來,若想要關上大門,必須把鉤子從搭扣中掀起來。然後,我把點燃的蠟燭立在每扇封死的門邊,還在大廳的四個角落各放了一根,最後,生起了爐火。讓整個房間都被火焰映亮後,我把所有人都集合到大廳中央堆放的裝備旁邊,把他們的煙鬥都拿了過來,因為習格桑德曾在手稿中嚴格規定:‘結界之內,嚴禁火光。’我必須確保這一點。“我拿出卷尺,量出一個直徑為三十三英尺的圈,用粉筆勾畫出來。溫特沃什和那些警察饒有興致地看著我的一舉一動,我提醒他們說,我這可不是在表演獨角啞劇,而是在設立可以把夜晚顯形的惡鬼幽靈隔離開的結界。我警告說,如果他們想保住性命,或是比性命更重要的東西,那麼就無論如何都不能踏出我設下的結界。“圓圈畫好,我拿出一串大蒜,圍在粉筆圈之外。完成後,我讓他們從我的行李中找出蠟燭並點燃。我接過他們點好的蠟燭,把它們立在粉筆圈內,各間隔五英寸,排成一圈。每根蠟燭的直徑都是一英寸,所以,完成這個圈子總共用了六十六根蠟燭。不用我說,你們也明白,每個數字都是有特彆含義的。“然後,我拿出一縷人類的頭發,左一下、右一下地交替纏繞在蠟燭上;纏滿一圈後,用銀箔把最後一根頭發的末端包裹起來,埋入了第六十六根蠟燭中。“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於是我加緊設置‘防禦結界’。我把大家都聚集到結界內部,開始在周圍設置通電五芒星,讓防禦五芒星的五個尖角都恰好與頭發結界圈相連。我沒費多少工夫就完成了這項工作,一分鐘後,我接通了電源,纏繞的真空管中的電流一下子在我們周圍亮起了淡藍色的光。此時,我安心了許多,因為你們都知道這五芒星是多麼有效的防禦結界。我以前跟你們提起過,我是在拜讀了加德教授的著作《靈媒實驗》後,突發奇想,發明了這個結界。他發現真空管中一定頻率的電流可以讓靈媒失去靈力。我很難用通俗的語言給出解釋,但如果你們感興趣,可以去參閱加德的一篇論文,題目是《星形震動與纏繞狀物體震動的比較研究》(此論文為作者杜撰出的。)。“工作完成後,我站起身,聽到屋外的月桂樹林發出沙沙的細雨聲。我之前跟你們講過,那宅子周圍都是茂密的月桂樹林。從這聲音中,我可以判斷外麵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但沒有刮風,因為蠟燭的火苗一動不動。“我屏息凝神,側耳傾聽。其中一個人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低聲問我他們應該做些什麼。一聽他的語氣,我就知道他已經感受到了這詭異的氣氛。而包括溫特沃什在內的其他人都不發一語,我恐怕他們會隨時暈倒。“於是,我讓他們圍成一圈,背向圓心坐下,腳向外側伸出。然後,根據指南針確定好八個主要方位,我把他們的腿擺正。在這之後,我用粉筆在他們周圍畫了一個圈,又在正對著他們的腳的地方畫出了薩瑪儀式中的八個符咒。當然,第八個人的位置是空的,那是為我自己預留的。等我完成所有準備工作,進入到五芒星內部後,才會在這個方向設下封印。“我最後環視了一遍大廳,隻見兩條猛犬把鼻子埋在兩隻前爪間,靜靜地趴著。壁爐裡烈焰熊熊,房門前和角落裡的蠟燭也靜靜地燃燒九_九_藏_書_網。然後,我繞著眾人圍成的星形走了一圈,警告他們,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必害怕,隻要相信‘防禦結界’的力量就可以了,還有就是無論如何都不要離開結界。我還叮囑他們注意自己的一舉一動,萬萬不可移動雙腳。此外,他們不可以隨意開槍,除非有我的命令。“這時,我才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在雙腳前麵畫下了第八個符咒,然後,把相機和閃光燈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並檢查了我的左輪手槍。“溫特沃什的前麵是第一個符咒,沿逆時針方向依次數下來,他正好坐在我的左邊。我壓低聲音,問他感覺如何,他說雖然他非常緊張,但對我的能力有信心,也決心無論如何都要查清真相。“我們安頓好後,開始等待。沒有人講話,隻是警察們不時側身,彼此間悄聲談論著這個陰森的大廳,在一片死寂中,顯得極為詭異。可不一會兒,他們卻又一聲不發了。隻有門外傳來的單調的雨滴聲,伴著大壁爐中爐火燃燒發出的劈劈啪啪的悶響。“我們就那樣靜坐著,背靠著背,腿向外伸著,周圍是泛著藍光的五芒星。五芒星外麵是一圈點燃的蠟燭。蠟燭圈子之外,空曠寬敞的大廳有些陰暗,隻有封死的房門前的蠟燭和巨大壁爐中的熊熊火焰散發出的光亮。那種神秘莫測的氣氛啊!你們可以想象嗎?“大約過了一小時,我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那並不是我們一直感覺到的神秘的緊張感,而是一種新的感覺,好像恐怖的事情隨時都可能發生。“突然間,大廳東側儘頭發出一聲輕微的聲響,我感覺到大家立刻看向那邊。‘穩住!不要亂動!’我大喊道,他們安靜下來。我抬起頭,望向大廳深處,隻見兩條狗都站起了身,直勾勾地盯著大門口。我扭過頭,也順著方向望過去,並且感覺到其他人也伸長了脖子向外看。突然,兩條狗發出一陣狂吠,我看了它們一眼,發現它們仍然死死地盯著大門口。頃刻間,它們安靜下來,仿佛在側耳傾聽。與此同時,我聽到左側傳來一聲微弱的金屬脆響,我立刻望向那根固定大門的鉤子。那鉤子就在我的注視下慢慢地動了,仿佛有什麼看不到的東西正在撥弄它。我渾身上下的寒毛都豎起來了,感覺到身邊的其他人也同樣緊張,身子都僵硬了。我敢確定有什麼東西在向我們靠近,雖然看不到,卻帶著一種不容忽視的壓迫感。大廳裡一片死寂,連兩條狗都悄無聲息。這時,隻見那根鉤子慢慢地從搭扣中抬起,卻沒有任何有形的東西碰觸到它。我突然開始行動,舉起照相機,對好閃光燈,朝著大門按下了快門。閃光燈的強光一閃,驚得兩條狗大聲吠叫起來。“刺眼的強光閃過後,整個房間都仿佛暗了下去。就在這暗下去的幾秒鐘內,我聽到大門邊有響動,便扭過身子去看。強光的影響慢慢消失了,我恢複了視力。大門正慢慢地閉合。然後在一聲尖銳的‘哢嗒’聲後,緊緊地關上了。之後又是一片寂靜,隻聽得到兩條狗發出的嗚咽聲。“我猛地轉身,看向溫特沃什。他也望著我。“‘上次也是這樣。’他小聲說道。“‘離奇至極。’我回答道。他點點頭,神色緊張地環視四周。“幾位警察一聲不吭,我猜想與溫特沃什相比,他們心中的恐懼更甚。至於我,你們可不要以為我天生膽大,隻是我經曆過太多詭異離奇的事件,所以我敢說,我比普通人更善於鎮定神經。“我轉過頭,低聲提醒其他人,無論發生什麼,都不可以走出結界,就算是房子馬上要塌了,會把他們砸死,也不許亂動。因為我清楚得很,有些強大的靈力就能使得房倒屋塌。但是,隻要這作祟的惡靈不是塞緹(塞緹(saiitii)作者杜撰出的惡靈。靈力強大,足以破壞結界。),我們身處五芒星內部,就是安全的。“大約又過去了一個半小時,其間,周圍仍是一片寂靜,隻有兩條狗偶爾悲嗥出聲。但此時,它們連悲嗥聲也停止了。我看到它們趴在地上,鼻子埋在爪子下麵,劇烈地顫抖著。這一幕讓我更深切地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你們都能明白的。“突然之間,最裡麵那個牆角邊立著的蠟燭熄滅了。緊接著,溫特沃什扯了扯我的手臂,我發現其中一扇封死的房門前的蠟燭熄滅了。我剛準備好照相機,就看到大廳中的蠟燭一根接一根地熄滅了,速度極快,又毫無順序,我甚至連一張照片都沒有抓拍到。於是,我隻得借著閃光燈,拍了一張整個大廳的全景。“閃光燈的刺眼強光晃得我處於半盲狀態,我暗自責怪自己忘記帶墨鏡來了,以前遇到這種情況時,我曾經使用過墨鏡。我感覺到其他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強光嚇了一跳,我立即大聲命令他們保持鎮定,坐好,腳不要偏離方向。你們能夠想象,在那種陰森的氣氛下,我的聲音在那個空曠的大廳中,顯得淒厲可怖。“我漸漸恢複了視力,環視大廳四周,但看起來並無異樣,隻不過,大廳的角落陷入了黑暗。“忽然,我注意到壁爐裡熊熊燃燒的爐火逐漸暗了下去。就在我的注視下,火勢漸漸弱了下去,就好像有一個隱形的怪獸將爐火的生命吸走了。那一幕真是詭異得很!就在我被爐火的變化所吸引時,大廳中除了五芒星外圍的一圈蠟燭,其他的蠟燭都熄滅了,結界之外漆黑一片。“作祟的怪物蓄意之舉令我十分憂心。從這一連串的靈異現象中,我深切地感受到了在這個大廳中,存在著一股靈力,它冷靜而有耐性,一步步地讓房間陷入黑暗。想到這兒,我就感到一陣毛骨悚然。而我腦中有一個問題一直揮之不去,那就是這靈力到底能夠影響實際物體到何種程度。你們明白我的意思嗎?“我聽到身後的警察又在驚慌亂動了,心裡清楚他們已經恐懼到了極點。我側過身,語氣淡定地輕聲對他們說,隻要他們身處五芒星中,並保持我安排好的位置,就會平安無事。一旦他們移動身體,走出結界,那麼連我都無法保證他們的安全。“就這樣,我情緒鎮定、語氣輕柔地安撫著他們。但是,世間根本沒有萬無一失的保護結界,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一點,就會更加恐懼,很可能會驚慌失措地衝出結界,慌不擇路地置自身於險境。“我們又在寂靜中熬過了一小時。我的神經一直繃得緊緊的。我感覺自己就像這陌生的世界中的一個弱小精靈,身邊圍繞著的都是一些猙獰陰沉的隱形怪物,而這些怪物卻完全沒有察覺我們的存在。我把身子傾向溫特沃什,小聲問他是否感覺到房間中有什麼東西。他的麵色慘白如紙,眼睛不停地轉動,隻瞥了我一眼,點點頭,而後又慌亂地將視線移向大廳。當我在思考時,也同樣不敢掉以輕心,不停地環視四周。“突然,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撚滅了燭花,結界裡的所有蠟燭都熄滅了。我們一下子被無邊的黑暗包裹起來,而五芒星那微弱的幽藍色光暈根本無法穿透空曠大廳中的黑暗。“我跟你們講,當時我就好像被凍住了一樣,一動不動地坐在那兒,恐懼感爬滿全身,隻留下一顆還算清醒的大腦。我感覺自己的聽覺一下子變得超常地敏銳,甚至能聽到自己異常清晰的心跳聲。過了一會兒,我漸漸緩了過來,但仍然一動也不敢動。你們能體會到我的感覺嗎?“我慢慢找回了勇氣,拿起照相機和閃光燈,等待著。我的手心裡全是汗。我瞥了一眼溫特沃什,黑暗中,隻能看個大概輪廓。他弓著背,聳著肩,頭向前伸著,一動不動。我知道,他的眼睛仍然轉個不停。人有時候竟然會知道這種事,實在是很奇怪。警察們依然毫無聲息。時間就這樣一分一秒地流逝。“一陣突如其來的聲響打破了寂靜。從大廳兩側的房間傳來了窸窸窣窣的微弱聲音。我立刻就辨彆出,那是蠟封被破壞的聲音。那些封死的房門被打開了。我舉起照相機和閃光燈,一股由恐懼和勇氣交織的力量促使我迅速按下了快門。刺眼的強光照亮了大廳,我感覺到身旁的其他人被嚇了一跳。就像閃電過後接踵而至的驚雷一般,更加駭人的黑暗籠罩下來。而就在強光閃過的一瞬間,我看到所有封死的門都敞開了。“忽然,我們身旁傳來了滴滴答答的聲音。腦中浮現出的想法令我毛骨悚然,一種危險迫近的感覺油然而生。開始下血雨了。現在我們所麵臨的一個嚴峻問題就是:在這個巨大的房間中,不管接下來發生什麼,結界能否保護我們。“血雨就這樣越下越大,甚至有些血滴已經落在結界之內了。我看到巨大的血滴落下,飛濺到纏繞在五芒星上的微亮的電子管上。可奇怪的是,我並沒有感到有血滴落在我們身上。一時間,除了駭人的滴答聲,沒有其他任何聲音。突然,遠處角落裡的那條獵狗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哀嚎,緊接著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脆響,然後一切戛然而止,歸於寂靜。要是你曾經打過獵,扭斷過兔子的脖子,那你立刻就能聽出那是什麼聲音!一個念頭猶如閃電一般劃過我的腦海:它能夠進入五芒星。你們應該還記得,我在兩條狗的周圍都畫了五芒星。我立刻就想到了我們周圍的結界,心裡騰起一陣恐慌。大廳中的那個東西進入了其中一條狗周圍的五芒星結界。就在這可怕而長久的寂靜中,我抑製不住地顫抖起來。突然,我身後的一個人發出一聲女人般的尖叫,拔腿向大門狂奔。他在大門邊摸索著,很快打開了門。我大聲呼喝其他人,不準他們亂動,但他們好像一群驚弓之鳥,驚慌失措地盲目奔逃。我聽到蠟燭被他們踢翻的聲音。其中一人一腳踩在通電五芒星上,踩碎了電子管,房間裡不再有一絲光亮。一瞬間,我意識到自己毫無防護地暴露在那個未知世界的強大力量下,於是,我一下子躥起身,跳出了失去作用的結界,向著大門狂奔,衝入了夜色。我想,我當時失控地叫出了聲。“其他人跑在我前麵,我們誰也不敢停下腳步。我一邊跑,一邊回頭,還不停地瞄著車道兩旁的月桂樹林。陰森的樹林沙沙作響,聲音空洞可怖,如影隨形地追趕著我。雨已經停了,卻刮起了陰冷的微風,實在令人毛骨悚然。“我終於在莊園的門房處追趕上了溫特沃什和那幾個警察。我們衝出大門,一口氣跑回了村子。我們發現老丹尼斯和半數的村民都沒有睡,等待著我們。他告訴我們說,他早就預感到如果我們有命回來的話,就一定會回來,他的忠告也不算白費。“幸運的是,我把相機從房間裡帶出來了——大概是因為相機的帶子剛好掛在我的腦袋上。但我並沒有馬上去衝洗照片,而是坐在酒吧裡聊了幾小時,試圖整理出整件事情的恐怖經過。“之後,我回到了我的房間,開始處理照片。此時,我已經鎮定下來了,十分希望底片上能夠留下線索。“前兩張照片毫無異常,但第三張,也就是我所拍攝的第一張,讓我眼前一亮。我拿著放大鏡仔細查看了這張照片。“那張底片拍下了極不尋常的一幕,於是我決定不耽誤一分一秒,立刻去驗證底片上的線索。在沒有得到確鑿證據前,不必向溫特沃什和警察們透露。而且,我認為我自己去的話,成功的概率更大,因為我猜想,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敢在同一晚再次進入莊園了。“我帶上左輪手槍,輕手輕腳地下了樓,走入夜色。雨又下了起來,我卻毫不介意。我走得很快,當我走到莊園大門口時,一種突如其來的不祥預感阻止我繼續前行,於是我翻牆進入了花園。我避開車道,穿過濕淋淋的陰森月桂樹林,向大宅靠近。你們可以想象到那場景有多麼恐怖。被一片樹葉剮到,我都會嚇一跳。“我繞過大宅,來到房子後麵,從之前發現的一扇小窗戶鑽了進去,通過縝密的搜查,我對這棟房子已經了若指掌。我悄悄地走上廚房的樓梯,渾身因恐懼而顫抖著,到了樓梯頂端,我向左一轉,來到一條長長的走廊上。這條走廊連接著大廳中其中一扇被我們封死的門。我順著走廊放眼一望,隻見儘頭處隱約有微亮的燭光。我躡手躡腳地向前走,把左輪手槍握在了手裡。我慢慢靠近那扇敞開的房門,聽到有男人說話的聲音,隨後爆發出一陣笑聲。我繼續向前走,直到可以看到大廳內的情況。裡麵有好幾個人,聚在一起。他們衣著整齊,我看到至少一個人帶著武器。他們一邊看著我設下的辟邪結界,一邊嘲諷地放肆大笑。我感覺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多年以來,這幫家夥一直為了某種目的,將這座空置的莊園據為己用,如今,溫特沃什打算接手,於是,他們便借著莊園鬨鬼的傳說,裝神弄鬼,想把他嚇走,那麼莊園就又是他們的了。但至於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我是說無論他們是造假幣的、強盜,還是發明家,還是彆的什麼人,我都無從猜想。“這時候,他們離開了五芒星,聚在了那條活著的獵狗周圍。那條狗極為安靜,似乎是被下了藥,迷昏了。他們商量了一陣是否要饒這可憐的畜生一命,但最終還是決定殺掉它。隻見其中兩人用一個活結繩套綁住了它的嘴,然後把繩套的兩個繩頭係在獵狗的脖子後麵。另一個人把一根粗粗的拐棍從兩個繩圈之間穿過。拴繩子的那兩個人彎下身,按著那條狗,他們擋住了我的視線,所以我看不到他們的動作。但那條可憐的畜生突然發出一聲哀嗥,緊接著又是那一聲令人毛骨悚然的脆響。你們也許還記得,在那一晚的早些時候,我曾經聽到過那種聲音。“那些人直起身子,隻留那條狗安靜地癱在地上。我心裡著實佩服他們在決定一隻動物生死時的殘忍無情,還有痛下殺手時的果斷堅決。我猜想,如果有人看到了他們的真麵目,大概下場也同樣如此。“一分鐘過後,其中一個男人招呼其他人去‘把線解下來’。一個人朝著通向我藏身的那條走廊的門走過來,我連忙向後退,藏身在黑暗中。隻見那個人舉起手從門上取下了什麼東西,發出一陣輕微的金屬線摩擦的聲音。“他一離開,我又回到門邊,見樓梯上的一節大理石台階被掀了起來,下麵出現了一個洞口,他們一個接一個地鑽了進去。最後一個人消失在洞口後,合上了石板,嚴絲合縫,根本看不出有任何暗門的痕跡。我特意數了數,是從下到上的第七節台階。我腦中出現了一個絕妙的主意。後來我發現當時我十分堅定地決定實施這個計劃,沒有絲毫的猶豫。“之後就沒有什麼可講的了。我儘可能安靜迅速地離開了莊園,回到了旅館。當警察得知作祟的‘鬼怪’不過是肉體凡身之後,根本不用勸說,便來到了大宅。我們像我剛才那樣翻牆進入了花園和宅子。但當我們試圖打開台階上的石板時,卻失敗了,最後隻得砸碎了它。準是這聲響驚動了那幫裝神弄鬼的家夥,因為當我們鑽進洞口,通過一條被厚厚石牆包圍的狹長甬道,來到一間密室時,裡麵空無一人。“幾個警察惱火極了,你們能想象到,但我卻不在意。用你們的話說,我是來‘抓鬼’的,而我的目的也已經達到了。我根本不怕他們的嘲笑,因為當時他們也被嚇得夠戧,而最終,我在沒有他們幫助的情況下,查明了真相。“我們搜查了整條密道,在長長的甬道儘頭,發現了一個出口。這個出口開在院子裡一口枯井的側壁上。大廳的天花板是中空的,可以經由主樓梯內部的一條暗梯上去。血雨不過是從吊頂天花板縫隙中滴下的紅墨水。至於蠟燭和爐火是如何熄滅的,我不得而知。如果按照傳統方式,火焰也許是被血雨澆熄的。但那些家夥絕不會如此傳統守舊。如果不以高壓將墨水噴出就很難控製方向,而噴水的方式又容易暴露。他們可能是利用二氧化碳氣體弄滅了蠟燭和爐火,但氣體是如何釋放的,我就不知道了。“當然了,那些暗道密室都是建宅之初就有的。對了,我告訴你們了嗎?庭院車道儘頭的大門上掛著一個鈴鐺,一旦有人進入,就會叮當作響。如果不是我翻牆進入,我將白忙一場,一無所獲。因為我從大門進入時,碰到鈴鐺,鈴聲就會驚動他們。”“底片上到底有什麼?”我十分好奇地插嘴詢問。我拍到了一根細線,他們用這根細線來釣起固定大門的鉤子。當時把線從天花板的縫隙中垂下來,顯然,他們沒有料到需要抬起門鉤。我想,他們根本就沒想到有人會用鉤子固定大門,所以他們隻得臨時用細線解決問題。那根線很細,當時大廳裡光線又暗,根本看不到,但閃光燈還是捕捉到了它。你們都清楚了?你們大概已經猜到了,大廳裡麵的房門是被他們用線拉開的,之後再把線解下來。否則在我搜查時就會發現的。“我想我把一切都解釋清楚了。獵狗肯定是被那幫人直接下手殺死的。你們想,他們先把房間弄得儘可能暗。當然,如果我在那一瞬間打開閃光燈,那麼整個房子鬨鬼的傳說都會不攻自破了。可命運自有它的安排。”“那流浪漢呢?”我問。“哦,你是說死在莊園裡的兩個流浪漢?”卡耐奇說,“嗯,這就很難說了,各種可能性都有。也許他們發現了什麼,就被注射了某種致命藥物。也可能湊巧他們的大限到了,隻是自然死亡。畢竟曾經有那麼多流浪漢在那棟宅子裡借宿。”卡耐奇站起身,敲了敲他的煙鬥。我們也跟著站起來,去取我們的大衣和帽子。“慢走不送!”卡耐奇說著,語氣一如既往地親切。我們出了他家,在夜色中踏上了回家的路。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
Tip:拒接垃圾,只做精品。每一本书都经过挑选和审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