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羅麗婭的笑聲(1 / 1)

影子戰士 餘之言 3055 字 16小時前

羅麗婭帶著極具穿透力的笑聲,俏然走進羅長虎內心深處多日,導致他晝夜翻江倒海,不得安寧,而她卻渾然不覺,照例像沒事人似的同他密切接觸。那是1938年一個春光曖昧的上午,在蘇聯海參崴市郊深山溝裡的一座軍營裡,中國籍學員羅長虎靜坐在課桌前等待著報務教官的到來。朝陽穿過樹枝照射到窗上,羅長虎的腳下地麵上,晃晃悠悠地飄著亮點子,像翻飛的蜂鳥,抖落片片羽毛。教室裡散著溫馨的氣息,羅長虎的心臟開始加快跳動,血液快速流淌。這時,他聽到了教室外麵有“嗒嗒”的高跟鞋底敲擊石子路麵的聲音。這是集訓隊決定開設報務課後的第一堂課。聽說,來上課的教官是海參崴市郵電局的一名從事報務工作的女職員,名叫羅麗婭。對於學報務,羅長虎有著莫大的興趣。能把重要報變成電波,神不知、鬼不覺地跨越萬裡長空傳到目地的,這是多麼刺激的一件事呀。激動不已的他,對集訓隊隊長葉弗科夫中尉說:“我如果不把收報技術學得像我在江裡捕魚那樣得心應手,我就沒臉回國見抗聯的周保忠、趙尚誌他們。”中尉卻說:“那可不行。學成學不成,到明年春天都必須回國。你的國家正受到日本人的欺淩,需要你回去為抗日戰爭服務。你的抗聯部隊正急需情報人才,需要你必須儘快把情報技術學到手。你要樹立信心,在這一年的時間裡務必把自己磨練成合格的情報員。你如果沒有這個雄心,我可以捎信給趙尚誌讓他換人。我這個集訓隊的培訓成功率務必達到100%。”羅長虎趕緊表態:“我有信心取得優異成績。”他無論如何是不想就這麼回去的,他出來是學本領的。報務教官跨進教室的一瞬間,羅長虎的思緒戛然而止。進來的是一個不穿軍裝的年輕漂亮的姑娘。坐在前排的他看得真切,她的美是他生來從未見過的。棕紅色齊肩長發,會笑的亮晶晶的眼睛,朝霞般鮮潤的臉頰,淺綠色披肩與黃花長裙襯托下的高挑個兒,組合成了一個標準的俄羅斯美女。她衣服袖口、領口和扣袢都鑲著翠綠色的流蘇,身上散出一股嫩草破土時的泥土芬芳,讓人覺得她把外麵的春色帶進了教室。她的目光就像初春少見的雷雨天裡的閃電一樣,帶給羅長虎一種從來未有過的美妙感覺。她不經意間的一聲笑,就像靜靜的森林中突然傳來一聲百靈鳥的鳴叫,給他猝不及防地猛烈一擊。他覺得心快要蹦出喉嚨了。羅長虎沒能聽進這位名叫羅麗婭的報務教官講的第一堂課。他專注.99lib.地看著她,卻明顯地表現出了心不在焉。羅麗婭中國話說得很流利,她指著羅長虎問:“你,彆光坐在那兒犯愣呆,站起來回答我的問題。什麼叫莫爾斯電碼?”羅長虎支支吾吾地回答不上來。羅麗婭咄咄逼人,問:“你,叫什麼名字?這個問題你不會答不上來吧。”他有些慌亂,說:“叫虎娃子,不,叫羅、羅長虎。”下麵就有人竊笑。片刻,他又有些頑皮地補充說:“長虎,姓羅。與教官同姓。”女教官“咯咯”笑起來,笑得碧波蕩漾,說:“你與我同姓嗎?我的姓是芙根費特。你也是這個姓嗎?羅姓長虎同誌。”就是在這個時候,她的笑聲擊穿了羅長虎的五臟六腑,使他對學報務的興趣驟減。從此,他的心思像野馬一樣,常常脫離開羅麗婭的授課內容,向一個不應該去的方向飛奔。一段時間的迷茫過後,羅長虎覺察到,自從第一堂課沒能回答上漂亮教官的問題,她就不再把目光放在他這個“差生”身上。於是,羅長虎下誓:當不上優等學員誓不為人。他決心在今後的習訓歲月裡,多多向羅麗婭教官討教,把報務技術練得精精的,把報務知識學得實實的。從此後,他很快調整心緒,逐漸做到了課堂上極其認真地聽講,課下抓緊一切時間背電碼,練報。還弄了一台報廢的報機拆來拆去,琢磨它的原理和構造。然而,羅長虎給羅麗婭留下深刻印象的,並不是他的刻苦訓練,而是她一次咳嗽久治不愈,他弄來一些草藥治好了她的病。那天午飯後,羅長虎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藥湯進了羅麗婭的宿舍,進門二話不說,就執意讓她喝下。她狐疑地看著他問:“羅同誌,這湯子真的能讓我不再咳嗽?”他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她不再說什麼,她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這個中國小夥子的誠意。她接過去一飲而儘。她抹了一下嘴,笑說:“甜甜的味道,好喝極了。一碗就能治好病嗎?”他搖搖頭。晚飯後,他又送去一碗。連續一周,天天如此。羅長虎第一次進羅麗婭的房間時,產生了一種近乎一個少年要上戰場的感覺。這是深山軍營裡一個特有的房間,他好像進入了籠罩著一層神秘色彩的帳幕裡。他的這種神秘感是從嗅到一股奇特的香味開始產生的。她的房間裡飄逸著不知是什麼名貴花的香氣,淡淡的卻又直鑽他的心肺,是那麼新鮮、誘人。這種特彆的香味是他第一次嗅到。他環顧不大的房間,簡潔、明快、素雅、清爽,給人一種一立足舒適就很快湧上全身的感覺。他心裡說,這裡充滿著彆致的氣氛和應有儘有的完美。他的目光落在了窗戶上掛著的一個小花環上。“這特殊的香味,是那花環散出來的吧?那是什麼花?”他怯生生地問。她淡淡一笑:“噢,那花環是由三色紫羅蘭花編成的,我非常喜歡它。可它已經乾了呀。這房裡,有特彆的香味嗎?我怎麼聞不到?”他還是小聲說:“有,真的有,很特彆!”他每次退出她的房間,都要再回頭望一眼。他確信這房間裡所生的一切事都是美好的。在以後好久,甚至好多年後,他都沒有忘記那種特殊的香味。再後來,他才知道,那香是她的體香,並不是三色紫羅蘭花香。一周後,羅麗婭的咳嗽果然好了,呼吸暢快無比,氣色也如撥雲見日的天空鮮潤起來。她問他這是什麼妙藥。他說,明天跟我進山一趟就知道了。她是城裡來的姑娘,對森林中的花草早有向往。於是,她毫不猶豫地同他進了駐地附近的深山老林。遮天蔽日的森林神秘而誘人,直瀉的陽光穿過霧蒙蒙的空氣落在草地上,照射出種種好看的圖案,給人一種夢幻般的感覺。羅麗婭興奮之中有幾分膽怯,不由自主地向羅長虎靠近。他挺了挺偉岸的身軀,對她說:“儘情欣賞森林美景吧,什麼都不要怕。我從小在中國的森林中長大,對森林世界很熟悉,我早做了了解,這片森林裡沒有猛獸,因此,沒有任何危險。”她放心了許多,說:“有你在,我不怕。”就是這麼一句話,使他整個上午精神亢奮。他不厭其煩地向她介紹森林中的各種野花。她似乎對野百合與芍藥更喜歡一些。她問:“你是不是用百合與芍藥給我熬的草藥?”他把她領到山的向陽坡上,眼前出現了一片如火如荼的花。她驚奇地現,背陰坡上的雪還沒有完全消融,向陽山坡上這種不知名的花卻已開得異常鮮豔。它們根部還殘留著積雪,淺粉和深紅色的花卻給人一種火熱的視覺。她吮吸著它們的甜氣,把花蕊放到嘴裡嚼碎咽下,甜甜的氣味即刻浸入心肺。他說:“我就是用這種花給你熬的藥。它們叫達子香,是森林中開得最早的花,也是我最喜歡的花。”她捋了些達子香葉裝入衣袋裡,說:“我也喜歡上了它們,真的。”這一天,羅麗婭第一次悄悄打量了羅長虎一番。他長著高挑的大個卻不粗笨,俊朗的大眼睛中不時閃現出機敏的神色。仔細一瞧,他的整個容貌和風姿中,他的剪短的黑發和新剃的下顎上,都洋溢著和藹與果決、野性與雅致、靈動與執著的交合品質。應該說,這是個優秀的中國東北小夥子。這之後,羅麗婭又幾次主動約羅長虎到這片森林中采花、遊玩。她始終都把他當作學生,邊玩還邊幫他熟記電碼。他們把嘴巴當作發報機來練習。她的清脆的、他的渾厚的“嘀嘀噠噠”聲,在林中傳得很遠。有一些不知名的小鳥飛來飛去,嘁嘁喳喳地叫著與他倆策應,與他倆配合。羅長虎心底冒出充足的愜意,羅麗婭感到這種教學方式新鮮無比。她發現,他對電碼有著很高的悟性,他能根據編碼原理,自編一些電碼與她對答。他頭腦中對電碼的節奏感把握得很好。她預測,在接下來的發報課程中,他的“手跡”訓練也不會差了。果然,在難度最大的“手跡”訓練中,羅長虎脫穎而出。羅麗婭講解時中聽的女中音和她做示範動作的纖細柔軟的手指,使他先明白了“手跡”的含意。她說,報員用電碼報時都有自己的“手跡”,也就是說,每一個電報員敲字母“嘀噠”的節奏以及字母與字母之間的時間間隔,都有自己不同於彆人的特點,標誌著坐在發報機前擊鍵發報的人是八而不是8。優秀的報務員通過聽“手跡”,能辨彆出千裡之外的發報人是六或者是8,從而在實戰中能判斷出我方電台是否被敵方所捕獲和逆用。羅長虎對“手跡”訓練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下了很大的工夫。結業時,他能通過“手跡”,在幾十人的發報聲中,準確地把其中的某一人捕捉住。尤其,捕捉教官羅麗婭的報聲的成功率達到了100%。羅麗婭沒有想到,羅長虎這個來自對岸的東北大漢,看上去野性十足的美男子,竟有如此高的心智和如此細的心緒。他不但報務課學得優秀精到,俄語說得也很像俄國人那樣流利。有一次,他們到森林中采花。她問他什麼時候學了一口流利的俄語。他笑而不答,卻問她什麼時候學了一口流利的中國話。她果斷地說:“我是莫斯科外國語學院的學生呀,我不但中國話說得好,英語也很精通。”接著,她說了一段英語。他忙擺手,表示聽不懂。說她中國話說得流利,這是對她的恭維。他心裡知道,她說得不是太地道,但進了他的耳朵卻覺得頗具魅力。有時是一種優雅的饒舌和有節製的故弄玄虛,卻毫無聒噪之感;有時又以簡潔、明快、清爽的風格,韻味綿長地說上一段,沒有欲言又止的迂回和拖泥帶水的黏著,讓聽慣了東北話的他耳目一新。他覺出這是俄羅斯語風在中國話裡麵的巧妙運用,從內心願意每天都能聽到她那獨具匠心的話語。他又問:“外國語學院的學生怎麼會到郵局工作?”她說:“外國語學院的學生有什麼了不起的,能有一個這樣的工作已經不錯了,我很知足的。哎,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能說一口流利的俄語呢?”羅長虎定了定心緒,用俄語回答她:“這也很正常。早在19世紀末修建中東鐵路時,中國境內就來了不少白俄人。再後來,在蘇聯社會主義政權處於幼年時期時,又有不少國內革命戰爭被蘇維埃政權鎮壓鬥爭的白匪、白黨殘餘分子,從中蘇邊境界江逃竄到中國的東北以圖東山再起。因了這些曆史沿革和十月革命等諸多原因,當時東北內陸沿邊城鎮,俄人移居、兩國人聯姻混居況並不鮮見,瀕江臨邊的村莊街頭常見中俄混血的孩子。我從小和這些人混在一起,也專門請這些人教過我俄語,自然就熟道了。在我們黑虎鎮,不會俄語不行,不會俄語怎麼和鎮上的俄人打交道,不會俄語怎麼能派我到這邊來學習,不會俄語怎麼會認識了你?”她聽罷,“咯咯”地笑了好一陣子,然後說:“你的俄語比你的母語說得還地道。”他笑說:“那是在你聽來,這隻是你的感覺。就像在我聽來,你的中國話比俄語說得還好聽一樣。”她又笑:“這是什麼道理?我不懂。”他也笑:“我也不懂。”她笑得更厲害了:“不懂還說出來?”他不笑了,直直地盯著她,眼裡流露出濃濃柔情,說:“說出來的,你不一定全懂。你懂我的意思嗎?”她突然停住笑,蹙了一下眉,用異樣的眼光看著他,說:“什麼意思?我真糊塗了。我的抗聯戰士,在這個基地受訓後,你不會變成一個柔似水的女人吧。那可有悖於你們抗聯領導的初衷了。我一個蘇聯老百姓,是無論如何也瑞摸不透中國軍人的心思的。再見,長虎羅。”說完,率先跑出了森林。羅麗婭就這樣簡單地生硬地回答了羅長虎久存腦中的那個問題。羅長虎呆站了一會兒,然後,找到鬆樹密集的一片草地躺下。鬆脂的香氣隨著雨季的來臨而漸濃鬱。他仿佛看到,每一棵鬆樹上都有無數個小孔,正嫋嫋吐出香氣。這種香氣如霧般在他眼前飄來拂去,熏得他頭疼眼暈。以往他對鬆香有獨鐘,一入這個境地,總是無休止地吮吸,貪婪地享受。可今天卻有明顯不適。他知道,是羅麗婭帶走了他的包括嗅覺在內的全部感覺。此時,他對眼前的世界是麻木的,是厭惡的。然而,他並不想立刻衝出這氤氳香氣的包圍。他要切身體驗這種嗅覺之痛,他要挑戰這種心魂之痛。他想起了對麵的家鄉,那個位於烏蘇裡江中遊的黑虎鎮。這幾年,蘇聯遠東一帶,成了東北抗聯休整養傷、補充給養、訓練兵員的敵後根據地。抗聯的情報中心就設在蘇聯的海參崴市,黑虎鎮鎮東邊的小河入江口邊境一線,一直是抗聯七軍和抗聯第二路軍過江到蘇聯休整的必經之路。李兆麟、李延祿、周保忠、趙尚誌、崔石泉等經常從他家鄉的入江口來往於大江兩岸。他的家中常有抗聯領導人開會休息。兩年前的一天,剛滿十七歲的他,秘密參加了抗聯的地下組織。趙尚誌對他這個精明能乾、有文化、會講流利俄語的小夥子格外器重,經常交給他一些重要任務,後來,又把他送到了江東的抗聯情報中心訓練基地習訓報工作。在這兒,他學到做情報工作的基本技能,同時,也陷入了男女情愛之河。羅麗婭這個被報中心訓練基地聘請來的報務教官,在第一堂課上就悄然走進了這個情竇初開的中國抗聯戰士的心裡。但她明顯地表現出,對此,她不負任何責任。她的職責是把他培養成一名出色的報務員,使他將來回到大江西麵的中國境內去大顯身手。這一點,她做到了。她覺得,這足夠了。至於,這個羅姓小夥子陷入情網之事,與她毫不相乾。她從未向他示過愛,更未曾逗弄引誘過他。她與他之間的所有交往,都是正常的,都是經得起任何一級組織審査的。這些交往當然包括她多次約他到森林中散步。因為他懂森林脾性,所以她才約他而沒約彆人。這就像她懂報務,他隻能向她求教一樣。當然還包括她每次得病,總是請他去森林中采回草藥,熬成藥湯,看她喝下。這是因為這裡隻有他懂些中草藥妙方,除此之外,再沒有其他因素在裡麵。天氣日漸轉暖,森林中山坡陰麵早已冰消雪融,變成嫩綠一片。但小北風一刮,仍然有砭人肌膚的寒意。羅長虎卻全然不覺,他把軍衣脫下搭在肩上,隻穿件背心走出森林。這個周日,他在森林鬆香籠罩下的草地上悲哀地躺了整整一個下午。走進宿舍區時,迎麵碰上了教官羅麗婭。倆人都站住了,她看著他,“咯咯”地笑個不停。她說:“好家夥,你大概被林中的鬆香熏透了吧,渾身散著香氣。”他一臉凝重,抖了抖軍衣,說:“有香氣嗎?我怎麼聞不著。”她躲了躲迎麵撲來的氣味,敲打著飯碗說:“還是不聞這香氣的好,不然一會兒吃飯就覺得不香了。”說完,“咯咯”笑著想走開。他卻說:“慢走,我有一句話要對教官說。請你以後彆這樣對我笑好嗎?”羅麗婭愣住了,衝他說:“難道笑還有錯嗎?難道衝你笑一笑也要負責任嗎?難道我的笑聲是子彈嗎?難道這笑聲真的能把一個中國軍人擊中嗎?真是莫名其妙!”說完,又一笑,走了。羅長虎在黃昏中倘佯,想著羅麗婭的全副姿影,陷入了沉思。她是一個超凡入聖的姑娘。在她外表的溫柔平靜和動作的從容優雅中,透著一種壓抑不住的光輝氣質和豐富內涵。她的整個姿態上所顯露出來的優美激蕩著他,她的眼睛也非同一般地吸引著他。儘管她一向對學員彰顯著她的威嚴和靜穆,但她內在的柔情蜜意,仿佛違反她的意誌,時有在她嘴唇和眼睛之間飄散著的微笑中掠過。這些內在的美,她竭力隱藏卻又不由自主地隱約可辨地閃爍出來。他又想到了她敏捷纖美的身材、輕盈的姿態和風情萬種的快步,進而想到了她的腳。那一次,他送湯藥到她房裡。坐起來喝藥時,她那穿著薄薄長襪的纖柔的腳踝不小心露出來了。當時,她正捧碗在臉上,秀眼瞟了他一下,腳迅即像調皮的白兔一樣縮了回去。不小心,又伸了出來,又縮了回去。伸縮之間,他覺得,有一種過剩的生命力洋溢在她整個身心。他想,她有著表裡和諧、精神唯美的青春和旺盛的生命力。他耳邊又響起了她的笑聲。她那不露聲色的微微一笑、銀鈴般的抒懷大笑,每每穿透他的心,使他眷戀難舍、心醉神迷。她的笑聲真的擊中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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