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斯福說要送給我們一個大禮，除了讓我們緊張了一會更加細心地做好工作之外，並沒有對我們產生任何不利的影響，反而是因為他的這個說法，讓夢工廠的人變得更加拚命。而在夢工廠一幫人中間，最拚命的，恐怕要數導演組的人了。之前，在接到我讓他們編寫劇本的命令之後，導演組的一幫家夥都忙得底朝天，斯登堡、斯蒂勒、都納爾、維斯康蒂、布列斯、大衛·裡恩……，一群人基本上到哪裡手裡麵都拿著個本子。本子上麵密密麻麻都是東西，而且每個人的風格還不一樣。斯登堡的本子上麵，幾乎全都是圖，這家夥根本就沒有什麼畫畫功底，那畫畫得隻有他自己能夠看懂，而且極其慘不忍睹。斯蒂勒的本子上麵，全都是文字，而且十分的整齊。維斯康蒂的本子上麵是單詞（注意，是單詞而不是句子），所以當他告訴彆人他手頭的東西是劇本的時候，沒有人相信他，很多人都開他的玩笑，說他的那個劇本就是被人偷去了彆人都無法剽竊，因為沒人知道上麵到底寫的都是什麼。所有人中間最好玩的是布烈鬆，這家夥我覺得不去開染料鋪實在是可惜了，他的本子上麵花花綠綠至少用了十幾種不同顏色的筆書寫，紅的，黑的，藍的，橙的，而且還用不同的字體，這讓他的劇本五顏六色，搞得甘斯等人三天兩頭找他要劇本看，他們不是看劇本的內容，而是在看完劇本子之後，扯住另外一個人的領子：“怎麼樣，我說他下麵這段會用暖色調吧！你輸了，給錢！給錢！”結果布烈鬆一不小心就為夢工廠發明了一種新的賭博方式，把這家夥差點氣死。所有人中，最不忙的隻有兩個人。一個是我。《教父》的拍攝已經讓我累得快要瘋掉，而二哥的事情更是幾乎耗費了我的全部精力，所以目前我還是想修整一下，這是我的習慣。除了我之外，最悠閒的就是格裡菲斯了。這老頭現在的日子過得可滋潤了。每天早早到公司裡麵來，到我的辦公司裡麵蹭茶喝，然後就開始給彆人看劇本、提出修改意見，下午和我插科打諢，晚上跟著甘斯、斯登堡一幫人到外麵喝酒看女人，老頭子越來越紅光滿麵，精神抖擻。這天上午，在給彆人看完了劇本之後，格裡菲斯坐在沙發上，捧著茶，一邊看電視一邊哼著一首滾石唱片公司新推出的大碟中的一首流行歌，十分的享受。我坐過去，道：“大衛，你這老家夥這個月胖了多少？”格裡菲斯原本是個瘦子，乾瘦乾瘦的，剛到夢工廠那會不僅瘦，而且營養不良，我都懷疑一陣風就能把他給吹折了。可是現在，這家夥吃得膀大腰圓。“我也不知道胖了多少。老板，我們這個歲數的人，不能和你們年輕人。我們過了挑逗女人的年紀了，所以對自己也沒有什麼要求了，我們的目標隻有一個，那就是享受人生，該吃的吃該喝的喝。老板，我得提醒你，也不能太虧待自己了，該享受的時候，就得享受，人生美好，時光短暫呀！”格裡菲斯搖頭晃腦地說道。得！原本我還想教育一下他，結果反過來被人家教育了一通。“但是格裡菲斯先生，你現在還沒到六十呢，正是一個導演的黃金年齡，怎麼變得懶了起來。你知道不知道，現在全世界的觀眾可都是翹首渴盼你的新作呢，你就不能努力努力，把你一生的經驗，把你對人生的幾十年的感悟都拍出來？這樣的話，不僅僅給我們夢工廠爭了光，也能夠青史留名呀！”我舔了舔嘴唇，慫恿道。格裡菲斯立馬笑了起來，然後指著那幫分散在辦公室裡麵埋頭寫劇本的年輕人道：“老板，你看看，有這幫家夥在，不就夠了嘛，我呀，更喜歡把機會讓給他們，我在旁邊幫助他們，推一推他們就很高興了。這些家夥，比我更需要機會。”格裡菲斯看著維斯康蒂、斯登堡、斯蒂勒這些人，眼神中露出了欣慰。其實我明白他的想法。格裡菲斯現在活動很滿足，也很快樂。在電影上，他已經創造了屬於他的巔峰，如今，不管是好萊塢還是在世界電影圈，格裡菲斯已經得到了公認，成為了數一數二的電影大師，他已經功成名就了，自從獲得過哈維獎的終身成就獎之後，他就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了導演組年輕人的身上，他用他的經驗幫助這些年輕人，培養這些年輕人，尤其是維斯康蒂、布烈鬆和大衛·裡恩這樣的後輩，更是得到了他細心的指點，進步神速。他跟我說過：“老板，好萊塢是一代淘汰另外一代的過程，看看這幾十年，多少人被淘汰了下去，多少人成為了過眼雲煙，夢工廠的未來，在年輕人身上，我和都納爾這樣的人，黃金年代已經過去了，對於我們來說，如果能夠幫助年輕人，提攜他們讓他們少走彎路，就是最大的貢獻。那樣一來，也算是我們為夢工廠儘了一份力。”他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做的。他沒有絲毫的爭名奪利，而是潛下心來為年輕人們的成長做了很多的事情。這些事情，我都記在心裡。但是在我心裡麵，這個老頭依然可以在電影上走出很多事情來，因為我知道他的能力，我想最大限度地展現他的能力，最大限度地展現他的才華。“大衛，你這老家夥就是偷懶！不要搞得主動把機會讓給年輕人那麼慷慨的樣子來，我告訴你，夢工廠現在有的是錢，隻要本子好，都投資，咱們沒有數量限製，也沒有規定一年拍多少部電影。所以你這把老骨頭還得給我折騰起來！年輕人需要鍛煉，你們這老骨頭更需要鍛煉！不然還不都生鏽了！我問你，你手頭有劇本沒有？”我對格裡菲斯一點都不客氣，看著他，睜大了眼睛。房間裡麵的一幫家夥看著格裡菲斯都笑了起來。“大衛，你這老家夥實在是該罵！簡直就是偷懶。”斯登堡笑道。“老板，劇本我手頭還真的沒有什麼合適的。”格裡菲斯聳了聳肩。“得了吧，不要在我這邊扯淡！我還不了解你！你手頭的劇本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我搖了搖頭。“哪有那麼多，也就十幾個。”格裡菲斯急了起來，脫口而出。哈哈哈哈哈。辦公室裡麵哄堂大笑。格裡菲斯這才意識到自己中計了，也跟著訕訕笑了起來。“那就拿出來幾個優秀的讓我看看吧？”我樂道。“老板，要是有好的劇本，我早就拿出來了，關鍵是我自己都沒有滿意的，在你那裡就更上不了台麵了。”格裡菲斯撓了撓頭，十分的為難。“我可不管這些，好不好，得我說了算。吉米，到大衛的辦公室裡麵把他的劇本給端來幾個！”我對吉米擺了擺手。“OK！”吉米轉身一溜煙跑了出去。“第二個抽屜裡麵！上麵的那個紅色文件夾！”格裡菲斯破鑼一樣的嗓子響了起來。不大一會，吉米就滿頭大汗地遞給了我一個紅色的文件夾，看樣子這個文件夾裡麵的劇本，是格裡菲斯相對成熟的作品。斯登堡、斯蒂勒等人這個時候也不寫劇本了，全都湊了過來想看一看格裡菲斯到底藏了什麼好東西。我打開文件夾，從裡麵抽出了一疊厚厚的文稿。格裡菲斯寫劇本習慣和我不一樣，我喜歡在打字機上一口氣敲下來，他不一樣，他用手寫，而且是寫一段劇本，旁邊就畫著分鏡頭的草圖，這樣以來，不僅有了劇本的內容，連電影的效果都出來了。所以對於他來說，一部電影的劇本寫完之後，這部電音的整體的影像、鏡頭、場麵調度已經在他腦海中完成了，他要做的，隻是根據這些進行拍攝而已。確切地說，這是老一代好萊塢人留下來的優良傳統，這種工作方式，可以極大地縮短電影的創作時間，也有利於導演對於電影的整體把握。但是這種方式，在好萊塢年輕一代的導演中以及滿滿失傳了，夢工廠在這一點上還算不錯，導演組的那幫人多多少少都繼承了這個優良的傳統，但是在其他電影公司，已經很少有人在寫劇本的時候會畫出分鏡頭草圖了。柯立芝的這個劇本，寫得非常的認真，字跡工整，草圖更是畫得十分的生動，看著這疊厚厚的文稿，我就仿佛看到了這個老頭在結束了一天的工作之後，回到家裡打開台燈，戴上他的老花鏡一筆一畫地寫著他的劇本。這就是老一輩電影人的工作態度！而看看現在的好萊塢，現在的電影界，有幾個人導演能夠想格裡菲斯這樣創作電影呢。格裡菲斯說得沒錯，好萊塢是一個一代淘汰另外一代的過程，但是問題是，再過一百年、兩百年，人名回顧這段曆史，依然會記得格裡菲斯，記得茂瑙，人們會稱他們為電影大師，而跟在他們身後的無數電影人，人們能夠記得多少呢？格裡菲斯說他的那個時代過去了，其實這句話某種程度上說是對的，從時代變遷的角度上說，他的那個時代真的過去了，但是如果從精神曆程上說，他的那個時代永遠都沒有過去，而且已經成為了不朽。“大衛，你這部電影寫的是什麼呀？”斯登堡看著格裡菲斯的那個劇本，皺起了眉頭。“眼睛長在你的臉上，你不會自己看呀？”格裡菲斯看著斯登堡笑了起來。然後，格裡菲斯拿過了那個劇本，摸索著上麵的封麵，聲音低沉地說道：“我給你們說一個故事吧。關於這個劇本的。”看著他的表情，我們全都被吸引了，紛紛湊了過來。格裡菲斯點燃了一支煙，然後看著窗口喃喃地說道：“應該是十五年前，那個時候，我還在拍攝一部電影，那部電影後來沒有被搬上銀幕。”“你的電影還有沒被搬上銀幕的？不可能吧？”斯登堡看著格裡菲斯大聲叫了起來。十五年前，格裡菲斯在好萊塢還是十分搶手的導演，他的電影竟然還有沒有被搬上銀幕的，不僅僅出乎斯登堡的意外，也讓我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曆史上，我還沒有聽說過格裡菲斯有什麼電影拍攝過之後沒有放映的。照理說，這樣的舉動根本就不符合格裡菲斯的性格，另外對於電影公司來說，這顯然也是不符合公司利益的，一部電影經過投資，經過了製作，卻不能夠放映，這樣對於公司投資來說是一個不小的損失。“大衛，那部電影怎麼沒能放映呀？”我低聲問道。“其實那部電影並不是電影公司要求下線的，而是我要求他們不要放映的。”格裡菲斯搖了搖頭，昂著腦袋看著天花板，言語中充滿了惆悵和懷念。然後他沒有搭理我們，思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回憶之中。“那是一部關於災難的電影。一部災難片。”格裡菲斯把煙摁滅在煙灰缸裡麵，臉上露出了一絲笑容：“當時那部電影是派拉蒙電影公司投資拍攝的，題材也是由公司決定的，當時他們認為拍攝災難片效果可能會很好，而且一定能夠吸引民眾的觀看，至少能夠在票房上麵有強大的號召力。你們都知道，那個時候的好萊塢，票房最重要，隻要能賺錢，電影公司的老板們是不管其他的什麼東西的。”“當時公司進行了大量的討論，災難片有很多種，顯然，選擇哪一種在災難片對於票房有很大的影響。我們討論了很多，到了最後，得出了一個共同的結論，那就是拍攝海難片。”格裡菲斯的一句話，讓我們全都坐直了身體。“海難片！？大衛，這個題材絕對很好！彆說是十五年前，就是現在拍攝，也能夠賺大錢！”甘斯吼道。甘斯說得一點都不錯，災難片曆來都有數目巨大的觀眾，而海難片在好萊塢一向並不是很多，而且這麼多年以來，好萊塢電影中還沒有湧現出這樣題材的優秀電影。如果是好的海難片，絕對既叫好又叫座。十五年前，格裡菲斯在好萊塢絕對是頂級的導演，而且那個時候，派拉蒙電影公司擁有著當時巨大的實力，加上這樣的一個好題材，格裡菲斯的這部電影絕對一炮打響。但是問題是，在我的記憶裡麵，格裡菲斯好像從來沒有拍攝過什麼海難片。我們看著格裡菲斯，期待他說下去。“電影的題材決定下來之後，我們就開始撰寫劇本。這個任務自然由我來完成，你們知道我的脾氣，我導演的電影，喜歡自己寫劇本。為了寫好這個劇本，我幾乎跑遍了美國的大港口，向那些老水手打聽一些海難的事情，收集到了很多的資料。”“有一天，我在紐約的一個港口遇到了一個中年人，年紀大概有四十多歲吧，他整天呆在碼頭上，每天做的事情就是直勾勾地看著大海，一坐就是一整天。我對這個人很感興趣，直覺告訴我，這個人的身上一定有故事。而且這個故事很有可能和我的電影有關係。”“我就借機和他聊天。開始的時候，他並不願意和我交談，後來還是我一點點的開解，慢慢打開了話匣子。他說他原來是一個水手，在一首世界頂級的大油輪上麵工作，他很喜歡那個工作，喜歡跟隨那個巨大的輪船在海上航行，從一個城市到另外一個城市。”“在他的描述裡麵，那艘輪船是世界上最大的一艘輪船，也是最好歡的輪船，可以容納一兩千人。他費儘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在那艘輪船上找到了一份工作。那艘輪船起航的那一天，是他第一次踏上那艘船。在那艘船上，他愛上了一個女人，一個漂亮的英國女人。他們在船上相愛，那趟航行，簡直就是甜密之旅。”“兩個愛人，纏綿在碧海藍天之下，那是他一生中最美妙的時光。”柯立芝說這些話的時候，房間裡麵安靜極了。“但是這兩個人相愛得越深，就越擔心這趟旅途的完結，因為當這艘船抵達目的地紐約之後，那個女人就要上岸嫁給一個男爵。兩個人在船上為這日期的臨近而煩惱，甚至希望這艘船能夠永遠留在海上不登岸。”“結果有一天晚上，當船航行的時候，發生了海難，海水蜂擁灌入大船，大船很快就傾瀉，折斷，淹沒。一個豪華的輪船，最後變成了一個人間地獄。他說那一幅幅慘淡的景象，他一輩子都不會忘記。許多人被大海吞噬了生命，他帶著心愛的女人在輪船沉沒的瞬間逃了出來，逃到了一塊木頭之上。但是那塊木頭很輕，無法托起他們兩個人。在最後的時候，那個女人放棄了那根木頭，帶著微笑永沉海底。”格裡菲斯的這個故事，讓房間裡麵安靜一片，所有人都被他的這個故事打動了。“後來呢？”斯登堡問道。“後來中年人就活了下來。他留在港口，永遠守望著大海，他覺得或許有一天，他心愛的那個女人會出現在他的麵前。”格裡菲斯苦笑了一下，道：“這個海難，成為了他一生的永恒。”“大衛，你的這部電影，我覺得可以叫《泰坦尼克》！”看著格裡菲斯，我不由得脫口而出。而格裡菲斯聽到了我的這句話，一下子站了起來！格裡菲斯說的這個故事，震動了我們所有人，而辦公室裡麵所有的人中，最震動的人，是我！格裡菲斯說的這個故事，嚴格地說，是這個海難，讓我想起了曆史上最著名的那次沉船事件！曆史上海難事件有很多，但是最出名的，顯然是1912年的那艘號稱曆史上最豪華的輪船，那艘號稱不朽之舟的悲劇之船！從英國的南開普敦出發，目的地為美國的紐約，號稱永不沉沒的船，卻在北大西洋上撞上了冰山然後沉入海水之下，由於缺乏救生艇，1500人桑葚海底，造成了和平時期最嚴重的一次海航事故！這艘船的名字，在曆史上膾炙人口。泰坦尼克！這艘夢幻之舟的故事，自從1912年它永沉海之後，就在民眾中間停止過流傳。這段充滿著悲劇的故事，自然也成為了很多人關注的焦點，泰坦尼克沉默之後，就在媒體上麵有了大規模的報道，而很多紀實文學的作者也都寫了不少文學作品。但是影視作品，卻從來沒有出現過。格裡菲斯說這的這個故事，並沒有提到泰坦尼克號，那個故事有著一個十分寬闊的背景，這個背景在我看來，甚至是有些模糊的。但是我卻不知道的，腦海裡麵第一個想起的就是泰坦尼克。想不到的是，格裡菲斯在聽到我的那句話之後，一下子站了起來。“老板，你，你，你看過我的劇本了？”格裡菲斯看著我，臉色蒼白，嘴唇都抖了起來。“看你的劇本？我什麼時候看過你的劇本。你的劇本從吉米帶過來我就沒碰。”我指了指格裡菲斯手頭上的那個劇本，笑了起來。“可是老板，那你怎麼……”格裡菲斯臉上露出了不可思議的神色。看著他的神色，我一下子明白了格裡菲斯的那部電影到底是拍攝什麼的了。泰坦尼克！難道他真的拍攝泰坦尼克了！格裡菲斯拍攝泰坦尼克！？這在電影史上可是從來沒有聽說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