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1 / 1)

當哈利講述完他和瑞秋那天在河邊的談話時,我突然發現不管在以後我繼續聽到了一些關於她的我不知道的事,都無所謂了。我知道她是愛我的,我也知道她是如何愛我的這就夠了。我開始瘋狂地想念她,想著她當時是如此不安地向我隱瞞這一切,隻是因為她不想讓我受到傷害。在哈利的腦中,他覺得思念一個已經去世的人就像重新陷入了愛河裡一樣。我發現他隻是說他自己而不是在說我,而且他也是在思念他的妻子而不是瑞秋。接下來他要告訴我的內容讓我覺得他會讀心術,“雖然我們想念著不一樣的她,但是心情卻是那麼的相似。”“其實我的意思是,亞曆克斯,”他把我的沉默看作是我沒有理解到他說的:“如果你要問我我們可以以何種方式去愛一個人,我隻能說我回答不上來。”接著他也沉默了,我以為他說完了,但是他堅持要繼續講,好像我問了他一個他必須要回答的問題一樣,無論如何他都要回答。“我想我必須要說,愛就存在於我們靜靜的生活中,她和我都是。也可能,是一個需要被理解的問題。”他看向彆處,慢慢地說著,仿佛房間裡隻有他一人。然後我發現他是在自問自答,我花了好久的時間去思考答案。無論我想不想,他都要向我傾訴他對於愛的理解。“我們一起坐火車去倫敦的時候,她總是讓我先上車,這是我的習慣。”他歎了口氣說:“她要等我坐好了她才會上車。通常我坐的位置都是麵朝我們去的方向,所以你知道,不管車廂有多忙,不管找到我的位置要花多長時間,也不管需要麻煩多少人,她都願意等。她會在站台周旋幾次,當她在外麵沿著火車的走向走的時候我在火車裡頭做著同樣的動作。等到她看見我找到座位之後,她就會找離我最近的地方坐下。即便我們沒有挨著坐也沒關係。她更關心的是我在啟程的時候有沒有不舒服。有一次我問她這樣做是不是很費事,她說一點都不會。其實我不知道要不要相信她。”他邊笑著邊說:“有一天,我透過車窗玻璃看著她。那時我剛找我的位置,儘管我對麵還有兩個位子是空的,我可以坐得很舒服,但是我還是請彆人把他們的包都移開。我從車窗向她揮手,示意她可以上車了。但那時她還站在站台上,我看到她的時候她還沒有看到我。我看到她的嘴唇在動,所以我想她可能是在跟誰說話,但是我看不到對方是誰。結果我發現她是在對她自己說話。接著當她抬起眉毛,雙手放到嘴唇上,長長地歎了一口氣的時候,我意識到她是在生氣。亞曆克斯,你明白麼,因為挫敗而生氣。”他又停了下來,好像在等待我的回應一樣,但是我也不知道說什麼。“我想,”最後他還是接著說:“這就是她愛我的方式吧。所以她要這樣向我撒謊,假裝一點也不介意我的這點滑稽的習慣。她一次也沒有那樣說過。現在當我坐火車去倫敦的時候,再也沒有人願意為我做這些了。現在已經沒有人假裝他們不介意我大大小小的胡言亂語了。”接著我們兩人都靜靜地坐著,看著爐火。我以為哈利會讓我告訴他點我和瑞秋相互深愛的細節,但是他沒有。我也不確定如果他真的要求了我會不會講。但是我覺得我還是會告訴他一些的,比如早晨我醒來的時候,會發現她在看著我。她微笑著,我從她眼裡看見安慰的神情,她會說:“你剛剛去哪兒了,亞曆克斯?你在夢裡都去了哪兒?”我便把她抱到我的懷裡,再次閉上我的眼睛。她說:“沒關係,沒關係,你現在已經回來了。”然後她自己又會在我的懷裡重新入睡。有時睡太久了我不得不叫醒她。這時,好像就是我讓我們賴床一樣,她說:“起來吧,我們找點兒事做。現在就起來吧,不然時間就都溜走了。”說完她便會起床。有時候她也會改變主意,我們繼續在床上待著,然後我們就會睡眼惺忪地做愛。之後我會把早餐拿到床上,打開遮光板,臥室牆上的和玻璃外麵的,所以裡外沒有太大的區彆。我們坐著吃早餐,然後商量著接下來我們要做什麼。然後,我們把早餐吃剩下的東西放在地板上,又躺床上繼續聊著,聊得更多更久。我們把羽絨被拉到下巴下麵,躺著靠在枕頭上,蜷縮著靠在一起。“我們就像偷渡者擠到一起取暖一樣。”八月末的一個周六她這樣說著,她把頭放在我的臂彎裡,身體貼著我。天氣很冷,一陣風吹來把東西都吹得飄了起來,然後又落到地上。除了我們,房間裡的東西都在動。在那樣的早晨,我們聊了很多,也聊著我們各自心底的願望。我們沒聊什麼重要的事,隻是相互分享著無數個轉瞬即逝的想法。過去她不怎麼說話,但也不是在沉思的樣子。她隻關心哈利告訴我的那些東西,連她小時候發生的事情都比不上這些。有一次問她和艾薇在一起的長大的日子怎麼樣,為什麼她倆的關係這麼緊張的時候,她隻說:“我們活得夠久了嗎?我們對這個世界的了解足夠了嗎?”那天早上她沒解釋這個句子是什麼意思,也沒說是不是她從哪兒借鑒的。說完這話她就轉過身去躺在她自己那半邊。最後我也轉過身躺著,我說我很抱歉我問了不該問的。她轉回來衝著我微笑著,她這笑容我還是沒有讀懂,但是這個笑容讓我閉了嘴,不再問更多的問題。我是從我母親那兒學到如何解讀微笑的。從學校放假回家的第一天,她讓我坐下,然後她告訴我她把她所有類型的微笑都取了名字,就像人們給海上或者沙漠上刮過的風取名字一樣。她把這些名字一個個地都教給我了,一邊講一邊演示各種微笑給我看,直到我明白每一個的意思。她要讓我看到她的微笑就知道她的感覺。她說她之所以要教我這些,是為了我放假回家的時候能更明白她一些。她說就像讀一本書一樣,這樣一來我們之前的間隙就會少很多。她說如果我儘力去記這些的話,儘管我們之間還是有隔閡,但是我們也能像河上的船和水波一樣那樣相互磨合。多年以後,她快要壽終正寢的時候,我還是記得如何分辨她的這些笑容。所以最後她已經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的時候也沒關係了:我坐在她的身邊,握著她的手,她衝著我微笑。我知道她想要對我說什麼,於是我告訴她我也是。我也學會了如何解讀瑞秋的笑容。她最喜歡的,最不喜歡的我都知道。我最高興看到的一種笑容就是想要我“停止”時她的那種不經意流露出的笑容,但是也不是很常見,即使我那樣做,她也隻是偶爾那麼笑一下。那種笑容裡麵有隨著時間流逝沉澱下來的甜蜜,我一看到這種笑容就知道她是相信我的,相信我說的我愛她。“不顧一切?”她會皺著眉頭說:“真的不顧一切嗎?”“不顧什麼?”我重複著,完全不知道她在說什麼。“什麼不顧一切?”我笑著,這時她就會露出那種笑容然後上前來吻我,然後說:“沒關係,亞曆克斯。沒什麼。我知道你愛我。我知道你真的愛我。”我以為不談過去是我和瑞秋之間的一種相處方式。她經常會時不時地問起我的過去,儘管我覺得如果我們能一起回憶過去我會更幸福。有個周末的早上,當我們在床上躺著消磨時光的時候,我曾經嘗試著想告訴她關於羅比的事兒,但是我不知道我該不該說出來。我們吃了些水果,又喝了些咖啡,接著我們又躺了下來。她伸手來抓我的手,把我的手放在她的胸前然後眯上了眼睛。我看著她的胸輕柔地起伏,我的手也跟著起伏。她動之前好一陣兒我倆什麼都沒有說。她扭動了一下身子讓自己躺得更舒服些,頭抵著我的脖子,接著又抵著我的肩膀,如此來回反複。一會兒把我的手從她的身下抽出來,一會兒又把我的手像之前一樣放在她胸前。她說:“跟我說點什麼吧。”我問:“什麼?”接著她說:“隨便什麼,什麼都可以。”“比如呢?”我又問。“真的,亞曆克斯,什麼都可以。”她說:“說點什麼,給我講個故事。給我講點我不知道的,給我講你之前沒告訴過我的事情。”這時,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什麼,我發現我自己開始給她講我和羅比的事情了。我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把一切都告訴了她,以一種我從沒有用過的方式,甚至之前我在學校大家關著燈交換故事的時候也沒有講得這麼細致。那天早上,我在床上一直講著這個故事,瑞秋一個字也沒有說。我認為她聽得如此仔細是因為她不介意我告訴她這事兒,她不會因此而看扁我。所以我一直接著講,把我能說的都說了出來。我講完故事之後,她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我看見我的手在她的胸上有規律地起伏,這均勻的呼吸證明她已經睡著了。一開始我覺得我並不介意。事實上,我真的不介意,但是那天下午她出門之後,我獨自站在廚房裡泡茶,突然一個念頭在我腦子裡閃過,她在我一開口的時候說不定就已經睡著了。上帝知道那時刻對我來說是多麼的重要,因為我終於把一直埋藏在我心裡最深處的秘密告訴了彆人,我完全沒有意識到其實我的秘密還是隻有我一人知曉。但是哈利問我的事情都跟這些無關,所以我還是一直沉默著,而他還是接著講他的故事。他和瑞秋見過麵後不久,安東尼打來電話說他收到瑞秋的信了,一切都安排好了。但是當哈利問他到底是怎麼樣的計劃時,他一開始很小心,不願意透露,然後突然就說他要掛電話了。他叫哈利不要擔心,一切都會沒事的,他再次感謝了他的幫助,接著電話就斷了。瑞秋也不願意告訴哈利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哈利對這個模糊不清的會麵安排有點兒擔心。他擔心她會不會遵守她的承諾去見安東尼。其實他對於安東尼再次跟瑞秋聯係這事兒也還是有點不舒服的。第一,他對於安東尼所說的他會“著眼於現實”還持有保留意見。第二,在這種情況下,按安東尼的一貫作風,他會用暴力的方式來釋放情緒。第三,他說,安東尼是個優柔寡斷的人,還有他本來就是個不可靠的人。客觀地說他們之前是失敗過一次的,所以很有可能會再次失敗。如果他在最後一刻決定不出席的話,他自己很可能就是會麵失敗的原因。這樣一來就真的前功儘棄了,也讓瑞秋持續地暴露在他的威脅之下,不知道他今後會做些什麼事情來讓瑞秋顏麵掃地。有一天早上他在驚恐中醒來,他想起瑞秋那天提到安東尼時的情緒的爆發,然後他想她是不是真的反應過度了。如果她的反應並沒有過度的話,那他是不是應該開始重視她的那些話呢。為了減輕自己對整件事的顧慮,再加上實在不知道該向誰尋求幫助了,所以一天之後他給艾薇打了電話,之後他們見了麵一起聊了這事兒。他對我說,儘管會麵還算不錯,但是他還是覺得他自己失敗了,他沒有很好地傳達自己的想法。他說出這些事情的時候艾薇表現得很激動,她說他就是個笨蛋,還說他一直太看重瑞秋了,他低估了她的能力。走到這一步了,她的領域裡頭已經沒有誰能超過她了,他不知道她已經和伍斯特的一個律師結婚了嗎,難道不是應該停止像個小狗一樣跟在她身後了嗎?艾薇說,安東尼隻是想讓瑞秋道個歉,就是道個歉而已。他早就不喜歡她了,再也不是感情方麵的事情了,他真的沒有惡意。她說他現在完全就是一個正常人了。“我的意思是,哈利,拜托,他是個搞IT的。”她說:“比起他你能有多正常啊?”他覺得有點憤憤不平,她說她也同意有的時候會被憤怒衝昏了頭腦,但是那已經是過去的事情了,難道哈利還不明白嗎?哈利向艾薇解釋說,他之所以會擔心其實是因為艾薇說的這些都沒有事實可以證明,全都是因為那天安東尼在他公寓裡的表現,還有他眼中閃爍的那種特彆的光芒。但是她放了哈利一馬,所以哈利也沒再提起。接著他問,萬一他們其中一人最後失去控製了,忘記了他們的決心了呢,他們之前的關係也不會比現在好。他建議說,他和艾薇都在場的話就可以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也沒什麼壞處。艾薇說哈利管得太多,但是最後她還是妥協了。她一邊看著她的日程一邊說,她要抽些時間去阿什莫爾的募捐會上看看,到了周末的話她也要像其他人一樣去募捐。周四的時候肯定有她可以參加的募捐活動,可以很好地為他打掩護,這樣瑞秋就不會因為她在那兒而生氣。但是她也不能保證一定能參與進去,但她會儘力。哈利感謝了她,並說他們周末應該保持密切的聯係,還問她要了電話號碼。最後,他發現他可以把保留意見放在一邊。另外,按照艾薇的觀點來說,那些隻是他自己對安東尼的評價,而且他也隻是聽過他的故事而已。而且,他能比瑞秋更加客觀地來看待這件事情,也沒有像瑞秋那麼深地被牽涉到其中。因此,他可以放心,大家就還是執行原來的計劃。六月二十七日下午,瑞秋和我開車去牛津,與此同時,安東尼和艾薇也在進行著完全一樣的旅行。而我,是我們當中唯一一個對即將到來的事情一無所知的人。哈利說安東尼又給他打電話的時候是一個星期四下午兩點鐘左右的時候。電話響的時候他正在他的房間整理考卷。電話聲音很嘈雜,安東尼好像是用手機打的。但是哈利聽到一串“嗶嗶”聲後電話就斷了,他才發現電話是從公用電話打來的。過了一會兒安東尼又打來了,他立刻告訴哈利,他半夜必須要見瑞秋,就在湖邊。“她說我沒有彆的選擇了。去不去隨便我。所以我決定去。”“但是為什麼要這麼晚,為什麼約在那兒?”“她不想彼得森知道,這就是原因。那兩人都很執著。她準備到那兒見我,我的意思是我無所謂。我認為,這一切就要發生了,是吧。這才是重要的。如果我們這樣做的話,他是不會知道的。她隻需要離開他五分鐘左右,這樣我們就可以談話了。”“在湖邊?”哈利說,“你不能第二天在城裡見她嗎?這樣的方式未免太不正式了吧……”“那是你看到的瑞秋,哈利。總之,沒事的。我還多喜歡這樣的。就像以前的一樣,是吧?”“那艾薇呢?”哈利問:“你們有沒有把你們的計劃告訴艾薇?”“我還沒說。我也不會告訴她。我為什麼要告訴她呢?”“你為什麼不應該告訴她呢?”“哈利,在這整件事中,她給我了無限的悲痛。她把她那點小詭計都告訴我了,她準備去博物館參加什麼募捐,這樣她就可以看似巧合地去牛津。我是說,我知道她討厭那些。她經常在抱怨那些事兒。真是個不怎麼樣的借口。她就是想到周圍晃晃,想掌握事情的走向。她倒助了我一臂之力,真不錯,但是也隻能到此為止。她也不能怎麼樣,我也不會相信她。我本來也不打算告訴你的,但是我覺得反正瑞秋也要告訴你。現在你知道了,我也輕鬆了些。我是說,謝謝你。我真的很高興我和她終於要見麵了。”“沒事。”哈利說:“沒事,不用謝。我隻希望事情能有個了結,真的。”安東尼笑了,他說他相信無論以何種方式,事情都會解決的。在他掛電話之前,哈利說他希望第二天他們能聊一下,這樣他就能知道事情解決了沒有。他們約定第二天早上在他學校的辦公室裡一起喝咖啡。哈利接著說他的故事,他提醒我他邀請了瑞秋和我去他的房間,讓我們可以把行李放在那兒,如果沒有帶禮服的話還可以借他的。然後在去大學發獎學金之前和他一起喝了一杯紅酒。我記得,哈利說那個夏夜我倆都沒有穿外套,最後隻有瑞秋帶了包。她堅持要帶著那個包去吃晚餐,直到她去湖邊的時候還帶著那個包,但是警察卻一直沒有找到。哈利說,五點左右的時候,他正在把杯子都拿出來,並檢查冰箱裡的夏布利酒。這時他決定要讓艾薇知道這一切。他不明白為什麼安東尼不願意跟她交流,不願意告訴她。他覺得這個時候他需要有她的支持。他打她的手機但老是會轉接到語音信箱。他看了看鐘,發現他還有時間走路去阿什莫爾,然後看能不能在她的公司找到她。他坐在椅子上,寫了一張紙條,把安東尼告訴她的都寫在了上麵。如果她不在辦公室的話,他就準備把紙條留給她的秘書。他在紙條上了還多寫了點內容,他說他希望艾薇在結束前能從募捐會離開,溜進學校,然後朝著湖邊走,這樣她就能監視著安東尼和瑞秋。他又寫了附言,把去秘密花園的路線告訴了艾薇,還說哈頓肯定要去貴賓席用餐,所以他肯定不在他的保安室,他建議她在十一點半左右的時候悄悄溜進學校,然後去秘密花園。“他吃晚飯的時候不會鎖門,”哈利寫道,“他吃完飯後總是要待到很晚喝點咖啡。”所以她很容易就可以把自己隱藏起來,在那兒監視他們。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地溜出學校。他告訴她說他決定吃過晚飯之後去拿大學獎學金,在那兒看事情的發展。所以,他看見瑞秋離席朝著湖邊去的時候,他就給艾薇打了個電話。他走到阿什莫爾,但是他也沒有找到她。所以他隻有把紙條從她的門縫塞進去,他確定她去募捐會之前會到這兒來放她的東西。六點過十分左右的時候,他在他的房間裡等著我們的到來,他還是有點擔心艾薇不能看到那張紙條,然後他又打了她的手機。這次她的手機開機了,但是卻沒有人接。這時他聽見我們上樓的聲音,我們到了之後試了試禮服大小,他給我們倒了夏布利酒,然後這個夜晚就開始了。他沒有找到和瑞秋單獨說話的機會,有我在場他不敢提起這個話題,因為他已經對她作出了承諾。吃晚飯的時候氣氛有點奇怪,他一直在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她一直很興奮,甚至有點緊張,哈利看見她一次又一次地看自己的手表,還看見她在桌子底下偷偷看手機。他還注意到她堅持吃飯的時候要帶著她的包,她不願意把包留在他的房間裡。他隻能認為這肯定和包裡被他偶然發現的東西有關。我們到達的時候,他把包拿到偏房去,想把包裡的東西都倒出來,結果一本勃朗寧的書掉了出來。一切都按照計劃進行。這時,他準備吃過晚飯後趁我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地去老圖書館。我們相互道了彆,他說他要回到他的房間去還有點事。我們剛一轉過身,他便爬上了螺旋樓梯。他不太確定瑞秋會不會猶豫,看樣子我們已經要走出大學了。但是幾分鐘之後,他站在窗戶邊看見門衛沿著院子在往下走。他從口袋裡拿出電話準備給艾薇打電話,才發現老圖書館這裡根本就沒有信號。他知道現在還沒必要,但是他要獨自麵對這個小問題還是讓他有點煩惱的。所以他隻能用他腦子裡出現的第一個方法:拿起在他麵前桌子上的台燈,開開關關台燈幾次。他覺得艾薇可能正抬頭看著這圖書館的窗戶。其實沒有人能在那麼遠的地方看到他閃燈,但是為了自己能安心,他還是這樣做了。當他看見有燈從秘密花園那邊閃爍表示回應的時候,他非常吃驚,那閃爍的燈光看起來是從更高更遠的地方來的。更讓他吃驚的是,過了一陣他又看到了第二盞燈,這次更近了,他覺得這次肯定是在秘密花園裡麵了。接著他又有些迷惑,還有些害怕,直到他意識到第一盞燈肯定是他看花了眼,其實是他自己台燈的光在玻璃上的倒影,但是第二盞肯定是艾薇。遠處的燈停止閃爍之後,哈利看到門衛從涼亭邊出現,在圖書館下麵走著。他看見他站在院子的北入口邊,四下環顧了一會兒,沿著入口走之前又抬頭看了看鐘,最後他的身影消失在六號樓梯口處,開始了他的夜巡工作。現在幾乎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哈利希望的樣子發展,他鬆了一口氣走回到螺旋樓梯,他想著很快所有的事情就都會過去,都會被解決的。那時,我坐在黑暗的地方打盹兒等著瑞秋,他從我身邊走過,然後走到了陽台,想要回到他的房間去拿他自己的東西,還想回房間在窗戶那兒看著瑞秋從湖邊回來。這時,他聽見了她的尖叫聲,他知道還是出事了,安東尼和瑞秋肯定打起來了。他被嚇得不能動彈,一步也不能移動,也無法思考。然後他看見我跑過,摔倒在樓梯上,他轉過頭看到一個身影從廣場跑上來,跑過我之後便朝著學校大門跑去,他覺得那肯定是艾薇,整個過程不到一分鐘。當哈利覺得他自己恢複過來了的時候,他沿著走廊跌跌撞撞地快走,他想走到門衛那去報告他所看到的一切,然後告訴門衛湖邊出了事。但是他走到那兒後卻發現沒人。然後他想起他看見門衛去巡邏了,那樣的話他可能也聽見了尖叫,所以他應該已經跑向湖邊去看發生了什麼。他確定我和門衛兩個人是可以阻止他倆打架的,或者彆的什麼。他想起了哈頓告訴他,在舞會那晚安東尼攻擊了茜茜的事,他很擔心,他不知道瑞秋能不能像茜茜一樣反抗。但是他也不覺得會發生什麼嚴重的事情,因為他想著我很快就會找到瑞秋,我肯定會幫忙的。這時,哈利告訴我,他發現他有好幾種選擇。他可以去湖邊看發生了什麼,有沒有什麼他可以幫忙的,或者他可以回到他的房間,從窗戶那兒看,再者他也可以回家等著。可是艾薇像那樣逃跑了他有些生氣,因為她肯定看見了些什麼。會麵出了問題他也很悔恨,他想著我到那兒的時候,瑞秋肯定要向我解釋。最後,想到他就算留下來也幫不上誰的忙,他決定還是先回家。他徹底被累壞了,他走向格洛斯特綠色車站去打車的時候,覺得自己連腳也要抬不起來了。他又給艾薇打了一次電話,但是還是隻聽到鈴聲一遍一遍地響,沒有人接。晚上他模模糊糊睡去的時候,對於整件事情他更希望自己能在早上就看出些端倪。他覺得很累,他把他的鬨鐘定得比平時晚了些,但是他也隻睡了幾個小時。他被一陣持續的敲門聲驚醒,他的門鈴也一直在響。他從他的床上摔了下來,隨意地把睡袍裹在身上,蹣跚地走到臥室的窗戶邊。當他看到警車停在車道上的時候,他知道瑞秋肯定出事了。突然他覺得眼睛好痛,好像很強烈的光照著他的雙眼一樣。他還覺得他的胃好像掉到地上去了,摔了個粉碎。當他慢慢地從臥室出來,走到樓下的時候,他知道無論如何自己都要保持清醒,他要想清楚待會兒在答話的時候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這樣,他就要自己對事情有個了解,無論發生任何事情,他都要一直堅持他的說法。他不明白為什麼警官不告訴他瑞秋如何了,他們隻是說她與一起案件有關,他繼續追問的時候他們就不回答了。所以,他也決定就按照他最開始計劃的那樣回答他們的提問,他會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隻告訴他們些皮毛。其實除了他們要在湖邊見麵以外,他對整個會麵的安排一無所知。他當然不會告訴他們艾薇也在那兒,更不會告訴警察他們四個人之間的過去。廚房裡的亮光讓他不得不閉上了他的眼睛,他寧願幻想是在跟我說話,也不願意對著警察帶來的錄音機說話。他回答得很謹慎,他隻是為了遵守和瑞秋之間的約定,不能告訴我一丁點兒關於她和安東尼過去的事情,他可不願意造成什麼誤會。在這種情況下,他當然就會說他沒有理由認為瑞秋受到了什麼嚴重的傷害,他想其實隻是安東尼和瑞秋打架打得比較厲害罷了。當哈利在描述他這一決定的時候,我真是很難找到合適的詞來描述我的感覺。我覺得我最強烈的一種感覺是厭惡感,當中有夾雜著憤怒、震驚、沮喪和悲傷。這些感覺幾乎讓我肉體焦灼,有幾次我都感覺房子好像都在顫動。有那麼一個時刻,在一切再次恢複平靜之前,當哈利的語言開始扭曲的時候,我覺得我好像是在水下聽他說話一樣,他的聲音開始伴隨著轟隆聲,扭曲盤旋在我的腦子裡。之後他的講述又變得正常了,我聽到他說他要表明立場還是有點困難的,警察一直在問一些很直接的問題。令我覺得受打擊的是,他不知道他講的這些對我的影響多大,他全神貫注地繼續著他的講述,非常急切地想要講述給我聽,因為他終於找到一個聽故事的人了。他接著往下說,聲音聽起來既冷淡又很冷靜。那個晚上,他坐在他的廚房裡做著偽證,結束的時候他說因為他們很輕易地接受了他的答案,所以問話完成的時候他覺得沒什麼不舒服的,他還給他們泡了茶,說他們肯定比他還要累。他們謝絕了他的茶水,當他看見有個警察在對他說的話做記錄的時候,他突然覺得他本不應該這樣做的。要給出最初的立場是很容易的,他說,那天早上之後他又被要求去參加訪談,而這次做起來就要困難些了。八點左右,幾個警官到他家裡來拜訪他,請他去局裡一趟,他們說不會耽擱他很久的時間,他們隻是例行公事問幾個問題。就在去警察局的路上,他們就那麼漫不經心地說瑞秋被謀殺了。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