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1 / 1)

一出那間房子,我就打算去哈利的房間見他,但走到半路,卻去了湖邊。當我走到發現瑞秋屍體的地方時,心中突然對哈利有了一股憤怒,而且對艾薇也有了一股恨意。對於這種情緒我自己都很驚訝,我瘋狂地跑起來,就那樣哭哭啼啼地一路跑到了運動場的另一邊,坐了下來,希望自己能夠平靜下心情。等到最後,終於控製住了自己的情緒。我對自己剛剛情緒失控的樣子很是陌生,我開始有點不認識自己了,我站起來試著走動一會兒,試圖清醒清醒自己的頭腦。我想起了艾薇郵件中的那堅定的語氣。她說自己很安全,知道我是不可能發現什麼事情然後改變這一切的,而且她也承認自己隱瞞了一些事實,但那些事實都是值得隱瞞的,還讓我不要相信哈利,最好是不要聽他講所謂的故事了,趕緊回到倫敦。這些她說得都很堅定,很真實。但我除了鄙視什麼都沒有,她以為我會因為她這麼簡單的勸阻方式就屈服,怎麼可能呢。但她對哈利的一切評價,說他的故事沒有真實性可言確實對我還是產生了一些影響。等到我最後又走到湖邊,準備再次去他屋裡的時候,我在想如果那天艾薇真的沒有去的話,要麼就是哈利實在是太好騙了,被瑞秋編的謊言所騙了,要麼就是他自己編了個故事。艾薇給我的感覺要我自己從這兩種可能中去選,總有一個在說謊。但就算我相信了艾薇的,從哈利的有些事情中,我也覺得兩個都不相信。我想我現在麵臨的事情要比預想的複雜得多。哈利午夜開始講述這些故事的時候,就已經非常清楚邀請我來是有目的的,而且也解釋了他這麼做的原因。我也同意要認真聽他講完這些故事,這才是我要繼續做的事情,在我來之前,感覺哈利並沒有特彆地隱瞞他想做的事情,他開始就說這是一個又長又複雜的故事。艾薇建議我走肯定是沒有仔細思考的:他確實是有些想法,但是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對於他的這些想法我還想要再觀察一段時間。所以說艾薇的郵件隻是堅定了我要繼續待在這兒的決心。我想,聽了他的故事之後,我的感情又有了新的變化,我比之前要更冷酷無情了,具體點說,就是感覺對什麼都有了一種懷疑的態度。哈利也沒有說自己說的故事就一定是權威的版本,而且我也已經從我這麼多年處理的案子中學到了很多,能知道他說的這故事——艾薇說她沒有去過醫院的這件事——如果是真的話,接下來繼續講的過程中,一定會被揭穿的。而且我知道肯定會是以一種我無法預料的方式,所以接下來的內容很有可能讓整件事情又不一樣,或者是說哈利編造的這個故事中的人們的角色也會有些變化。而之前的一件小事,很可能到最後成為關鍵事件。於是帶著這樣的期待,我又再次到了哈利的屋子,敲響門,然後坐在他的對麵,想著不要給他說任何艾薇郵件內容的事情,我就等著瞧他要怎麼敘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考慮到已經到中午時分了,他問我要不要在喝茶的時候也吃點東西然後再繼續開始講,我同意了。他便走到了邊房去準備。我往後挪了挪自己的位置,聽著他在隔壁的腳步聲,刀子撞擊盤子的聲音,還有反複開關冰箱的聲音,大腦一片空白,就等著他用故事來填充我的大腦。出來的時候,他端著個托盤,上麵有些芝士和餅乾,然後給我倒了一杯茶,又繼續開始講故事了。他說其實當時並沒有仔細想清楚,就在那次夏季學期之後,給瑞秋提供了免費的假期食宿。他完全沒有想到後來瑞秋會成為他在伍德斯托克路房子裡的房客,住了整個第三學年,後麵還住了一段時間。艾薇其實在八月末的時候寫信給瑞秋了,信中說她在秋季學期的時候不會再給予她經濟上的支持了,很明顯瑞秋第三學年的學費會是個問題。她的獎學金能幫到一些忙,但是瑞秋在九月末告訴哈利說她正在找工作,所以說她的課程就隻能在晚上進行了,就在那個時候他就卷進這件事情裡麵來了。哈利給她提供了他房子裡麵的閣樓,說他本來就在找房客,但一直沒有成功,所以說她可以現在就住進去。這就是他把房間給瑞秋的原因,但其實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他知道作出這個決定肯定也有因為孤獨的原因,而且房子裡麵一個人住確實顯得很空曠。為了讓瑞秋能夠搬進去,哈利邀請了她去看地方,順便去他廚房裡喝點茶。他還時不時地給她介紹自己生活的地方,還有生活的方式,這樣讓她能儘快地了解這裡的一切。哈利說了自己待在家裡麵的時間,還有她可能會見到的周圍的人,什麼時候清潔工會過來打掃,還有她要做的事情,以及家裡一切她需要知道的事情。從一開始,哈利就說好了,不會收取任何的租金,希望瑞秋能理解,她能夠搬進來,照看這間房子,是因為支持她的原因。哈利也不希望瑞秋抱有任何感激之情,同時他沒有避諱說他之前和哈頓商量的事情——哈頓會一直關注瑞秋的,希望瑞秋能夠意識到學校對她的學業要求還是挺高的,如果她能夠儘快達到標準甚至是超過標準,肯定也是對她有益的。瑞秋沒有立刻給出回應,但是好像又同意了哈利所說的一切。同時,哈利也覺得最好是先讓她知道哪些事情不應該做:晚會、嘈雜的音樂之類的事情是要杜絕的。雖然就當時所知,瑞秋是沒有和任何人談戀愛的,至少是沒有認真談戀愛,所以哈利覺得如果要更安全的話,希望她不要做些事情同上學期被發現的一樣。最後加上了一條:不要帶人進屋過夜。但讓他有些驚訝的是,她卻提到說有可能會有人來看她,還問行不行。哈利說偶爾來的話,當然可以,但是希望他們來玩時能夠優先考慮學習的事情,而不是那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後來,哈利還在想這樣會不會太過於苛刻了。不過他也覺得在這種情況下,這樣說也算厚道了,如果真的是什麼重要的人,也不會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協議生效後,他們就開始重新看待對方了,繼續按照他們所期待的方式在一起生活,各自做著各自的事情。大多數的晚餐,哈利都是在學校大廳吃的,而瑞秋好像也很滿意自己一個人的日子,就一直待在閣樓裡學習。最後形成了一種規律,他們經常見不到對方,閣樓感覺也是相對獨立的,在瑞秋搬進來的時候,哈利給了她一把前門的鑰匙。但是哈利一直都挺喜歡她在閣樓裡的感覺,喜歡她製造出的各種聲音:在浴室裡唱歌的聲音,還有頭手倒立,突然“砰”的一聲掉在地上的聲音,還有在廚房裡弄得鍋碗瓢盆“叮叮當當”的響聲,都讓他很享受。如果她覺得自己有些孤獨的話,會在晚上的時候到他的屋子問好,然後在壁爐邊坐著聊天,可能就是聊一首最近令她困惑的詩,或者是她無法理解的一本。他說有的時候,會有種感覺她想用聊天的方式來感謝他為她做的一切,這就是她的方式。但他們在聊天的時候,她很放鬆,完全不是一年前他們在課堂上時候的樣子。隨著時光的流逝,她來找哈利聊天的次數越來越多,到了夏季學期的時候,她開始在花園裡複習功課,就坐在哈利平常看書的草地的另外一邊。所以有的時候,哈利也會為她拿一杯檸檬汁,然後休息一會兒。瑞秋可能會告訴他說有篇文章她有了新的思路,或者是說她現在正在寫一篇哈利可能感興趣的文章。最初的時候,他還很確定艾薇會慢慢理解瑞秋並且釋懷的,所以有一次他還給艾薇打了電話,希望能夠給她解釋一下瑞秋的情況,問她是不是反應有些過了。他還希望能夠說清楚現在的情況,告訴她他們不是在演菲爾丁,她對瑞秋的懲罰是不是已經夠了,是不是應該讓往昔恩怨就這樣過去了。艾薇回的話倒沒有很讓人傷心,讓他吃驚的是她說話的方式,語言裡讓哈利感覺非常生氣。因為她說根本就不關他的事,如果他真的知道瑞秋做了什麼的話,他就不會對現在的情況有任何疑問了。甚至在她的聲音裡都能感覺到憎惡,所以最後哈利放棄了,而且瑞秋好像也很滿意他倆現在這樣的生活。在那一年,她的學業進步很快,在英國學院資助獎學金的時候,她拿到了第一名,需要再讀一年研究生。哈利說,這也就意味著至少有幾年他都會是瑞秋攻讀哲學碩士學位時的導師,一直等到她到了倫敦讀博士的時候,才算是“斷了”,哈利就是這樣描述的。而且因為讀博士學校都會有資助,例如提供一些教師的職位,這樣也就意味著她能自己養活自己。在接下來的幾年裡,他們聯係得非常緊密。哈利一直都很高興看到她每年的進步,而且因為她取得的那些成績,他也有些自豪。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在大英圖書館見一麵,至少會一個月一次,有時候還更多。如果哈利要去倫敦做調查的時候,或者是有其他原因去倫敦,都會在一起喝咖啡,或者吃個午飯。她還給哈利說了再次和我見麵的事情,說以前在伍斯特就認識我了,這次很驚訝發現自己愛上我了。而且還給哈利解釋說,因為我們結婚比較倉促,所以沒有時間想要請哪些人來我們的婚禮,最後隻請了我們的見證人理查德和露辛達還有就是艾薇。聽到這些哈利還是有些受傷的,但是他知道,他也沒有什麼理由去,而且他也能夠理解我們。但是他要求瑞秋一定要讓他有機會請我們去宴會貴賓席吃次飯,當作是慶祝。瑞秋還給他寄了那天的照片,而且給他寫了信,說那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哈利她有多麼高興,希望他能夠享受到有女兒的感覺。而且令哈利高興的是,瑞秋告訴他說因為她結婚,她和艾薇和好了,至少是到了一種她倆會交流的地步,有的時候還會更親密一點。再就是到了今年初夏時候的事情了。過了很多年,哈利都從未想起過安東尼或者是茜茜,也完全沒有再次想起那次紀念活動當晚發生的事情了。沒有聽到安東尼的任何消息,其實也並不會感到特彆奇怪,其他被學校開除的學生,差不多都是這種情況,不會有聯係的,特彆是對於這種做了一些讓自己很丟臉的事情的學生。他想安東尼可能已經定居國外了,而且也沒有和任何人聯係,包括他同年級的人。之前謠傳說他在另一所大學畢業了,現在已經在美國的某個地方重新生活了,但是哈利總是避免去過多了解。瑞秋也從未說起過他,而哈利也不會讓瑞秋說,所以差不多哈利都要忘記安東尼這個人了,直到五都很高興看到她每年的進步,而且因為她取得的那些成績,他也有些自豪。隔一段時間,他們就會在大英圖書館見一麵,至少會一個月一次,有時候還更多。如果哈利要去倫敦做調查的時候,或者是有其他原因去倫敦,都會在一起喝咖啡,或者吃個午飯。她還給哈利說了再次和我見麵的事情,說以前在伍斯特就認識我了,這次很驚訝發現自己愛上我了。而且還給哈利解釋說,因為我們結婚比較倉促,所以沒有時間想要請哪些人來我們的婚禮,最後隻請了我們的見證人理查德和露辛達還有就是艾薇。聽到這些哈利還是有些受傷的,但是他知道,他也沒有什麼理由去,而且他也能夠理解我們。但是他要求瑞秋一定要讓他有機會請我們去宴會貴賓席吃次飯,當作是慶祝。瑞秋還給他寄了那天的照片,而且給他寫了信,說那天發生的事情,告訴哈利她有多麼高興,希望他能夠享受到有女兒的感覺。而且令哈利高興的是,瑞秋告訴他說因為她結婚,她和艾薇和好了,至少是到了一種她倆會交流的地步,有的時候還會更親密一點。再就是到了今年初夏時候的事情了。過了很多年,哈利都從未想起過安東尼或者是茜茜,也完全沒有再次想起那次紀念活動當晚發生的事情了。沒有聽到安東尼的任何消息,其實也並不會感到特彆奇怪,其他被學校開除的學生,差不多都是這種情況,不會有聯係的,特彆是對於這種做了一些讓自己很丟臉的事情的學生。他想安東尼可能已經定居國外了,而且也沒有和任何人聯係,包括他同年級的人。之前謠傳說他在另一所大學畢業了,現在已經在美國的某個地方重新生活了,但是哈利總是避免去過多了解。瑞秋也從未說起過他,而哈利也不會讓瑞秋說,所以差不多哈利都要忘記安東尼這個人了,直到五月末的一天,也就是在瑞秋被謀殺的前幾周。那天早晨,哈利坐在大英圖書館較為安靜的珍貴書籍和音樂間,而且是自己最愛坐的桌子前,之前他和瑞秋很喜歡坐的位子,每隔一段時間就看一下自己的懷表,想還要多久瑞秋才會示意他可以休息一下了。他看了一兩次瑞秋坐著讀書的地方,她的一縷頭發就落在她麵前的書上,眉頭時而會皺起,她每次聚精會神的時候,都會有這個表情。但就在那個時候,他感覺自己看到了另外一個人,另外一個人正在盯著瑞秋。他又掃視了一下房間,看到他的那一刻,瞬間感覺很不安,不知道為什麼,然後那人就消失在了視線裡。這時他才恍然大悟,再盯著看的時候,發現站在那兒盯著瑞秋的人就是安東尼。他看著瑞秋又看著安東尼,才確定了安東尼看著的就是瑞秋,而且瑞秋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觀察者。突然,瑞秋抬頭,用嘴形對哈利說“咖啡”,然後就笑了,眉毛都上揚了。這時,哈利站起來,非常確認瑞秋肯定看到安東尼了,但是他回頭想再次認出他時,發現他已經不見了。哈利那天喝咖啡的時候,並沒有提起安東尼。他想如果她看到了安東尼在圖書館,一定會給哈利說起這件事情的,如果她沒有看到的話,他也覺得沒有必要去提醒她這件事,就告訴自己,這隻是個巧合而已,或者說那根本就不是安東尼,隻是某個長得比較像他的人而已。但是等到第二個星期,同樣的事情又發生了,而瑞秋還是什麼都沒有說,哈利有些不情願地決定,去接近安東尼,跟他聊聊,看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最後真的有機會了。那是在六月上旬的一天,瑞秋那天最後走的時候,沒有約上他一起,所以隻有他一個人,在大英圖書館咖啡館站著排隊。他在想著安東尼,想著怎麼會這麼奇怪。甚至他不是很確定安東尼是不是知道他也在圖書館裡,但是他知道,從一開始,他們的目光就相遇了的,所以說肯定是看到了。但當他們真的見麵的時候,的確挺讓人驚訝的。他站在隊伍裡,聽到的第一個聲音就是一聲笑,這讓他想起了安東尼、茜茜和瑞秋一起上課時他的笑聲。這時,他有些感覺自己在做白日夢,但卻想到了如果他們聊天的話,他要說些什麼。第二次他聽到的是一聲很溫柔低沉的笑聲,感覺就是從他右邊發出的聲音,而且近得就像他倆的頭已經挨到了一起。這時,他才慢慢緩過神來,剛剛並沒有做白日夢,聽到的笑聲是真的,回過頭去,就看到了安東尼。他臉上一副以前很喜歡的斜嘴笑,而且臉上的眉毛也稍稍擠在了一起,感覺有些熟悉的困惑表情。然後安東尼說了哈利從沒想過他們會說的話。“要不要順便去我家看一下,我就住在街角那兒,花不了五分鐘的。”“不好意思,我想我不——噢!安東尼,是你嗎?安東尼·特裡希克?”他知道隻要一說出口,安東尼就會看出他是在偽裝的。“饒了我吧,哈利,我知道你剛剛一直都在看我。我想我要和你談談。但是我不想在這兒說。拜托,我已經沒事了,相信我。”然後他轉身便走到了門那兒,哈利跟在他後麵,感覺安東尼知道哈利一定會去一樣。他們離開圖書館,穿過天井後,安東尼在他前麵一次跳兩級階梯似的在表演著,哈利還停了一會兒,觀察他這是在做什麼,所以後來他都要慢跑著趕上安東尼,他都已經跑到街上去了。等到最後哈利趕上他能看到安東尼的地方時,他一下子又消失在了人群裡。哈利覺得他已經完全迷失方向了,但是突然又看到了,安東尼就站在馬路的另一邊,在空中揮舞著自己的一隻手。哈利穿過馬路後,天居然下起了雨。是那種隻會在初夏時下的雨,非常大,但是不冷。哈利這才想起把自己的傘忘在了咖啡館的櫃台上,還有其他的東西都遺落在那兒了。但是他除了跟著安東尼慢跑,也沒有辦法回去取東西了。這時安東尼正在躲避著路上的出租車和公交車,迅速地轉到了一條往主路的南邊走的一條小巷子,然後出來後就到了一棟紅磚大廈的後麵。就在那,安東尼停下來了,回頭看了看哈利,哈利正在努力趕上他。於是他又開始跳位於他們前麵的階梯。經過一段狹窄的梯級,然後穿過一個感覺像是庭院的地方,但因為走得實在太快,而且雨也下得很大,哈利除了看到那裡滿是蕨類植物,還有些熱帶地區的樹,其他什麼都沒看到。那些從枝丫掉下來的水滴,讓人有些發抖。然後他們就到了一麵低綠門前麵,不斷地抖動著身上的水滴,安東尼摸索著自己的鑰匙,最後他們就進屋了。哈利說,當時他們站在門口,互相看著對方,隻讓他想起了一個詞,唯一一個可以用來描述安東尼廚房的詞,是“絕望荒廢的地方”。“夏天的時候,這種事經常發生,沒有辦法的。”安東尼一邊用手扇開飄浮在房間中央嘈雜又窒息的空氣中的蒼蠅,一邊說。“而且住在一樓又很潮濕,沒有辦法的。”他遞給哈利一塊擦杯盤用的抹布,要他用那個弄乾頭發,然後他脫了自己的鞋子,在裡麵塞滿報紙,也給哈利的鞋子裡塞滿報紙,並且把鞋子立在了牆邊,示意哈利在廚房坐著。其實哈利想到“絕望荒廢的地方”這個詞不是因為那天一直盤旋在他們頭上的蒼蠅,也不是因為從安東尼桌上的報紙就能看出的潮濕環境,而是因為這房間感覺已經有幾個月甚至更長時間都沒有任何東西移動了。感覺一切都很臟,而且“結痂”了,毫不誇張。我知道哈利說的安東尼去的那個咖啡館,就在大英圖書館的裡麵,瑞秋死後我曾經去過一次。那是在我回去工作之後,但還沒有開始休假的一個周末。那段時間,每周都過得很混亂,周一到周五都是在工作中度過,我已經覺得要沒有了任何瑞秋或者是我倆的回憶的痕跡,感覺自己已經完全投入在工作中了。但是周末的時候,瑞秋還是時不時地出現在我的腦海中。也許是某個周六的早晨,一醒來,想到的就是她,最後睜開眼睛,發現躺在床上的不過就隻有我自己罷了,心中竟如此期待她也睡在身旁。其實那段時間也沒有什麼事情做,於是心中起了去了解以前我工作時她都在做些什麼事的念頭。所以我開始出門去尋找她曾經給我講過的那些地名。坐在布魯斯伯裡廣場的長椅上,她曾經給我講過經常在這兒吃午餐,或者漫步在溫德爾街上,書店裡有個咖啡館,我通常會在那兒看看周末的報紙。為了她曾經說過的這些話我甚至有一次去了南岸的詩歌圖書館,隻為尋找她曾經的身影。那之後便也去了大英博物館。在她死後的幾個月的某個周六早晨,我沒有躺在床上臆想我們之間的談話,而是沿著河,走到了國王街十字路口的北邊,在尤斯頓路上漫步,看著風景。我想我是不是應該要去辦一張讀書卡了,這樣,我便能長期來這兒讀書,而且有可能會發現值得研究的項目。等到了那一天的時候,我卻隻走到了天井中庭的地方,在咖啡館裡坐了一會兒,知道就算我這樣做也無非是徒增傷悲。於是我便站了起來,盯著王室圖書室看去,感覺那是靠著很多的玻璃建起來的。然後我便過去看了看展廳的地圖,就在那兒發現了有一張寄給哈利的明信片。然後走上了一個台階,給自己買了杯咖啡,看著人們吃著東西,談論著事情,或者是大笑著,我突然心中生出一股憤怒之情,自己本來也可以和他們一樣很幸福的。我又坐了些時間,直到我自己毫無目的地盯著彆人,彆人發現後也回盯我的時候,我覺得還是趕緊走吧。走下樓梯那一刻,我多麼希望當時瑞秋邀請我來這裡吃午餐的時候,我沒有說出我很忙的話,沒有說我要見客戶。那時候如果有時間吃午飯,而且要和彆人一起吃的話,那陪伴的人一定是客戶。“每次都是工作,”她這樣說過一次,“又不會殺了你,偶爾一兩次放鬆自己,看看真正的世界是怎樣的吧。”我記得當時我還說大英圖書館又不是什麼見世界的好地方,於是她也就沒再要求我了。我問過一次,為什麼每次她都願意去那兒,而不回學校看書。她說,有時候很喜歡那種感覺,她不僅是要查閱資料,而且還想要待在人群中間。她說,無非就是生活場景的改變,看些新鮮東西而已。但她卻從未說過,在那兒會見到哈利這件事。看到之前一直都有哈利寄來的明信片,我知道他們還有聯係,會偶爾見上一麵。但瑞秋卻從未說過,他們如此親密,而且她在牛津讀書時,哈利為她所承擔的責任。這一切,居然都在她死後,我才得知的。雖然我隻覺得艾薇作為一個女人,真的是看錯了太多事情,但在郵件中,她寫到她的教女很不喜歡分享,喜歡把事情放在心裡這一點,倒是完全沒有看錯。我知道瑞秋平常是會撒些小謊的人,就像以前她趁我不在的時候,會使用我的桌子,用完後,抽屜還半開著,卻從來也沒有給我說過她用了我的桌子。但如果哈利所說的事情都是真的,那我想,瑞秋可能有更多秘密沒有告訴我,還有更多的謊言。但是,想到她是在艾薇那種人的管教下長大的,我也沒有覺得有什麼好奇怪的了。那天下午,坐在哈利的房間裡,看著他慢慢地在麵包上塗抹黃油,然後又拿了一塊芝士放在自己的盤子裡,我不知道,他是否了解我其實一直也在這些故事中,當他也在猜測著的另外一半故事中,在那個暑假結束的時候,他勸瑞秋結束我們之間的關係的事情,他知不知道當時瑞秋的男主人公就是我呢。當我看著他一邊嚼著手中的食物,時不時還拿餐巾紙擦擦自己的嘴角,頭腦裡想到的卻是他坐在廚房裡,對瑞秋說出那麼多的條條框框,然後給了她住進閣樓的很多條件,這時我便開始有些討厭這個老頭了。我討厭他乾涉了我倆之間的關係,討厭他為瑞秋做的一切,還有為我做的一切。我問過瑞秋,為什麼在秋季學期開始前,她要突然就拋棄我的事情。這時,我明白了,哈利曾經說過,她的錢都由哈利來解決,但是給出了很多的條件。我們曾經說起過這個事情的,那是在理查德和露辛達婚禮後的有天早晨,我們躺在我公寓的床上,一起醒來,吃完早飯,又鑽到被子裡睡覺了,我說起了這個話題。我們談起了那次在學校裡一起度過的暑假,說起了我們當時每天晚上在湖邊散步,度過了很多美好的回憶。我倆都說起了我倆第一次接吻的畫麵,那天午夜,我們躺在哈頓秘密花園的草地上,就是那一刻,我瘋狂愛上她了。聽到這裡時,她笑了,我用手遮住了她的嘴巴,示意她不要笑了,我是很認真的,而且,就是從那時起,我一直愛著瑞秋。“怎麼可能?”她說,“你怎麼可能在那個時候愛上我?那時候我們甚至都還沒有開始約會呢?亞曆克斯,那時候,你完全都不了解我。什麼啊,你意思是從那時候起,你就一直都在追求我嗎?因為想著我,每天都與蒼鷺為伴,然後日漸消瘦嗎?”我也笑了,當然在那之後我偶爾還是交往了一些其他的女人的。我和那些女人也會在海布裡區走走,月夜下樹影婆娑,我的手會放在她們柔軟的頭發上,吻著對方。有時候,我還會帶她們回家,一起睡下後,聽著她們講自己的故事,偶爾還會在第二天早上走之前,一起吃個早飯,允諾說下次還會再打電話的。瑞秋問我,之後有沒有按照說好的再打電話給她們,我沒有否認,但是真的打得很少。她們在講述自己故事的時候,都能感覺到我心中的空虛,每次發生這一切的時候,我都會感覺自己身處異地,感覺那個一直在我身上動著的那個人並不存在,自己完全心不在焉。就在那之後,我問了瑞秋,為什麼在那個暑假結束就拋棄我了。“出了什麼事?”我們纏繞在被子裡,我的手捧著她的臉問道。我又問了一句,“發生了什麼事?”然後抬頭與她目光對視,把頭挨過去。“你再也不要提起來了,再也不要。”她把頭退了一點,躺在了枕頭上,然後盯著天花板看,手擋住自己的嘴巴,在我還想繼續說的時候,她便閉上了眼睛。“你明白的,很恐怖,你所做的一切對我來說是很恐怖的。我無法理解這一切,在我們一起度過了一個愉快的暑假之後,你居然拋棄了我。”誰都不知道暑假的那個吻對我來說意義有多麼的非凡。第二天早上,我去了哈頓那兒,因為前一天午夜他衝出那扇法式門把我們趕出花園的原因,我都一直很擔心他會破壞我們之間的好事。但是當我見到哈頓之後,他隻是說想要把它“當成秘密”,給我說了一些他對瑞秋的看法,但都是一係列無法理解的評論。他說的一切對我來說都沒有作用,我也不太關注,我隻是覺得鬆了一大口氣,因為他沒有過多地管這件事情。那之後的第二天他就走了,好像是因為假期的原因去了國外,所以直到後來十一月我才見到他。那天,也沒有其他任何人見到我或是瑞秋。學校很多的其他房間都用於暑期課程和來訪的學者了,所以我們相當於是在自己的小圈子裡生活。我們一起生活的局麵不會被任何人打擾,感覺整個學校都是我們的,隻需要把自己完全交給對方就可以了。日子就一直這樣平淡地過到了九月的最後十天。這時局麵被攪亂了,因為她開始出現了一些細微的變化,雖然我一直告訴自己不會的,不會的。直到有一天,就是開學前那一天,我們就站在牛津站等她要上的火車來,突然她把手從我手中抽了出去,對我說“一切都結束了”。那天站台上非常擁擠,而且也很嘈雜,所以當她說“我們最好還是不要約會了”的時候,有那麼一刻我都一直以為自己聽錯了。但當我再次去拉起她的手時,她又說了一遍,“再也不要這樣了,可以嗎?我們再也不要這樣了,亞曆克斯?我們就是玩玩而已,不是嗎?我想我們倆都是因為太孤獨了吧。”她說的時候,感覺也沒有設想好說辭,就像是在做一件她理所當然的事情,但還在猶豫要怎樣開始,所以還帶著奇怪的笑容,總之是我以前從未見過的笑容。我想要問她為什麼,她肯定是誤會什麼了,一定是一時想錯了,我們很開心啊,而且我們可以再溝通,她可以告訴我我哪裡還需要改正的啊。但她卻隻輕鬆地說了一句,沒有什麼可談的了,我們在暑假前也不是什麼朋友,所以我想以後也沒有必要見對方了吧,真的不要了。她還說,她的朋友這一兩天就要回來了,我的朋友也是一樣的,學習上的事情肯定也會變多,這就是個暑期的小插曲而已,我真的反應過度了。我被她的一番說辭驚呆了,怎麼會這樣的。想想那些我們在每個早晨一起醒來時,談論的那些事情,多麼的真實和美好。但現在她卻要我不要再傻了,難道她就這樣否定了那些我們在一起的開心的日子?就是那個時候,我告訴她我愛她。聽到這個後,她哭了,安靜地流著眼淚。沒有抽泣,沒有顫抖,什麼聲音都沒有,就隻是站在那兒,一動不動地,眼淚從臉頰上靜靜地流下來。也沒想著要擦一下,就讓它們那樣落下來,盯著我。最後,我忍不住了,伸出手想要幫她擦擦眼淚,但她輕輕地握住了我的手,把它們推開了,說,再也不要對她說那樣的話了,她很抱歉,真的很抱歉,是有些事情發生了,但是她無法解釋,發生了一些她希望我永遠都不要知道的事情,因為所有發生的這些事情,她不得不一個人承擔。很長一段時間都不能被分心了,隻能關注自己的學業,真的沒有選擇。對我們兩個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再也不要說話了。我就那樣站著,盯著她的眼睛,完全不能理解這一切,多麼希望這一切都沒有發生,我知道無論我說什麼,她都不會改變主意。於是道彆後,我便走開了,離開了她,留她一個人等著她要上的火車,因為我實在沒有辦法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所以我情願瀟灑一點。那之後,我真的就沒有再見過她了,更不用說說話了。理查德回學校了,儘了他最大的努力,想把我拉回來。他的那些辦法也挺有幫助的,我想這就是她說的,我們的朋友們都要回來了的意思吧,我們都得回到暑假之前的日子去。但是我還是很疑惑,那就是我認為的那些她的朋友在那個學期並沒有回來,而且她也完全像搬離了學校的感覺,再也沒住在之前的地方了。理查德婚禮後的第二天早上,在我公寓的床上,我問起她當時發生了什麼事情,問她為什麼要用那樣的方式結束我們之間的一切。她回答說,她已經不記得了,讓我們談談其他的事情吧。我拒絕了,我說,這件事對我很重要,於是我開始幫她一起回憶,非常詳細,包括那天我們在站台上說的每一句話。但說到一半的時候,她便打斷我了,說拜托了,夠了,她當然記得,隻是不想再提起罷了。我就那樣看著睡在另一邊的她,盯著天花板,臉頰落下了一滴淚。“我無法解釋,亞曆克斯,真的不好意思。我想我還是走吧。”她說完,便開始起床,去拿衣服了。“為什麼?”我說,“為什麼就因為我說了那件事,你就突然要走?”“你想要我留下來嗎?”她又坐回床邊,看著我,疑惑地問我。“當然想要你留下,當然想了。”我說。這時她又回到了被子裡,我給她說,沒關係,如果她真的不願意說起這件事的話,我們就不要說好了。反正也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真正重要的是我們又在一起了,而且這次她再也不能逃出我的手掌心了。我好不容易才又得到了她,再也不想要她離開我的視線,永遠都不要。“什麼意思?永遠不要?”她輕聲說道,把臉埋到了我的脖子裡,抱住了我。“我愛你,瑞秋。”我說,“我給你說過的,我是認真的,我不在乎以前發生了什麼。我真的不在乎是因為什麼,不重要了,再也不重要了。我就是不想要你再離開我了,真的不要了。”她說,“好,我留下來。但是有些事情是我真的不會說起的,希望你能夠理解。”她抬起頭,看著我,說,“亞曆克斯,是這樣的,有些故事是永遠不能說的。你不應該說你愛我的,因為你不會,真的不會。你都不了解我,如果你了解的話,是不會說這樣的話的,真的不會的。”但當時我告訴她說,從她身上,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而且我也相信沒有一個人能夠完全了解另外一個人的。我很確定我能夠真正地愛一個人,而且這也是我所理解的無條件的愛。“你的意思是你現在無條件地愛著我,亞曆克斯?你瘋了嗎?”她問我的時候,笑中帶著淚。我說是的,那就是我要說的話,雖然這過程有些複雜,已經失去過一次了,感謝她又再次回到了我的懷抱。“證明給我看,”她說,“你是無條件地愛著我的。”“怎麼證明?”我問,“我應該怎麼證明?”因為她把臉都埋進了我的胸膛,而且說話的時候嘴巴就在我的胸口,我都完全看不見她的臉了,也無法聽清楚她的回答,我把她的頭拉上來,這樣她說話的時候,我們四目對視。就在那一秒,她說,“娶我吧,亞曆克斯,娶我,證明給我看。”後來,等到晚上的時候,她說,“讓我們出去會兒吧,就我們兩個,讓我們去陽台上吧。”她給我說,本來求婚的應該是我,所以我得做一遍。那個場景後來還時不時地會出現在我的腦海中:在那傍晚的餘暉中,我跪在她前麵,她從上麵深情地望著我,表情極度放鬆,那是我極少能從她臉上看到的。那場景在我心中回演了無數遍,我非常謹慎地對待這一切美好的回憶,生怕每次美好回憶的後麵都會有傷心隨之而來。有的時候,這場景也會突如其來,毫無征兆。有的時候,還真伴隨著悲傷,早上一起來,發現自己在睡覺的時候陷入了一個悲傷的框架中,無法逃脫。當這一切發生時,我隻能發呆,感覺頭上頭下有很多的梭子在飛來飛去,感覺越來越多,直到有種全被充斥滿的感覺,成千上百個梭子在穿梭著。每個飛梭在開始的時候都還有自己的形狀,到了最後,會快得像光線一樣從眼前飛過。開始的時候,感覺有一種顏色的梭子比其他顏色的都要來得頻繁,在搔弄著我的皮膚,最後卻變成了碎片,散落在我的身體上,然後另一種不一樣的顏色又開始做同樣的事情。我想要讀讀這些碎片,看看它們到底是什麼意思,但根本就沒有可能,這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直到我看到記憶畫麵裡在一個周日的早晨,我們在彆墅前的草地上跑來跑去,突然就下雨了,卻沒有帶外套和雨傘。而我們倆卻毫不在意,瑞秋的頭發都已經淋濕了,等到我們跑到樹下時,我把她攬入懷中,開始吻她臉上的雨滴。畫麵瞬間消失了,又切換到我倆正走過劍伯沙灘,在一塊很小的毯子上,擠滿了我們帶來野餐的事物,那次野餐就是我們重逢之後的那個暑假的最後一次野餐。好像是在理查德和露辛達婚禮後兩個星期的樣子,是個周末,還很熱,我們吃過中午飯之後便開始畫起了水彩畫。大約一個小時的時間,我們都沒有說話,就那樣並排坐著,描著畫。瑞秋說她知道我肯定不想要被打擾,但是不得不聊聊。她拿著一本我連同水彩畫工具送給她的一本書,說我們必須開始了。之後,我說我得先完成我的畫,她便伸過頭來看我畫的,再看看海,又看了一眼我的畫,說,“亞曆克斯,你是不是色盲啊,你檢查過嗎?”回憶裡其實也沒什麼事情一直這樣纏繞著我了,就這一件事,不斷重複著、碰撞著,在我的記憶裡撒野。哪裡都是她,卻又覺得哪裡都沒有她。在劍伯沙灘的那天,雨來得很早,在我們回車裡的路上,她的手迅速地握住了我的,而且步子比我的都還要快,這樣我們才能步伐一致。我又回看了一眼,看到了沙灘上滿是我們的腳印,散落在這白色的沙灘布上一樣,還可以看出我們因為不一樣的節奏,而差點摔倒的印跡,在濕潤的沙灘上靜靜地躺著。

举报本章错误( 无需登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