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黑暗了無邊際,就像黏稠的墨汁迅速在天空散開似的。這種氛圍,總是能引起我的回憶,倍感孤獨。黑夜真是一天中我最討厭的時候了。每晚,我都會夢到瑞秋,幾乎夢境中再也不會出現任何其他的事情。我很理解,這種情況太正常了,雖然我本該期待過了這麼久,能少夢幾次瑞秋的,或者也能夢些其他什麼的,又或者在夢裡,我能聽到些什麼。自從瑞秋去世後,我的夢都是安靜的,毫無對白。最經常出現在我夢中的便是我找到她屍體的那晚。對此,我並不感到奇怪。讓我感到奇怪的是,我夢到的並不是我跑向她,找到她的畫麵,而是發生在那之後的一個短暫插曲:護工報警後,第一個警察到了,我恍惚地坐在草地上,心不在焉地聽著警察的提問,看著另一個警察救助瑞秋的畫麵。我看過去,見他抬頭,大聲喊出數字,又低頭,將自己的臉壓到瑞秋的臉上,再次抬起頭,大聲喊出數字,一遍一遍不斷重複。這時,我意識到我身旁的警察在大聲喊我,因為我一直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於是轉向他,專心聽他的問題。直到漸漸聽不到另一個警察大喊出數字的聲音時,我也就回答了一兩個問題。我意識到,救助已經停止了,大家陷入沉默。我聽到他對著手中的無線電設備說,取消救護車。我開始聲嘶力竭地喊,質問警察為什麼要放棄救援。警察拉住了我的胳膊冷靜地說,“沒有必要了,先生,我們正在請法醫。”我還是不甘心,“為什麼?憑什麼?請繼續救援!”他的眼神離開了我,回答說,“先生,來確認死亡。”這時,另一個警察已經開始在瑞秋身旁圍繞著一圈東西,看起來像極短的白色柵欄,但是布做的。看到他這樣做,我想起了我父親為了讓我媽媽覺得很溫暖,在康沃爾郡的每個夏天都會將柵欄敲進沙地而圍起來的防風帶。這時,我意識到,再也見不到瑞秋了,再也見不到了。我絕望地一步一步地挪向她,嘴裡大喊著“住手,讓我再看看她”,卻感覺自己的腳沉重得無法移動。沉重、痛苦、黑暗籠罩著我,籠罩著死亡,身旁的警察抓著我,邊用手銬銬住我的雙手,邊輕聲說,如果我繼續阻礙工作他將逮捕我。這些在我的夢中,沒有任何聲音,沒有大喊大叫。我隻看得到我們的嘴唇在動,我知道我們在說什麼,但是什麼都聽不到。不是沉默,而是聲音的缺失。夢繼續著。我離開圍在瑞秋周圍的柵欄,背對著,盯著這片草地。腦海裡浮現出另一幕,那是十五年前一個十月的早晨,我認識她的那一刻。是的,在理查德婚禮上,當我們看著對方時,我們已經認識多年,也許可以這樣說,在這中間有一段相當長的空白,直到我們在露辛達的婚禮座位安排下,在中殿律師學院大廳的那晚,我們又再次認識了對方。在夢裡,有個帶著擴音器的男人,站在樹下,對著我們喊:腳步輕點,小心點,動作快點。夢裡隻能見到他把擴音器放到嘴邊,看著我們在樹前排成縱隊。另一個男人站在他旁邊,俯身對著照相機。一個奔跑著的身影出現在他們身後,是一個女孩,我們的目光都被她吸引而不是相機。就這樣,夢結束了。夢中,我說我想起的那一刻,可以說是我最初認識瑞秋的那一刻。所以,如果有人問我妻子死前,我認識她多久了,我會從那一刻開始算起。但事實上,我得說,我對她的了解就如同其他人所了解的她一樣:她就是那種大家都有所耳聞的人。1992年的秋天,理查德、瑞秋還有我,一起進入牛津大學,這對於我來說是一件非常值得驕傲的事情。就是在我和理查德非常驕傲地等待著拍照留念的時候,她很主動地介紹了自己,並跑向我們身旁的高大的梧桐樹,和我們一起合影。那天早晨,風吹著樹枝輕敲過我房間的窗戶。那時開學還不到一兩天,我被安排在納菲爾德樓的一個房間。納菲爾德樓是上世紀三十年代的建築,麵朝主院的南部,獨立杵在花園裡。裡麵房間非常狹小,門簷很低,進門有一個狹窄的鐵床,床的另一邊是桌子,感覺床和窗子形成了一個壁龕,裡麵剛好塞著一張桌子。從屋簷上延伸下來的窗戶,向天空打開,所以我坐在桌邊的時候,望向窗外,可以看到整個草坪,一直延伸到湖邊,中間點綴著幾棵大樹,如同夜晚微風吹拂的海麵上搖曳的船隻。房間的另一尾端,也有一個窗戶,朝下看,便也可看到湖麵。轉過身,另一麵牆邊,有一個小洗漱盆,上麵掛著一麵鏡子。我到大學的那一天,門房的信箱裡就有一封我的信,信上在我的姓氏後麵冠上了“紳士”二字,這還是第一次。我從簽名開始看起,給我寫信的是教英文文學的高級教師和研究員哈利·加德納先生,信中說,著深色裝於早上八點到納菲爾德樓前的草地上,這樣就能在去參加在謝爾豆尼安劇院舉行的入學儀式之前,先一起拍張照片。信上解釋說,這是行程安排。讓我們在那麼早的時候去到草坪,是因為拍照時,要按照高矮順序,避免不必要的受傷等。而那天早晨,因為窗下的笑聲和金屬的叮當聲,我幾乎是早上六點就醒了。我記得自己很奇怪,很緊張。以前承諾自己不管怎麼樣,每天都要去大廳吃早飯,而那天早晨,我隻給自己泡了一碗燕麥片,在充滿著蒸汽的浴室裡完成了我的早餐。之後,我的臉漲得通紅,站在鏡子前,整理著自己略有些明顯的二手的白色領結,不斷地告訴自己,我要是有的話,肯定會希望是條新的。弄好之後,轉過身,向窗外看去。樹葉在動,湖麵上籠罩著一層薄霧,慢慢延伸至草坪,看到一群學生嬉笑談論著慢慢集合在了樓右邊的樹周圍。不知怎的,我突然並不想成為他們其中一個,不想去考慮要以一個什麼樣的開場白去融入人群,想到這裡就不想走下樓梯了。感覺要是自己能和自己的書待在房子裡,應該也會挺好的。甚至有一種感覺,我會這樣度過我在伍斯特的所有時光:站在遠處看著大家。一定程度上,後來也確實變成這樣了。現在想起來,站在遠處看著大家,大概也是我人生大部分時候的選擇,如同那個十月早晨的選擇一樣,站在事情的邊緣上,選擇了遠離人群,不想要成為他們中的一員。我感覺我人生的大部分,其實就是從理查德婚禮的那晚到瑞秋去世的那晚之間的那些時光,那些我和瑞秋在一起的時光,並被她愛著的時光。最終我還是走出去了,哈利·加德納,這個我已有所了解的給我寄信的人正拿著一個擴音器在整理隊伍,開始按照高矮順序組隊。我邊走過去,邊向一些已經在哈頓茶會上認識的部分同學點頭致意,當然也包括理查德,然後我們便一起到樹前排起了隊。這時薄霧已經散去,哈利站在照相機旁,像攝像師一樣,舉起手,開始倒數,這一刻,我們將永遠地被捕獲進了照相機。就在那時,她出現了,從主院裡通往草坪的小路上跑出來。她邊跑邊喊:“等等!請等等我,天啊,實在不好意思,我去錯草坪了!”聽到這裡,大家都笑了,應該說整個隊伍都笑了,因為她跑向我們時,一邊向上拉她黑白相間的長襪子,一邊用夾子把頭發綁在腦後,就這樣手忙腳亂地高喊著。她就是我的妻子,她確實有這樣的能力,能無意識地讓整群人哄笑起來。這時,她自己也笑了起來,邊尖聲說道:“我走錯了,真的!我以為是在主院的草地上,但發現沒有一個人,然後經過森斯伯瑞樓,去了操場,所以不得不又沿著原路折回來,而且……”“小姐,”攝像師說道,“安靜下來,小姐,站在那兒,微笑,就可以了……”因為瑞秋身材比較嬌小,站在第一排的中間,剛好是我的正前方,當她走過來的時候,攝像師大喊,“二——”這時,攝像師又不得不停下來,因為瑞秋又開始弄她頭發上的另一個夾子。她握住身後的所有黑發,在空中擺弄,長而烏黑的發打到了我的臉上,我的雙眼完全不能睜開。實在忍不住,大喊了出來。“哦,天啊,太不好意思了!”她邊說,邊轉過身,手順勢放在了我的胳膊上,撲麵而來的是她身上的香水味。“太不好意思了!你還好嗎?今天早上,真是被弄得徹底無望了。”“我沒事,”揉了揉眼睛,我尷尬地說,“我沒事。”“哦,天啊,你是不是有事?”她還是不放心,看著我問道,“不好意思,可以幫我拿一下這個嗎?”她遞給我一條黑絲巾,向前俯下身子,整了整衣領,豎起衣領,在她整理襯衫時,我都能看到她沒有穿胸罩。可以看出胸部很小,乳頭很挺,也很黑。這時,她站直了身子,轉過頭,說了句“謝謝”,然後拿走絲巾,在衣領下方打了個半結,拉了下她的長袍,才轉過身去。“一……二……三!”這時,照相才算完了。直到第二年末,瑞秋和我都沒有過如此親密的接觸了。那天,我倆不約而同地在學校裡為即將到來的暑假而熬夜時無意間發現了對方,才意外地有了新的交集。我曾以為,即便相機快門“哢嚓”一聲短暫結束,也並不代表我倆的初見就這樣沒了後文,我臆想著我們會有更愉快的交談,談談詩或是剛來學校的見聞什麼的。不過照相完後,瑞秋立即消失在人群裡了,我不自在地一個人站在隊伍裡,還在疑惑她去哪兒了,苦惱著為什麼自己不拍拍她的肩然後留下一個好的開場白呢,為什麼她都沒有等我和她一起走呢,或者她根本沒注意我,我是這麼想的。發現她沒有等我一起去參加開學典禮時,我覺得自己愚蠢得有些可愛了。之後理查德告訴我說,和她在一起走的都是些英格蘭學生,這就可以想明白,為什麼他們總是這麼吵鬨了。“作為自然注意力的研究者,”查理德接著說道,用一種我即將就要習慣的語氣向我解釋,“在伍斯特,他們待多久,學校將會為其服務多久,無論他們願不願意承認對我們有興趣。相反,我們將不需要想是不是對他們有興趣。這樣的情況將會保持十年左右,直到他們意識到世界上其他人,並不認為他們多麼有吸引力時九_九_藏_書_網,他們才會開始走向我們,漸漸拋棄他們的優越感,並最終與我們結婚。”“為什麼?”我問他,“為什麼是我們?”“因為到那時,”他答道,“我們將會成為非常有錢的人。”不像理查德那麼偏激,我還是願意發現他們的有趣點,發現在那個十月的早晨,同瑞秋一同離去的人群的有趣點。那群人比我們都要吵鬨,感覺世界上隻有他們,而沒有其他人似的。就我理解起來,他們也沒有作出多少成績。整個冬天,如果他們走到了圖書館的附近,那裡就完全不像是可以坐在桌邊讀書的地方,就是一個室外的公共場所。他們總是高談闊論,有的時候,我都不能集中精神,隻好帶著書回到房裡看。夏季學期來臨的時候,我和理查德在湖邊散步時,總是能見到他們,看起來,他們好像什麼都沒有做,那麼悠閒,就在草坪上躺一個下午,抽著煙,互相傳閱著,有時還辯論或者是討論的情節,這樣也不用為了應付加德納而不得不讀每一本。我總是說他們是一群人,但其實很快他們就各自組成了小團體,瑞秋他們就隻有三個人。另外兩個人就是瑞秋的課程研究同伴:矮小帶點柔弱的北方人,名字好像叫安東尼·特裡斯克,另一個女孩是美國的,茜茜·克雷格,有著非常潔白的牙齒,是大學船隻俱樂部的舵手。但我就隻對瑞秋非常感興趣。一是因為在我們照相的時候,她狼狽跑向我們,引起了我們所有人的注目,但是除開這個,還發生了很多其他的事情,她總是能吸引大家的注意力。她的相貌也總是能成為巴特利酒吧裡的談資,因為大家都喜歡拿她當笑料,大家都說她是“好笑的笨蛋”,她當然是不喜歡這個外號的。我第一次聽到彆人用這個詞形容瑞秋,是我們頭年希拉裡學期(英國和愛爾蘭一些大學的冬季學期,通常從每年的一月至三月)的頭幾天晚上。那晚,理查德還令我特彆驚訝,居然沒有在圖書館讀文學作品,而是來到了酒吧,而且還喝多了,一直與鄰座聊天。他鄰座名字叫菲利普·唐雷,一直聲稱自己要在打烊前,用酒淹儘悲傷。好像唐雷在那晚之前,信心滿滿地以為自己和瑞秋還是大有希望的,特彆是瑞秋喊他離開她與茜茜共享的那間套房的時候。這時,理查德喝了口酒,嘴巴都抿成了一個倒“u”,說出了那個詞——好笑的笨蛋。“說說看,故事後來怎樣了?”“這就是整個事情。如果我是你的話,這話不是應該私下說嗎?”唐雷說。我記得那晚還有安東尼,他整晚都在桌邊讀,聽到這兒,抬頭看著理查德,眉頭緊鎖。一定是有什麼讓他困惑的事情,而且肯定那晚,他對理查德的行為是非常不滿的。“像瑞秋那樣的女人,”理查德還要繼續說下去,完全沒有注意到安東尼已經放下書,徑直向他走過來。“最終得到的都是他們看似想要的,不管自己喜不喜歡。”這時,他又拿起自己手中的酒,還在空中用酒杯比畫配合自己說話,音量還不斷提高。“如果她還以這種方式對周圍的男人,最終無論發生什麼樣的事情,大家也都不會同情她的,我敢……”安東尼突然推了他的頭一下,他才閉上自己的嘴巴。理查德直接從凳子上摔了下來,肯定不是因為安東尼推了他的頭,而是喝多了。他摔下去的時候,手還剛好打到吧台,酒杯也飛了出去,直接砸到牆上,搞得整屋人都開始起哄,這一切看起來有些誇張了。理查德自己從地板上爬起來,邊說,“我不打架,非常抱歉。”邊撣自己褲子上的灰,還摸著自己剛被打的頭。“哼,我不會談論女人的是非,至少在她們不在場的時候,我不會談論她們的。”安東尼邊搓手邊說,“我認為,這不是同學能做出來的事情。”“看著,安東尼,你和我都知道,我們不是同學。”理查德甚至都微笑起來了。我都能感覺得到,他有些得意。“她今天放你鴿子了嗎?所以你今天才一直一個人的吧!我們不都有點被拒絕了的意思嗎?你那可愛的美國朋友到哪兒去了呢?說不定正和她搞得火熱呢!”我回過頭看安東尼,他居然平靜得不作任何回應,涵養真算是高到了一定的境界。他轉身直接走過桌子,收起自己桌上的東西,來到吧台,放了些錢在我這個酒保麵前說,“杯子錢,不好意思,兄弟。”然後徑直走了出去,留下理查德和唐雷一陣沉默。我開始打掃殘局,並給哈頓寫一份事件發生始末的報告。作為院長,他熱衷於處理這些事情。過了很久大家都還經常談起這件事,直到我們知道了她是個孤兒後,我們對瑞秋才有些同情。我遇到的大部分同學差不多都失去了父母一方,也包括我,在來牛津之後不久,我母親就去世了。但是像她這樣失去雙親的情況還給她增添了神秘感,讓大家想要去了解她。聽說在她小時候,父母就過世了,一直都是教母帶大的。因為教母是藝術品經銷商,大部分時間都在意大利,所以在切爾西的房子都是由瑞秋管著,這個故事不脛而走,大家都知道了。“教母艾薇”,這是瑞秋在酒吧給安東尼和茜茜說的,絕不僅是“我的教母”或者是“艾薇”,兩者總是同時存在的。當我在牛津的時候,我發現自己有時都希望自己有個“教母艾薇”,我想每個人都希望有個永遠支持自己的人在遠處,還不是自己的父母,一個會在我們需要的時候,照顧我們,給我們大房子住,寄給我們零花錢的人。不止一次,我聽說瑞秋在自己教母艾薇的房子裡舉辦周末派對,房子特彆高,有獨立的樓梯,而且奢侈到還有男仆。瑞秋會給每個派對冠名,這裡麵還有些流傳出來的故事。搞動物主題派對的時候,大家都被要求穿上奇裝異服,瑞秋則以貓人現身,出現在樓梯口,她身上噴滿了黑漆,隻穿了高跟鞋,臉上還貼了胡須,腰間用一條絲帶裹著一條女士長圍巾,讓它看起來像是掛在了尾骨上。因為這些故事,我都是從理查德那聽來的,而理查德又是從唐雷那聽來的,我一直都沒有當真過。她就是這樣的女人,就是人們會在她身上編些故事的女人。作為一個大學肄業生,我隻見過那棟房子一次。那是在我第二年的秋季學期末,有天我在門房裡見到了一個包裹,因為實在太大,信箱都容不下,我注意到瑞秋的名字在包裹上,於是仔細看了下。我就是這樣知道瑞秋在切爾西的地址的,我沒有刻意去記那個地址,卻怎麼也無法從腦海中抹掉。我覺得,上麵的街道名稱,很有可能是我熟悉的。在那學期末,我走到斯隆廣場時,突然想起來我在彼得瓊斯和父親一起過聖誕節,他訂了一張電熱毯和一個床墊罩之類的東西,又不想付郵費。我發現在拿回這些東西,趕上回牛津的火車前,說不定還有些時間,於是我就逛了那條街。當我到那條街的時候,空無一人,天色漸黑,我走在路上,甚至感覺腳上開始結霜了。那棟房子比我想象的要小得多,簡直可以說是非常小的小彆墅。完全不是我想象中有很多台階,也許門上還有一個獅子頭作為門鎖。在我眼前的是一條小道,像個盒子豎起的籬笆似的,很短,我幾乎不用一兩步就走完了。窗簾緊閉,房間亮著燈,門前的地上也亮著燈。看上去,整棟房子在夜色中靜靜閃耀著。我把自己的東西放在過道上,手放在門上,想知道是教母艾薇在裡麵還是瑞秋在裡麵,甚至也許根本就沒有人,而是鄰居每天都來關上窗簾,通過定時器控製燈光。突然,我看到有人從樓上的窗戶看著我,我迅速拿起包裹,徑直就走了,頭都沒有回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