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1 / 1)

暗號 T·J·沃特斯 5192 字 1天前

辦公室裡,希斯向後靠在椅背上。網上大家的留言簡直沒完沒了。有個女人的祖母收到來自非洲的電子郵件,她覺得像是個騙局,於是把這件事情的經過貼在網站上。她的祖母十分焦慮不安,因為通話過程中電話突然斷了,她沒能完成捐款。這個女人懷疑這是一起失聰人士製造的騙局,她想知道是否有人遇見過類似的事情。希斯點擊鼠標,打開附件。祖母?網上那些惡棍逼得人們必須要時刻保護自己的孩子,這已經夠糟了。難道現在人們還要去保護自己的家長嗎?他怎麼攤上這種事了?希斯長長地歎了口氣,覺得沃爾特·布魯姆管這個叫像樣的任務的說法有問題。他已經離開了計算機欺詐和取證部門,可還在做同樣的工作。他感到自己像被貼了兩個標簽,一個是繼續做計算機欺詐和取證部門的工作,一個是總跟失聰人群綁在一起。這樣下去,他一輩子也當不成外勤特工。整天趴在電腦前敲鍵盤絕不是他想乾的工作。也許該考慮換個地方了,或許去私營公司試試,那裡肯定有一些不錯的管理或安保職位。他已經通過安全背景審核,去政府承包商那裡找工作會有優勢。也許他接下來就該這麼做。既然頭頭們讓他乾的都是他最不想乾的活,那他乾脆不伺候了。可他做夢都想成為一名外勤安保特工。他的內心十分糾結。計算機欺詐和取證部門交給他的這個案子,也許很重要,但離他的特工夢像是更遠了一步。他喜歡在特勤局外勤辦公室的工作,可以全國各地到處跑。現在,知道他名字的人越來越多,大家都主動找他去幫忙。也許他應該打起精神,先解決計算機欺詐和取證部門的案子,然後繼續努力追逐他的特工夢。也許是他太小題大做了,說來說去,這不過就是個電子郵件騙局。電腦屏幕上顯示的文件內容跟之前的文件大不相同。這份文件標注了日期,而以前的文件都沒有,上麵顯示的日期是兩天前。謝麗爾是對的;拉各斯的犯罪分子顯然很清楚美國這裡正在進行總統選舉。他們的騙局會隨著美國國內情況的變化而花樣翻新。這次的騙局是有個女人自稱是一位被害總統候選人的遺孀。至少內容還算新穎。他把文件拷到閃存盤上,然後轉存到他特勤局的電腦上。他用電子郵件把詐騙信發給謝麗爾,希望她能幫忙看下第二封發件人未知的電子郵件。她之前做的分析可能有點小問題。寫郵件的人也許個性內向,可他明顯是個真正的機會主義者。希斯給謝麗爾打了個電話,說要請她吃午餐。這是她第二次幫他的忙,說不定會白忙一場,根本抓不到人。和過去一樣,他隻是希望可以利用這些信息多幫幫失聰群體,也許還能阻止其他打著類似鬼主意的人。他也希望能解決掉手頭這個案子,在沃爾特那裡可以交差。吃過午飯後希斯跟謝麗爾在電梯口道彆,然後返回辦公室。沃爾特讓他查詐騙案前,他手上還有其他工作在進行,結果上網查看資料耽誤了他那麼多時間。他目前在為菲爾·湯普森的競選先遣團隊寫行為評估標準,算是幫外勤辦公室一個大忙。想進入外勤辦公室最好的辦法就是儘可能在各地多交朋友。如果大家都認識他,礙於情麵會很難把他拒之門外,畢竟他幫了他們好幾次忙,又不是滿世界跑來跑去隻想從他們身上揩油。現在正是他們的用人之際,所以最好儘快完成他們需要的材料。忙了三個小時後,希斯覺得自己已經整理出一套不錯的材料,可以拿去給裡士滿的外勤辦公室。湯普森一周後會去裡士滿訪問。不巧的是,一個心理極不正常的年輕人剛從當地的過渡教習所獲釋。特勤局裡士滿辦公室的特工會去見見那個年輕人,提醒他關於釋放條例的規定,禁止他出現在總統候選人附近。如果受到警告後那個年輕人還執意不聽勸阻,蠢到去湯普森的集會現場,希斯覺得自己做的這份簡報應該能幫助當地特工抓住他。希斯看到謝麗爾發過來一封電子郵件,讓他打電話給她。他們幾個小時前才分開。她會有什麼事?他撥通了她的分機。“怎麼了,野丫頭?”他問。“會把這世界上最無聊的騙局當成頭等大事的也隻有你了。”她說。“怎麼說?”“記得你發給我的附件嗎?這份郵件和其他郵件完全不同,半點相似之處也沒有。”“這又是為什麼?”希斯又問。“其他郵件的目標是為了經濟利益。新郵件的目標不一樣,是為了操控。”“所以不是在模仿?”希斯問道,確定自己沒有理解錯。“絕對不是。”謝麗爾說,“尼日利亞人的目的是騙錢。可這個家夥,整件事就是為了促成電話聯係。”“目的是什麼呢?”坐在椅子上的希斯身體前傾,他追問道,“他人在尼日利亞,能乾什麼呢?”“看,這就是你犯的第一個錯。這家夥不在尼日利亞,甚至不在非洲。”“電子郵件顯示的是南非地址。”希斯說。“那你有多少個海外電子郵件地址?”謝麗爾反問道。謝麗爾把希斯給問住了。收到像特勤局這種執法機構發來的電子郵件會讓很多人感到精神緊張。特彆是來自海外的郵件。為了隱藏政府身份,希斯有一堆虛假賬戶備用。“所以說,改變郵件發送地址不僅僅是為了擺脫追蹤?我是說非洲尼日利亞之類的。可是,這點真的很重要嗎?”希斯問。“我敢說這家夥跟你我一樣是美國人。英語是他的第一語言。我猜他住在東海岸。年齡大概四、五十歲,雖然這點我說不準。”“你從一封郵件裡就能看出這麼多?”他驚訝地問,不知道她的部門用了什麼方法,能夠檢測出普通人根本察覺不到的信息。“我不能保證我說的是對的,但從語法上看是顯而易見的。雖然語法分析目前還不是一門精確的科學,但已經初見雛形,喬·克萊恩就是這麼被發現的。”她說。“喬·克萊恩?這名字怎麼有點耳熟?”希斯問。“還記得幾年前的《原色》嗎?”謝麗爾問。希斯閉上眼睛思索。這本現在正躺在他家的書架上睡大覺呢。幾年前不是有誰當作禮物送了他一本麼?他現在不怎麼讀書,主要是沒時間。“啊,對,我記得。”他支支吾吾地說。“你彆裝了。”謝麗爾取笑道,“是一位匿名作家影射1992年比爾·克林頓總統競選的諷刺。”這下希斯想起來了。《華盛頓郵報》、《紐約時報》、美國白宮,所有人都想搞清楚寫這本的無名氏到底是誰。的內容和克林頓競選過程中發生的事件驚人相似,大家猜測一定是選舉團隊內部的人寫的,或者至少是能接觸到內部的人。“對,我記起來了。有個瓦薩爾大學的英語教授推斷作者是名記者。”希斯回憶道。“就是喬·克萊恩。”謝麗爾一字一頓地說,“克萊恩極力否認,在媒體上痛批教授。那個教授的名字叫唐·福斯特(唐納德·韋恩·福斯特是紐約瓦薩大學的英語教授。他通過文本分析、鑒定莎士比亞作品的真偽。他還將這些技術用於找出當代高知名度文學作品的匿名作家。——譯者注),是個好人。”“他還找出那個泰德·卡欽斯基(美國數學家、罪犯。綽號“大學炸彈客”。1978年至1995年,他為了對抗現代科技在全國四處郵寄和放置炸彈,造成3死23傷。——譯者注)就是‘大學炸彈客’,對吧?”希斯問。“就是他。他還找出了萊溫斯基—特裡普談話紀要的作者。”謝麗爾說,“他的確有些本事。不管怎麼說,他真的把文本認證變成了一門科學。他不是在揣摩作者身份或心理狀況,而是確認特定文件的真偽。”“好吧。那對我們又有什麼用?”希斯問。“我可以用同樣的方法在互聯網上搜索,看看有沒有類似這份郵件的寫法。”謝麗爾回答。“其他文件……”希斯說。“……是我所必需的素材,等我做出心理畫像,你就可以鎖定目標了。”謝麗爾搶著幫他說完。“我不能讓你這麼做,不會有結果的。你還有真正的工作要做,這會占用你太多的時間。”希斯說。“我們就管它叫做培訓機會吧。”謝麗爾說,“這麼說會不會讓你覺得更誘人一些?”希斯注意到她口氣中的不滿。“怎麼了?”他警覺地問。“你似乎對繼續追查下去不太感興趣。”謝麗爾分析說。“這是我的工作。我對我的工作非常感興趣。”希斯說。“放鬆些,混球!你還沒做這份工作我就認識你了,記得嗎?我知道你全身投入工作時是什麼樣子。但你現在不是,至少在這個案子上不是。有其他事讓你分心了。鑒於我不認為菲爾·湯普森正麵臨嚴重的威脅,那這個‘其他事’一定跟你有關。我懷疑是跟這個案子有關。”“它根本算不上是件案子。所以我才不想在上麵浪費太多時間。”希斯辯解道。“它當然是件案子。這是犯罪,是侵害美國公民的犯罪行為。這完全在我們管轄範圍之內。但這也不是讓你分心的理由。”“彆再說了。”希斯警告她。“你不喜歡這案子,是因為它跟失聰人群有關。”謝麗爾說。電話裡陷入沉默,他們誰都沒再開口,似乎連呼吸聲也消失了。過了一會兒,希斯認為她人已經離開了,結果聽到電話另一頭傳來轉動椅子的聲音。她還在。“你這麼說不公平。”他終於開口了。“不僅公平,而且還是實話。”她輕聲說,口氣卻咄咄逼人。“你一直對失聰過於敏感。你覺得這個任務交給你,是因為你有聽力障礙,而不是因為你是名優秀的調查員。”她說。希斯一聲不吭地坐在那裡生悶氣。她憑什麼這樣指責他?就因為她有個心理學文憑,再加上他們上大學時約會過幾次,她就覺得自己集弗洛伊德和他母親的身份於一身了。“彆擺出硬漢那一套,我們早就分手了,冷戰對我不起作用。”又過了令人尷尬的三十秒後,謝麗爾打破了沉默。“我正在努力想詞兒,不能無禮,不能粗魯,而且還要夠專業。”他回答說。“要花那麼長時間想嗎?”“沒錯!”“聽著,我不想跟你吵架。我隻是說,如果這是針對其他社會群體的犯罪,你一定衝在最前麵。就因為這起案件涉及失聰群體,你害怕了。抱歉,我說錯話了。你不是害怕,你是在逃避。”她急忙改口。“難道你不知道原因嗎?”他提高了聲音,從他辦公室旁經過的秘書被嚇了一跳。“是的,我知道,”謝麗爾說,“但是請你記住,他們也是我們服務的全體選民中的一部分。我知道你一直努力想成為一名特工。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你要拋棄失聰群體。他們需要你的支持,需要你對他們所處世界的理解,當彆人欺詐他們時,還需要你運用手中的法律武器保護他們。特工的徽章意味著,你為聽得見的美國人服務,也要為聽不見的美國人服務。”希斯緊緊抿著嘴,謝麗爾的話一針見血,刺痛了他。沃爾特向他保證過,這是個正常的任務。也許他需要好好反省一下。有沒有什麼謝麗爾可以做的事?那種該死的尼日利亞電子郵件垃圾已經在互聯網肆虐了近十年。他能把那個利用此類郵件給失聰人群栽贓的家夥怎麼樣呢?也許不能怎麼樣。不過,謝麗爾關於要為所有人群服務的說法很正確。不嘗試的話,他永遠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他一直急於擺脫這件事,好趕快去做他自以為更像樣的工作,比如菲爾·湯普森的安保工作,所以對這個案子采取了聽之任之的態度。還口口聲聲說什麼平等!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腳。“如果不是太麻煩的話。”他對著話筒輕聲說,“我希望你可以對寫電子郵件的人做個心理畫像,我會非常感激的。”“我很高興能略儘綿薄之力。”謝麗爾用同樣友好又略帶嘲諷的口氣回答道。二西爾斯坐在辦公桌旁,身後是一大張計算機打印的所有入室盜竊受害人的社會關係網絡分析圖表。受害人之間無法辨識出任何關聯,他們的年齡、種族和社會經濟背景全都不同。他們當中有藍領工人以及專業人士。有些是單親家庭,有的則是幾代同堂。除了都是入室盜竊受害人之外,西爾斯從圖表中看不出他們有什麼共同之處。作為執法人員,拿小小毛賊無可奈何,讓西爾斯憋了一肚子火。角落裡的電視正在播放克利·比林斯對華盛頓特區發生根本性變化的評論,看來這個話題已經不再是深夜脫口秀的笑話。比林斯稱,作為美國的首都,一個為全國製定法律的地方,華盛頓不應該有如此居高不下的謀殺率。他向公眾承諾,無論哪位候選人贏得黨內提名,都將重塑黨的核心價值並恢複法律和秩序。達馬托警官走到西爾斯的辦公桌旁。“嘿,麥克。”他說。“嗯。”西爾斯嘴裡答著,眼睛仍然盯著計算機分析圖表。“夥計,下次彆再帶聯邦特工參加撲克之夜了。”“為什麼?”“那家夥卷了我們所有人的錢!”西爾斯把椅子轉過來,麵對著達馬托說,“拉斯科?他幾乎不會玩撲克牌!”“他把我們全榨乾了!”“你在開玩笑吧!”“那家夥走的時候,兜裡揣著三百多塊大洋!”西爾斯把頭轉過去,避開達馬托的目光偷樂。顯然,希斯再次成功驗證了他的“解讀”方法。可真有他的。“知道了。”西爾斯轉身說道,“以後不帶聯邦特工玩。”這時,他的手機響了,他抓起手機趕緊接通。“西爾斯”。“探長嗎?這裡是調度中心。有一個電話,你可能會感興趣。”“好的,接過來吧。”“說吧,夫人。”調度員說。“我是西爾斯探長。有什麼我可以幫忙的嗎?”“是的,探長。我的名字叫瑪麗安·威爾斯。我要帶‘漢塞爾’去寵物美容師那裡,可我聯係不到他。”“‘漢塞爾’,夫人?”“是的,‘漢塞爾’,我的貴賓犬。上星期我帶‘格蕾特’去過寵物美容師那裡,可後來我一直找不到他。他的名字叫布倫特·喬丹,是儘善儘美寵物美容店的老板。”“你給他打過電話,或者去過他店裡嗎?也許他們最近太忙了,就像我們這裡一樣忙,夫人。”“稍等一下,探長。雖然我是個老太太,可我很清楚,我的腦子不糊塗。我打過幾次電話,也給他留過言,可他沒有回電。這很不正常。我還去過他的寵物美容店,這幾天沒開門,這同樣很不正常。他把‘格蕾特’打扮得漂亮極了,我每次都是下一周帶‘漢塞爾’去做美容。我擔心他會發生什麼意外。”西爾斯向上翻了個白眼。這件事跟我有什麼關係?“夫人,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試著再給他打個電話,看看會不會剛好有人接。你有他的電話號碼嗎?”“當然有。不過,布倫特是聾啞人,所以你必須使用TTD線路或讓視頻電話傳譯公司幫你接通。”西爾斯不再翻白眼了,“你說什麼,夫人?”“他是個優秀的年輕人,靠自己一點點把美容店做起來,我是他多年的老主顧了。”“夫人,你會手語嗎?”西爾斯問。“不會,我和布倫特不需要用手語溝通。他知道我的喜好,而且他很擅長讀唇語。每次去他那裡,我都把牙齒刷得乾乾淨淨,然後再擦上一遍口紅。我們常常給對方發短信,是他教我的。科技實在太奇妙了!這小夥子真是不錯。”“我相信他人一定很不錯,夫人。這樣吧,我先去找家VRS公司,看有沒有人能幫我們,然後我給你回電話。”“太感謝你了,探長。”“我記下你的電話號碼好嗎?”西爾斯把號碼寫下來,在旁邊做了標注提醒自己。這時,警察分隊辦公室的電話響了,達馬托接了起來。“西爾斯!”達馬托喊道,“三號線,特勤局電話。”“威爾斯女士,我必須接個電話。一旦有結果,我們會立刻通知你。”他把電話切到三號線。“西爾斯。”“謝謝你昨晚丟下我就走了。”希斯·拉斯科說。“你有什麼好抱怨的?我聽說你讓他們輸慘了。”“本來你丟下我,我挺難過的,不過贏錢讓我感覺好多了。撲克牌很有趣。為了報答你,這個星期我會送你個仆人聽你使喚,給你當免費司機,幫你去洗衣店取衣服,什麼活都行。”“你是說真的?”西爾斯問。“我很樂意讓萊安那小子給我當仆人。但是,我不能讓他整個星期在辦公室圍著我打轉。我老板絕不會答應的。所以,我招待你了,好好享受七天專人伺候的日子吧。可彆說我沒給過你好處。”“你就為這個打電話找我?”西爾斯問。“其實不是。有件公事。我剛看完哈羅德·肯辛頓死亡當晚的報告。情況是這樣,那天當值特工的記錄中說,送‘冠軍’回來的人不是定期給‘冠軍’做美容的寵物美容師。”“所以呢?”“特工說送狗的家夥簡直是個白癡。問他寵物美容師在哪裡時,他裝作沒聽見。”“所以呢?”西爾斯謹慎地說,“有些寵物美容師是聾啞人。”“聾啞人,肯定有,但不會不懂禮貌。這是在做生意,沒什麼特權好講。這幾年肯辛頓一直讓那家店給狗做美容。”“那個寵物美容師的名字不會剛好是叫布倫特·喬丹吧?”“是的,就是他。你怎麼知道?”“‘漢塞爾’的媽媽剛剛打過電話,說他失蹤了。”“誰的媽媽剛剛報告他失蹤來著?”希斯問。“是誰不重要。她說,她給美容師留過幾次信息,可他一直沒回。”“她是用什麼方式留言的,固定電話、手機還是彆的什麼?”希斯問。“你說‘彆的什麼’是什麼意思?”西爾斯問。“你最好查清楚。”希斯說。西爾斯皺了皺眉頭,“我會去找法官,然後讓技術人員開工。”三西爾斯和希斯開著一輛沒有標誌的警車前往弗吉尼亞州阿靈頓市,他們把車停在路邊一幢不起眼的屋子前麵。萊安坐在汽車後座檢查著他的設備。“就是這裡。GPS坐標完全一致。”萊安說。“你這拿的看著像電話又不是電話的到底是什麼玩意兒?”西爾斯問。“那玩意兒叫Sidekick,探長。是PDA,掌上型電腦,跟我的黑莓手機差不多。集合了手機、筆記本電腦、照相機和短信通訊器的功能。”萊安說。“Sidekick在失聰人群中非常流行。”希斯說。“為什麼?”“它是個完美的非語言通訊器。”希斯說。“為什麼?”西爾斯又問一次。“手語的缺點是它的公開性。附近所有人都能看到你的談話內容。Sidekick讓你可以通過短信私下交談。”“為什麼有人要用它?我還以為手語是聾啞人融入社會的最好方式呢?”西爾斯問。“讓他們融入社會,手語的確是最好的方式。不過,這並不意味著聾啞人願意彆人透過他們的手語交流窺探他們的私事。短信讓他們保有隱私。就像聾啞人在竊竊私語,其他人無法看見或聽見。”希斯說。西爾斯看著前院的“房屋出售”牌子。“好了,你怎麼看?打電話約一下房屋中介?進裡麵去看看?”他問。“算了吧,我不喜歡這個小區。”希斯說,“周圍環境不好。”他們兩個走到房屋門口,偷眼往裡麵瞧,一個人影也沒有。他們繞到房子後麵,悄無聲息地朝獨立車庫走去。這個車庫可以停放兩輛汽車,他們看見外麵的燈還是亮著的。“你覺得車庫門是開著的嗎?我們可以幫他們關上燈。”西爾斯建議。希斯試著推了下門,門是鎖上的。西爾斯用力把卷簾門拉開,一股濃烈的臭氣撲麵而來。站在他們幾英尺外觀察動靜的裡克特立刻把臉皺作一團。“哇!到底是什麼鬼東西?”萊安問。希斯和西爾斯同時伸手指向路邊。“回車上去請求支援。”西爾斯命令。拉起一半的卷簾門裡露出一輛本田雅閣的後身。“你說撞上狗的是什麼車來著?”希斯問。“棕色的四門本田。”西爾斯一邊揮手驅散臭氣,一邊說道,“我沒看見地板有東西。你要先請嗎?”希斯掏出一塊手帕墊在手上,打開司機一側的車門,然後拉下後備箱的控製杆。後備箱彈開了,裡麵被一大塊黑色篷布塞得滿滿的。西爾斯用隨身小折刀小心翼翼地劃開篷布,露出一個年輕男子的臉,死魚般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我猜是布倫特·喬丹?”希斯問。一陣狗叫聲讓希斯放下正在查看的屍體。他繞到車庫的後麵。“探長,過來一下好嗎?”他喊道。西爾斯朝車庫後麵的角落走來。“看著眼熟嗎?”希斯問。一根長長的鏈子鎖著一條肮臟憔悴的白臉德國牧羊犬。四兩個小時後,法醫鑒證人員徹底搜索完所有地方——房屋、車庫和後院。警察給房屋中介打過電話,又詢問了周圍的鄰居,連水電費記錄都沒放過。這麼一個不起眼的小房子的每個角落都被仔細搜索過。鑒證小組完成本田車內部和後備箱的取證工作後,汽車被拖車拖走了。指紋、DNA、纖維以及任何可能作為證據的東西全部被取走封裝,送往犯罪實驗室,最後汽車才被拖離車庫。西爾斯找來一名警犬訓練員,讓他提供一些跟身份不明動物打交道的必要專業知識。希斯希望能找到一位經驗豐富的訓練員,可以回答他幾個問題。不過因為警犬訓練員是第一次看到這條狗,他也無法給出準確的答案。警犬訓練員寫調查報告時,希斯和西爾斯走到一旁。“你覺得它會是‘冠軍’嗎?”西爾斯問。“我不知道。但是,為什麼應該把‘冠軍’送回去的人死在汽車後備箱裡,恰恰又是這輛車撞死了一條幾乎一模一樣的狗?”希斯問。“房屋中介說,這套房子周圍不應該有人。房子沒再繼續出售,他們把它租給了兩個合租的書呆子,用作科技走廊的兄弟會。”西爾斯說。杜勒斯科技走廊聚集了眾多新成立的科技小公司,以及許多西海岸較大規模企業的辦事處。“我們在進一步調查前,需要確認它是不是‘冠軍’。”“肯辛頓在這裡沒有家人。唯一一個經常看見他的人也隻是在屏幕上見到他。”希斯說,“而且她在生我的氣。”“我給她打電話。”西爾斯說。五阿靈頓動物收容所裡,吉姆·斯凱爾頓正牽著狗沿一塊狹窄的草地向前走,希斯和西爾斯則在不遠處聊天。艾米走過來時,希斯抓緊“冠軍”的皮帶,西爾斯上前握住她的手。“你好,艾米,謝謝你特意過來,而且這麼快就趕來了。”他說。“沒關係。我不明白你要我做什麼。你覺得它是‘冠軍’嗎?”艾米問。“嗯,我們希望你能告訴我們答案。除了它的主人,你是唯一一個經常看見它的人。”西爾斯說。艾米很緊張,狗在皮帶另一端不停地跳上跳下,弄得他們兩個都感到焦慮不安。“看起來它恢複得很快。”希斯說,狗一直想往前竄,他隻好拚命站穩腳跟。“它為什麼需要恢複?”艾米問。“它被拴在阿靈頓市一幢房子的後麵。我們猜它這樣被鎖了好幾天。”西爾斯說。“從肯辛頓先生過世那天起嗎?”她問。狗不停地叫著想要掙脫,把皮帶繃得直直的。艾米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可能是。我們也不確定。所以才打電話叫你過來。”西爾斯說。“這讓我感覺真的不太舒服。”艾米說。“你在之前的證詞裡說過,那條狗看起來臟兮兮的,可它早上才從店裡送回來。”西爾斯說。“你不能跟寵物美容師談談嗎?”艾米問。西爾斯和希斯交換了一下眼神。“寵物美容師……現在不能配合我們的工作。”西爾斯說。狗掙紮著要擺脫希斯。“它看起來像是‘冠軍’。體重什麼的都對。我隻是不太肯定。”艾米說。皮帶啪地一聲斷了,狗成功掙脫了希斯的控製。它撲向艾米,爪子擊中她的前胸。艾米摔倒在地,狗踩在她身上。“啊——!”艾米尖叫起來。但艾米驚訝地發現,狗並沒有攻擊她,而是不停地舔她的臉和脖子,興奮地搖著尾巴。艾米在地上踢著腳扭來扭去,強忍著不笑出聲來。“啊!彆舔了!誰來幫幫我!我怕癢!快把它弄開!”她大喊道。希斯過來要把狗拉開,可它力氣太大了,根本拉不走。狗興奮得全身發抖。艾米用手飛快比劃了幾下,狗立刻坐了下來。“怎麼……它懂手語?”西爾斯脫口而出。“我看到肯辛頓先生對它做過幾個特彆的手勢。隻有他們兩個才用的手勢。”“啊哈!”西爾斯說。“怎麼了?”希斯問。“沒怎麼。”“彆拿‘沒怎麼’搪塞我。到底怎麼了?”希思又問了一遍。“真的沒怎麼。隻是覺得跟我們在狙擊手學校裡學的東西很像。”西爾斯說。“你當過狙擊手?”艾米問。“我曾經在海軍陸戰隊服役。”西爾斯說,“海軍陸戰隊員是世界上最棒的狙擊手。他們兩人一組,一個是觀測手,一個是狙擊手。觀測手負責觀察目標並為狙擊手清除障礙物,狙擊手負責扣動扳機消滅目標。”“哇。他們也用手語嗎?”艾米問。“每一組都會使用一種隻有他們兩個才懂的特殊語言。”西爾斯說,“我之前沒有想到這點。很有趣。”“他們自己的語言?”希斯問。“嗯,沒錯。所有的海軍陸戰隊員都會學習基本手勢,但狙擊手訓練課程挑戰性更高。即便你看不見也必須進行交流,哪怕是完全黑暗的環境或在水下的時候。除了眼睛你還要靠感覺。我們的手勢有‘等待’……”他把大拇指和食指、中指合在一起。“‘視野良好’。”他向上豎起大拇指。“和‘開槍’。”他用拇指和食指比劃成手槍。希斯點了點頭,“我們也使用手勢,不過為了避免理解錯誤,我們的手勢跟美國手語保持一致。就是每個詞的第一個字母——停止(stop)的s,視野良好(clear)的c,開槍(fire)的f和等待(hold)的h。”他一邊說,一邊用手比劃出每個字母。西爾斯轉頭對希斯說,“我真該死。我們在一起工作這麼久,竟然用的是完全不同的‘語言’。”艾米挨著“冠軍”坐在地上,撫摸著它的頭說,“所以誤解才是個大問題。沒有人意識到存在理解錯誤,可等到出了問題一切都來不及了!”她說。她起身站在他們旁邊。“如果它是‘冠軍’的話,”艾米撣著身上的土問,“另一條狗又是從哪裡來的?”“我們正在儘快查清這件事。”西爾斯說。希斯揮手叫吉姆·斯凱爾頓過來,把“冠軍”斷掉的皮帶遞給他。“請你把它帶走好嗎?”希斯說,“就算老天想要來把它收走也不行。如果沒有特勤局的許可,任何人不能靠近它。”“怎麼回事?”吉姆問。“我們還不能確定。在我們查清楚之前,我想把它留在這裡,由你來看管。”希斯說。他在一張名片背麵草草寫了幾筆,然後交給吉姆,“背麵是我的手機號。明白了嗎?”吉姆看了看名片,轉身帶“冠軍”朝狗籠走去。“要不要我們送你回家?”西爾斯問艾米。“哦,不用了。我後半段是搭地鐵過來的。”“那我們至少可以送你去取車。”西爾斯說。“好吧。”西爾斯開車,艾米坐在前座,希斯自己在後排。希斯的黑莓手機開始振動,發出嗶嗶聲。西爾斯透過汽車後視鏡看著他。“天哪!失聰群體的每個人都有那個該死的玩意兒嗎?”他問。“科技為失聰人群開啟了全新的世界,探長。科技讓幾乎已經被忽略的失聰人群有了公平競爭的機會。”艾米說。希斯在用黑莓手機發短信。“是我的老板。你說什麼?”他按了幾下按鍵,“不好意思。”“沒關係。”西爾斯說。他問艾米,“你也有這個東西?”“沒有。我隻有一個普通手機。”“讓殘疾人有了公平競爭機會的東西,你怎麼沒要一個?”“我不會把失聰群體稱作殘疾人的。”艾米說。“你彆見怪。”西爾斯對著後視鏡說。希斯看著黑莓手機,連頭都沒抬一下。“我沒見怪。”他回答。“現在失聰人的情況跟幾年前完全不同。現在失聰人麵臨的隻有語言障礙,僅此而已。在美國有很多人不會說英語,可也沒人認為他們是殘疾人。”她說。“我明白你的意思。”西爾斯說,“那他們是什麼呢?”“我們是亞文化。”希斯說著收起黑莓手機。“你當真嗎?這是你的定義?”西爾斯問。希斯點點頭,“聽起來不太吸引人,不過很準確。現在有很多亞文化,探長。你應該知道的。你也屬於其中一種。”希斯說。“我嗎?”西爾斯問。“你剛才說,你是海軍陸戰隊員?”“沒錯。”“作為海軍陸戰隊員,難道不是一種亞文化嗎?”希斯問。“我從來沒想過。”“如果你穿著海軍陸戰隊T恤在酒吧喝酒,我上去揍了你一拳,結果會怎樣?”西爾斯點點頭,“酒吧裡所有留著鍋蓋頭的海軍陸戰隊大兵都會撲向你。”“真的嗎?”艾米問。“毫不猶豫。毫無疑問。”西爾斯向她保證。“你們是密不可分的群體,彼此就像兄弟。”希斯說。“是的。得罪我們一個,就等於得罪全體。”西爾斯說著把車停在全手語視頻傳譯服務公司的停車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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