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1)

暗號 T·J·沃特斯 4038 字 1天前

西爾斯放下手裡的報告。他已經讀了三遍了,但還是看不進去。他沒法專心考慮其他案子,因為弗蘭克·斯圖拉頓的海軍十字勳章一直在他腦子裡揮之不去。弗蘭克曾在海軍服過役,但他不僅僅是一名海軍,他是一名為了手下的士兵不惜犧牲自己性命的軍官。貝魯特事件中,那些海軍軍醫和絕大部分傷亡人員都是些軍銜很低的小兵,很多還隻是毛頭孩子。但在1983年的那一天,弗蘭克·斯圖拉頓根本沒想過這些。西爾斯對此崇敬得五體投地。這個案子他需要些幫手,但他又不想為了找人幫忙而惹上麻煩。“我一定不會讓你白白付出。”西爾斯說道。他之前想哄萊安·裡克特幫個忙,但失敗了。裡克特是一個年輕的警員,是大都會警察局第二分部智囊團裡的技術鬼才。西爾斯想讓他上網查看一些不法網站,軍用物品頻繁地在這些網站上交換、出售或者與其他贓物進行物物交易。萊安對這些網站了如指掌。作為技術人員,他有很長時間是呆在電腦屏幕前,而作為特種部隊的一員,他又能經常外出參加更有趣的犯罪調查。西爾斯一直覺得,這孩子乾的是他同齡人夢寐以求的工作。可以長時間地玩電腦,還能時不時地跑出大樓,坐上特種部隊的車。而作為技術監查官,萊安擁有各種監視可疑人物的高科技電子設備。“你想拿什麼來交換?”裡克特問。西爾斯左思右想,到底什麼才能給裡克特足夠的動力幫他乾這票活。“下次出監視任務的時候,我帶上你。”西爾斯開了個價。“太無聊了!”裡克特叫道,“還有什麼?”西爾斯想了想,“那你想見一見總統候選人嗎?我說不定可以把你弄到後台和誰合個影。你要是跟他們都拍個照,你肯定能給你父母一張你和下屆總統的合影了。”“切,我對政治沒興趣。”裡克特對此嗤之以鼻。其實西爾斯早就知道能吸引他的誘餌是什麼;他隻是不想給。其他人會要了他的人頭的。“好吧,好吧。你幫我這個忙,我就帶你去撲克之夜。”他說。“真的?你當真?”裡克特回答道,激動得像是小孩子被騙說,如果聽話就能去動物園。“是,該死的,我保證。你能不能幫我看看呢?”西爾斯問。“包在我身上。”萊安飄飄然地走到他電腦麵前坐了下來。西爾斯聽到這個年輕人敲鍵盤的聲音——雖然用的是另一種鍵盤,但仍讓人想起比利·喬爾(比利·喬爾(Billy Joel)是美國歌手,鋼琴演奏家和唱作人。曾六次獲得格萊美獎,全球唱片銷量累計超過一億張。——譯者注)那樣的大師級天才。他搖了搖頭。如果斯圖拉頓的劍和十字勳章的確被賣到網上,裡克特就一定能找到。西爾斯拿起手機,撥了個市區的號碼。“下午好,這裡是FBI。請問您找哪位?”一個聲音問道。“你好,我找格林·卡佛。”西爾斯說。“好的,請稍等。”西爾斯耐心等待著,不一會兒一個沙啞的聲音出現在電話那頭。“軍事事務部。”“格林!我是麥克·西爾斯。最近怎麼樣?”“彆提了!自從他們把那個定為重罪以後,我就沒有休息過一天。”卡佛回答道。“榮譽勳章”(榮譽勳章(Medal of Honor)是由美國政府頒發的美國最高軍事榮銜,授予那些“在戰鬥中冒生命危險,在義務之外表現出英勇無畏”的軍人。——譯者注)一直以來都是唯一受到聯邦法律保護的軍事獎章。《反軍事榮譽竊取法案》半步使得其他榮譽也得到了相應的保護,根據此法案,謊稱獲得並佩戴這個美國最高軍事榮譽獎章是違法的。格林·卡佛是FBI打擊這一行為的核心人物,他也很樂於把那些冒充獎章獲得者的人關進大牢。不幸的是,最近真可謂是“生意興隆”。“聽我說,一個海軍十字勳章的市場價大概是多少?”西爾斯問。“市場價?”卡佛重複了一遍。“它值多少錢?把它賣了能拿多少錢?”“眼下,蠢到家的人才把獎章戴在身上。每塊勳章的真正得主都公布在網上了。不管是誰,隨便一查就能發現冒名頂替的人。這種事每天都有。”西爾斯想了想。那到底是誰會費那麼大勁兒去偷弗蘭克·斯圖拉頓的獎章呢?“那這個東西呢,”西爾斯繼續問道,“一把劍,海軍的劍。這總得值幾個錢吧?”“其實也不值幾個錢。要不就是那個人窮瘋了,要不就是他偷的時候並不知道那玩意兒不值錢。”卡佛說,“你在查什麼案子呢?”“一個退役的海軍上校的案子。有人闖進他家偷走了他的劍和十字勳章。他本人沒問題;我見過他的嘉獎令。問題是我想不出來是誰乾的,因為我想不出為什麼小偷要那麼乾。”“沒有什麼彆的被拿走嗎?”“啥都沒有。沒有強行闖入的痕跡,家裡沒有小孩子,也沒有其他的客人。老人也幫不上啥忙。他身體不好,歲數又大了。除了帕金森,還有些彆的問題。你知道我的意思。”“是啊,我明白。”卡佛輕聲說道,“我很抱歉,麥克。我這裡什麼也幫不上。要不你試試當鋪。我猜,偷那些東西的人估計現在很難出手。我們現在殺雞儆猴,動不動就起訴那些謊稱獲得獎章的人。而且這年頭你也沒法兒扛著把劍走來走去了。恐怕我幫不了你什麼。”“沒事,謝謝你,格林。我正讓我們的人在網上找呢。或許他能有些線索。”“如果你願意的話,我或許可以幫你找個替代品。”格林提議道。給彆人的榮譽獎章找個替代品,這個想法讓西爾斯很不舒服。如果不小心丟失了或是損壞了,那無可厚非。但讓政府出麵提供替代品,既花時間,又有好多手續要辦。想要複製品倒是很快,在市區街上的小販那裡就能直接買到,但他也決不願意那麼乾。弗蘭克·斯圖拉頓應該有一個真正的勳章。更準確地說,那枚該死的獎章就應該物歸原主。那是他拿命換來的。“不了,謝謝,但我會記得你的提議。如果你辦案的時候看見了斯圖拉頓的名字,你能告訴我一聲嗎?”西爾斯問。“沒問題。”卡佛回答說,“還有,有些團體能給帕金森病患者的家屬提供幫助。都是好人,而且也在軍隊待過。我這幾年認識了好些他們的頭頭。回頭我把他們的名字和電話用郵件發給你。”“非常感謝。謝謝。”西爾斯回答道。電話那頭傳來一陣短暫的沉默。“這家夥真是把你惹毛了。”卡佛最後說道。“有那麼明顯嗎?”西爾斯問。“要是你不生氣,我反而會很失望的。真希望我能親眼看見你抓住那兔崽子。”二在特勤局總部四樓的走廊上,希斯走到431號辦公室門口,探頭進去。“現在有空嗎?”他問。謝麗爾·科利從她桌上的文件中抬起頭來。“嘿,是你呀!當然有空了,快進來。”她回答道。“你怎麼最近都不來看我了。”她嗔怒道。希斯聳了聳肩,“抱歉,你知道規定。不準發生辦公室戀情。”“真沒勁!”她取笑說。他們倆都對這種無傷大雅的調情樂在其中,因為他們都心知肚明,他們的關係不可能更進一步。特勤局嚴厲禁止辦公室戀情。偶爾有幾次,結局總是一方被調走,而另一方則被迫永遠離開特勤局,去其他政府機構。消息傳開以後,再沒有人會笨到去違反那條簡單的規定:“兔子不吃窩邊草”。希斯在她對麵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又是那一套?”他問。“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她回答道,“說是,是因為又是我們近幾年來看過無數次的關於尼日利亞的郵件。”“然後呢?”“呃,尼日利亞的拉各斯(拉各斯為尼日利亞海港及最大城市帶,是非洲第二大城市,人口僅次於埃及開羅,也是非洲成長速度第二快的城市。1991年遷都阿布賈前是尼日利亞的首都。——譯者注)或許算不上是地球上最好的地方,但他們也不傻。他們知道我們幾乎是鞭長莫及,而就算我們可以,我們也沒有什麼辦法能阻止這種行為。”她說。鑒於最近愈演愈烈的暴力行為,特勤局已經關閉了尼日利亞當地的辦事處。叛亂分子們的武裝行動正進一步升級,他們不僅襲擊油田和煉油廠,而且開始集中力量進攻美國政府部門和企業所在的各大城市。如果還留在那裡,實在太危險。“所以他們現在就可以胡作非為了,是嗎?”希斯問道。“可以這麼說。我作了一個文本語義分析,發現我們過去也見過類似的郵件。這並不對任何人構成真正的威脅。英語是他們的第二語言。寫郵件的那個人純粹隻是為了錢,騙的人越多越好,這樣才沒白下功夫。顯然,他們知道如何對郵件稍作手腳,就能剛好與美國媒體正在報道的尼日利亞相關事件相呼應。等到騙了一圈之後,又會銷聲匿跡,按兵不動。然後等到他們又找到一個可以利用的時事新聞,我們就會看到他們重出江湖。”她說。“好極了。”希斯自嘲道,“所以我們隻能束手無策咯。”“那倒未必。”她說,“而且我做的對他們很不利。我做文本語義分析時,順便給他們做了個簡單的遠程心理畫像。”謝麗爾在喬治城大學修的是心理學。當時因為女子聯誼會的一個女生安排的一次“相親”,她和希斯認識了。“遠程心理畫像?”希斯問。“聯邦調查局不是唯一一家會給他們逮不到的壞人做心理畫像的機構。”謝麗爾說,“我手裡的這些郵件就是大量很好的素材,我分析過濾後做出了這個男人或女人的心理畫像,我現在給你發過去。”“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啊?”希斯問。“我也不清楚。因為他們用的不是自己的母語,而且經常會因為他們的目標受眾不同而改變語言習慣,要確定原作者的性彆幾乎是不可能的。”“但是你還是分析出一些結果?”他問。“我可以看出他們的偏好,或者至少非常接近了。”謝麗爾回答道。“你還記得,你應聘特勤局的時候做過的MBTI測試嗎?”謝麗爾這樣的人能夠在當事人不知情的情況下,解讀、分析並描述他們的個性和所處的環境,這讓希斯對其中的奧秘非常癡迷。邁爾斯-布裡格斯性格分類指標(英語Myers Briggs Type Indicator),簡稱MBTI,是世界上應用最廣泛的心理測試。與其他類似的測試不同,MBTI已被成功應用於海外非英語國家,因此對於解決有國際背景的犯罪非常有益。MBTI根據人們的偏好,將人分成十六大類。他們與外在世界是如何互動的?內向型還是外向型?他們如何處理接收到的信息?是實感型還是直覺型?他們依賴什麼方式做決定?是思考型還是情感型?最後,他們總體上傾向於哪一種——接收信息還是做出決定?他們是判斷型還是理解型?在決定了一個人屬於什麼類型後,就可以判斷他或者她可能會有什麼樣的偏好。MBTI測試也許並不能準確地預測人的行動,也不能預測特勤局尤其感興趣的特定行為。但在尋找有可能威脅總統或其他政府官員的某種性格類型時,MBTI提供了一個很有說服力的切入點。在知道了一個潛在危險分子的偏好之後,特勤局就知道該從哪裡開始找起了。“當然記得了。”希斯回答剛剛謝麗爾的問題。謝麗爾從旁邊的文件櫃裡拿出一份文件,“你要找的郵件作者很有可能是ISTP型性格,是個內向型(Introvert,I)、實感型(Sensor,S)、思考型(Thi)和理解型(Perceiver,P)的人。”“我對於這些不同類型記不太清了。關於這個人你知道些什麼?”希斯問道。“你麵對的是一個非常衝動的人。一個平等主義者——他很忠於他所謂的‘弟兄’,但麵對權威卻心存疑慮。ISTP型的人非常叛逆。他們不會去違反規則和規定,而隻是無視它們。他對武器非常精通,對他選擇的東西都會用得爐火純青。”她說。“聽起來他做叛亂分子再合適不過了。”希斯說。“那倒未必。”謝麗爾提醒道,“叛亂分子一般都喜怒無常。但這個人不是。他選擇的武器是一台電腦。ISTP型人憑一時衝動行事,從來沒有計劃。他會避開任何形式的等級製度或是權威。在彆人眼裡,他像個獨行俠。陪伴他的隻有他的武器,而這次就是他的電腦。但他不善言辭。今天,我們把這樣的人列為障礙者或學習障礙者,雖然這根本就是扯淡。他們僅僅隻是覺得無聊而已。普通的教學方式對他們不適用,他們按照自己的節奏和方式學習。”“真是群有趣的人。”希斯諷刺地說。“所幸,正如許多欺軟怕硬的人一樣,一旦你掌握了方法,他們就不難對付。”謝麗爾說,“這些家夥不善籌謀,卻善於行動。你在特種部隊或是特種作戰軍裡都可以看到很多這種類型的人。他們必須衝鋒在前。他們就像是饑渴地尋求榮耀的獵犬一樣,需要獲得稱讚。巴頓(小喬治·史密斯·巴頓,是美國陸軍四星上將,以在第二次世界大戰歐洲戰場指揮美國陸軍第7集團軍和第3集團軍而聞名,在戰場上身先士卒,指揮作風咄咄逼人,非常強硬。——譯者注)和隆美爾(埃爾溫·約翰內斯·尤根·隆美爾是二戰時一位著名的德國陸軍元帥,通稱“沙漠之狐”。英國戰時首相溫斯頓·丘吉爾對其評價為:“我們麵對的是一位大膽與熟練的對手,一位偉大的將軍。”——譯者注)或許都屬於這種類型,都擅長利用手頭有限的資源去對付敵人。”“就好像用一封來自海外的郵件哄騙一個好心腸的天真美國人,說隻要完成一次簡單的銀行交易就能獲得豐厚的回報。”“正是。”謝麗爾說完合上了文件,“他們不願履行義務,也不願受責任約束。他們隻想默默沉浸在他們對這個世界實施的騙局所帶來的成功喜悅裡。”“真是好極了。”希斯諷刺道。“要是你覺得值得做一下,我或許可以幫你做個Firo-B(基本人際關係取向(英文:Fual Interpersonal Retions Orientation,FIRO),由美國心理學家威廉·舒茲(William Schutz)於1958年創建的一種人際關係理論。該理論主要解釋小型組群的底層人際關係,其基於分析人們在組群交往中追求的主要三種人際關係需求:愛(affe/openness)、歸屬(inclusion)和控製(trol)。舒茲展開了一係列名為FIRO-B的測量方式,包括六類、九項的問答。該理論可用於測量和控製組織成員如何感受愛、歸屬和控製,或如何能夠在組織中獲取其他成員的回饋。——譯者注)測試。”謝麗爾提議道。希斯考慮片刻。做了又能怎樣呢?等謝麗爾拿出測試結果以後,他又能做些什麼呢?拉各斯那裡已經沒有特勤局的辦事處了,就算他需要,也不可能有人專門為他跑一趟。更何況以前那些特勤局的人說不定早就已經乾過這事了。尼日利亞是現在世界上所剩無幾,仍在大量製造高質量假鈔的國家之一。那些駐紮在尼日利亞的特工一直在積極調查,辦事處撤離後,他們的調查不是就此夭折,就是必須轉移到另外一個國家才能繼續。鑒於最近暴力行為日益猖獗,派人飛去尼日利亞搜捕一個寫郵件的人,這種可能性幾乎為零。而他對此無能為力。這個案子還是早早了結了吧。除了警告美國消費者,讓他們無視或刪除那些電子郵件,沒有彆的辦法。“不了,彆白白浪費你的時間了。”希斯對她說,“我會告訴沃爾特,這隻不過是換湯不換藥的把戲而已。或許我們該做的不是試圖阻止郵件作者發送郵件,而是應該更多地去幫助他的行騙目標。告訴大家又有一種新的騙術出現了。”“這主意不錯。采取主動。”“沒錯。”“如果我有任何能幫上忙的地方,儘管開口。”謝麗爾說。“我會的,謝謝。這次收獲比我預計的要好得多。我可以把你的一些想法告訴失聰群體。”希斯突然有了個主意。沃爾特或許不太喜歡這個主意,但又或許他會喜歡呢。他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心想會不會有法律上的阻礙。“你想到什麼了?”謝麗爾問。“那個,既然我們知道這家夥的偏好,那如果他的郵箱被廣告郵件塞滿了會怎麼樣?又或者,人們把假的聯係方式和銀行交易記錄之類的信息發給他呢?你說過,隻要有錢賺,他就會一直做下去。”“沒錯。”“那麼如果他沒錢賺了呢?如果因為有人搗亂,整件事根本進行不下去,他沒法讓那些真正會給他錢的受害者上鉤了呢?”他嘴角露出一絲微笑。“你的壞點子可真多!”謝麗爾說。“怎麼啦!這又不犯法。想想看,如果成千上萬的人都開始回複他的鬼話,但他們不給他真正的銀行賬戶信息,而是給他一串隨機的號碼,會怎麼樣?隻要他們給的賬號是正確的位數,除非那家夥去試,否則是沒有辦法知道哪個是真的,而哪個隻是扯淡。就連在尼日利亞的銀行也會引起注意。他這麼耗費銀行的時間,他們肯定會想辦法擺脫他。然後他就得另起爐灶。直到他受夠了一直浪費時間和金錢,卻毫無收獲!”希斯回答道。“雖然跟艾略特·尼斯(艾略特·尼斯(Eliot Ness,1903年4月19日—1957年5月16日),是美國在伊利諾州芝加哥著名的禁酒探員,有他執行並帶領的團隊執法嚴厲,綽號“鐵麵無私”(Untouchables)。——譯者注)比還差點兒,但也不賴哦!”謝麗爾誇獎道。希斯臉上閃過一抹滿意的壞笑,心裡暗暗對自己說了句“乾得漂亮”,然後邁著輕快的步子向沃爾特的辦公室走去。三艾米靠在柔軟的藤製搖椅上。她很喜歡希爾頓黑德島,喜歡那裡輕柔的海風和海邊空氣特有的味道。她想起以前和傑夫來這兒練高爾夫時,他們喜歡喝著冰茶休息幾分鐘,然後繼續去打完後九洞。在整個專業巡回賽中,海鬆度假村毫無疑問是她最喜歡的一部分。有一年,他們提前幾天到了,去附近南卡羅來納州的博福特參加一年一度的“漁船祈福節”。每年,商業捕蝦船都會在這個節日收到來自教堂的祝福,如今這個節日越來越受歡迎。艾米以前從未聽說過蝦肉漢堡,但吃過以後立馬把它列為她巡回賽時最喜歡的食物之一。現在她坐在“鮮蝦小屋”的露台上,能聞到沼澤地散發的氣味。“嗨——自從你上次來過以後,日子過得怎麼樣啊?”一個聲音問道,打斷了她的美好回憶。艾米睜開眼睛。她似乎還能看見哈勃鎮燈塔塔身上紅白相間的橫條紋,但眼前被框起來的印刷畫顯然無法與實物媲美。她總想不明白,為什麼布朗醫生會想要離開那個地方。“應該說還行吧。”她沉默了幾秒後說道。“你的朋友和家人還在幫助你嗎?”“是的。”她回答道。“你最近有出門嗎?”“凱西和我時不時會出去喝幾杯。之前有天晚上我沒跟她出去,她到現在還在生我的氣。”“哦……一周年的時候?”他問道。“是的。”她用沙啞的聲音低聲說道。“說不定你是該跟她出去。那結果你做了什麼呢?”“我帶西莉亞去了他的墓地,跟她講傑夫以前的事。”“我還以為你每天晚上都會跟她說呢。”“我是每天晚上都說——但那天我覺得應該去他的墓地。”“是你應該去還是她應該去?”“你真是一針見血。”“你還跟彆的什麼人出去嗎?”他問。“一個還不夠嗎?”“我是說男人。你有在跟誰交往嗎?”“沒有。”“你難道不想嗎?”“什麼?從酒吧帶一個男人回家嗎?西莉亞夜裡會在房間裡走來走去找爸爸,這已經夠糟的了。我還要讓她在家裡發現一個陌生男人?到時候恐怕我們兩個都要來看醫生,而如果一個素不相識的小女孩走到我帶回來的男人麵前叫他‘爸爸’,那男的早就逃之夭夭了。”“這麼說來,她現在不隻是哭喊?”“嗯。她會起來到處走。上次她走到我房間來了。”“那現在呢?”他問。“她在房間裡遊蕩。客房,衛生間,有天晚上我還看見她在廚房裡。我很擔心她會摔下樓梯傷到自己。”“她這個年紀的孩子在失去親人後出現夢遊並不少見。”“有時候我都想跟她一起夢遊。”“那你這麼做了嗎?”“當然沒有了。”她有些懊惱地回答道,“我隻是把她抱回床上。”“你為什麼想跟她一起夢遊?你感到悲傷嗎?”“不隻是悲傷。我,我……”“什麼?說出來!”“我很生氣!我很生氣,見鬼的!”她突然大聲說道。“你在生什麼氣呢?”“他丟下了我!”“你因為傑夫死了而生他的氣?”“是的。”艾米叫道,“我是個被遺棄的妻子。”“你不是被遺棄的妻子。老實說,我還在擔心你為什麼沒有早點表達你的憤怒。這是哀悼過程中很重要的裡程碑之一。”他解釋說。“看見了嘛!我連哀悼都不會!”他用嘲諷的眼神看了她一眼,“那你為什麼不和人交往呢?”“你是說約會嗎?”“是啊!彆搞得像我逼你說一樣。”“我現在這麼不堪,既不會被誰吸引,也沒有人會看上我了。”“這麼說,你還沒有跟誰有過肉體關係,自從……”“沒有,布朗醫生,我已經一年多沒做過愛了。”“你為此感到苦惱嗎?”“不,其實談論它更讓我苦惱。”他不禁露出了微笑,“我欣賞你的誠實。所以你現在是說,一年來,你都沒有遇到一個哪怕有一點點讓你覺得有趣的人?”艾米猶豫了一下,回答道:“其實也不是。我最近認識了一個男人。”“跟我說說他。”“他是特勤局的特工。”“你打算再跟他約會嗎?”“其實上一次我們也不是約會。我們是在工作場合認識的。”“那為什麼不私底下見他呢?”“我覺得那不是個好主意。他聽不見。”正在筆記本上記錄的布朗停了下來,瞪大了眼睛看著她。“你這最後一句話有多諷刺,我都可以寫出一本書來了。”他說,這個冷冰冰的回答讓她感到措手不及。“什麼?為什麼啊?”艾米問。“就憑你這句話,已經表現出你的成見、歧視和心理偏見。”“我嗎?”他放下筆,靠近些對她說,“去和他喝一杯吧。就當是幫我個忙。就一杯酒。我保證,你不會有什麼損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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