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由於悠木和雅在縣中央醫院裡,待的時間太長,回到報社都快到下午四點了。追村副主任的怒罵聲,把悠木從醫院裡看到的安西耿一郎的病狀,重新拉回到“全權”的位置上。“混蛋!……你這個全權是怎麼當的?……”副主任追村蹦天索地地大吼,“擅自離開崗位,也不說聲去哪兒!……偷偷摸摸的,搞什麼鬼哪?”追村發脾氣是有原因的:就在悠木和雅不在的時候,關於飛機失事的消息,又有了新的進展。什麼新進展呢?放在桌子上的共同社電訊,告訴了悠木這個特大新聞。共同社電訊說,幸存者之一的日航乘務組副組長,詳細地對日航公司有關人士,述說了當時123次航班墜落之前,客艙裡發生的一切。她說:“下午6點25分,聽見客艙上部,突然發出‘嘭’地一聲響,緊接著,就覺得耳朵特彆疼。客艙裡白茫茫一片,座位下邊的救生衣,自動彈了出來,頭頂上的氧氣罩也自動掉了下來。飛機很快大角度下降,轉眼隻覺得受到兩、三次巨大的衝擊,周圍坐席的坐墊、靠墊及其他所有的東西,頓時在飛機艙裡四處亂飛……”上述內容為共同社一直主張的,垂直尾翼破損是發生事故的原因的說法,提供了佐證。令悠木和雅感到憤怒的是,向記者公開上述內容的,既不是幸存的乘務組副組長本人,也不是負責調查的警察,而是日本航空公司的一名高層乾部。群馬縣警察局昨天晚上,成立了事故原因調查本部,要追究事故責任者的刑事責任,在今後的調查過程中,聽取生存者的證言,是不可欠缺的一環,更不用說那位幸存的乘務組副組長了。她擁有一般人所沒有的專業知識,對立案偵查可以說,是極其重要的人。但是,也許是造成這次特大空難的,嫌疑人之一的日本航空公司,竟然采取利用自己人的手段,而且,他們就這麼隨隨便便地公開了!就算這篇證言是可信的,但是,誰又能夠肯定:日本航空公司在公開原因之前,沒有做任何加工呢?如果隻是為了給遇難者家屬,和全國民眾一個交代,也應該等那位乘務組副組長的身體恢複了,讓她直接接受媒體的采訪,而且,應該把聽取彙報的權利,交給運輸省的航空事故調查委員會。報社裡紛紛議論說,應該以這位乘務組副組長的證言為中心,安排明天的版麵,甚至有人提出,要把她的話放在頭版頭條。聽著這些議論,悠木和雅有些坐不住了。佐山的現場直觀上頭條,是已經決定了的,悠木一點兒改變這個決定的意思都沒有。傍晚五點鐘剛過,編輯部主任粕穀晃著大肚子,走過來問:“喂!……那個證言怎麼處理啊?”“頭版掛肩吧。”悠木和雅把心裡想好的方案說了出來。所謂“頭版掛肩”的意思,就是在頭版的一側,次於頭版頭條的位置。悠木和雅本來想把這條消息,安排在第二版來著,因為擔心眾人反對,才準備了一個“頭版掛肩”。粕穀晃了晃大腦袋說:“才弄個掛肩哪?應該弄一個頭條嘛。”悠木和雅強調說:“日本航空公司為了減輕自己的責任,有可能對乘務組副組長的證言,進行了某種程度的加工,可信度不能說是百分之百。”其實,悠木和雅打心眼兒裡,對日本航空公司在東京羽田機場,公開乘務組副組長的證言,感到十分氣憤。123次航班是墜落在群馬境內的,乘務組副組長住的是群馬的醫院,證言無疑是在群馬的醫院得到的,但是,日本航空公司不在群馬縣裡,發布那個證言,偏要回東京以後再發布。對此,悠木和雅感到非常不滿。粕穀勉強同意了悠木和雅的意見,回到他的辦公室去了。悠木開始堆積在辦公桌上的大量稿件。前所未有的大空難,再次刺激著他的神經。“已經收容了121具遺體,其中51具身份辨明”“親屬扶棺痛哭”“七年前著陸時,飛機尾部先著地,莫非是事故的原因?”“123次航班一天飛行五次,屬於過密飛行!”“日本航空將對所屬49架大型噴氣式客機,進行全麵檢查”“事故調查委員會回收黑匣子,並開始對其進行分析”“群馬縣警察局擬於近期,找幸存的乘務組副組長聽取情況”“上野村村公所行政機能陷於癱瘓”“航空保險售出額增長五倍”“賠償總額將達500億日元”“四位幸存者逐漸恢複”……晚上七點多鐘,報社裡怒罵聲四起。人們已經相當疲勞了,對周圍事情的注意力開始減弱。眼睛一直盯著稿件的悠木和雅,也是一樣的疲憊,銷售部主任在他身後,站了好一會兒了,他也沒有察覺。“嗨!”旁邊的田澤喊了他一聲。“什麼事?”悠木和雅抬頭問道。田澤衝悠木身後努了努嘴,悠木和雅回頭一看,原來是銷售部主任——長著鷹鉤鼻子的伊東康男。“耽誤你一會兒行不行?”伊東康男很不禮貌地嚼著口香糖。“什麼事?”悠木和雅警惕地問。“我想問一問,你今天截稿時間,是不是還要延長啊。”“不延長,怎麼了?”悠木和雅嚴厲地反問。“是嗎?……那好,要是延長的話,送到各代銷點的時間,就得往後推,代銷點意見大了去了。”伊東康男嘴裡一邊嚼著口香糖,一邊噦囉唆唆地叨叨著,臉上掛著一絲詭秘的笑容。悠木和雅當初剛進報社不久,伊東康男第一次跟他打招呼的時候,頓時把悠木嚇了一跳,那聲音簡直使他的心臟,都要凍結起來了。伊東說話的聲音,跟小時候聽到過的一個聲音,簡直完全一樣。“你媽媽呀,就是個賣屁股的淫蕩婦啊!……”當時,悠木和雅還是一個小學生,經常到家附近的一個小公園裡去玩兒,在那裡,有時可以碰見一個高中生。倆人誰都不知道誰叫什麼名字,也沒有互相打過招呼。有那麼一天,那個高中生忽然對悠木說:“你媽媽呀,是個賣淫的蕩婦啊!……”悠木和雅嚇得再也不敢,到那個公園裡去玩兒了。為了避免碰上那個高中生,悠木一放學就躲在家裡不出門。有時,他老遠看見那個高中生的身影,就立刻逃命似的往家跑,被那個高中生追趕的噩夢,悠木也做過很多次。聽見伊東康男說話的聲音,悠木和雅馬上就想起了,那個高中生對自己說話的聲音。雖然事情已經過去了15年之久,但是,悠木和雅內心的傷痕,並沒有完全平複,他幾乎認定伊東康男就是那個高中生。悠木和雅曾經偷偷地查看過報社職員名單,發現伊東康男的家,就在悠木和雅上小學時住的那個家附近。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悠木無論如何,也想不起那個高中生,長的是什麼樣子。是對說話的聲音印象太深了呢,還是因為害怕,內心深處拒絕想起,那個髙中生長著怎樣一張臉呢?悠木自己也說不清楚。但是,如果伊東康男就是當年那個譏嘲自己的高中生的話,他是不是還記得悠木和雅呢?一想到這裡,悠木就感到恐怖,這種恐怖感多少年來,一直無法在心中消失。當年伊東已經是個高中生了,肯定是從哪裡聽說了,悠木和雅母子的事,甚至有可能知道他們母子的名字。從表麵上根本看不出來,伊東康男知道悠木和雅的過去,也許是因為年代久遠,伊東早就把那件事情給忘記了,也許伊東根本就不是那個高中生。但是,可能是悠木和雅多心了吧,同事們在一起聊天兒的時候,伊東康男當著悠木的麵,說過好幾次“是個賣淫婦啊”,有時候,並不是跟妓女有關係的話題,他也說上那麼一句。每當這種時候,悠木和雅就立刻變得委靡不振,而且嚇得汗毛倒豎。母親懷裡的酒臭,跟淫笑著的男人們的臉,交織在一起,讓悠木和雅覺得惡心想吐。今天晚上也是。伊東康男並沒有什麼事情,但是,他就是待在悠木和雅這裡不走。悠木覺得,伊東肯定要耍什麼鬼花招兒了。悠木和雅心裡這樣想著,手和眼卻沒有閒著,他又拿起一篇題為《勞動省著手調查符合職工災害補償保險法的遇難乘客》的稿件,剛剛要靜下心來看,伊東康男又說話了:“啊,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來。”“什麼事?……”悠木和雅用不滿的眼光,看著伊東康男。“今天你到醫院,去看安西耿一郎去了?”“是啊,我去瞧他了!……”悠木和雅冷冰冰地說。“他怎麼樣了?”伊東康男忽然熱心地問。“還是昏迷不醒。”“可不是嘛,真叫人為難哪!”悠木和雅憤怒得幾乎要吼叫起來,但是他忍住了。“他的太太呢?”“什麼?……”悠木和雅好奇地抬起了頭。“他太太!……還在醫院吧?”“她還守在哪兒。”“她說什麼來著?”悠木和雅耳邊回響起小百合的話:“報社也太過分了吧?身體好的時候,給他分派那麼多工作……”悠木和雅一直認為:安西耿一郎對報社、對工作都不感興趣,小百合的話讓他感到費解。分派給安西的工作太多了?伊東本人這樣認為嗎?……安西耿一郎曾經說過,伊東康男是他的“救命恩人”。雖然沒有說為什麼,但那種讚賞,分明是發自內心的。悠木和雅理解不了。銷售部本來就是有名的“黑匣子”,他們到底在乾些什麼工作,彆的部門的人都不太清楚。這個部門的最高首長——伊東康男,彆的部的人同樣看不清楚,他的本來麵目是什麼。悠木和雅打算結束這無聊的對話,於是,他帶著幾分挖苦的口吻說:“她說,您讓安西慢慢兒休息,還說,感謝伊東主任的關心。”“哦……還有呢?”伊東康男歪著腦袋瓜兒問。悠木和雅把手中的紅筆,往稿件上使勁兒一戳,感慨地說:“她說的多了,主要是擔心安西的將來。您趕快叫總務部的人去看看吧!”“當然,我會跟總務說的。”伊東康男低聲說。悠木和雅繼續看著稿子,決心不管伊東康男再對他說什麼,都不再搭他的茬兒了。伊東康男倒是不說話了,但是,悠木和雅感覺到,另一個人在盯著這邊。那個人就是副主任追村,與其說是盯著,倒不如說是瞪著,不是瞪著悠木,而是瞪著伊東。追村特彆討厭銷售部的人,看到伊東康男賴在編輯部的辦公室不走,他的氣就不打一處來。他討厭安西耿一郎,恐怕也是因為同樣的理由。“你們打起來才好呢!……”悠木和雅一邊這樣想著,一邊感到自己的大腦,開始麻痹了,疲勞度達到了峰值。“全權!請您過目!……”整理科的一個職員,把第二版的清樣,放在了悠木和雅的辦公桌上。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下方的大幅廣告:謝罪!在這次空難中,很多人失去了寶貴的生命,對此我們表示……原來是以日航總經理的名義,發的謝罪廣告。與廣告形成了鮮明對照的,是廣告上邊認領遺體的家屬,哭得死去活來的悲痛照片。悠木和雅看到這些內容,頓時覺得怒不可遏,血往上湧。如果是一場特大火災,引起了火災的單位,登個廣告謝罪,也還可以理解,但是,像這樣的版麵安排,絕對不能容忍。加上此前還有擅自公開,乘務組副組長的證言的事情,悠木和雅覺得:日本航空公司做得也太過分了。如果就這樣把廣告登出來,《北關東新聞》與日本航空公司同罪!悠木和雅騰地站了起來,大聲叫道:“龜島!……”龜島趕緊跑了過來:“怎……怎麼了?什麼地方搞錯了嗎?”悠木和雅指著廣告說:“這個,請你把它給撤了!……”“為什麼?”“你還問我為什麼?你也太沒腦子了吧?這樣登出去,讀者還不罵死我們?”龜島莫名其妙地看著悠木和雅的臉:“我說你這是抽什麼瘋哪?沒發高燒吧?”整理科的人都是排版的匠人,隻管安排版麵,不管內容。龜島與悠木對問題的理解,有著很大的溫度差。“哪能說撤就撤呢?得跟廣告部的人商量啊!……”龜島認真地說。廣告科科長暮阪的紅臉膛,頓時浮現在了悠木和雅的眼前。不,他沒有什麼可說的,這不是他跑腿跑來的廣告,是他沒有付出任何勞動,隻靠幸運得到的東西。“責任由我來負,你就把它撤了吧!……”悠木和雅強硬地說。“可是……”龜島一臉為難地猶豫起來。“可是什麼?叫你撤你就撤!……”悠木和雅不由得大叫起來。龜島那餡兒餅似的圓臉扭歪了,人們紛紛朝悠木和雅這邊看過來。悠木和雅情緒激昂,高聲怒喝:“這種不知羞恥的東西,報紙能夠出版嗎?……登這個廣告的收入,頂多就是二三十萬日元!……跟日航說去,用這筆錢買點兒鮮花,送到現場去祭奠那些死去的冤魂吧!……”辦公室裡突然安靜下來,沒有一個人吭聲。悠木和雅見狀,更生氣了:“什麼感覺都沒有嗎?把上邊的新聞報道,跟下邊的廣告對比著看看吧!……”悠木和雅突然瞪大了眼珠子——他發現,在第二版遇難者親屬照片的右下方,用小號字安排了一篇文章:在禦巢鷹山……記者佐山……是佐山寫的那篇,催人淚下的現場直觀!本來悠木已經給定在頭版頭條了,是誰趁他不注意,給弄到第二版這個不起眼的角落裡來了?怒火從心頭燃起,悠木和雅在心裡大罵:“他媽的,又來搞陰謀詭計!……”他抓起桌子上的清樣,就向等等力的辦公桌衝了過去。等等力戴著金邊眼鏡坐在椅子上,周圍是佐山、神澤等五六個青年記者。瞧等等力那不可一世的樣子,大概又在吹噓什麼釆訪的經驗吧。悠木和雅推開圍在等等力身邊的青年記者們,把清樣往桌子上一拍,大喝一聲:“渾蛋,這是怎麼回事?”佐山“啊”地叫了一聲,凝結著自己心血和汗水的文章,居然是這麼一個下場!等等力慢慢地摘下眼鏡,連瞥都沒瞥一眼桌子上的清樣,用沒戴眼鏡的眼睛,盯著悠木和雅問:“這怎麼了?”“我已經把這篇文章,安排在頭版頭條了,現在為什麼被弄到這裡來了?”“不知道!……”“彆裝糊塗!……”麵對憤怒到極點、情緒激昂的悠木和雅,等等力當然不甘示弱,他一晃腦袋站起來:“嗨!……你這是跟誰說話哪?”“跟你!……”悠木和雅激動地怒吼著,“跟你這個一向嫉妒彆人的小人!……”兩個人鬥雞似的對峙著,鼻子尖都快撞到一起了。“馬上跪下道歉,老子可以原諒你這一回!……”“我給狗道歉,都不給你這種人渣道歉!……”悠木和雅大罵起來,“給我弄回頭版頭條去!”“有意見你找副主任去!……”等等力毫不示弱。難道是追村把佐山的稿子換下來的?悠木和雅張了張嘴,愣住了:“為什麼?”“給自衛隊拍馬屁的文章,副主任能給你上頭版頭條?”等等力猖狂起來。對了,佐山的稿子一開頭,寫的是一個年輕的自衛隊軍官。悠木的憤怒立刻轉向了追村。他要質問追村:“佐山的稿子什麼地方不好?”回頭一看,追村不在。“副主任呢?”悠木和雅質問等等力。“說是去總務部了。”悠木和雅伸手抓起清樣要走,等等力把清樣的另一端給摁住了。悠木和雅喝道:“鬆手!……”“好啊,你跪下道了歉,我馬上就鬆手。”周圍的記者們全都屏住了呼吸,佐山注視著悠木的側臉。等等力的目光,讓人聯想到鋒利的尖刀:“年輕人都看著呢,給你個台階你還不下!……”悠木和雅向著等等力怒目而視:“有那個必要嗎?”“怎麼?是你沒有弄清楚怎麼回事,就瘋狗似的亂咬的!……給我道歉!……”“你昨天也乾過!……”悠木和雅大聲喝道,“怎麼樣?……要我把你的所作所為,告訴這些年輕人嗎?”等等力一時語塞,猙獰的眼睛瞪著悠木。悠木和雅要把清樣從等等力手下拽出來,等等力死摁著不放,刺啦一聲,清樣被撕成兩半,印著日航廣告的那一半留在了等等力的桌子上。“你彆以為這就算完了!……”等等力威脅道。悠木沒理他,拿著半版清樣,轉身朝門外走去,年輕的記者們追到樓道裡。佐山代表大家激動地說:“悠木!我們都支持你!……”悠木和雅什麼也沒有說,順著樓梯往下猛跑。已經晚上10點多了,總務部還有人在嗎?悠木和雅對等等力的說法將信將疑。西館一褸是總務部。樓道裡的燈還亮著。推開總務部辦公室的門一看,跟悠木和雅同年參加工作的久慈,正在用文字處理機打文件。總務部一直在提倡記者們,也都使用文字處理機,但是,記者們都說,那東西能把內心的情感,表達出來嗎?悠木和雅也是這樣認為的。久慈見到悠木和雅來了,頓時嚇了一跳:“喂,你可是這裡的稀客,有什麼事嗎?”“我們編輯部的副主任,沒有在這裡嗎?”久慈向裡邊努努嘴:“去裡邊兒了。”“裡邊兒”的意思是社長室。“社長還在啊?”“小聲點兒,裡邊兒能夠聽見!……”久慈壓低聲音說。“在嗎?”“在。剛才去附近什麼地方,跟什麼人會麵去了,回家的路上,他順便回一下報社。”悠木和雅轉身就向社長室走。“嗨!……你要乾什麼?”久慈慌忙阻攔道。“有急事兒!……”悠木轉身就走。悠木沒有撒謊。並不是所有版麵,都要等到夜裡12點才印刷的,製作科總是要求先排好的版麵先印刷,第二版10點半就要上印刷機!久慈衝著悠木和雅的後背問道:“你也是這邊的?”所謂“這邊的”,大概是指報社內部的派係吧。在《北關東新聞》,追隨社長的是一派以編輯部為主,追隨總經理的是一派以銷售部、廣告部為主。悠木和雅沒有時間,向久慈說明事情的原委,頭也不回地向社長室走去。站在社長室前,悠木和雅毫不猶豫地,敲了敲那扇裝飾豪華的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