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村諸葉被打敗了。他正麵吃下雷帝的暗術後失去意識,全身皮膚被淒慘地燒爛。這已非他變得半死不活的問題,這是光憑他還活著就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重傷。諸葉正如同伯納德那樣,他在昏厥的情況下還能讓全身覆蓋薄薄通力,看得出來他正利用《內活通》疏通全身。真是可怕的自我防衛反應。儘管如此,情況也是危急到好不容易保住一命的程度。猶如一條細絲弱縷般靠不住。當下AJ背著諸葉四處奔走,如果他們去醫院行蹤就會立刻被掌握,因此AJ在郊區找了間即使有隱情也能投宿的旅館,讓諸葉在床上休養好確認他的傷勢——她再次呢喃。「你這白癡……你這白癡……你這白癡……」眼淚伴隨咒罵源源不絕滿溢而出。「你不是要單獨挑起戰爭嗎!」她忍住想打人的衝動。「不是要保護食人魔嗎!」她忍住想打人的衝動。「但是,你卻為了救我這種人……救我這種……隻會不斷扯你後腿的人,救我這種愚蠢的女人!」AJ想毆打的對象不是彆人正是自己,她想把自己狠狠痛扁一頓,她充滿想讓自己消失不見的衝動,她忍住這些痛苦難耐的想法。自責與自殘等以後愛來幾遍都行。目前AJ能辦到的事就隻有一件——「能讓我做到這種程度的人,原本隻有愛德華大人而已。」AJ以半撕毀般的方式褪去自己的服裝。包含上衣與內衣等一切衣物。在天色總算蒙蒙亮的破曉時分——自窗簾縫隙中透進來的纖弱光線,照亮AJ一絲不掛的身姿。AJ甚至沒有能夠畏怯的從容,她赤身露體地爬上客房內僅此唯一的床鋪。她在麵臨瀕死情況的諸葉身旁橫躺,拚命抱緊諸葉。然後她從全身的七門汲取通力,燃燒翡翠綠的耀眼火焰。假設AJ是暗術使者的話,她就能直接用《傷跡治療》替諸葉療傷。不過即使光技擁有自我治愈能力,也不存在幫他人恢複傷勢的招式。「這已經是……我竭儘全力所能給你的幫助……」她燃燒通力。AJ身為A級救世主,以自己所能使用的最大輸出榨取通力。不對,她以超越自己界限的離譜方式榨取通力。她靠這種方式,將通力分給諸葉。但是也不能將醞釀出的通力百分之百傾注給他人,這種做法效率差到可怕。該給百分之十?還是給百分之五?不過,誰管那麼多。為了不讓諸葉的生命之火熄滅,AJ沒有其他事可做。那麼她也隻能硬著頭皮上。AJ將諸葉的頭抱近至自己豐滿的前胸。她希望他多少能靠近最能汲取通力的心臟之門。為了儘量減少他們兩人間的空隙,為了儘量增加他們兩人間肌膚接觸的麵積,他們正以過去未曾有過的形式緊貼在一起。她希望治療的效率即使高出百分之一,或者高出百分之零點一都好。即使在此燃儘自身通力,她也在所不惜。即使自身通力在此油儘燈枯,她也在所不惜。「你快睜開眼睛……拜托你快醒過來……快醒來……我叫你快醒來啊……」若諸葉能恢複意識,至少他還能提升自己《內活通》的輸出。她深信她的聲音能傳達給陷入昏睡的他,她不斷祈禱並持續呼喚。在不曉得俄羅斯的追兵何時會跑來的情況下,不能怠慢警戒,她得讓感官變得敏銳,她必須繃緊神經。儘管要同時辦到這兩點無比困難,但她可不能發牢騷。「快醒來……快醒來……快醒來……」她抬起諸葉的下顎,將手指戳進諸葉燒爛的嘴唇後把嘴撬開。然後與他接吻。將充滿通力的吐息送進諸葉肺部。畢竟這並非人工呼吸,她無法判斷這種做法是否有效。但也隻能拚命嘗試,隻要是能想到的辦法她都會試遍。「快醒來!」她將氣息吹進他的肺部,自己也呼吸,接著持續呼喚諸葉,反覆進行這三件事。無止儘地反覆。儘管AJ的眼神認真且無比恐怖——但她的模樣看上去卻如此舍己為人,洋溢母性光輝。總算——從諸葉的嘴唇漏出聲響。「啊嗚啊哦」他僅能發出不成聲的呻吟。不過,他有出聲,這是他恢複意識的證據。「快醒來,你這貪睡蟲!你這副邋遢像隻會被主人嘲笑!」AJ趁機放聲大喊。她拚命將諸葉稍微浮出水麵的意識拉到自己身旁。安琪拉小姐?一切都值得了!諸葉能喊出她的名字!「沒錯,我是安琪拉!你現在意識清楚嗎?說說看你是誰?」諸……葉……「沒錯,情況很順利!說說你是誰家的諸葉?」灰……村……諸葉的語調逐漸變得清晰明確。AJ差點要痛快地高呼YES!「沒錯,你是諸葉•灰村。然後呢?你目前人在哪,正在乾什麼事到一半?」在俄羅斯、挑起、戰爭。諸葉以日文回話。AJ無法理解這句話,她一瞬間以為諸葉的意識再度飄遠。我、必須、戰鬥……我非、獲勝、不可……但是當她聽見諸葉繼續講話,她總算察覺到諸葉講的是日文。諸葉的意識仍舊混獨。他目前不過是用母語囈語罷了。我非戰鬥、不可……我可不能繼續、睡下去……她明明聽不懂諸葉在講什麼。諸葉目前也露出被業火折磨般的扭曲表情,儘管如此他仍舊強烈訴說,AJ看見他這副模樣,胸口簡直快要窒息。諸葉依然打算繼續戰鬥下去的悲壯意誌清楚傳達給她。「為什麼你、即使變成這副德行也要……如果是漆原還說得過去,那個食人魔有那麼重要嗎?你們幾乎算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吧?」因為我……跟她、約好……要救她……「我可聽不懂日文。」——我承諾蕾莎……要把她的弟弟、救出來。雖然她根本、沒什麼弟弟,可是我說過、我要救她。他究竟有多痛苦?諸葉上氣不接下氣,卻繼續陳述。AJ沒辦法因為諸葉目前很痛苦就讓他閉嘴。當諸葉的語調變得清晰明確的同時,他通力的光輝也逐漸增強。AJ認為她必須讓諸葉再講更多話,好讓他保持意識清醒。AJ將內心化為厲鬼。「繼續講。」——要救人、一點也不簡單,救人既痛苦、又困難,不論多麼努力……也可能救不到任何人,也可能會力有未逮……就是這麼回事。「很好,就照這樣下去,雖然我聽不懂意思,但我會認真聽你講。」——因此我不會、輕易說我、想要拯救誰,因為這不過、是種傲慢。或許是傷勢產生劇痛,諸葉的表情顯得格外扭曲。——可是當我看見蕾莎,我就隻能這麼講……我隻能……這麼講。諸葉彷佛在渴求氧氣般喘息,他反覆大口呼吸。——所以我會繼續戰鬥……即使再痛苦、再困難,我也絕對言出必行……我自己講過的話,我自當負責。明明語言不通,他的意思卻能傳達給她。儘管諸葉的表情和語調如此痛苦,他拚命訴說的模樣卻曆曆如繪。AJ的內心飽受衝擊,她更加用力抱緊諸葉。接著,諸葉原本淩亂的呼吸逐漸變得穩定。他的通力變得更加光輝眩目。他的表情稍微變得安詳。AJ直覺諸葉正打算跨越關卡。諸葉打算憑藉他那鋼鐵般強韌的精神努力活下去。AJ更加努力榨取通力,她從諸葉背後按緊他。她可不能讓諸葉就這麼死在這裡,不對,是她不希望他死。遑論世界,他不過隻是為了拯救一位女孩。竟然與被全世界《救世主》敬而遠之,被當作毒瘤對待的窮凶惡極的俄羅斯為敵。他僅憑一人持續戰鬥。若是讓這種大快人心的男人死掉,她簡直難以忍受。AJ抱緊諸葉。她的身姿宛若疼愛年齡相差甚遠的弟弟,猶如保護幼子的母親。諸葉再度陷入沉睡,但AJ看見他呼吸穩定的睡臉後總算放心。她從諸葉覆蓋全身的燒傷底下,四處窺見嬰兒般光滑細致的皮膚。她也完全沒感受到追兵的氣息。或許他們認為浸浴過雷帝的秘密儀式者,根本不可能保住一命。AJ毫不疏忽大意,但她卻伴隨溫柔視線持續撫摸諸葉的頭。copy;「拉夏」諸葉的意識緩緩朝清醒邁進。他感覺自己似乎睡上很長一段時間。他感覺自己不斷在作可怕的夢。他變強到甚至連怪物與異形都疏遠他——儘管如此,他仍舊沒能保護也無法拯救到重要的人——簡直是惡夢。不過諸葉為了不讓自己心靈崩潰,為了不讓絕望占滿自己,他不斷掙紮。一名嚴厲又溫柔的女性,她的聲音不停鼓勵他。由於他的清醒,這份曖昧的記憶極速遠離到不知何處。取而代之的是五感替他找回知覺。他似乎擁抱住某種柔軟的物體。似乎有某種更柔軟的物體貼近他的臉頰。這是什麼?有股相當美妙的氣味。他為了確認氣味抬起眼瞼。凝聚起模糊的焦點。眼前是女性的乳房。「!?」當諸葉曉得緊貼在自己臉頰旁物體的真麵目後,他訝異仰頭。原本反射性地打算從床上彈起,卻因為劇痛失敗!諸葉根本無法好好控製自己的身體,當他淚眼盈眶地老實維持不動,劇痛就逐漸消退,但是這折騰全身化膿般的疼痛卻沒有消退。雖說吃下雷帝的《閃電魔龍》,光是能撿回一命就已經謝天謝地。總之他完全不曉得之後究竟發生什麼事。他將視線從這對豐滿的乳房前挪開——(我、我要冷靜,保持自然,我要冷靜點掌握狀況。)諸葉總算靠他還能移動的頸項與眼睛環視周遭。AJ標致的睡臉跳進他的視線。AJ背部至臀部的優美曲線跳進他的視線。AJ美麗的大腿跳進他的視線。(為什麼她沒穿衣服?)諸葉挪開差點要釘死在AJ身上的視線,更加努力環視四周。他們待在幾乎沒有日用品的房間,這裡隻有張粗製濫造的床鋪,既狹窄又破爛。房間裡有個電子鐘,他了解現在時間剛過下午三點不久,日期也沒變,他估算自己差不多睡了約六、七小時。恐怕是AJ為了看護性命垂危的諸葉,才把他搬來這裡。首先諸葉確認過這裡是安全地點後,再度開始檢查自己的身體。他的衣服可能是被雷帝燒掉的,也因為沒穿衣服,他才有辦法仔細確認身體狀況。包含他視線所及的輕度、重度燒傷在內,這些燒傷滿布他的全身。他的身體無法正常移動,所以身體內部的肌肉與神經係統等看不見的損傷應該也很嚴重。他大概暫時無法進行纖細作業,由於無法替自己使用《傷跡治療》,因此他暫時不能切斷《內活通》。儘管諸葉已經動腦冷靜分析過,他果然還是完全不曉得為何AJ會赤身露體,而且他們倆還相互依偎地睡在一起。諸葉以苦澀的神情滴下冷汗。「愛德大人,我好冷喔……姆姆。」諸葉的腦袋被AJ使勁抱緊。他的臉被埋進雙峰間,AJ將他的臉抵在自己胸前,彷佛在說「你看到這活生生的胸部還不投降嗎!」「安琪拉小姐,快停止!這樣很不妙,我都說這樣很不妙啦!」幸好他還能出聲,他拚死提醒AJ。「嗯……?」AJ以性感的神態吐息,她揉起眼睛。諸葉的腦袋獲得解放,他將視線偏離胸部,為此感到心安。AJ緊盯住諸葉好一陣子後——「你醒啦,諸葉!」「是的……托你的福。」「太好啦!真是太好啦!」她放寬心般高興地抱緊諸葉。「請、請問,安琪拉小姐……?」「怎樣啦,乾麼發出這種鬱悶的聲音?你可以再高興點啊。」「你的胸部頂到我了……」AJ毫無防備地緊抱他,那宛如柔軟布丁的觸感頂住並壓迫諸葉的胸口。以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是值得高興的情況。「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人原來有辦法變得如此通紅。AJ整個人猶如被水煮過般通紅,她跳離床鋪。(啊,她的慘叫意外可愛。)諸葉認為自己若是把這話講出口,AJ可能會直接從窗戶跳下去,因此他選擇閉嘴。「你、你可彆誤會!這可完全不是什麼事後,還是男女情事之類的喔。」AJ蹲在地上雙手抱膝好隱藏重要部位,淚眼吶喊。「我、我明白。」「這都是為了治療不得已才做的!」「雖、雖然我不清楚過程,但是我明白。」「你要知道,這可不是什麼猥瑣的事。」「這還用說,這種事我連一絲一毫都沒想過呢,哈哈哈。」「那你現在應該連一絲一毫的邪念都沒有吧?」AJ的眼神化為三角形,她緊盯諸葉。「……這還用說。」「為什麼你偏偏要在這種時候挪開視線啦啊啊啊啊啊!」「唔哇,沒辦法嘛,畢竟我也是男人。」諸葉高聲悲鳴。AJ飛撲到諸葉身上,她以騎乘姿勢掐住諸葉的頸項。「這樣很危險,這種姿勢比我的性命還危險!」「嗚哇啊啊啊,我要殺死你然後自殺,我要為主人捍衛貞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想因為這種理由去死!」諸葉即使想抵抗也無法動彈。諸葉有預感,他可能真的會因為這種無關緊要的事而死。誰來救他——根本不可能有人來救他。生意如何啊!(注4:「もうかりまつか?」關西方言,在關東人的刻板印象中,是對錢斤斤計較的大阪商人間的問候語,實際上鮮少有人使用。)當諸葉才這樣想,卻不知道是誰跑來。房門突然被打開。什麼咩,居然沒鎖門,還真是不小心。不過,對我們來說鎖門也沒什麼意義。他們突然聽見一名女性的剌耳說話聲。而且還是講日文,是關西腔。我有話要跟你們說才跑來的!看來你們好像在忙,抱歉打擾你們的啦!諸葉已經麵臨AJ陷入瘋狂的嚴峻事態,這人的吵鬨程度更是火上加油。諸葉與AJ都雙眼圓瞪地凝視房門口。一位有頭烏黑秀發的少女佇立於此。她的眼角上吊,豐滿的胸部同樣堅挺,看起來是好強的女孩。當她察覺到諸葉與AJ都啞口無言後說道——哎呀?我講的日文很奇怪嗎?你們聽不懂?我從爸爸死後就幾乎沒在講了……不對,問題不出在這裡。AJ依舊騎在諸葉身上,她把手鬆開諸葉的頸項後問道——「你……是誰?」諸葉同意AJ的疑問正點頭到一半時,他「啊」一聲察覺到。當諸葉的腦袋從騷動與混亂中重新振作後,他回想起這名少女熟悉的臉龐。少女自稱卡蒂亞•厄司克柏納•本田。從她的名字即可得知,她是日本人與俄國人的混血兒,芳齡十八歲。她既是俄羅斯分部的黑魔,頭銜還是葉卡捷琳堡分局長。沒錯,她正是今早與諸葉戰鬥八人其中之一,位於東南方布陣的黑魔。「我吃了一記灰村先生的《鎮星》直到剛剛才醒來,醒來後我就直奔此處。那對雙胞胎倒是還沒清醒,灰村先生對我手下留情了吧,感激不儘。」卡蒂亞若無其事地笑道。順道一提,由於AJ怒吼「禁止講日文!」卡蒂亞才切換成英文。儘管基於情麵上諸葉不好說什麼,但她這口英文講得實在很破,重音還混有關西腔,諸葉總會不禁把她的英文聽成「英文圈的關西腔」。由於諸葉還無法起身,他躺在床上把被單蓋到胸口,同時側耳傾聽她的說明。另一方麵,已經穿好衣服的AJ倚靠牆壁,她以高壓姿態提出質疑。「你怎麼會知道這裡?」「早上交戰的時候,我已經派我的親信監視你們,等戰鬥結束後,我的親信也一直尾隨你們喔。」「既然如此,為什麼你們不攻過來?」「啊哈哈,少開玩笑的啦。還不都是你一直朝屋外釋放殺氣,我的手下哪敢出手。據說簡直就像屋內有野獸環伺,讓人嚇到寒毛直豎。」當卡蒂亞放聲大笑一陣子後——「還有啊——」她的表情與音調變得略顯沉著後繼續說明。「其實我根本不想和灰村先生戰鬥。」「因為這家夥是可怕的S級?」「我可不是膽小,如果對象是《異端者》,跑來多少隻我都敢戰鬥,畢竟我們是靠這個混吃飯的咩。」AJ嘲笑卡蒂亞,卡蒂亞的呼吸因不爽變得淩亂。「你知道嗎?俄羅斯的《救世主》幾乎都是孤兒,就算遭受惡劣待遇也不能有半句怨言。」旅行途中諸葉已經聽AJ提過,這種人不光隻有蕾莎。俄羅斯光是「官方公布」的孤兒人數就高達七十萬人。這是個根深柢固的問題。不對,用「問題」形容未免也粉飾得太漂亮。似乎有許多把他們當成「累贅」、「麻煩」來考量的人存在。「儘管最近已經比較開放,但畢竟是社會主義國家(注5:現實中俄羅斯自一九九一年脫離蘇聯後獨立為俄羅斯聯邦,現行資本主義,采雙首長製政體,非社會主義國家。),在這個國家要找到像樣的工作可是費時費力,到頭來找工作還是跟父母的職業有密切關係,換句話說,我們孤兒的人生注定無比艱辛,像我們這種人光是擊敗《異端者》就能過上奢侈生活。當我們看見街上路人的笑臉,就會想這些笑臉都是由我們保護好的,總覺得很值得驕傲呢。你看,這樣豈不是會變得更拚命嗎?即使是一條或兩條命我都敢賭。」儘管卡蒂亞的語氣很輕鬆,但諸葉卻能從她的台詞感受到沉重。諸葉雖然躺著聽人說話,不過他內心則是肅然起敬。「可是我很害怕雷帝,不敢反抗她,其實我根本不想殺人,甚至連心都變成槁木死灰。」諸葉了解到,原來俄羅斯也有這種精神仍舊維持平衡的人,他總覺得很高興。「這種人可不隻我喔,雖然為數不多,但其實俄羅斯還是有這種人。無關地位高低,我覺得他們才是真正的同誌。」「聽起來你們算是穩健派吧,所以即使你們找到我們的住處,也沒襲擊我們嗎?」「沒錯,今天早上跟你戰鬥過的分局長不是失去意識,就是害怕遭到雷帝肅清而潛逃,隻有我偷偷跑來這裡。」「你說……你有話要跟我說,對吧?」當諸葉向卡蒂亞確認後,她突然聲勢驚人地當場雙手雙腳觸地。她整個人麵向因事出突然而嚇一大跳的諸葉——「求求你——我希望你能去救我的好朋友!」宛如吶喊般求助,向諸葉下跪。「我明白我沒理由拜托灰村先生,可是,我已經沒其他人能仰賴了。」卡蒂亞額頭磨蹭積滿塵埃的地板,她就這樣保持不動。「不論你講什麼都與我們無關!首先,諸葉他還有該辦的事,他根本沒閒功夫去救人。沒錯吧,諸葉?你彆不講話,快回點什麼啊。」「說得沒錯,卡蒂亞小姐,能麻煩你詳細說明嗎?」「你聽見了嗎?這就是諸葉的答案——我說咦咦咦咦咦咦咦咦咦?」AJ高聲發出抓狂般的聲音。「喂……你在想什麼……?」諸葉才想她怎麼突然放聲高呼,她竟然就用滿是怒氣的眼神狠瞪諸葉。「你這家夥不是要保護食人魔嗎?你現在根本沒時間繞遠路吧?」「不,我反倒認為這才是我所期望的發展,若真是如此,豈止繞路,說不定這才是最快的一條捷徑。」「你這話什麼意思……?」「我晚點再解釋,總之先聽卡蒂亞小姐說明吧。」當AJ聽出諸葉話裡等他們兩人獨處時再解釋的細微暗示後——「嘖。」她誇張地咂舌,她以勉為其難的態度退讓。諸葉重新麵對卡蒂亞。「請你把頭抬起來,不過我還躺在床上,請恕我失禮。」「感激不儘!」卡蒂亞忽然猛力抬頭,她那上吊的眼角微微濕潤。「然後呢?」「嗯,我的朋友叫優莉,她在新西伯利亞擔任分局長。」「優莉?是那位重力使的優莉•奧列格維琪嗎?」AJ稍微探出身子。「她果然很出名呢。總之,優莉陷入危機了。」卡蒂亞暫且中斷對話。或許是講話講到口乾舌燥,她咽下唾液,濕潤嘴唇。就連在俄羅斯分部裡都格外優秀的那位重力使,連她都會深陷其中的話,那會是怎樣的危機?卡蒂亞以略微顫抖的聲音宣告。「昨晚新西伯利亞郊外出現不得了的《異端者》。」AJ聞言爽快大笑一聲——「然後呢?該不會是你們窮於應付那隻《異端者》,所以要拜托諸葉擊退它吧?」「沒錯!我就是為了求你幫這個忙才來的!」「《異端者》哪可能這麼湊巧冒出來!喂,諸葉,這是陷阱,若是你若無其事地跟她跑過去,俄羅斯那群家夥隻會做好萬全準備等你自投羅網。」「我沒騙人,連我都覺得為何它偏偏這種時候跑來,但我的話句句屬實!」「哼,看你這麼拚命,反倒感覺越來越可疑。」「安琪拉小姐……」「怎樣?諸葉,你也這麼認為吧?」「安琪拉小姐……麻煩你稍微安靜點。」看見諸葉誠摯的拜托,AJ杏眼圓瞪。接著她開始渾身打起哆嗦——「你、你這家夥……你究竟是有多濫好人!你也給我稍微懂得去懷疑啦!」「我明白,畢竟我心胸還沒開闊到這種程度,我也是經過思考才判斷她沒騙人。」「為什麼啦!」AJ咬牙切齒地激烈抗議,諸葉輕笑答覆。「如果他們有時間悠哉做好萬全準備等我自投羅網,現在全力襲擊這裡不就好了?」「唔……」AJ頓時無言以對。儘管諸葉的語氣不算逼問,但他卻以毫不含混的聲音詢問卡蒂亞。「正如你所見,我目前的狀態無法和《異端者》戰鬥。所以我能拜托你,請你用暗術替我療傷嗎?」「是我拜托你幫忙的,這當然好!」卡蒂亞立竿見影般迅速答覆。「你看?如果卡蒂亞小姐打算陷害我的話,根本沒道理替我療傷。」諸葉對AJ眨單眼。儘管諸葉沒說出口,但用更直接的說法來解釋就是——不論是怎樣的方法都好,隻要能替諸葉治好這副無法動彈的身子就行。在那之後即使有陷阱在等他,或者俄羅斯分部的乾部們又布下包圍網也好,就算雷帝親自出馬也好——全都無所謂。不如說,這樣正好替諸葉他們省下找人的功夫。「……這點我還明白啦。」AJ隻能露出相當不爽的表情接受。她總算理解不論事態朝哪個方向發展,對諸葉都隻有好處。「但是……真虧你有辦法在這種九死一生的狀況下冷靜動腦,現在我們若是遭人襲擊就全完了,正常人都會更焦慮點吧。類似恐懼或恐慌之類的情緒你都沒有嗎?結果好像隻有我一個人在倉皇失措,簡直就像個蠢蛋……」諸葉才想說AJ總算理解,她就噘起嘴唇對諸葉吐露怨言。「這個嘛……」這個問題令諸葉稍微陷入沉思。畢竟諸葉總是留心讓自己保持自然,若說這就是理由的話,答案倒是很快就能得出,但諸葉自己也認為原因不隻這點。「……因為安琪拉小姐總是守在我身旁……應該是這個原因吧。」「什什什……」AJ的臉像是忽然著火。「你、你在胡說什麼!你你、你這阿諛奉承也太明顯了!我可不會輕易就相信你這番油嘴滑舌的話!」AJ猛揮雙手,對諸葉抱怨。諸葉隻能苦笑。AJ雙臂環胸將臉彆向一側。「哼,知道啦!我明白了,既然是你的命運,全都交給你判斷就好。」AJ發表徹底退讓宣言。她仍舊滿臉通紅。或許是為了遮羞,AJ以粗暴的口吻對卡蒂亞說道——「喂,總之我就先當你這番話是真的,你給我繼續講。」「我不曉得你是誰啦,但是你從剛才態度就很狂妄耶……好吧,也沒差。」卡蒂亞在對話間清一下喉嚨後,她重新筆直凝視諸葉說道——「那個《異端者》目前受優莉的部下監視,雖然它還沒襲擊城鎮或村莊,不過這也隻是時間早晚的問題。若是有什麼萬一,優莉會賭命絆住它。」「換句話說,你們還沒和它交戰,對吧?」「沒錯,對手看起來太難纏,我們無法出手。」「不過我聽說優莉小姐是位很強悍的《救世主》不是嗎?」「就算是優莉也沒辦法應付……就算是她也拿弩級《異端者》沒轍……」「竟然偏偏是弩級《異端者》?」居然選在這種非常時期,說意外倒也很意外。諸葉也因衝擊無法接下一句話。此時AJ卻說道——「白癡嗎!你們這群……大白癡!」她的手用力往後方牆壁敲去,她對卡蒂亞怒吼。「所以說,這不是該召集全體A級《救世主》前去討伐的災難嗎!俄羅斯究竟在乾麼?現在還是對付諸葉的時候嗎?」「我也這麼想!我也這樣對雷帝說過,不過雷帝她……卻命令我們說,那種東西之後再處理,反正就是要先討伐灰村先生!」「愚昧也該有個限度……」或許AJ實在怒不可遏,她敲牆壁無數次。「這下實在連我們都隻能鄙棄她。至今為止我們並非光憑恐懼才順從她,我們認為即使是那種暴君,好歹也是從《異端者》手中保衛祖國不可或缺的女人,因此才能容忍她,在她手下做事。不過,這種把自身權勢放在比擊退《異端者》更優先順位的女人,我已經不想奉陪了。」卡蒂亞以異樣的眼神凝視諸葉。「求求你,灰村先生,我希望你能率領我們穩健派來打倒弩級《異端者》。」那是宛如在沙漠迷途的旅人,內心不斷渴望再渴望,好不容易才找到綠洲的眼神。「我希望你能救救優莉。」那是被逼到走投無路之人的眼神。但AJ卻搶在諸葉回應卡蒂亞前出聲——「哼,既然雷帝不可靠,就跑來抬轎新的S級嗎?」AJ以鼻子發出哼聲。「我有自覺這都是我在自說自話!」卡蒂亞即刻反駁。「不過我們可不隻看上灰村先生的強悍,我們還看中他的人品。我認為如果是灰村先生,要我把性命托付給他也行。若是灰村先生願意去幫助優莉,我什麼都願意做,就算你要我幫你和雷帝戰鬥也行。」「喂,諸葉,你可彆被這種顯而易見的奉承話給騙倒。」「才不是奉承!我一直都在調查灰村先生!」「調查我……?」「很抱歉讓你感到不愉快——」卡蒂亞頷首,她開始說道。第七位S級《救世主》隻身攻進俄羅斯。卡蒂亞也曉得伯納德向雷帝上奏的那封電子郵件。同時她也對諸葉產生強烈興趣。此人是個不瞻前顧後、隻想逞英雄的人嗎?抑或是猶如翱翔天際的鵬鳥般,是位凡人難以理解的傑出人物呢?卡蒂亞利用穩健派獨立的情報網展開調查,她因此驚愕。諸葉不僅來俄羅斯挑起戰爭,他甚至在這場戰爭中沒殺死半個人。莫名其妙的事簡直堆積如山,他究竟是怎樣的人?卡蒂亞對他的興趣越發感到強烈。甚至可說比雷帝這種人更感興趣——或許他確實是能成為俄羅斯貨真價實救世主的人物。她原本以失敗為前提寄電郵給身居日本的蕾莎,目的在詢問諸葉的人品,她得到比預期更好的答覆。不過,她最後還是希望能親眼確認。卡蒂亞與優莉商量過後,她們決定分彆行動。優莉故意違背雷帝的命令,不參與諸葉迎擊網反倒去監視《異端者》的動向,卡蒂亞則假裝聽從雷帝命令故意參與迎擊網。參與迎擊網的卡蒂亞看見諸葉即使被第六階段暗術包夾,仍選擇拯救身為敵人的貝蕾茲茨克雅姊妹的英姿。她趁戰場一片混亂時得到與諸葉交談的機會,藉以直接瞭解他的品格。——這個入值得信賴。諸葉不僅品行優異,甚至兼具斷然執行正義的堅強。那是卡蒂亞如此確信的瞬間。「我是認真的……」卡蒂亞以渴求的眼神凝視諸葉。諸葉不得不重新回憶,今天早上的戰場,卡蒂亞也在諸葉麵前展露笑顏,她也以和現在同樣強而有力的視線凝望他。這眼神實在令人印象深刻,他因此記憶猶新。然而,諸葉的答覆早已決定好。「我們去救優莉小姐吧。」「可以嗎!」「這是當然。」諸葉頷首。「⋯⋯」AJ不發一語,她露出極度不愉快的表情將頭撇向一邊。「謝謝你!灰村先生願意成為我們的同伴,簡直猶如一騎當千!」「哼,真是個能言善道的女人,剛才你說什麼都願意做的承諾沒忘掉吧?」「我明白,總之我先把他的傷治好,我會把他治得比原本更健康。」「哦,真會講大話,就讓我見識一下你的魔力究竟到哪種程度吧。」「你這人還真是從剛才開始就很狂妄耶。」「啊,不好意思,我覺得現在應該沒時間吵架囉。」「說得也是!」卡蒂亞跳起身,她確認時間後倉皇失措地跑出房間。「我先去買車票!」「順便幫這家夥找點衣服來!」「明白啦!」卡蒂亞離開與抵達時同樣吵鬨,她的腳步聲漸行漸遠。外國人要搭乘西伯利亞鐵路的手續相當繁雜,這件事交給人脈廣的俄羅斯分部長卡蒂亞來辦比較方便。這位活潑的人離開後,室內氣氛再度回歸靜謐。諸葉也稍微歇一口氣,他再度把注意力放回狹窄的房間。而且不知道為什麼,AJ正用相當恐怖的表情凝視諸葉。她似乎在想事情。「我的臉上有沾什麼東西嗎?」「我現在沒心情陪你耍嘴皮。」AJ仍舊維持恐怖眼神,她以沉重口吻說道。「已經……不是你單獨一人的戰爭了呢。」「也可以這麼說。」「不論是抬你神轎的這方,還是抬雷帝神轎的那方獲勝,這都是場分裂俄羅斯的大戰爭。哼,這排場可真豪華不是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倒希望能度過樸實又和平的生活。」「正如你所言,這不是在繞遠路。我原本以為他們是以敵人之姿阻擋在我們麵前,沒想到竟然會倒戈我方。若要抵達雷帝身邊,確實沒有比這更快的捷徑。」AJ以不是滋味的口吻詢問。「你剛才講過這是如你期望的發展吧,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事態會演變成這樣嗎?」「雖然冒出《異端者》讓我嚇一大跳,不過我認為遲早都會有人跑來和我接觸。」「你知道有穩健派存在?」「不,再怎麼說我都不可能料到這點。不過,俄羅斯分部不可能同氣連枝這點應該很容易就能猜到吧。」說起來,同氣連枝的組織本來就很罕見。若非領導人相當具有領袖氣質,組織根本不可能團結一致。例如愛德華。正因為他擁有那種不想讓任何一名部下被殺的強韌意誌,他麾下才能聚集如此多人。雷帝正好與他相反。她確實考慮過究竟有多少人真正願意追隨她嗎?當諸葉與帝國俄羅斯正麵挑起戰爭時,他認為這是他最大的可乘之機。因此他才決定不殺任何人。他要證明自己與立刻誅殺部下的雷帝是不同種類的人,必須以力量與品格不斷證明這點。最重要的是這種戰鬥方式——與「諸葉」從沒想過要殺人的理念不謀而合。他當然明白這點知易行難。諸葉這方是背負不利條件的賭命戰鬥,雷帝那方則是最擅長殺戮的窮凶惡極。儘管如此,諸葉也不願意以「因為很難辦到」為由來扭曲自身意念。他死也不願意。這已經超越光會講漂亮話的程度,是諸葉執著的正義。此為已經升華到戰略等級的賭命不殺。諸葉認為這番話即使不言儘,AJ也能明白他的意思。「愛德華大人將自己置之死地而後生,他以此保護我們的氣節當稱之為王者氣概。」AJ雙臂環胸,她用鄭重其事的表情說道。「那以你的品格來說,或許該稱之為霸者氣概吧。」「哎呀,你太誇張了啦。講這種話我會害羞,拜托你彆說了。」「你的意思是我的台詞很做作嗎!」看見齜牙咧嘴的AJ,諸葉投降般聳肩。他因疼痛而表情扭曲。AJ立刻嘲諷諸葉。「看你這麼有精神,應該也不必我擔心。打倒《異端者》的任務你儘管拿出乾勁吧,要不然可能連你出場的份都沒有,就被我打倒囉。」「咦?安琪拉小姐也打算參與戰鬥嗎?」「哼,這是當然。」AJ仍舊雙手環胸,她昂首挺胸。她彷佛要諸葉彆問這種無聊問題般不停以鼻子發出哼聲。「你和俄羅斯間的恩怨與我無關,但是擊斃《異端者》可是我們《救世主》的使命。若是忘記這點,我豈不是違背主人的理念。」諸葉在想,為什麼她老是有辦法講出如此不坦率的話呢。他按捺不住笑意整個笑噴出來。被嘲笑的AJ顯得悻悻然。但是這種態度實在很有她的風格,諸葉情不自禁這麼想。他變得會不禁這麼想。copy;優莉•奧列格維琪•吉爾柯弗抱持必死決心。他們位於新西伯利亞西南方約十公裡處的鄂畢河畔。他們在誰也不會踏入的濕地一帶布陣,開始與部下輪替監視,已經度過第二晚。時間為九月二十二日,上午六點過後。優莉仰望朝霞,感覺到周遭氣氛突然極速轉變。氣氛變得痛苦難熬。根據斥候報告,弩級《異端者》正往城市邁進,緩緩在鄂畢河逆流而上。那隻魔物總算進入肉眼得以捕捉的距離。在朝陽逆光下,異形的輪廓現形。它那渾圓的身軀有一半浮出鄂畢河水麵,渾身布滿看似觸手的某樣東西正在蠢動。令人毛骨悚然的黑影正逐漸擴大。倒映在優莉內心的死亡黑影也逐漸擴大。她的部下們神態狼狽地說道——「卡蒂亞大人還沒到嗎!」「我們應該聯係她好確認狀況,時至如此,進行監聽也是萬不得已。」「或者我們乾脆放棄此地,後撤戰線也能拓寬視野——」「……這不行。」優莉在部下把話說完前,她就駁回撤退方案。「……我們不能放那玩意兒更靠近新西伯利亞,不然會被城裡的人察覺,屆時民眾肯定會陷入恐慌。」優莉一下捏緊一下鬆開迷你裙的裙襬,同時歎息。她那端莊美麗的臉龐浮現憂鬱神色。由於那畫麵實在太過夢幻及美麗,她的部下們不禁為之訝異。優莉沒察覺到部下們的視線,她當機立斷。「……大家快逃,在卡蒂亞趕來前,我在這裡獨力製止它。」她的部下們霎時放聲悲鳴。「我們不能拋下優莉大人!」「這樣我們不就沒臉見卡蒂亞大人!」「我們好歹也是《救世主》!我們早就做好大限將至的覺悟!」「若此刻不戰,那我們又為何要撐過如此煎熬的磨練來提升自身力量呢!」優莉聆聽這些吶喊,同時端詳每個人的臉孔。「……大家還真可靠。」當優莉呢喃,她的部下們臉上全都染滿欣喜之色。「……我明白了,那就大家一起阻止它吧。」優莉伸手將聳立在地麵的大劍拔起。這是與那名白騎士持有的劍外型相似,是柄異常巨大的大劍。此劍被優莉這種個頭嬌小又纖細的人拿在手中反而更顯異常。怎麼看都比優莉體重更沉的那柄劍,她輕鬆扛在肩上。她令纏繞自己全身的通力燃燒得更加旺盛,緊接著開始突擊。她在曆史悠久的鄂畢河湍流的河麵奔跑。這是共有七種的《神足通》的應用技能,是不論身處何處都能當場變出立足之地的神仙步法《文曲》。優莉帶來的部下全體都是《光技使者》,所有人都跟隨她在水麵奔跑。為了獲得最先立下汗馬功勞的榮譽,他們都爭先恐後朝魔物筆直奔去。「我們來世再會!」某人吶喊。此等奇跡即使根本不會發生也沒人嘲笑。「……真美妙。」優莉呢喃,她釋放自己最擅長的密技《瑩惑》。自己的通力將變質為自身根源形象。優莉的情況則是重力。她驅使好幾隻看不見的手朝弩級《異端者》延伸。敵我間的距離已經不出五十公尺。從此等近距離放眼望去,它看起來實在很大!體長甚至達八公尺。這看起來渾圓的外表是顆骷髏。簡直就像剛被斬首的巨大頭顱,就這麼沿著鄂畢河逆流而上。不過是顆骷髏竟然還長頭發,看似觸手的物體其實是它那隨意蠢動的頭發。無數頭發彷佛在對他們招手般,抑或像在虛空中來回撫摸般,簡直猶如蜿蜒扭曲的下流手勢正吵嚷作響。為何這群《異端者》每隻都長得如此令人作嘔呢。優莉一邊忍受生理上的厭惡,利用重力之手將弩級《異端者》抓住。「……給我停止。」她綁縛敵人以限製它的行動。她的束縛既沒聲響,肉眼也看不見。但是那個正在鄂畢河逆流而上的巨大身軀,當場無法向前邁進分毫。「大家上!」熟知應對手段的部下們,從四麵八方砍殺弩級《異端者》。魔物延伸無數頭發,打算將每個人全圍住後捕獲,但由於優莉引發的重力異常使它的動作變得明顯遲鈍。她熟練的部下們總算辟開一條血路,他們對頭部本體施展強烈的《太白》。即使對手是弩級《異端者》,任誰都不顧危險奮勇戰鬥。優莉的《瑩惑》所帶來的重力拘束,使他們的攻擊效果大幅提升。但是——「……唔……嗚……啊……啊啊……啊啊啊……」優莉本身卻痛苦地不斷淌流汗水,她困苦喘息。即使隻是拘束弩級《異端者》也需要非比尋常的通力,優莉正全神貫注在榨取通力,她並非靠重力將一個比獨棟房屋更巨大的物體束縛才變成這副德行。《異端者》的本質是被稱為咒力的能量集合體。「……好……強……」她不曉得弩級《異端者》的咒力極限。它正是嘲笑「比普通《異端者》更強一點」這種認知與概念,是貨真價實的魔物。優莉初次與貨真價實的魔物戰鬥,她總算體認到自己抱持的必死覺悟究竟有多天真。(……不行,我根本完全擋不住它。)好友卡蒂亞的笑臉在她腦內逐漸遠離。在帝國俄羅斯被歌頌為名聞遐邇的自己,被「食人魔」與伯納德抱持敬畏的自己,難道不知不覺間驕傲就這麼沉積在自己內心?「優莉大人!請您先解除一次拘束!」「請讓您的身體休息!」「我們沒問題!」優莉被她的部下們擔心與激勵,倔強地維持拘束。若是不維持下去可能就會有誰死去,她是為此才固執地維持拘束。她惹人憐愛的臉蛋因苦悶扭曲,為了汲取通力努力咬緊牙關。弩級《異端者》正在鑒賞自己這副德行。它明明沒有眼球,優莉卻感受到被舔舐全身的視線。它明明正遭到優莉拘束,被她的部下們胡砍蠻劈。但是它展現出的豐富表情,令人難以置信它是顆骷髏,它浮現出從容又猙獰的表情。優莉正產生錯覺。她是為了束縛骷髏才榨取自己的通力,卻反而產生一種自己的某種重要事物,遭到骷髏從脊髓不斷拖出,然後被它吸取的錯覺。優莉產生一種自己從體內被汙染,恐懼滿溢的不愉快感。(……總覺得我沒辦法死得其所。)她快因絕望而瘋狂。若不是還有部下在身邊,她現在立刻就會咬舌自儘。「……啊。」優莉的身軀不經意傾斜。她往下看,她發覺自己的右腳踝已經浸在水麵下。優莉的通力開始枯竭,她終於變得無法維持《文曲》。她無法站穩。無法虛張聲勢。(……我還不想死……我也不想讓任何人死。)優莉邊哽咽邊狠瞪弩級《異端者》。她的雙眼驚愕地瞪大。不隻是優莉,她的部下們全體停止動作,全體陷入愕然。他們愣住並凝視上方。某樣物體正從天而降。是人,這簡直令人難以置信。此人身纏純白通力與漆黑魔力,身後拖曳流星般的尾巴。或者該稱其宛如展露黑與白之羽翼——少年自天空降臨。他高舉單刃長劍。那是柄白光與黑炎彷佛在互鬥般的正邪混沌之劍。優莉不曉得。那名少年正是灰村諸葉。卡蒂亞的手機收到緊急通知後,諸葉立刻從疾駛中的列車上往外跳,他以驅使光技與暗術的跑法急馳,諸葉的速度快到即使主張自己也要跟去的AJ也被他拋諸腦後,超過十公裡的西伯利亞濕地一帶,他僅花十數分鐘就跑遍——他正是第七位S級。「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自少年口中發出宛如龍吼的咆哮,大氣動蕩到令人感覺麻痹。優莉在下腹部感受到鈍痛。原本露出猙獰笑容的弩級《異端者》突然改變樣貌。它幻化為惡鬼般自頭頂瞪人。不過,少年的表情更顯凶惡。其神色恐怖到會令人看呆的程度。但在現實中不過就是「啊」一聲如此短暫的時間。少年朝弩級《異端者》頭頂猛烈攻擊。於焉,告終。閃光與爆音及暴風宛如局部性暴風雨般炸裂。當衝擊波席卷,河水變得好似海嘯般蜂湧而至,優莉與他的部下們隨波浪擺蕩。總算熬過去後,他們渾身濕透地瞪大雙眼,簡直難以置信眼前光景。在他們周遭一帶的河水徹底枯竭。當然弩級《異端者》也絲毫不見蹤影。少年僅僅一擊就將它蒸發。留存下來的隻有少年一人。少年渾身沐浴在優莉他們啞口無言的視線下,搔起頭來。剛才恍若惡鬼般恐怖的麵容猶如鏡花水月,他浮現出與年齡相符毫不做作的笑容說道。「啊,我想河水可能會從上流湧過來,你們還是快逃比較好。」他以似乎走到哪都能看見的平凡表情,說出任誰都講不出口的異常台詞。優莉他們倏地無言以對。明明狀況已經被他們儘收眼底,腦袋卻無法隨之理解。不論是優莉或她的部下,他們全體當場愣住。不過,這才是常人的反應。沒錯——優莉身為俄羅斯屈指可數的《救世主》,但她與諸葉相比,也不過屬於常人的範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