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教會給的票,票上頭寫著「北三珠運動公園」這光看就覺得簡陋無比的主題樂園名稱。諸葉睡前在網路上查了一下,得知那是個有棒球場、足球場、網球場、露營區、住宿區等的複合設施。這能用在約會上嗎?這股疑問雖自腦內冒出,繼續查下去後發現有其他使用者評論說「道具可供租借,所以兩手空空去也跟女友打網球打得挺開心的。」或是「裡麵有登山步道,自然景觀豐富相當漂亮。」等等而感到安心。再加上「住宿區的食堂所賣的麵,認真製作的程度令人意外。」這則評論,口中早已溢著麵條的香味而吞口水。總之去這裡約會應該沒問題才對!真期待明天!於是諸葉為了早起,於二十二點就寢。然後來到了周日。繼上周後,這周諸葉也與蕾莎兩人單獨約會出遊。會合場所依然是在車站前,這裡有直通北三珠運動公園的公車。第一班出發時刻是早上七點,於是集合時間訂在六點四十五分。這麼一來就算一日遊也能悠哉登山,也可以踢個足球或打網球。諸葉一到車站,發現蕾莎早已抵達等候。「早安,灰村諸葉。」她馬上就發現諸葉。蕾莎穿著暗色係的樸素服裝。飾品就隻有那個黑寶石墜子。但諸葉並不在意。比起貓耳發帶啦、刻意突顯冒失妹屬性啦,那些被5ch教唆的怪事來得好上許多。反而她一身方便活動的打扮,非常適合今天的約會行程。諸葉今天也是穿著有領襯衫以及牛仔褲的輕便裝扮。他看著蕾莎抱著上周撿到的足球——「看來你興致勃勃嘛,那我們去搭公車吧。」諸葉在前頭帶領,前往昨天已事先查好的發車處。直通車已在站前圓環等候,讓引擎處在怠速狀態。「喔,真幸運。」可以在發車時間到之前先在座位等待。諸葉先上車亮過車票後,司機笑著迎接。這是台小型巴士,裡麵也稍嫌狹窄。左右兩側各有兩個座位,中間夾著走道。車上並無其他先抵達的乘客,可以自由選擇喜歡的位置。諸葉選了個不太前段也不太後段的位置,於窗邊就坐。正看著蕾莎以凶狠的眼神四處張望——結果她撇頭就坐上了另一側的靠窗座位。諸葉原以為她一定會坐在自己旁邊,這下吹的又是什麼風?然而就在他感到疑惑時,巴士突然發車讓諸葉嚇了一跳。車上既沒其他乘客,時間也還沒七點才是。他打算拿出手機確認時間,才想起手機放在宿舍。諸葉在網路上看到北三珠運動公園位居山中難以接收信號,想說帶著手機也是妨礙活動罷了。諸葉彆無他法,隻好找出車上時鐘確認時間。六點五十三分。果然還不到發車時刻。奇怪的事件連續發生,在諸葉歪頭不解時巴士持續奔馳。車子離開市區持續向北,前往遠方群峰相連處,一路奔向北三珠運動公園。這段時間蕾莎一直看著窗外。兩者之間當然沒有對話。(事情是不是變得有點奇怪啊……?)諸葉心裡有著深深的不祥預感,隨著巴士搖晃。正如網路上情報所言,北三珠運動公園在相當遠的深山裡。在正門出示門票入圍後,諸葉首先在園內四處亂逛一邊做伸展操。「有種空氣很新鮮的味道。在這裡大肆活動筋骨的話,一定很舒服吧。」他向蕾莎征求同意——「我也那麼認為。」她抱著球不看諸葉一眼,以相當冷漠的語氣回答。這口氣詭異到令人懷疑她是否真心如此認為。而且兩人距離相當遠。蕾莎往另一邊拉開的距離讓人想問:為什麼要離得這麼開?「你今天不挽著手一起走啊?」諸葉半開玩笑地問道——「被人看到的話會很丟臉。」蕾莎又冷淡地回答。與上周約會時的態度恰恰相反。在這一周內,諸葉認為自己與蕾莎變得相當友好,難道是錯覺嗎?是自己在唱獨角戲嗎?反而變得疏遠了。「你說會被人看見……不是都沒人在嗎?」聽著這冠冕堂皇的理由,諸葉苦笑看向周圍。在有效運用多餘土地、有著超出規格外寬闊的園區內。那兒可以望見棒球場,這裡是足球場。對麵有著三層樓的橫長宿舍,還有從這數不清有幾麵的網球場。從遠方了望,可見園區被雄偉的山峰包圍,天空深不見底。是因為隻有那些宿舍或球場,不像都市裡高樓大廈櫛比鱗次的緣故吧。在如此廣闊的景色中,一個人影也沒有。令人覺得異常的景象。這裡也因此更顯寂寥,不禁在意起與蕾莎那微妙的遙遠距離。這下簡直就像包場了,諸葉在網路上看到包場好像滿流行的,但官方網站上明明寫著棒球場或足球場的假日預約已經排到半年後去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諸葉如此詢問,但無人回應。萬裡無雲的晴空下,唯獨蕾莎一人抬頭仰望著雲朵。從她的側臉無法一窺其內心在想些什麼。孤高——如果將蕾莎現在的樣子拍下取名的話,諸葉就會下那標題。(但這樣不行啊,不然蕾莎來日本就沒意義了。)諸葉不氣餒地持續對蕾莎搭話。「我們要不要先去足球場看看?然後吃個飯後下午去爬山你覺得怎樣?」提了這本來該在巴士上聊的話題。蕾莎總算看向了諸葉。她自然而然地拋出手上抱著的足球。諸葉也自然地以雙手接球。同一時間蕾莎手一閃,出其不意地丟出什麼。啵——發出飛刀刺中足球的聲音。足球泄氣變得乾癟,像朵山茶花似的自諸葉手上墜落。「蕾莎……?」這舉動是什麼意思?果然沒人回應。取而代之的是——「在樂園(夢境)半夢半醒的時刻結束了。」以宛如金屬般毫無感情的語調一人獨白。諸葉不懂其意義。蕾莎的眼神變得前所未見地殺氣騰騰。露出簡直像對世上一切感到怨恨憎恨且絕望的淒慘表情。諸葉毛骨悚然,不知不覺被逼得擺起架式。「灰村諸葉,我隻為了殺你而來到日本。」蕾莎緩緩地自懷中取出學籍牌。「也獲得康多拉德的許可了。我,要在今日殺了你。」她全身竄起一陣不祥的紫色通力,要說像光輝的話卻過於暗沉混濁。身上穿的衣服自發地蠕動,化為戰鬥服。「我乃食人魔。乃吞噬斬殺一切對俄羅斯有害者之魔劍。」接著亮出一把閃耀著詭異光芒的劍。那股殺氣、那股妖氣、那股壓迫全都非比尋常——諸葉的腦海深處,像是敲響警鐘般迸出火花。*那天靜乃又起了個大早。或者應該說她受停學處分的這一周都是如此。為了聽取從俄羅斯來的例行報告,非得在這時間起床不可。靜乃的某位哥哥介紹她一名住在俄羅斯的厲害偵探,並雇用該名偵探前去調查某件事。那名已屆熟年的女偵探以疲累的嗓音報告。俄羅斯的孤兒院基本上都不以姓名,而是以號碼稱呼。所以會取阿爾沙文或阿爾莎薇娜這種名字的孤兒院,應是私營的而相當少見,我還以為會馬上找到……結果因為俄羅斯太大,連鄉間都去探查了才會花上那麼多時間。她雖然道歉,但靜乃反而還想支付追加報酬犒賞一番,催促她快說出亟欲得知的情資核心。是的,就是那間孤兒院沒錯。我把從您那收下的照片給院長看過後,也成功確認了。然後,有關她的弟弟——靜乃自女偵探那聽過詳細情報後,反因驚嚇過度而無語。因為那情報與自己所預測的相左。「確定沒錯吧?」是的,正確無誤。我也證實了,比如說——靜乃聽了不愧對能乾評價的女偵探那可靠的報告,心下也已信服。靜乃再度道謝後結束通話。(要趕快通知諸葉才行。)靜乃這麼想著,迅速撥了他手機,但完全無人接聽。(難道他還在睡嗎?)不,諸葉早上都很準時起床的。靜乃自問自答。(諸葉的話,或許在洗晨間浴吧?)靜乃原先想請諸葉的室友摩耶確認一下,但她想起今天摩耶不巧回到校長那裡去,因此作罷。靜乃也想過隔一段時間再撥電話——(以防萬一,也問問看嵐城同學好了……)靜乃撥了早月的手機。喂?一大早打來有什麼事啦……在撥號聲響了八次後,才聽見夾帶剛睡醒的起床氣的聲音。「我想問你,你有聽說諸葉他今天有什麼事或活動嗎?」靜乃,聽我說啊啊!早月突然在耳邊一聲大叫,靜乃差點丟出手上的智慧型手機。「……怎麼了嗎?」諸葉他啊,今天又跑去跟蕾莎約會了啦!吼吼好羨慕喔!「時機不對呢……」聽著早月的怨言,靜乃稍稍皺起眉頭。「然後呢?那嵐城同學你就咬著手指乖乖旁觀而已嗎?真不像你呢。」因為蘇菲學姊昨天晚上又請我這禮拜到教堂去幫忙煮東西呀,而且學姊自己好像又有其他事,我不一個人加油不行呀。「真的是最糟糕的時間點呢……」聽著早月的牢騷,靜乃稍稍覺得頭痛。我說……難道發生什麼事了嗎?「我有事想跟諸葉說,是有關艾蓮娜同學的。可以的話我想儘早跟他說。」靜乃咬牙切齒地說撥了手機卻聯絡不上。好像是他們約會的地方收訊很差,所以他就說不帶手機了。不過聽了早月的話後靜乃發現了一道希望之光。但另一方麵——聽到去向、知道諸葉與蕾莎兩人在深山裡獨處後,對那情況越發覺得不安……「嵐城同學,要不要現在一起去那邊?我負責出車。」就跟你說我想去,但是我要去幫忙啊。「我這邊派幾個人去教會那邊代替你吧,全部都是熟悉家事的幫傭小姐。這樣就不會顯得沒情沒義了吧?」咦,讓你那麼做真的好嗎……?「是我在拜托你喲?」太、太棒囉!我要去——我也要去——!漆原,謝謝你啊!靜乃聽到早月那無邪雀躍的聲音,心裡有著些微的罪惡感。在一開始從偵探那聽來的情報。有關蕾莎的真相。如果早月知道了,想必她也高興不起來吧。向哥哥,賢典借用專屬司機以及禮車後靜乃離開家裡。前往女生宿舍接上早月,緊急要車駛向北三珠運動公園。無視法定速度,就算被警察逮個正著,靠漆原家名聲要他閉嘴即可。靜乃平時雖不大喜歡擺出自家的派頭,但為了諸葉,要她仗勢橫行也在所不惜。即便開車方式霸道,周圍車輛一看是輛高級車也會自行閃避。加上這名司機駕駛技術了得,熟知所有避開交通號誌的路線以及時機。在山路狂奔的摩耶駕駛技術也不賴,但要在大白天的街道上保持巡航速度的話,這名司機的技巧想必遙遙淩駕在上吧。因此靜乃與早月才得以大幅縮短抵達北三珠運動公園的時間。在停車場下車後,兩人奔向正門。「這裡麵可是很大的!要提起勁好好找喔。」「希望他們沒走到太遠的地方……總之我們快點行動吧。」在移動中靜乃已先解釋完一切了,早月表情也變得沉重。看向前方大門,往園區內凝視。「怎麼好像沒人,空蕩蕩的說……既然沒人的話,要不要我抱著你用《神足通》在園區裡麵跑著找?」「這個嘛,雖然不能有太大的期待,我也用搜索係的闇術——等一下?」邊跑著邊商量問題的靜乃指向正門。有名意想不到的人物、熟識的人自柱子後現身。那人還大剌剌地站在大門正中央,一副不準通行的樣子。早月嚇得驚呼不可能,於大門前停下腳步。「為、為什麼學姊會在這裡啊!?」「我不是說過了我有事嗎?對我來說,你們會來是誤算中的誤算。」一臉凜然擋住去路、臉上表情又顯得有些困擾的——就是蘇菲亞。「我不是請你去幫教會的忙嗎?」「漆原她有借我人手啦。」「那靜乃不是受到停學禁止外出處分嗎?」「唉呀?那種東西,隻不過是拿來作表麵工夫的囉?」「唉——傷腦筋傷腦筋,作戰失敗。事情總不會那麼簡單(Simple)啊。」蘇菲亞以無比的壓迫感擋住大門,一臉困擾地抱怨。「原來如此,教會那件事打從一開始,就是學姊為了分開諸葉與嵐城同學兩人的計謀嗎?」「咦,是那樣嗎!?蘇菲學姊,你居然敢騙我!虧我一直相信你是個單細……表裡一致的人耶!太過分了!」「對不起(Sorry)。這是美國分部長直接下達的命令,我也彆無他法,隻能絞儘腦汁想出這種辦法了。」蘇菲亞則是真的很抱歉地做出左右搖頭的動作。可能是在被掀底後她真的深感愧疚的表示。「那我可以認為,美國分部與俄羅斯分部兩者間有著共通的利益囉?」「沒有那回事,美國分部長的目的更為單純(Simple)。」「那是否可以簡單明了(Simple)地告訴我們呢?」靜乃一逼問,蘇菲亞隻好一點一滴道出。「針對這個特地單身送來日本、遲早會成為重要戰力的俄羅斯王牌(艾蓮娜),讓新的S級(諸葉)與之碰頭然後處理掉她啦。」原來如此,這理由可以理解。想要抹除對每個分部都相當礙眼的俄羅斯王牌,即便諸葉有個萬一,美國也不痛不癢。所以為了讓蕾莎能順利執行暗殺任務而安排大小事務,就是蘇菲亞被賦予的任務吧。「順便確認一下,監視我與艾蓮娜同學打鬥的也是學姊嗎?」「咦咦,為什麼會穿幫咧!?」蘇菲亞大吃一驚發出怪聲。明明隻要裝傻就行,實在太大意了。與其說她做人太老實,應該是碰上靜乃與早月這群熟識的人而放鬆了警戎吧。「真難以置信(Unbelievable)——咧。我可是慎重地隔了一公裡遠監視耶!」靜乃也覺得難以置信。能以《天眼通》看穿一公裡遠事物的蘇菲亞通力可謂異常,但能察覺到如此遠方視線的田中老師也不簡單。(不過藉此也打探到了好消息。那時老師感知到兩股視線,另一股視線的主人,應該就是艾蓮娜同學以外的俄羅斯諜報員囉。)諸多疑問真相大白令靜乃放心,她這下總算能做好覺悟。「學姊被逼著做了太多不合你單純直率(Simple)形象的事,想必挺傷神的吧,我能體諒喲。」「不過我們一定得去諸葉那邊才行!聽了這番話更是非去不可!」早月的側臉滿是決心。相較之下蘇菲亞則顯得畏畏縮縮。「跟我一起在這裡等待諸葉戰勝回來……就不能這麼做嗎?」「可惜不行。」「我們沒辦法背叛諸葉!」「我也覺得很可惜,我也無法背叛祖國。」對不起(Sorry),蘇菲亞遺憾地低聲說道。雙方都握有信念,如今信念勢必得互相衝突。儘管彼此之間情感深厚,也隻能走上對戰一途。「這裡就交給我!」早月大吼著往前衝,順勢抓住蘇菲亞。她的全身早已圍繞著純粹無瑕的金色通力。早月雙手雙腳以及眉間的門雖仍不能自行開關,但一急就會發揮出如在火災現場般的深層潛力。「什、什麼時候、早月能全身發出通力了……!?」通力也從蘇菲亞身上噴湧而出,早月卻一動也不動。「我也是很拚命的!很拚命地在成長啊啊!」以《金剛通》緊咬著以力量自豪的蘇菲亞不放的那股決心、那固執的念頭。以及思念諸葉的心。靜乃也不能就這麼認輸。「吾之思念將化為刀刃 刺向伊人胸膛。」詠唱搜索係的闇術,喚出一把幻覺之劍。這把劍隻在與施術者關係深厚的對象距離不遠時才得以探測,並會如指南針一般以劍尖指向目標。因此如果諸葉身處遠方的話那就沒轍了——但劍卻猛力指向一點!「跟B級白鐵對打可彆太勉強自己喲,嵐城同學。」「我知道啦!反正我不需要打贏。」靜乃向早月以眼神會意,穿過與早月對峙的蘇菲亞身旁,突破大門狂奔。如果龍杖未遭蕾莎破壞的話,自己也能一起對付蘇菲亞,這裡隻能相信並交給早月一搏。沒在鍛煉身體的靜乃立刻上氣不接下氣,但她可沒有時間叫苦。(諸葉,拜托你要平安無事……)受幻覺之劍引領,靜乃鞭策自己的身體不停奔跑。*魔劍雷普拉森。劍身發出冷冽的光輝,彌漫著一股如有鮮血滴落的不祥之氣。不過正因如此,那把劍才可怕得美麗。諸葉以超越正邪善惡的眼光,單純地看到入迷。他凝視著蕾莎握的那把劍,陷入了回想。過去在與愛德華一戰時,他看著諸葉握著的劍——真是一把好劍啊,一看就知道很鋒利的樣子。如果多加磨煉的話,或許不輸那把食人魔(噬人)的魔劍呢。諸葉想起愛德華的話。愛德華還接著說。相較之下,我的看起來就有些粗糙——你看了可彆失望啊?他如是說。現在諸葉看到食人魔的魔劍就在眼前,能充分理解愛德華當時的感受。記憶隨著這些日子的積累已越趨精確,但仍遠遠不及真正的聖劍,要以此對敵還是信心不足。諸葉右手握著學籍牌,將通力與意象注入其中。掌中迸出閃光,金屬牌化成赤熟鐵色,如麥芽糖般伸縮。做出易於掌握的形狀,造出瀟灑的柄頭,最後形成一把劍的劍身。跟如明鏡般美麗的真貨相差甚遠的粗糙鐵劍。諸葉喚出一把冒牌沙拉迪加與蕾莎對峙。右手、右腳稍微往前,這是諸葉擅長且獨特的架式。一掃膽怯的心,昂首挺胸。某種令人自傲的心意令諸葉得以如此。覺得手機礙事所以沒帶出來,但學籍牌可是從不離身。入學後很快地過了五個月,他這時發現自己連骨髓裡都徹底成了一名亞鐘的學生。「你在笑些什麼?」蕾莎全身的混濁灰暗通力在她身上飄晃,她以《神足通》突擊。水平握緊魔劍,采突刺架勢。「我有在笑嗎?」諸葉也在一瞬間自全身釋放通力。右手、左手、右腳、左腳、眉間、心臟、丹田——自七處通往神域的門汲取。其通力的光輝乃為白色。要比喻的話,那就像降臨大地的一等星「燒卻一切之物(天狼星)」。與蕾莎的通力相比,其光輝、強韌、性質完全不同。他也將通力注入鐵劍,以由下往上揮的方式擋住蕾莎的突刺。在一碰到魔劍的瞬間,那可怕的力量就將灌注在諸葉劍上的通力吞噬殆儘。諸葉的劍化為一般的鐵塊。但蕾莎的魔劍除了吞噬通力跟魔力的力量外,並未擁有其他特殊能力。諸葉的鐵劍確實穩穩擋下魔劍的突剌。兩人的兵刃相交,僵持不下。然而相反的是——「喔喔喔……」持有者諸葉提高全身的通力,讓其發出更加潔白的光輝。將通力化為《剛力通》,自雙劍交鋒的狀態下大力一揮。蕾莎情急之下雖也想以《剛力通》抗衡,但她無法抵擋諸葉龐大的通力,被向後彈飛。「這就是,S級的力量嗎……」蕾莎宛如碎片於空中飛舞、無法控製方向,臉色鐵青。諸葉並未放過此一空檔,化為疾風上前追擊。再度將通力注入鐵劍,劍身帶著白色光芒。要使出的光技並非《太白》,而是《鎮星》。是打擊精神、奪取意識,以不流血的方式使對手屈服的技巧。麵對在空中無法動彈、也無法好好防禦的蕾莎,諸葉欲一刀分出勝負而衝上前劈砍。肉體遵照自己意思活動,斬擊也沿著腦內描繪的軌道行進。劍身砍進蕾莎胸口——的前一刻——明明沒碰到魔劍,通力的光芒就此消逝。「唔……」諸葉一聲低鳴。肉體急遽變得有如鉛塊般沉重。或是說,空氣簡直像化成水一般,自己的肉體無法隨意動彈。那兩者都是錯覺。他從蕾莎全身的通力急遽消失這點就馬上理解。她啟動了魔劍能力,諸葉的通力也全都被吞噬殆儘。從超入墜落成凡人。失去《剛力通》、失去《神足通》。連全《天眼通》此一動態視力也隨之喪失。體感以及體感速度等戰鬥中必要的知覺全都亂了套,諸葉陷入空有一副無法自由行動的機關肉體的錯覺。「真棘手……!」諸葉咬緊牙根,使力撐住踏出的腳,勉強停下揮出的斬擊。一旦通力被吞噬的話就使不出《鎮星》。就這麼砍下去的話,可能會真的砍死蕾莎。諸葉放棄追擊,就在此時——「康多拉德的作戰計劃看來沒白費。」蕾莎漂亮地受身著地。那並非光技,而是久經鍛煉的實在技巧。「那我就毫不客氣好好利用你的天真了。」蕾莎的表情變得更加冷漠,她看起來像對這世上一切以及她自己本身都感到絕望。諸葉一臉難受。「你那話聽起來像是在懺悔一樣。」如果你的心那麼痛,就彆乾這種暗殺的事了。「彆擅自解釋。」蕾莎宛如忍受痛楚般表情扭曲,劈砍而來。自上段往斜下的猛力斬擊。這也是招不依賴光技,大量訓練鍛造出的劍技精髓。倘若機械一般毫無多餘動作。或者該說,她習得的技巧本身就好比淬煉過的刀劍。「有一手。」諸葉打算用劍撥開那招砍擊,卻無法分散其力量隻能直接擋下。沉重的衝擊自劍身傳來,帶給手腕強烈的負擔。在諸葉格擋時蕾莎一記回砍,他又成了防守一方。蕾莎劍技卓越所以揮刀速度飛快,速度產生力道,而她的斬擊套路毫無多餘動作,能發揮出百分之百的力道。所以身為女性的蕾莎斬擊才會如此沉重。這不是拿著竹刀揮砍的劍道,如果諸葉沒擋好,可能會因為衝擊使手腕受傷。蕾莎再度回擊、突刺、向上砍、由上而下往腦門揮劍。諸葉全以劍擋下。雖淪為防守一方,但諸葉巧妙地全接下這些劍擊。諸葉的眼神尚未失去希望。「你是第一個能不靠通力抵擋我劍擊的人。」蕾莎像從水麵探出頭的潛水員似的大呼一口氣。她的動作雖宛如機械,但她的肉體不是以機械打造。那精確的動作雖能減低疲勞,但不可能完全不疲累。持續揮舞著金屬製的劍、使勁不停斬擊的話,當然會開始喘氣。蕾莎的連擊停下了。諸葉等的就是這個好機會。最後一記朝腦門的劈砍,力道明顯變輕。他擋下這劍後反而往前進逼,形成抵劍對峙的局麵。雖然無法像方才一般以《剛力通》彈飛對手,但光靠肉身還是可以就這麼壓倒對方的。如果是單純男女比力氣,諸葉占上風這點不言自明。「我以為一見對方攻勢變弱,就要趁機反擊是基本呢?」「是嗎?我可沒發現,下次我就會那麼做了。」「你果然太過天真了。」蕾莎全身發出一股像是黑暗氣焰般的通力。下一刻她就以比擬怪物的怪力抵劍壓回。諸葉睜大了眼。蕾莎關閉了魔劍能力!諸葉也不認輸地想以《剛力通》回敬,不過實在過於突然所以反應遲了些,離發動《剛力通》有著極微小的時差。但是在白鐵擅長的高速戰鬥中,那極微小的時差足以喪命。這下跟剛剛完全相反——諸葉被蕾莎的《剛力通》彈飛到空中。蕾莎當然也以《神足通》追擊。諸葉也一樣在空中無法活動。然而諸葉卻沒有她那把能消去通力的魔劍。「我贏定了,灰村諸葉。」蕾莎使出《神足通》化為一道疾風——在那之前諸葉大喊。「貫徹的意誌啊!」同時綴寫由兩個單詞組成的咒文。是將精神力化為長槍並擲出的闇術,《精神之槍(Mind thrust)》。瞄準小腿這一擊,蕾莎開啟魔劍能力後輕而易舉使其失效。然而魔劍也無差彆地吞噬蕾莎的通力,她失去了為往前追擊使出的《神足通》。沒有魔劍的諸葉,成功利用魔劍的能力阻止了對手追擊。諸葉像頭猛虎翻轉一圈,成功著地。被擺了一道的蕾莎咬牙切齒。兩人隔著諸葉被彈開的距離,雙方在對峙之下略作喘息。諸葉與蕾莎都上氣不接下氣。並不是體力不濟,但真正的兵刃交鋒對身心都會造成很大的負擔。蕾莎燃起通力,諸葉瞧見魔劍能力呈關閉狀熊也以《內活通》調整呼吸。「我以為隻要有這把魔劍,闇術等玩意都不足為懼。是我大意了。」「看來蕾莎也挺天真的?」「無法反駁。以我個人常識去揣測《遠古英靈》是我的失策。」蕾莎目光變得銳利。「不過比起那個,你更讓我吃了一驚。」「我做了什麼好笑的事嗎?」「你的劍技,並非白鐵技藝。」「難道你是在貶低我?」「不是。一般的白鐵都太過依賴光技,除了我以外,還沒看過其他白鐵會去鍛煉劍技跟劍術本身。」諸葉也認為她說得對。亞鐘學園既不會教導劍術,實戰部隊的隊員也不會進行劍術特訓。如果有那空檔大家都會不停地磨練自己的光技。「這令我覺得不可思議,你擁有莫大無比的通力,有時卓越的才能會令努力的價值蒙上陰影。一般來說,像你這種人隻要學會使用通力戰鬥就行了不是嗎?」「說不定我其實一開始也什麼都學不好,隻能靠格外刻苦的鍛煉呢。」諸葉仿佛事不關己似的,說得一派輕鬆。他不知真相為何,前世的留下的記憶僅局限於某一部分。他所夢見的,總是化身修羅厲鬼在無邊戰場上殺敵的夢。他不知曉、也記不得前世的諸葉(弗拉格)是如何被養育成人,如何才獲得力量。但諸葉自己也很在意。這副軀體、血肉——身處根源的靈魂好像記得一切。我為何會如此執意要保持自然體?挺直背脊的姿勢、行為舉止、一舉手一投足間都要如此要求,這是為何?擺出那獨特、自成一格的架勢是為何?蕾莎說得沒錯,一般的白鐵並不會如此執著。他至今不曾清楚意識到這點。但那不正是肉體還記得一切的證據嗎?並非仰賴通力與光技,而是追尋磨練劍技本質的意義與價值。在刺客麵前,諸葉大膽地闔上雙眼。麵對自己的肉體並追尋解答。答案已經出來了。身體、血肉告訴諸葉。告訴他的真正價值並非如此。告訴他要剔除鏽斑,更加磨練自己。告訴他如果蕾莎是精密機械,那你就與劍之真理(自然)融為一體。(沒錯。我還能有所堅持,還能更加磨練自己。)要借用蕾莎的話來講的話,那就是追尋更加純粹的境界。諸葉認真檢視。隨後褪去全身的通力。那並非遭受蕾莎的魔劍吞噬,而是因自我意誌使其消逝。但唯獨眉間的門保持開啟狀態,維持發動《天眼通》。「你那舉動是什麼意思,灰村諸葉?」「這個嘛,自己試了不就知道囉?」諸葉對自己的架勢與心態重新做了精密的檢查、檢討,修正到完美的境界。那正是重新打磨自己、磨練自己的行為。是將自己化為一把利劍而重新鍛造的儀式。「我了解了,事到如今我不會再客氣了。」蕾莎的通力有如暴風雪瘋狂吹拂。她以《神足通》在一瞬間縮短距離使出突刺。以《剛力通》刺出的魔劍劃破空氣發出聲響。諸葉定眼凝視,由下而上以鐵劍碰上魔劍。「你難道想以常人的腕力對抗《剛力通》嗎!?」蕾莎咆哮,以灌注於劍身的猛烈怪力襲擊。身陷絕境——諸葉大膽放肆一笑。「我是那麼想的。」因為隻要稍微改變其力道的向量即可。他巧妙地撥開蕾莎的必殺突刺,諸葉的鐵劍摩擦魔劍,使其向上錯開,劍身則往下滑落,劃進以衝刺速度奔來的蕾莎胸膛。並不需要多大的力道。不過是如此完美的交叉一擊,以劍道來說的話,一招漂亮的「拔胴」就此命中。衝到諸葉背後的蕾莎——「不敢相信……」蕾莎身子顫抖搖晃,減低速度喃喃自語。這一擊彆說讓她受傷了,根本未帶來一絲痛楚才是。蕾莎以《金剛通》護身,而且諸葉也未使出《剛力通》或是《太白》。然而蕾莎卻像受到巨大衝擊般,背對著諸葉茫然呆站在原地。「蕾莎的劍技好厲害呀,斬擊毫無一絲多餘動作、不偏不倚。光是擋下來就很吃力了,要撥開更是難上加難。」「沒錯。我為了達到這種程度,嘔心瀝血地磨練過劍技。」「不過啊,你在並非肉身相搏、而是使出《剛力通》的狀態下卻太過用力了。過度倚賴光技,斬擊軌道出現偏差,所以我才撥得開。」「什……」諸葉覺得蕾莎可愛的反應很有趣。蕾莎表達情感的方式雖少,但並非為零。她的心還未被俄羅斯分部摧毀殆儘。「反正,我們兩個都還不成熟啦。」諸葉舉劍悠哉說道。「——從現在開始來互相較量,看誰更能從中砥礪自己吧?」「…………!」蕾莎氣勢被壓倒,她揮起魔劍重新擺出架式。對戰重新開始,兩名劍士位置互換再次對峙。蕾莎因緊張使得軀體僵硬。諸葉則是更加自然、更不使力,擺出更沒有破綻的架勢。*拳頭與拳頭碰撞。信念互相碰撞。早月的《崩拳》與蘇菲亞的《崩拳》兩者正麵衝突。在撞擊瞬間,衝擊化為餘波向八方擴散。光是震波衝擊就讓金屬大門以及鐵柵欄龜裂。使出的沒有任何花招,單純無比的角力。兩人並非勢均力敵,早月屈居下風。無論互毆幾次,每當拳頭碰撞時,早月都覺身子一軟,退了一步。相較之下蘇菲亞高大的身軀連動也不動。出擊的架努完美無缺。「還沒完啦!」但早月絕不氣餒。像頭貪玩愛嬉戲的小狗要求再度對陣。「喝啊再來一次!」她的臉上浮現打從心底而發的笑顏。就算被壓著打、被當成一隻小狗看待,她仍然屹立不搖。麵對力量可謂亞鐘學園第一、甚至超越石動的蘇菲亞。此乃壯舉、教人暢快。尚未被認定為C級的早月,獨自一人與蘇菲亞對戰。她足以成功釘住想追上靜乃的蘇菲亞不放。(哥哥大人說的對!)諸葉總是這麼開導她。說早月是以力量和體力為賣點的戰車類型。但早月總是對這感到不滿。她想和以速度見長的小百學姊、多才多藝的丈弦學長一樣,學習華麗的戰鬥方式。(不過我發現了!我適合這種戰鬥方式!)與同為戰車類型的蘇菲亞互相對打,早月在心裡大歎快哉。單純也好。單純才比較好。以不屈不撓的心,一心一意地朝目標邁進。那正徹底符合早月的個性。「你先等一下,我要休息。」先出聲喊停的竟然是蘇菲亞。早月的任務並非勝利,而是讓靜乃前去尋找諸葉,所以她很乾脆地答應。「短短一個夏天,真是沒想到早月會變得這麼強。」「可以再多誇我一點喔?嗬~~~嗬嗬嗬嗬!」「我想對那麼加油的早月問一件事。」「好的,儘管開口。嗬~~~嗬嗬嗬嗬!」「你現在的狀態是開了幾道門?」早月並未察覺蘇菲亞聲音有些顫抖。所以她直率地回答。「雙手雙腳、眉間加上丹田共六道!我狀態超棒的!」「六道……果然是這樣……」早月並未察覺蘇菲亞的眼瞳裡摻有幾分畏懼神色。白鐵全身有七道為了汲取通力的門。直到能自由開啟七道門才算是能獨當一麵的白鐵。早月現在還是半桶水。但這半桶水,竟然能與亞鐘學園第一的強力鬥士互毆。早月尚未有自覺,如果小百學姊與丈弦學長跟她做一樣的事,就會被蘇菲亞一擊打得粉碎吧。「我知道了,對那麼加油的早月我有一事相求。」「好的,儘管開口。嗬~~~嗬嗬嗬嗬!」「我再來要出真本事了,希望你彆死。」「什麼呀,一點小事——什麼!?」早月差點嚇得人仰馬翻,但蘇菲亞連嘴角動都不動一下。她第一次看見開朗的學姊擺出這麼可怕的表情。「怎麼了~?這種氣氛是怎麼回事啦~~~?」剛剛有精神的樣子跑哪去了?早月開始抖個不停。心臟撲通撲通地開始鼓動。在對方充滿恐懼的目光下,蘇菲亞取出學籍牌。「等等,我也是第一次看到蘇菲學姊拿那個耶。」「我有不能輕易使用武器的理由。」「剛剛學姊問過我了,那可以換我問學姊是為什麼嗎?」「當然可以,我也無心對可愛的學妹隱瞞。我跟丈弦一樣,前世沒有優秀的武器,總是換來換去的。」在蘇菲亞回答時,她的學籍牌也跟著改變形狀。化成好長好長一根平凡無奇的鐵棒。鐵棒光是看起來就很重很堅固。高大的蘇菲亞再舉起那根鐵棒,魄力十分驚人。恐懼驅使早月讓學籍牌化成劍,但她那被歸為小劍的武器,與蘇菲亞的鐵棍相比看起來相當靠不住。「至於為什麼會那樣呢——是因為沒有武器可以耐得住我的通力。」蘇菲亞的通力流動,流竄至高舉鐵棒的各個角落。下一秒,看似堅固的鐵棒突然像與空氣摩擦似的開始震動,響起詭異的聲響。早月吃了一驚,一看才發現,鐵棒表麵逐漸龜裂。正如蘇菲亞所言,鐵棒無法乘載她那太過強大的通力,開始崩毀。「用用用、用那種武器打鬥的話不是打一下就會壞掉了嗎?」「正確答案。所以我的《太白》不存在第二發攻擊。」「如果武器壞了,那原先的學籍牌也會跟著碎掉不是嗎?那個可是很貴重的,如果弄丟弄壞會被罵得很慘耶?學、學姊你就彆那麼做嘛~」「因為這是美國分部長直接交予我的命令,我想她會開心地給我一個新的。」「太、太卑鄙了!美國的物量作戰主義真卑鄙!」「多說無用——啦。」蘇菲亞猛力將鐵棍高舉過頭。早月陷入恐慌,心臟好像快要爆發。但是——「提起勇氣點燃心中的火!是早月你的話就辦得到!」學姊這番嚴厲但溫柔體貼的激勵——內心可以熱血澎湃沒關係。不如說要內心強韌,但腦子得保持冷靜。令早月再度回想起哥哥曾傳授給她的要訣。她的腦袋瞬間冷卻。吵雜的心臟奏起自然且和諧的音色。七門全部開啟,早月的身體纏繞著無儘的金黃光輝……蘇菲亞的鐵棒感覺就像算準了時機才揮下。早月以劍擋下。她還不會使出《太白》,未帶有通力的劍身一瞬間就遭破壞。早月雖感到驚愕但不動搖,她立刻雙臂交叉燃起心中烈火,欲以《金剛通》接下這擊。「攻擊簡單、防禦困難。」並非忘了這原則,但她毫無他法。媲美巨大塊狀物的衝擊波強烈地擊在早月手臂上。對方想就這麼壓殺早月!早月雙腳有如木樁沉進地麵。衝擊與爆裂聲遠傳至宿舍,震破所有玻璃。附近的大門與鐵柵欄也被跟著震飛。做為核心的武器耐不住通力,其破壞力無法集中,力量向四處無儘擴散。無儘規模之打擊,無儘規模之能源耗費。這就是蘇菲亞的《太白》。接下這招的早月可慘了。全身破破爛爛,特地穿來的戰鬥服也滿是破洞,這模樣可不能讓男性見到。眼淚也撲簌掉落,好似全身骨頭被榔頭直接一敲似的,痛得說不出話來。但她確實擋下這擊了。蘇菲亞溫柔地撫摸她的頭。「唉——認輸了認輸了。沒了武器就沒辦法打下去了,美國分部長應該也能理解的,是我輸——了。」之後蘇菲亞溫柔抱著早月。「加油的早月!真可愛(So cute),真可愛(So cute)。」甚至還蹭著臉頰。本人是覺得自己這樣很溫柔,對身處此等狀態下的早月來說等同虐待。早月無法出聲要她住手,隻能眼淚縱橫忍受粗暴行為。交付的使命完全達成,也幫了諸葉的忙。如此值得自傲的心境,讓早月能夠忍受。*諸葉琢磨至儘。將自己揮劍的姿勢——琢磨至儘。將自己以劍撥開斬擊的巧勁——琢磨至儘。將自己預測蕾莎下一步的準確度——琢磨至儘。將自己在魔劍能力關閉時毫無時差使出光技的速度——琢磨至儘。他重新審視、打磨、鑽研、鍛造自己所有一切。身為劍士的他每秒都在成長。身為白鐵的他每秒都在進化。蕾莎這名技術高超的劍士、《救世主》殺手之《救世主》正是試金石。如果少了她,不知道這一日究竟何時才會來臨。諸葉心裡甚至萌生謝意。「去吧。」諸葉雙手握劍,使出一招大斜砍。現在魔劍能力已開啟,因此諸葉以劍技應戰。他刻意使出容易防禦的攻勢,讓蕾莎以劍抵擋。毫無多餘動作的斬擊產生衝擊,接下劍招的蕾莎表情苦澀。諸葉立刻抽劍再次砍擊。然後又一次。他將蕾莎逼得隻能以魔劍代替盾牌防守,像是在墊子上練習揮拳般陸續揮出猛力的劍擊。衝擊持續累積,終會讓蕾莎的手腕不堪負荷、無力揮劍吧。諸葉實行的就是此種戰法,能做到這一點,兩者身為劍士的「風範」已拉開差距。「我可不能輸……」蕾莎一聲悲壯的號叫,像是忍受不住似的關閉魔劍能力。自劍技切換成光技試著反擊。但要以光技作戰的話,諸葉的速度可快上許多。他比蕾莎還早一瞬間、以比蕾莎快四倍的速度動作。諸葉爆發速度,以讓人錯認為分身為四的極高速,自四方使出斬擊。這是《神足通》七招衍生技巧中,冠以北鬥七星第一星之名的步法。神速同時連擊,《貪狼》。四重衝擊襲向蕾莎手中的劍,諸葉終於將魔劍自其手中打落。被彈開的魔劍回轉劃出拋物線飛出,插在地麵。「啊……」蕾莎啞口無言。但她立刻披著一頭亂發跑向魔劍。諸葉不阻止她。「你去撿也沒關係,不過我想再打幾次緒果都會一樣。」蕾莎身為劍士的能力應該不至於低下到看不清這點才對。「我一定得殺了你。」然而蕾莎卻不聽忠告。像是抓住一線生機似的將手伸向插在地上的魔劍劍柄。諸葉並未遲鈍到感歎自己是否那麼遭蕾莎討厭。「是為了你弟弟嗎?」蕾莎身軀一震。果然沒錯,諸葉點頭。「難道是你弟弟被雷帝抓去當人質,所以不殺了我,弟弟就會被殺嗎?」「差不多。」蕾莎拔出且再度舉劍,以凶狠的眼神瞪向諸葉答道。諸葉也以真摯的眼神承受她的視線。「那我來幫你。」「……咦?」「我從雷帝那平安救出你弟弟。這麼一來蕾莎就自由了,對吧?」「你……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嗎……?」「我不喜歡說大話,辦不到的事我不會說自己辦得到。」「那是不可能的。」「我這個人看起來靠不住也沒辦法啦——」諸葉以空下來的左手搔頭。將俄羅斯的王牌食人魔壓著打的男人,他——歎一聲氣後開始道來。「以前,我救不了自己的雙親。」他的視線稍微朝下。如果不讓語氣滲點艱苦與憤怒進去,他就無法說出口。「我不想讓蕾莎,有那樣的經曆。」他抬起雙眼,以有力又堅強的視線射穿蕾莎。「所以,就由我去救你弟弟。」他鐵口直言。隨後沉默等待,蕾莎的回答。「…………」到最後蕾莎什麼也沒說。取而代之的是,她舉起的劍尖緩緩壓低。結束了。諸葉笑著仰望天空。可惜了這陰霾的天空,出發前明明還是晴朗好天氣的。會下一場雨嗎?到頭來會因為登山行程中止而變相地得救嗎?諸葉苦笑著低下了頭。因為他聽見遠處傳來聲響。其中一聲是從正門處傳來宛如炸彈掉下來爆炸的聲音,雖然那不太可能。而另一道聲響也讓他嚇了一跳。因為靜乃趕來此處,奮力叫出了諸葉的名字。「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快住手!你們根本不用與彼此戰鬥的!」靜乃難得那麼大聲,臉上露出拚命的神情。「什麼意思?」諸葉撫著好不容易抵達、手抵在膝蓋上喘氣的靜乃背上問道。靜乃先是調整呼吸後,交互看著低頭呆站的蕾莎與諸葉的臉,似乎難以說出口。「難道是什麼不好的事嗎?」「沒錯,特彆是對艾蓮娜同學。你要靜下心來好好聽喲。」「我嗎?」蕾莎膽怯地抬起頭。但立刻以毅然決然的表情要靜乃繼續說下去。靜乃將躊躇舍去,道出震撼的事實。「艾蓮娜同學……你,根本沒有什麼弟弟。」就連諸葉也愣了一下。他很認真地找靜乃的嘴角是否有浮現小酒窩。然而靜乃從頭到尾都是一臉認真。「漆原靜乃,我知道你並不喜歡我。然而,那麼下流的謊言可——」蕾莎皺眉開始責備靜乃。重要的血親之存在遭受否定,會有這種反應是理所當然的。但靜乃不退縮。「我沒說謊喲,這是我派人去調查的。一開始我就想,你之所以會任雷帝擺布是不是有著什麼苦衷,或是跟你弟弟有關。我派人去探訪你曾待過的孤兒院,並詢問院長你的身世。不過,卻沒問出任何有關你弟弟的情報,院長好像還笑著說你根本沒有弟弟呢。」「少囉嗦,你是為了什麼編出那種謊——」「院長她還這麼說喔。刮著風雪的夜晚,她看到剛出生沒多久的你被丟棄在孤兒院前,才把你撿回去。所以宣稱你有一位擁有血緣關係的弟弟,是不可能的事。」「你太囉嗦了,漆原靜乃!」「那麼艾蓮娜同學,你說說你弟弟叫什麼名字?」「了解。就告訴愚蠢的你吧,我弟弟的名字是——」蕾莎的話卡在喉頭。「我弟弟的名字是……」在諸葉視線另一端的蕾莎,臉色一瞬間變得蒼白。「我弟弟的名字……是……什麼?」「那長相呢?你還記得起來嗎?」「長相……」「發色呢?眼珠顏色呢?跟你一樣嗎?他幾歲?你們相差幾歲?」「發色……眼珠……年紀……」蕾莎全都答不上來。那細瘦的身體開始顫抖。眼窩顯得凹陷。她緊握著胸口那墜子。「我不知道……什麼都想不起來……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麼……」蕾莎仿佛就要痛哭出聲似的,向著蒼天質問。諸葉已不忍再看蕾莎那悲哀的模樣。「靜乃,這是怎麼一回事?」「對不起,更深入的真相我實在是查不到。」諸葉與靜乃納悶地看著對方。這時有道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嘻嘻嘻嘻,那讓我來告訴你吧?」是不熟識的聲音。像是摩擦喉嚨,勉強擠壓出來的嘶啞聲。諸葉想找出聲音主人,一時卻找不到。「嘻嘻嘻,我在這裡呀,灰村先生。」諸葉與靜乃的視線停留在一點。停在不知何時蹲坐在附近草地上的黑貓身上。「初次見麵,我是自俄羅斯分部來的,名叫康多拉德。」那隻黑貓在說人話。今日實在發生太多令人吃驚的事,諸葉的感官已經麻痹了。貓會說話那根本無所謂了。「你說你要解釋是嗎?」「是的,當然可以。正如漆原小姐所說,蕾莎她根本沒有任何一位親人。」「康多拉德,這是怎麼一回事!那為什麼我會認為我有弟弟——」「嘻嘻嘻嘻,因為那是我植入的,植入一種你有弟弟的錯覺。」這真是——居然還有這麼殘酷的真相揭露方式。諸葉感到憤怒。劍柄握得手都發疼。「我的《源祖之業》能植入錯覺,但無法植入記憶那種確切的東西。不過啊,錯覺這種東西可是很麻煩的。意外地,人類對任何事都不會太過深入去檢視,得過且過地生活呢。隻要仔細想想就能識破的欺瞞,卻會放著好幾年都不去碰觸。你有沒有過這種經驗呢?因為孩提時代的錯誤認知,讓自己在長大後蒙羞。對我來說能夠巧妙植入錯覺,可是展現我技巧高明、絞儘腦汁的方式啊。」是諸葉要他解釋的。但他極度後侮要求康多拉德解釋。他甚至想拔下黑貓那聒噪的舌頭。「…………………………你到底把人心當成什麼了。」諸葉以自己都未曾聽過的低沉聲音小聲說道。為了重要的弟弟就乖乖聽話吧。為了重要的弟弟就去殺人吧。為了重要的弟弟就持續血腥的訓練吧。為了重要的弟弟就舍棄一切幸福吧。為了重要的弟弟就對這世界絕望吧。對一個女孩子這麼做,未免太過分了。這已不是殘酷可以形容的了。這是同樣身為人類做得出來的事嗎?而事實卻更加誇張。蕾莎輕聲獨白。「是嗎……原來我誰都不曾擁有……」她已無法站立,當場無力跪下。像個孩子抽搐哭泣。「我……就算去死也沒關係了嗎……」她的空虛眼神裡映出的是空無一物,不斷流下空虛的眼淚。「蕾莎!」諸葉的吼叫並未傳入蕾莎耳裡。蕾莎將自己內心封閉,持續啜泣。「嘻嘻,那是沒用的。人心是很簡單就能摧毀的,她想必聽不到任何人的聲音了吧。」「…………你說什麼?」諸葉的劍尖指向黑貓。但黑貓就這麼蹲坐睡著了。「嘻嘻嘻嘻,我在這裡呢。」取而代之的,從彆處傳來康多拉德的聲音。從蕾莎嘴裡。她那空洞的雙瞳——整個眼球染成一片暗闇。她那茫然的容顏,浮現著邪惡的笑容。「嘻嘻嘻,要占據《救世主》的肉體是很困難的,但隻要摧毀其內心就可以了。」頂著蕾莎的容貌、並非蕾莎的某人一笑。她掛在脖子上的黑色寶石正放出瘴氣。「那就是你的真身嗎,康多拉德……」「可惜,你答錯了。嘻嘻嘻嘻,這顆寶石隻不過是我《源祖之業》的中繼媒介罷了。隻要成功占據肉身,寶石就沒用了。」為了證明那段話,蕾莎她……不,是奪取她身體的康多拉德取下墜子丟在一旁。宛如黑影的瘴氣布滿蕾莎全身。「怎麼會……那,該怎麼辦……」在一旁的靜乃說不出話。連諸葉的心也涼了。「機會難得,我就來試試這把魔劍的威力吧。」難道他能操縱蕾莎擁有的所有能力嗎?康多拉德啟動了魔劍的能力。諸葉有股身體化成鉛塊的錯覺。魔劍並未讓康多拉德的附身能力失去效用。恐怕他和日本分部長一樣,都是使用不屬光技與闇術任何一方的稀有《源祖之業》之人吧。「就讓我們繼續來瀟灑地比比劍吧,灰村先生。嘻嘻嘻,你的實力看來比蕾莎高強,但你有辦法一麵保護漆原小姐一麵發揮實力嗎?」靜乃發現自己成了負累而緩緩後退,但已經太遲了。康多拉德一個個地消去諸葉可做出的選項。一步步逼死諸葉。真是邪惡的智慧。正因為邪惡才能造成如此難以收拾的局麵。「真是太好了呢,蕾莎。我會一直完美輔佐你直到最後的!」康多拉德一聲歡呼,操縱蕾莎的身體襲來。「什麼叫作太好了……蕾莎怎麼可能會因此開心……」諸葉大力緊握著劍柄。力道大到劍柄與手掌摩擦滲出血來。「嘻嘻嘻,她當然會開心。因為能完美達成任務,幫上雷帝陛下的忙!」「彆開玩笑了!難道你一點也不了解自己的夥伴嗎!?」「我當然知道,什麼都了解。畢竟我倆交情可久的呢!」康多拉德舉起魔劍,以與蕾莎分毫不差的套路砍來。「你給我閉嘴。」諸葉頭也不抬,以鐵劍擋下那記斬擊。康多拉德以體重加於魔劍之上抵著諸葉,但他的鐵劍卻動也不動。「你彆給我再繼續談論蕾莎的事了……」「那你又知道蕾莎些什麼呢?不過是相處了一周,她明顯是為了籠絡你才接近你,因此打造出那種虛假的關係啊!」「這些我都知道……」相信彆人隨口說出的點子的老實個性也是。知道自己被騙還帶著貓耳、裝出冒失屬性也是。一約起會就勉強自己,笨拙地挽著手不放,一本正經的態度也是。有著替重要的家人著想的深摯之愛也是。為此不懼任何犧牲而奉獻自己也是。對諸葉來說,每一點他都好喜歡。全部、全部、全部、全部。都覺得如此珍貴而不想失去。所以——我——絕不原諒從我身旁奪走重要事物的人。諸葉抬起頭。劍與劍抵著逼到了極近的距離。康多拉德看著刻在諸葉臉上的憤怒容貌,嚇了一跳。但嚇著他的不僅如此。他看到諸葉全身有股純白的通力,宛如冷酷沉穩的火焰般升起,因而嚇得說不出話來。魔劍能力呈現開啟狀態。但通力仍纏繞著諸葉全身。全身閃耀得有如從天而降的恒星。這是不可能發生的。「這、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對諸葉來說這沒什麼好驚奇的。魔劍雷普拉森會吞噬通力。既然如此,隻要擠出它無法吞噬殆儘的通力就行了!「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一道宛如野獸般的低鳴聲自諸葉喉嚨迸出。通力也一樣自他身後源源不絕溢出。到頭來,諸葉就是頭披著人皮的怪物。隻要剝開那層皮,不管什麼人世常識他都能一一顛覆。在魔劍能力開啟之下,纏繞在諸葉身上的通力依然每分每秒都在增加。但是還不足夠。他將溢出的通力注入右手的劍。鐵劍立刻像是在與空氣摩擦般開始震動。發出令人不舒服的聲音震動著。格擋住康多拉德魔劍的劍身表麵,漸漸出現裂痕。諸葉所灌注的通力實在太過強大,武器本身開始承受不住了。「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這下可讓武器自行崩壞啦!」康多拉德握著魔劍抵禦,並嘲笑諸葉。「擁有稀世通力如你,可真是糟蹋了啊,隻能喚出一把二流鐵劍的悲哀——」「喂。」諸葉這聲叫喚並非在回應康多拉德。但康多拉德受到諸葉聲音裡的魄力震懾,閉上了那囉嗦的大嘴。諸葉毫不介意地繼續說下去。「你還想睡到什麼時候?」諸葉呼喚。向自己的愛劍呼喚。如果記憶還不足的話,就加以淬煉。就算手段強硬也要將之研磨乾淨。從遠古的記憶深處,抽出沉睡的寶劍。「來吧——沙拉迪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鐵劍劍身停止龜裂。而已出現的那些裂痕竟開始自動修複。就連覆在劍身那層薄薄的暗斑也全數褪去。宛如有名無形刀匠在打磨一把劍。不,該說是在重新鍛造一把劍。諸葉掌中顯現出一把擁有如鏡般美麗劍身的寶劍。此刻,「聖劍」自超越一億年之久的太古時代蘇醒。隨後終焉降臨。寄宿著通力的劍身實在太過耀眼,靜乃與康多拉德皆無法直視。「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諸葉更加猙獰地怒吼。再多一點、再多一點,諸葉使出渾身解數榨出通力,持續將其灌進愛劍裡。要比喻的話,聖劍沙拉迪加就像一座歲月悠久的沙漠。飲入名為通力之水源,無限無垠的乾涸大地。其持有者無論注入多少水,沙漠都能將其飲儘。饑渴無法得到滿足。但如果對那廣漠大地降下足以讓世界淹沒在洪水中的無窮之雨,將會如何?如果沙漠注入了怎麼吞飲都飲之不儘的水源會如何?雨水會滲透進大地深處,在其過程中除去一切不純雜質,化為清澈的大河吧。就像一台巨大無比的淨水器。那就是諸葉的《固有秘寶》。哪怕存在一千名白鐵,對其中九百九十九人而言皆為無用之物。但那破銅爛鐵如果在聖劍守護者手裡,將化為古今無雙之劍。飲入、過濾諸葉無窮儘的通力,並將之化成更加純粹的力量。提升成為三次元宇宙中最亮白耀眼的光輝。使其升華成《神通力(Ars Magna)》。「喝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諸葉的獅吼中開始混有雜音。劈裡一聲,又是劈裡一聲。堅硬物體龜裂的聲響。金屬劍身龜裂的聲響。沙拉迪加的劍身猶如千年不褪色的美鏡。雷普拉森的劍身逐漸出現如長者皺紋般的龜裂。魔劍無法吞噬、承受諸葉的《神通力》,開始自行崩解。「——喝啊啊!」諸葉打破了雙劍相抵的僵持局麵,一口氣將沙拉迪加揮到底。食人魔的魔劍——雷普拉森粉碎殆儘。康多拉德正要說些什麼,但諸葉沒有給他發出聲音的時間。反手揮出一劍。將附在蕾莎身上的康多拉德的精神以《鎮星》直擊。「————————!」蕾莎身上的瘴氣甚至連發出一聲淒厲哀號都辦不到,在瞬間消失飛散。簡直可謂光之風暴,諸葉單憑一擊就將其化為烏有。蕾莎雙瞳恢複正常。諸葉抱住她那癱軟下去的身軀。以雙手緊擁。聖劍現身是僅有一瞬間的奇跡,尚未完全重現。沙拉迪加就像剝了層皮般立刻退化為原來的鐵劍,自行崩毀後粉碎於諸葉掌中,逐漸凋零。但現在不是擔心那個的時候。諸葉以雙臂抱緊、承受蕾莎軟倒的瘦弱身軀。「已經沒事了。」他在蕾莎耳邊低語。「什麼去死也無所謂,彆說那麼寂寞的話嘛。如果你需要生存下去的意義,就由我來效勞吧。」他的一字一語聽起來都相當清晰。這次,他以能讓蕾莎聽到的音量——以能傳達至她的內心的語氣——「就讓我來當蕾莎的家人。」說出這麼一句話。蕾莎哭了。並非是感到絕望,而是因為其他理由而號啕大哭。諸葉並不打算問她為何哭泣。原本放著不管就會倒下的蕾莎,她的身體、手臂已恢複了力量。諸葉知道她那緊抓著的力道,就代表著她對生存渴望的程度。話已經傳到她心裡了。無須再有任何的言語。諸葉打從心底感到滿足,不停撫著在自己懷裡哭泣的蕾莎的後背。*在黑暗有如煙霧般彌漫的房裡,回響著康多拉德的尖叫。「咿……咿咿咿咿啊啊啊啊啊啊。眼睛……我的眼睛啊……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戴著眼罩的男子眼罩下流出了血淚,在地毯上打滾。精神遭灼傷——他不僅嘗到這種自然現象無法引起的痛苦滋味,而那又與一般痛楚不同,神經並不會因為麻痹而鈍化知覺,使他持續受到宛如腦髓被直接挖出的痛楚折磨,腦袋都要錯亂了。康多拉德承受著令人生不如死的痛楚,可媲美拷問的苦難,不管是地板或沙發都被他瘋狂搔抓,直到指甲剝落。「灰村!灰村你這家夥啊啊啊啊啊啊啊!竟然竟然竟然竟然竟然竟然竟然竟然啊啊啊啊啊……!絕對不會原諒你給了我如此痛楚……絕不原諒啊啊啊……!」他因痛苦而搔抓自己身體,抓裂皮膚、挖起血肉,康多拉德全身鮮血淋漓仍不停詛咒諸葉。「灰村……下次我就附身在你家人身上……要附身在常人身上對我來說易如反掌……啊,首先讓你阿姨在你眼前上吊自殺……接下來讓你叔叔拿起刀變成殺人魔!當然,這下你隻能靠自己的雙手來阻止了吧?就讓你對自己親愛的家人痛下殺手吧!嘻嘻嘻,沒錯!就是這樣,就是這樣,嘻嘻嘻嘻嘻!真是好點子,就這麼做吧!我也隻能這麼做啦,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嘻!」他幻想著對諸葉的殘酷報複,試著用這種愉悅來減輕自己的痛苦。但此舉完全沒用,他試著以更加殘酷的妄想、殘忍無比的幻想來安慰自己。「好想現在就去……我現在就去將這怨憤百倍奉還,灰村啊啊啊啊。」可悲的康多拉德甚至無法起身,隻能爬行尋找房間的出口。然後他碰到且抓住了什麼。是女性的美麗腳踝。但視覺與精神一同遭灼傷的康多拉德並不知道是什麼。他想以觸覺確認而反覆觸摸。結果——「誰準許你摸哀家的腳?」聽見以平靜怒火妝點過的可怕人聲。就在身旁。絕不可能聽錯的雷帝·瓦西莉沙本人的聲音。象征恐怖、也被喻為雷鳴的自家主人的聲音。康多拉德全身起了雞皮疙瘩,連滾帶爬地伏地跪拜。雖然諷刺,唯有在驚慌失措之際,他才能忘卻精神遭灼傷的痛苦。「哀家在一旁早已聽聞,你們兩個,沒成功殺了灰村是吧?」「請您原諒!小的懇求您大人有大量,陛下啊啊啊!」康多拉德以臉摩擦著地毯苦苦哀求。「失敗全得歸咎於蕾莎身上!我隻不過是輔佐她進行任務!還請陛下能夠回憶,我為了陛下獻上幾多計策、建了幾多汗馬功勞呀!我還能派上用場!為了陛下,我願意粉身碎骨建功!所以還請您饒了我這條小命!還請您下令讓我前去殺了灰村!」康多拉德以幾乎要舔起她鞋子的態度祈求饒命。他懼怕、顫抖,甚至流著鼻水哀求。在他覺得自己早已沒命而等待雷帝判決時,康多拉德聽見了。沙——衣物摩擦的細微聲響。是雷帝轉身、裙擺摩擦地毯的聲音。「您願意饒恕我嗎?陛下!」康多拉德猛力一抬頭。以歡喜的語氣大喊。那就是他死前最後一句話。在黑暗有如煙霧彌漫的房裡,響起落雷聲。「哀家不容許失敗,絕無例外。」瓦西莉沙綴寫她擅長的第八階段闇術後,頭也不回地高傲離去——這下可謂百務纏身,該做的事多得很呢。「哀家可是公平的統治者,是吧?食人魔的失態也不可輕縱。那麼,接下來該派遣誰前往是好——」伴著隨興的獨白以及銀鈴似的笑聲,雷帝踩著高傲的腳步,消失於黑暗中。殘留下來的唯有無人的房間——和已不能稱之為焦屍的炭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