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葉之所以能進入私立亞鐘學園高中就讀,是因為他是特彆的人。不是現代,而是在好幾萬年以前的遠古時代。不是地球,而是在好幾憶光年以外的遙遠星球。身為一位英雄,奮戰不懈。擁有這樣的前世的特彆人物——以夢境的形式,體驗前世的記憶——英雄的行為、思想以及事跡;擁有即使經過悠久的時間也不會毀滅的強韌靈魂,最後輪回轉生的人,就是《救世主》。亞鐘學園是隻有《救世主》才能取得入學許可的地方,諸葉也是其中之一。他是國中三年級時被發掘選拔出來的,然後接受相關人士的說明,來到這裡就讀。才剛入學,就大吃一驚。早月——前世的名字叫莎拉夏,是弗拉格的妹妹。與這樣的她經過輪回轉世之後再度邂逅,感覺像是命中注定一樣。這是諸葉的真心話。當然,無法立即將早月視為自己的妹妹,這也是真的。諸葉走進教室,視線與先就座的早月一對上,她就彆開臉。似乎還在生氣的樣子。過了沒多久,諸葉發覺早月以熾熱的眼光注視著自己。真是個不坦率的女孩子啊。(真是的,開學典禮就發生意想不到的事。)諸葉隻能苦笑。總之,先不管那檔事,第一次的班會開始了。諸葉在思想上和情感上還不能理出個頭緒,暫時隻能不置可否。在一年一班的教室內,大家根據學號順序入座,而諸葉的座位就在正中間那一排最後麵的位子。全班剛好有三十名同學,大家都是《救世主》。也許因為有先入為主的觀念,所以每個人看起來都不像普通的學生,一副充滿自信或野心勃勃的樣子,具有獨特的氣質。(相較之下……)諸葉心不在焉地望著站在講台上的那個男人。那人年約四十歲左右。黑眶眼鏡加上旁分的頭發,其貌不揚。看起來很像一臉疲憊的上班族。「我是今後一年要擔任各位導師的田中太郎。請多多指教。」連名字都不出色。「雖然這是複習,請大家務必聽我說。你們是特彆的人。希望你們有此自覺,在高中的這三年,成為一位優秀的《救世主》——」田中草草打了個招呼就開始嚴肅的話題。班上大部分的人都正襟危坐,集中精神注意聆聽。諸葉並沒有上過所謂的升學學校,心想那種學校的氣氛大概就是這樣吧。與他去年所就讀的普通公立中學的氛圍大相逕庭,讓他有點吃不消,所以現在才對早月的忠告——不可以打瞌睡——感到有點羞愧。(也許我真的太吊兒郎當了。)好吧,那就稍微打起精神吧。「具體上被稱為《源組之業(Aral Arts)》,也就是各位在前世所使用的奇跡之力,即使在現世也必須能自由自在地施展出來。或許很多人會半信半疑,認為現在又還不會使用,懷疑自己是否真的能夠施展出這種能力?不過,我們教師群會好好指導各位,所以請大家放心,第一年是打基礎,訓練課程比較無聊,希望大家打起精神跟隨我——」前世所使用的奇跡之力,就是《源祖之業》。聽到這裡,諸葉回想起弗拉格戰鬥的情形。渾身縈繞著仿佛白色日冕的光芒,發揮超凡武藝的神通力量,如果真能使用那種力量——的確就隻能稱它為奇跡之力吧。諸葉輕輕握緊拳頭又打開。同樣地,可以看到很多同學也在凝視自己的雙手。瞥了一眼靠走廊的位子——早月正在筆記本上沙沙地振筆疾書。大概在記田中所說的話。(老師都說這是複習呀。不是有寫在開學前分發的小冊子上嗎?)顯然這個班就屬她最有熱忱,但已經有點進入搞笑的次元了。「——如此這般,等各位能夠獨當一麵時,就會正式被延攬進入《白騎士組織(t;。身為當中的一員,一旦有事就出動與《異端者(Metaphysical》戰鬥。」「老師。」一名男學生舉手發問。田中看了一下點名簿叫出他的名字,對方就畢恭畢敬地起立。諸葉瞧了這位自己率先發言、乾勁十足的同學好一會兒。「那個所謂的《異端者》,真的存在嗎?開學前的說明也僅止於此,並沒有解釋清楚,還說詳情要進亞鐘學園後再詢問。」「啊,我也想知道這件事。」「真的是大怪物嗎?」「這幾年,網路上煞有其事地流傳著我被怪獸襲擊了,有問題要問嗎?或者房子被怪物燒了人生也完蛋了\(^o^)/,是指這樣的事嗎?」每當有人提問,其他的學生就紛紛表示讚同。比起最先起立發問的那位,雖然態度和語氣都不太客氣,但大家都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田中邊點頭邊回答同學的疑問:「啊,那個嘛,這是因為經過聯合國秘密會議決定,絕對不可以讓一般人知道你們《救世主》的存在,同樣地《異端者》也是。雖然無法掩蓋謠言或封住被害人的嘴,但絕不能在新聞或報章上傳播,而我們身為亞鐘學園的關係者,也不能將資料泄漏給外界的人看。」「老師,您這話也就是說有資料囉?」田中點點頭,取出某種搖控器,開始操作起來。於是,教室前方的黑板從中間分成兩片——在同學們的驚呼聲中,伴隨著機械音,黑板分彆往左右滑開,隱藏其中的大畫麵液晶顯示器赫然出現。(這是怎樣?也太酷了吧。)諸葉也有些怦然心動。「那麼,實際上——雖然隻是幾段影像,大家不妨看一下吧。」田中操作搖控器播放錄製的影片。(我到底進了間什麼學校啊……唉呀呀……)諸葉用手托著腮幫子,眺望著熒幕。一大片海洋呈現在整個熒幕上。轟隆隆的嗜雜聲,恐怕是直升機螺旋槳的聲音。這段影片大概是搭乘直升機進行拍攝的。因為是從相當高的高空鳥瞰的畫麵。沒有更近一點拍攝的影像嗎?——並沒有人發出這樣不滿的聲音。因為那家夥一看就知道危險萬分。一艘無法估計到底有幾萬噸的巨大貨輪,僅被一隻怪物纏住,便橫躺在水中。也就是說,那家夥的身長並不亞於那艘巨大的貨輪,擁有能將整艘船翻覆的怪力。那家夥乍看之下,好像是隻無頭章魚或烏賊,或是擁有十幾隻以上觸手的海星。身體中間有個約莫數十公尺寬的血盆大口,正齜牙裂嘴著。不知是手臂或觸手的東西正奇形怪狀地蠕動,並牢牢把船身纏住,讓能耐暴風雨吹襲的鋼鐵製船身外壁發出咯咯嘎嘎的聲響,眼看即將被摧毀殆儘。真是讓人看得直想吐。班上同學都屏息盯著影片。大概是生理上無法消化吸收,用手帕捂著嘴的同學也很多。諸葉於是想道:原來這家夥就是異端者啊。一隻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自然界以及地球的怪物。「出現在我國的《異端者》中,這種海魔種是屬於最大級的怪物。」田中以教課風格開始解說:「當時有超過一百名的精銳《救世主》投入這場戰鬥,由六首領(Six Head)之一的白騎士組織日本分部長·駿河安東先生親自率領;儘管如此,也要經過四個小時的生死纏鬥才能把敵人殲滅。其實至今為止的《異端者》都不會突然出現,然而一旦現身,能夠與這種號稱魔物的對手戰鬥的,也隻有《救世主》,希望你們能銘記於心。」能將這些話聽進去的人,除了諸葉之外,還有多少人呢?大部分的人都是張口結舌,著了魔似的盯著熒幕。無數的《救世主》帶著一臉肅殺之氣地挑戰在海中肆虐的超弩級《異端者》。他們是超能力者,全身充滿紅炎般的鬥氣,如在地上行走那樣奔馳於水麵,並施展犀利的劍法。不僅如此,高空有好幾架軍用直升機盤旋,裡麵也有其他的《救世主》施展魔法,讓閃電驟如雨下。這就是《救世主》的力量嗎?這段影片太令人震憾了。儘管如此——他們站在這個超弩級《異端者》麵前,看起來就像蟻群麵對獅子一樣。或許班上的同學正想像著自己就是其中的一隻螞蟻吧。在那段影片之後,仍陸陸續續播放了好幾段不同的《異端者》錄影畫麵。有吐毒氣的雙頭大蛇、六隻手臂會發出火焰的大猿猴,以及像變色龍具有保護色的類貓科猛獸。雖然它們不像最初把貨輪扭碎的海魔種那麼龐大,但都是具有驚人戰鬥力的怪物。當四眼巨人巍然現身時,再度令大家屏住氣息。「《異端者》在六年前突然出現。它們從哪裡來的?它們的生活形態如何?至今仍是個謎團。現在知道的是,它們會襲擊人類居住的城填。而且,能夠與它們對抗的,隻有我們《救世主》。」公開放映的影片資料,大約持續了十分鐘左右,但在這段時間裡,教室內卻鴉雀無聲。真是意外啊——諸葉環視四周,心裡暗忖。教室的氣氛倏地變成守靈之夜一樣悄然無聲。方才的升學高中氛圍跑哪兒去了?像這種與異形、怪物戰鬥的場麵,諸葉在夢境裡早已體驗過好幾次。他以為大家也一樣。而且,既然大家都是很有自信的人,至少也該有誰「技癢難耐」,發發豪語吧。「啊,抱歉。我好像有點嚇著你們了。《異端者》確實很厲害、很可怕。不過,我們有數量的優勢。我們已經確立了一套戰術,也就是以多數包圍少數,彼此互相支援,不怕花時間,小心謹慎地戰鬥,如此一來,幾乎不會有人犧牲生命。為了讓各位徹底學習這個戰術,才設立了這間學校。你們是特彆的人,是我們國家的重要人材,我們絕對不會輕易地舍棄你們,所以請大家放心——」田中說到最後,似乎想鼓勵同學一下,但教室裡隻有冷冰冰的沉默飄過。「哈哈。讓各位看資料之前.應該讓大家先自我介紹才是啊。」即使他困窘地陪笑臉,大家也隻是視而不見。「總、總之,從學號一號開始自我介紹吧。」田中假裝沒發現氣氛不對勁,硬是要進行班會。坐在靠窗第一個位置的男生被點到名,沮喪得不得了,怎麼也站不起來。大家到底怎麼了?田中顯得狼狽不堪。班上的氣氛越來越緊張。開學典禮當天就陷入這種情況,將來會怎麼樣呢?教室彌漫著不安的氛圍——啪!突然響起一道拍打桌子的痛快聲響。諸葉轉頭一看,早月正好雙手撐著桌麵站了起來。「——縣出身。學號三十號。我叫嵐城早月……」早月目光炯炯,唐突地說道。就在大家目瞪口呆之際,諸葉立即察覺那就是自我介紹。「我會努力成為全校第二強的《救世主》。請大家跟隨我吧!」早月將綁在側邊的馬尾往上攏了攏,威風凜凜地宣示。真是誌氣可嘉。將教室鬱悶的氣氛一掃而空,點醒了大家。這一點可以說是一種卓越的領袖氣質吧——早月麵對著諸葉,顯露出「怎麼樣?要稱讚我嗎?」的天真表情。——不過……抱歉,你是哪來的大人物?竟敢如此誇口。諸葉隻能像這樣苦笑。(你要當第二名的強者,是在跟誰客氣啊?)不免讓人覺得有點滑稽,此外……(未免太空口說白話了……)另一方麵,從她說開學典禮不要打瞌睡的言論來看,早月似乎天生愛管閒事,因此措詞往往有點強硬,聽起來就像要找人打架一樣。白白浪費了難得的善意,令人哭笑不得。其他學生聽到早月大膽無畏的發言,也開始吵嚷起來。「我們乾麼非得跟隨你這個不知打從哪裡來的丫頭。」「對啊,你也太臭屁了吧!」突然出現自以為瀟灑地揶揄早月,以及對此表示讚同的人。「嗚……」大概她本人沒料到同學會有這樣的反應,早月一時為之氣結。「怎樣!誰叫你們一副沒出息的樣子,所以本姑娘隻好關照大家,站出來領導大家成為優秀的《救世主》!」不說還好,竟然還說出火上加油的話。「領導大家……這種事是你自己說了算?」「臭丫頭,你了不起啊?」「想當一個夠格的《救世主》,這點乾勁我自己也有好嗎!」「你不要太得意忘形,還是收斂點好!」早月立刻受到一連串的指責,越來越惱火地頂回去:「吵死人了,吵死人了!我就讓你們知道我有多厲害,讓你們到時候哭喪著臉向我賠不是!」偉大的誌向,不知不覺地淪落成低水準的不認輸戲碼。(你們是小孩子嗎……)諸葉實在看不下去,單手捂著臉。愈陷愈深的早月VS大部分同學的辯論——不對,是吵架,依舊持續著。由於孤立無援,早月的雙眼也已噙著淚水。實際上,與諸葉的視線一對上,早月的表情就變成一臉無助的樣子。(想哭的話,乖乖地道歉就好了呀。)固執也要適可而止吧,真是服了她。(雖然不是突然領悟到彼此是兄妹——)在這裡見死不救,果然還是有點過意不去,諸葉隻好舉手幫她解圍。「啊,老師。時間緊迫,可以繼續自我介紹嗎?」迅速向在場的最高權力者發問看看。「嗯,好的。大家都是同學,何不好好相處?那麼,首先就由學號一號的這位同學來自我介紹。」田中立即察覺諸葉的意圖。雖然他外表不起眼,但此時此刻諸葉覺得他有點像老師的樣子了。「是的!我是學號一號——」總之,放眼教室裡,仍有人在跟早月鬥嘴,但方才不知所措的男生這次卻乾勁十足地站起來。早月的表情仿佛在說自己得救似的一下子亮了起來。一雙美麗的眸子閃閃發光地凝視著諸葉,一臉「哥哥大人,我相信你!」的模樣。自己並不是想擺哥哥的架子。諸葉心中五味雜陳,使了個眼色,示意她不用放在心上。然後,自我介紹的時間開始了。「我也是為了成為最強的《救世主》才進這間學校的。請大家多多指教囉!」「我認為為正義與和平而戰,是上天派給我的任務。我會努力學習。」「就我當前的課題而言,早日成為C級人員是我的目標。」原本大家就是一群有自信的人吧。受到早月的刺激,每個人都爭先恐後地高談闊論。「前世與我戰鬥的家夥可不是那種鳥東西!《異端者》?很好,看我把它們殺個片甲不留!」「噗——你也太炫耀你的前世了吧。」「住口!我們是《救世主》,這裡不就是這樣的學校嗎!?這個國家由我來守護!」「不錯喔,正義的夥伴!令人陶醉呢。」最後,甚至出現誇耀自己前世功績,以及喝倒彩的人。氣氛是炒熱了,但已脫離了自我介紹的範圍。「……………………」諸葉像在觀看不同世界的事件似的冷眼旁觀這場騷動。他絕對不是在嘲笑那些談論自己的夢想與將來的人。即使是隨聲附和的人也不討厭。隻是——什麼正義雲雲啦,我們是《救世主》之類的話題啦,今天一整天已經聽到想吐了,就是這一點讓諸葉的心情一下子蕩到穀底,很想遠離教室熱絡的氣氛。不過就隻是這樣的理由罷了。*不聽同學的自我介紹而陷入沉思的諸葉,突然回過神來。因為教室忽然變得鴉雀無聲。「嗯?」諸葉找尋原因。同學也一臉疑惑地把視線全部集中在一個女孩子身上。坐在諸葉左前方的位子——是靜乃。(怎麼了?)諸葉覺得很訝異。從他的位置望過去,隻看得到靜乃富有光澤的黑發,無法窺見她的臉。不過,即使能看見,或許又是一副麵無表情的樣子吧。「那個……你是漆原靜乃同學吧。你怎麼了呢?」田中邊看點名簿邊催促道。肚子痛嗎?看了《異端者》的影片還在害怕嗎?太害羞而不會自我介紹嗎?還是在思考有什麼能博大家一笑的發言嗎?正當大家的視線越來越集中時,靜乃——「……呼。」「又在睡大覺嗎啊啊啊啊啊啊?」好像替大家說出心聲似的,早月離開座位叫道。諸葉頓時一陣虛脫,同時又感到欽佩不已。雖然並不知道靜乃是否能隨時隨地入睡,但無論是那些《異端者》影片、早月的口水大戰或自我介紹的時間,都能安穩地進入夢鄉,在某種意義上,不是很有膽量的人是做不來的。(她不是說過想晚點到、不想過規規矩矩的學校生活嗎?)她確實很沒乾勁。這副模樣和利用自我介紹揚眉吐氣的那群人恰恰相反。為什麼她會來到這所與《救世主》養成學校無異的亞鐘學園呢?這點仍是一個謎。(果然是個奇怪的家夥。)諸葉心中思忖著,不得不重新回想與靜乃在禮堂裡的對話。你是不是冥府的魔女?沒錯,在諸葉詢問之後——靜乃麵無表情地回答:「什麼?」即使再怎麼定睛凝視,她的表情仍仿佛戴著玻璃麵具,無法窺視她的內心。「打算裝傻嗎?我和你前世應該在一起才對。」儘管如此,諸葉仍繼續追問。因為靜乃確實說出「休·沙烏拉」這個名字,而且隨後即稱呼自己「親愛的」。諸葉有兩個前世的記憶。也就是身為弗拉格守護莎拉夏,以及另一個不同的記憶。雖然不曉得孰先孰後,但自己應該是完成二次轉世,才以「灰村諸葉」的身分存在於現今這個地球。在另一個前世的記憶中,諸葉被稱為休·沙烏拉,是眾所畏懼、厭惡的冥王。「我也幾乎沒有休·沙烏拉的記憶。隻有獨自一人前赴戰場戰鬥的記憶。可是——」隻有一點,與弗拉格的記憶不同:「休·沙烏拉身旁有個既是心腹、左右手同時也是伴侶的女人。她似乎是一位被稱為王佐的魔女或冥府的魔女的女中豪傑。我之所以說好像,是因為即使身邊有這麼一號人物,也隻記得她的名字,完全想不起她的長相。」如果靜乃是那位魔女,諸葉想為自己的失憶向她道歉。就像跟早月道歉的方式一樣。想說的話都已說完,諸葉沉默不語。安靜地籌待靜乃的答覆。「不好意思。從剛剛開始我就不太懂你在說些什麼。」不過,靜乃又再次否定。「是嗎……那就好。」講到這裡還沒有什麼頭緒,那麼一定是諸葉誤會了吧。想道歉也終歸是諸葉的自我滿足或感傷嗎?抱歉,忘了吧。諸葉正要這麼說時——「我之前曾聽過呢。如果有人說我們以前見過麵嗎?就要小心搭訕。」靜乃依然一臉平靜地說道。「不,等等!我當然沒有那種意思!」彆亂糟蹋氣氛!把我的多愁善感還回來!諸葉不禁抗議。可是,看到靜乃嘴角又露出淺淺的笑容,這才發現——對方在開玩笑。「真是個愛耍人的家夥。」諸葉出了一身冷汗,抱怨道。「你真是個奇怪的男生耶。」「不對,相反吧?你才是個怪人好嗎?」「真失禮。我是個很普通的女孩子喔。」「不,我從來沒遇見過像你這麼奇怪的女生。」「怪人還敢這麼說。」「好了,彆再拾杠了。」諸葉苦笑著說要回教室去了。結果,不知怎地,原本說想晚點到的靜乃也起身離開座位。雖然覺得很奇怪,諸葉並沒有說什麼,靜乃也不發一語,兩人就這樣默默無語地並肩走到教室——以上就是不久前發生的事。全班的自我介紹結束。被人叫醒的靜乃,以及毫無野心地進入這間學校就讀的諸葉,都平安無事以簡短說詞敷衍了事。學號最後一號的早月,原想再自我介紹一次,但眾怒難犯,隻好沮喪地坐回位子(又是眼睛含淚)。然後,田中將該注意和要傳達的事項一一說明後,班會圓滿落幕。今天到此結束,接下來就放學了。時間是剛過中午不久。亞鐘學園是全員寄宿製,回去之後可以到宿舍餐廳用餐。諸葉也把老師發下來的一堆講義整理好放進書包,準備回去。「可以打擾一下嗎?」諸葉被靜乃這麼一問,抬起頭來。開學典禮當天就有事情發生——自然眾所矚目。班上有好幾個人若無其事地望過來。雖然諸葉本人沒發覺,早月也坐茌窗邊豎起耳朵聆聽。諸葉一邊訝異地心想不知對方又要做什麼,一邊等待靜乃開口。「待會你有空嗎?」「抱歉,因為上了高中我想找打工。打算到街上晃晃。」意外的邀約讓諸葉感到不知所措,隻能不好意思地拒絕。雖然有點在意對方有什麼事,但也不得不如此。自己的自由資金自己賺——不懂這種浪漫的家夥,哪能算是個男子漢。「……這間學校禁止打工喔。」「真的假的!?」男人的浪漫瞬間崩壞。「可惡——」諸葉邊咒罵邊把手伸進製服內的口袋。打算查看一下學生手冊的校規,卻碰到一個堅硬冰冷的物品。啊,對了。他說著把那個東西取出來。那是金屬製的學籍牌。上麵刻有學校的名稱、諸葉的姓名、性彆和學號。亞鐘學園並沒有相當於學生手冊的東西,而是發給每位學生一塊金屬牌。諸葉開學前收到時,還厭惡地說「怎麼像軍隊用的」,現在又想起那種不快的記憶,真是雙重打擊。「突然有空了的樣子。」諸葉收好學籍牌,心裡有些失望。「那麼,跟我約會吧。」靜乃神情自若地淡然問道。其他人見狀全都竊竊私語起來。大家看熱鬨地注視著諸葉怎麼回答,早月則沉不住氣地撥弄著自己的頭發。諸葉毫不在意周遭目光,答道:「抱歉,我沒錢。」一陣冷風吹過教室。不過,這是諸葉的實際情況。就像他先前打算打工一樣,他個人相當窮困。「那麼,費用我來出?」「不,這樣可不行。」「邀請的人出錢,這是常識啊。」「要說常識的話,一般不都是男方出嗎?」「難道你是在委婉地拒絕我?」「不,可以的話,我很想答應。」由一位美少女提出約會的要求——對這種浪漫無動於衷的家夥,算不上是個男子漢。可是——「那麼,我們走吧。我對你有興趣。你彆看我這樣,錢可是多到可以拿去扔水溝,儘管跟我來吧。」「一塊錢也是錢,不應該隨便浪費。」諸葉無法對輕忽金錢的言論充耳不聞,心裡有點不悅。靜乃見狀,眨了眨眼睛。很稀奇地,並不是麵無表情。她臉上露出思考的神情一會兒,承認自己的錯誤:「是啊,我的說法不對。」然後,對著心想「你明白了嗎?」感到欣慰的諸葉說道:「與你約會想必價值不菲呢。」「少在那邊假褒真貶。」空歡喜一場的諸葉不禁吐槽。靜乃臉上微微浮現的酒窩令人懊惱。那樣子戲弄人很好玩嗎?「我覺得認真交談、快樂聊天所使用的金錢,絕不是浪費的用法,不是嗎?」「不過,單方麵讓人請客,我的心情可快樂不起來。」「……真是難搞的個性耶。」靜乃表情不變地抬頭望了天空一眼。周圍的男生彼此竊竊私語:「那家夥是笨蛋嗎?」「難得有那樣的美女邀請,真可惜。」「到底有什麼好不滿嘛,乾脆我來代替他吧。」他們的視線特彆集中在靜乃的胸部。注視著那團高高隆起、柔軟得微微一動就忽地搖一下,而且站著也完全不會變形下垂的完美胸部。大家覺得諸葉和靜乃的膠著狀態大概會持續下去。然而——「人家討厭你吧?糾纏不休的女人最令人受不了!」有第三者介入。是遠遠觀看、虎視眈眈地見縫插針的早月。早月肆無忌憚大踏步走上前去,隔著諸葉的桌子與靜乃對峙。她的表情相當不平靜。(喂喂,連早月都要發作了嗎?)仍然坐在椅子上的諸葉,來回瞧著兩人。諸葉額頭上的冷汗不知不覺地冒出來。早月一麵哼哼地用鼻子冷笑,一麵向靜乃投以挑戰的眼神。對此,靜乃她——「灰村同學,關於約會的事——」「為什麼完全無視我啊!?」早月對連看也不看她一眼的靜乃大聲抗議。靜乃的神情仿佛初次發現她:「您是哪位?」「嵐城早月!剛才不是自我介紹過了嗎!?」「我睡著了,所以沒聽見。」「聽人家說話啊!我都有好好聽你自我介紹耶!」「你也不要聽就好了呀。」「拜托你稍微用點心思幫人家準備人際關係的橋梁啦!」「我生來就是嫌麻煩的個性。」「就算那樣也要用心啊,是人的話!」相較於早月像隻小狗汪汪狂吠,靜乃則是四兩撥千金,可說技高一籌。「夠了!」早月咬牙切齒地丟下一句話,轉身瞪著諸葉:「你今天跟我去玩!」可愛地撒嬌央求的妹妹——以這樣的形象來說,雖然她的眼神和語氣都很惡劣,但這樣子才真正像是家人之間會毫不客氣說話的態度。嗯,姑且不論「她看起來像不像妹妹」,對諸葉來說,早月也逐漸不是那麼陌生了。諸葉點了一下頭,說道:「抱歉,我已經有約了。」他相當自然地抓住靜乃的衣袖。「哥哥大人你這個叛徒!」諸葉被神色異常可怕的早月一把揪住前襟,「呃」地微弱叫了一聲。「你剛才不是說不能和這個女的約會嗎!既然如此,你應該有空吧?跟我出去玩!」「那隻是因為煩惱沒錢而不知如何是好,還沒談妥而已。既然如此,跟你笑嘻嘻地出去也沒道理吧?」那樣才真的是不誠實的男人或叛徒呢。諸葉心想。「嗚呣呣呣~」早月似乎很不甘心地放開諸葉,憤恨地咬牙切齒。「嗬。」「你也不要麵無表情地在那兒洋洋得意!」靜乃一擺出高人一等的態度,早月就轉身威脅道:「你說你叫漆原吧?敢忽視本姑娘,你是哪根蔥啊!」「……這麼說的你,又是灰村同學的什麼人?」「哼哼哼!」這次早月雙手扠腰,挺起胸膛,一副勝負底定、得意萬分的樣子。宛如正合她意地高聲宣布:「我和諸葉擁有共同的前世!我們不但是親兄妹,而且彼此以對方的名字莎拉夏——、弗拉格♥互相稱呼!明白嗎?轉世之後能再次重逢的機率,分母簡直是天文數字啊。我們是以你絕對想像不到的極~深的緣分重新聚首的喔!嗬、嗬嗬嗬。」「噢——」周圍響起一片嘖嘖嘖稱奇的聲音。「還真的有點嚇一跳呢。」「好像奇跡一樣啊。」「好浪漫呀。」大家一副「我們好感動喔」的樣子,自顧自地評論起來。「……真的嗎?」被靜乃這麼一問,諸葉點點頭。不過,靜乃漂亮的眸子,卻充滿「這是怎麼回事?」的質問之情。(嗯……?)諸葉也覺得奇怪。早月說前世兩人在一起,諸葉承認這一點。既然如此,這個話題到此也就結束了,應該沒有任何懷疑的餘地。可是——如果靜乃在諸葉的另一個前世,真的是身為他伴侶的魔女,那麼並不知道諸葉有兩個前世記憶的靜乃,會懷疑早月的存在也就不足為奇了。(你剛才是在撒謊嗎?)諸葉也用視線詢問。不過,靜乃立即彆開眼神。或許是心理作用,她的表情看起來好像有些內疚,又好像有些懊惱,換言之似乎有難言之隱。早月完全不明白他們兩人之間的微妙氣氛,做出揮手驅趕的姿勢。「所以,我們有好多話要說!今天才剛見麵的陌生人,請一邊待著吧。去、去。」麵無表情的靜乃,太陽穴冒出青筋。「……不管你耍什麼手段,我都文風不動。」雖然靜乃的日語不太正確,但她的決心已準確地傳達給周遭的人。在早月吊起眼梢發火之前,她迅速展現出自己的實力。諸葉坐在椅子上,靜乃的雙手從旁用力抓住諸葉的頭部,硬是讓諸葉往自己的方向靠近!最後竟然將諸葉的頭緊緊抱在她豐滿的懷中!「哇!」一旁看熱鬨的人又再次嘩然。早月氣得板起臉孔,一邊的眉毛僵硬地抽動著。諸葉也呆了一下。他整個臉被一對神奇無比的柔軟肉團包覆著。即使透過製服,或者更進一步地透過胸罩,也能感受到飽滿的觸感。靜乃的胸部極富彈性,任性地把諸葉的頭部更往裡麵推擠。如此一來,靜乃的胸部與諸葉的頭部之間已緊密地靠在一起,找不出一絲縫隙。話雖如此也完全不會覺得呼吸困難,反而整張臉都能夠品嘗那種柔軟與彈性的魅力。這個不叫「世外桃源」,還能叫什麼呢!「諸葉……你在乾什麼……?」從後麵傳來早月低沉可怕的聲音。或許是心理作用,那句指摘聽起來並不是針對「加害者」靜乃,而是衝著「被害者」諸葉來的。「偶斯嘛嘟目周啊(我什麼都沒做啊)。」諸葉立即表明這不是自己的意思。但因整張臉緊密地深埋在靜乃的胸部裡,所以說話不清不楚。「哦……有那麼舒服嗎……?」(到底聽成什麼了啊?)諸葉嗚嗚地搖了搖頭。緊貼的胸部於是一起咚咚地震動。「……啊……呀。」靜乃發出甜密又苦悶的歎息聲。「哥哥大人你這個笨蛋——!」早月像個撒嬌的孩子生著氣。「變態!色狼!竟敢在大家麵前做出那麼無恥的事!?你很喜歡嗎?你就那麼愛胸部嗎?即使為了胸部在社會上被宣判死刑也心甘情願嗎?」她說著揪住諸葉的背部,用力地搖晃起來。早月鬨彆扭地說出不討喜的話,因為心愛的哥哥被搶走而慌亂失措的模樣,如果時機對的話應該十分惹人憐愛吧。不過,現在諸葉整張臉深埋在靜乃的豐胸之中。配合早月的搖晃,諸葉的腦袋瓜激烈地前後擺動,而緊貼在一起的靜乃胸部一下子彈回來,一下子陷下去,一下子又躍動起來。情況變得相當糟糕。吵吵、咚咚、吵、怦咚、吵吵、噗喲喲——這到底是怎樣的PLAY?諸葉臉部深埋在震撼感官的肉團中,心情好像也變得怪怪的。諸葉輕拍一下靜乃的側腹請她放開。可是,靜乃卻死命地越抱越緊。「你也夠了吧漆原!用女人的武器勾引男人,不覺得可恥嗎!?」看見這種情形的早月,話鋒終於轉向靜乃。「既然你沒有女人的武器,安靜一點不是很好?」「我當然有啊!女人的武器!」早月停止搖晃,右手拍著胸脯說道。拍著那個比起同齡女孩略顯扁~平的部位。靜乃抱著諸葉的腦袋,盯著早月的胸部好一會兒。「……抱歉,我說了很過分的話。」「不要真心道歉啊啊啊啊啊啊!」「……是啊,這世上還是有分能說和不能說的話呢。」「我才沒那麼悲慘好嗎啊啊啊啊!」「不過,你放心。我跟你都還在發育期。」「不用你可憐我啦啊啊啊啊啊啊!」靜乃似乎真心感到歉疚地移開視線,早月卻氣得邊跺腳邊抗議。「好吧,我就借你一下下好了。」靜乃放開諸葉。(……得救了。)終於獲得喘息機會的諸葉,貪婪地呼吸新鮮的空氣。「他才不是你的東西!待會有空再跟你生氣!」諸葉的脖子立即被早月揪住,硬生生地給拖過去。於是,諸葉的腦袋這次被早月緊緊摟在懷裡。「你、你看,諸葉,怎麼樣!舒舒舒、舒服嗎?你要好、好好地估算一下這個做為女人武器的機能喔,就算我們是兄妹,但你不用不好意思!雖然會害羞但我會忍耐的!請守護人家受傷的女人的自尊,哥哥大人!」她對靜乃的憤恨、競爭心理想必是來真的吧。早月滿臉通紅,一副豁出去似的使勁把諸葉的腦袋往自己胸口按壓。「好痛,好痛!嘎吱嘎吱痛死了!」受不了疼痛的諸葉尖叫道。那是「製服鈕扣嘎吱嘎吱地弄得頭好痛」的意思。早月也是個女孩子,即使胸部不大,觸感依舊十二萬分引人遐思。「你說我的胸部是磨菜板嗎啊啊啊啊啊!?」但早月卻因誤解而勃然大怒。詞不達意真是可怕啊。「等、等一下。」被人架脖子拉過去,在早月溫暖又軟綿綿的雙臂壓迫之下,諸葉覺得苦樂參半。為什麼一上學就卷入這樣的紛爭?起初還有很多同學打算直接回宿舍,現在都一窩蜂地坐下來,一副看好戲的樣子。而剛好經過走廊的學生也都好奇佇足,隔著窗戶往內瞧。看熱鬨的人越聚越多。「用臉測胸圍羨慕死人了。」「而且兩個都很可愛耶……」「那家夥是哪裡的貴族嗎?」男生的抱怨聲以及嫉妒目光特彆嚴重。由旁觀者的立場來看,確實是兩名美少女在爭搶一個男生的樣子。正可謂修羅場。的確是非常值得圍觀的情境。「你們給我適可而止!」諸葉扒開早月的兩隻手臂,總算從動彈不得的情況中脫身。「我不是說不要做那種會減少女孩子價值的動作嗎?你少給我裝傻!」諸葉首先對靜乃發難,接著責備早月:「禁止拿胸部開玩笑!聽到嗎!」「……唔。」靜乃不情不願地應了一聲。「哥哥大人就知道說教。」早月則鬨起彆扭。「還有,女孩子之間不要吵架。也不要把我扯進去。」「如果灰村同學早點答應我的邀請,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對啊!誰叫你拒絕你最心愛的妹妹的邀請,壞死了!」「這是我的錯嗎……」諸葉頭痛得以手掩麵。「我知道了。那麼今天三個人一起去玩吧?順便讓彼此消消氣。」「費用的問題已經不要緊了嗎?」靜乃問。「不好意思,今天就讓你請客。算是精神損害賠償吧。」「我很樂意。三個人一起去也無妨,況且我也有話想問問她。」「不是隻有我們兄妹倆,我可不要!」「那今天就算了吧。下次有機會再說。」「……三個人也可以啦。」早月繃著臉,悻悻然答應。幸好這場鬨劇一口氣落幕,看熱鬨的群眾頓時覺得掃興,開始紛紛散去。「死現充,斷掉算了。」也有許多男生一臉嫉妒地離開。教室一下子變得冷冷清清,諸葉總算覺得安心。「那麼,走吧。」諸葉收拾好東西,與早月及靜乃一起走出去。高中開學第一天,變成要和兩位女生一起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