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條黑漆漆的向下的通道。紫硯吹燃了火折子,領著阿霧走下樓梯,到了平地摸出一支蠟燭來點亮,才見屋子正中站著一個穿紅花襖,墨綠掐牙褙子的年輕女子。若是衛國公府有人看見她的話,定然要驚奇,為何長公主身邊的大丫頭會出現在璀記的密室裡。“春暉見過姑娘。”那女子蹲身請安道。阿霧微不可聞地歎息一聲,她本以為這輩子,至少在長公主再世時,是不會私下見春暉的。阿霧在桌邊坐下,紫硯重新退了出去,獨留下阿霧和春暉兩人。“你也坐吧,長公主她好嗎?”阿霧輕聲問道。“回姑娘,回王妃的話,長公主的身子骨還算康健,隻是時常去故去的康寧郡主屋裡,一坐就是半下午,長公主和國公爺之間不怎麼說話,聽說是自打康寧郡主去後就這樣了。”春暉絮絮叨叨地又說了些長公主日常的事情。阿霧都聽得極為用心,聽見長公主抱了孫子高興她就高興,聽見長公主難過她就難過。春暉靜靜地說著,可心裡卻波浪滔天,自打姑娘將她送到衛國公府伺候福惠長公主開始,這幾年來她再也沒見過姑娘,也沒有任何人來找過她。春暉還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人來找她呢。春暉是阿霧救的孤女,聽說當初璀記裡,她的這位恩人兼主子還救助過另外幾個姑娘,最後獨獨她被選中,送去了衛國公府。當時她還以為是姑娘安排她去做眼線,哪知道姑娘卻隻命她好生服侍長公主,忠心服侍長公主。這樣無緣無故的事情春暉自己也沒想明白為什麼。但越是伺候長公主,春暉的心裡就越是擔心,生怕有一天她的這位故主會找她探聽長公主身邊的消息,若是被長公主發現了,以長公主的厲害,她就隻有死路一條。然而春暉的這個擔憂在過去的幾年裡都沒發生過,卻不知為何昨日忽然有人遞了消息給她,她才知道恐怕衛國公府不止她一個人是姑娘安插進去的。“長公主最近有什麼異樣嗎?”阿霧看著春暉道,當初她將春暉安排進去時,也不過是看她聰明靈慧,希望她能幫自己服侍長公主,也算是儘一點兒心力,當初是約定好了的,如果長公主有什麼不妥,就讓她遞出信兒來。這不妥也是言明了的,譬如是長公主病得厲害了,或是有人要害長公主之類,阿霧無法再承歡膝下,這輩子她已經是崔氏的女兒,可心裡也想能儘力護著長公主一些。春暉想了想,“瞧不出什麼不妥。隻是長公主一直以來都心事重重的,也許是奴婢眼拙。”“你再仔細想想。”阿霧又問,“長公主可見過什麼平時她從沒見過的人,或者去過她平時從沒去過的地方?”春暉心裡琢磨,大概是出了什麼事兒,因而仔仔細細地回想了一下,“奴婢想起來了,長公主前些日子去過玄武大街那邊的一家胭脂鋪子,挑了些胭脂。可是長公主一向是隻用玉潤祥的胭脂,她挑的胭脂最後也賞給了奴婢幾個。”玄武大街的胭脂鋪子,阿霧在腦海裡細細搜索了一下,就想了起來,那是榮五陪嫁的鋪子。對於自己這位身為六皇子側妃的堂姐,阿霧總是要比平常人更關心些。阿霧歎息一聲,看來六皇子果然打動了長公主,否則長公主定然不會主動去那胭脂鋪子的。“王妃,奴婢已經出來多時了,再不回去恐怕長公主要起疑了。”春暉有些焦急地道,其實她出來的時間已經是太長了,即使回去恐怕也不好交差,長公主又是那樣一個多疑的性子。“你不用再回去了。”阿霧淡淡地道。“可是……”春暉也不知道是“可是”什麼,隻是覺得忽然間就不用回去伺候了,感覺有些奇怪,也有些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了。“你這會兒回去隻怕也不好交代,指不定……”阿霧是清楚長公主的手段的,她讓春暉出來,就再也沒想過還讓她再回長公主的身邊。“你現在這兒住幾日,仔細想想長公主那邊可還有什麼事兒是你忘了說的,彆管什麼事兒,大大小小都說。過幾日我讓人送你去江南,那邊自然有人接你,你若是想找人嫁了,我來替你安排,保管風風光光的,若是彆的,我也可以安排你去南邊我的鋪子裡幫襯,這幾日你也想一想去向。至於上京,在長公主有生之年,你就不要再回來了。”“奴婢多謝王妃。”春暉給阿霧跪下磕頭。說實話,這位主子處處替她考慮,將她的顧慮都打消了,她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其實離了長公主身邊也好,她那樣的脾氣可沒幾個人頂得住。阿霧又何嘗不知道長公主的性子容不得人,最後楚懋登基,長公主落難,就有她身邊人出賣的緣由,否則楚懋也找不到正當理由來為難貴為他嫡親姑母的長公主。這也是為何阿霧將春暉送到長公主身邊,也就是為了防著那起子小人靠近長公主。衛國公府那邊的瓊華堂,此刻跪著烏壓壓一院子的人,所有的人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兒。長公主黑著一張臉坐在上位,“有誰知道春暉去了哪兒?”“下午公主午睡的時候,春暉姑娘說要出門去配線。”春暉帶的小丫頭道。春暉的針線活好,這在整個衛國公府都是出名的,她又是長公主身邊最有頭臉的大丫頭,她說出門去配線,誰也不敢攔她。“蠢貨。”長公主將茶盅往地上一摔,“這府裡頭的線自有宮裡頭賞的,每月外頭鋪子自然會送進來,用得著她去配線,你們腦子都被狗吃了嗎?”長公主高聲道:“守二門的婆子呢,那麼個大活人出去,你們也不盤查盤查?”沒有對牌,內院的丫頭是不許出二門的。那守門的肥胖婆子,抖得篩籮似的,匍匐著往前頭爬,“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可是這婆子卻說不出個名堂來。長公主身邊的大紅人,她哪裡敢得罪,平時巴結都巴結不上,春暉又是趾高氣揚地出去的,她隻當春暉是奉了長公主之命,哪裡敢盤查,平日春暉也不是沒有一個人出去的時候。“給我打,狠狠的打,打死這肥奴。”長公主氣得發抖。那婆子嚎叫道:“公主饒命,公主饒命……”可是這當口彆人都自身難保,誰還敢為她說話。“都給本宮瞧著,誰今後膽敢私自放人出去的,就是這個下場。”長公主厲聲道。這頭瓊華堂盤問了整宿都沒問出個名堂來,長公主身邊剩下的三個大丫頭都上了刑,也沒問出個所以然。“公主,春暉會不會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