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房間的時候,盛文愷的神情還有些沉重。江懷越並沒有與他一起下樓,隻是站在窗口透過玉竹窗簾往下望。盛文愷出了石城樓,似乎已經鎮定了情緒,不像先前那樣容易引人注意。他騎上了馬,沿著長街往南邊行去,漸漸消失在道路拐彎處。江懷越又等了會兒,才離開了石城樓。上馬車之後,他吩咐車夫繞行了一陣,確定沒有彆人跟蹤,才又回到了那個幽靜的小院。正是午後時分,綠蔭鬱鬱,青李累累,蜂蝶在牆角花叢間忙碌。他走到半開的窗前往裡看。屋內沒一點聲音,相思居然躺在床上睡著了。江懷越放緩腳步進了房間,她倒是沒有被驚醒,還是朝外床側臥著。天氣漸漸熱了,她衫裙單薄,什麼都沒蓋,顯出玲瓏韻致。他在床邊站了會兒,才坐到床沿想為她扯過被子,相思卻忽然翻過身子,手臂正碰到了他腿側。他微微一怔,這時候相思已經迷迷糊糊醒了過來。乍一看有人坐在邊上,竟嚇得叫出聲來。“是我!”江懷越連忙道。她這才撐坐起來,抱怨道:“你這是乾什麼呢?一聲不吭進來坐在床邊,嚇人嗎?”他定定地看著相思,沒立刻回答。相思有些納罕,視線不由下移,卻見自己衣領解開了,一縷青絲垂肩而落,大紅的抹胸係帶也露了出來。她翻身跪坐,直欺到他近前,氣哼哼道:“大人,你越來越不老實了!”江懷越怔了怔,反問道:“我怎麼了?”她的手指都快戳到他眉心了,“你自己在看什麼,發什麼愣,還在我麵前演戲!”“我在想事情呢。”江懷越歎了一聲,“不是你想的那樣。”相思小小地哼了一下,抱住他的肩膀,幾乎要將他壓倒。江懷越摸了摸她的臉頰,眼神仍舊有些渺遠。“大人,怎麼了?”她終於察覺過來,正對著江懷越的眼睛問道。他思忖了一下,低聲道:“我剛才,和盛文愷見了一麵。”相思驚愕道:“他?他怎麼會來了南京?!”“自然是找我而來。”江懷越道,“我手上的盒子,是他們一直在找的重要物件。我借了這機會,盤問了當年你姐姐遇害的情況。”相思臉色凝重:“他……怎麼回答的?”“他否認殺害了馥君。”“你相信他嗎?”相思攥緊了手指,跪坐在床上。“就算不是他親自動手,也是脫不了乾係吧?”江懷越點點頭,又道:“所以,我明天還要再去見一個人。”相思又是一怔:“誰?”“一個始終隱藏在背後的人。”江懷越看著她,仿佛看到了過去,“或許,你也認識。”*秦淮河上暖風駘蕩,濃柳如煙堆幔卷,漾綠了碧清柔波。小石橋畫樓畔,朱紅花燈層層墜墜,像是盛夏榴花怒放,灑落水間倒影綺麗如夢。兩岸酒樓歡笑聲起,男女交坐歌弦曼妙。河中遊船如織,大大小小往來不絕,皆是佳麗作陪,賓主儘歡。在眾多遊船中,有一艘畫船竹簾低垂,從河中央緩緩駛來,朝著斑駁石岸邊靠近。白石橋上走下一名男子,月白長袍墨黑儒巾,衣袂飄飄氣度不俗。他才到橋畔,那畫船便正好停靠下來,竹簾未卷,裡麵也沒有動靜。他踏上了船頭,一低頭,進了船內。光影淺淡,臨窗設有黃花梨的幾案,案上一盆蕙蘭青葉舒展,隨畫船輕移搖曳生姿。江懷越正坐在幾案邊,望到走進船艙的人,目光為之一凝。眼前的人大約三十來歲,樣貌周正,神韻儒雅,一雙俊目神光淼淼,有如浩瀚滄海,波浪不驚。他就這樣站在了江懷越近前,沒有說話,隻是微微一笑。江懷越注視著他,不知為何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寂靜之中,程亦白率先開口道:“江大人?”江懷越收了收眼神,抬手示意:“請坐。怎麼稱呼?”“姓程,名亦白。”程亦白端正地坐在了他對麵,見案頭擺放了一套青瓷白梅茶具,很自然地問道,“大人閒暇時候也喜歡品茶?”“一般。”江懷越表情淡然,晃了晃杯子,給他倒上了龍井。程亦白接過茶杯,看著茶葉在水中緩慢飄舞舒展身姿,麵含微笑:“我時常在想,像江大人這樣心思敏捷的年輕人,會有什麼特彆的愛好?”江懷越抬眼看看他:“那你想到了沒有?”程亦白笑了笑:“原先以為江大人不貪錢財也不愛文玩書畫,似乎隻忙著各種公務,生活枯燥又無情致。可沒想到……”他頓了一下,正視著江懷越:“沒想到,就是這樣一位看似不苟言笑冷若冰霜的提督大人,竟也有不為人知的柔軟心尖。”“你今日前來,隻是為了說這些?”江懷越麵不改色,甚至還流露幾分鄙夷,“閣下是覺得這就是能控製我的軟肋了?實不相瞞,你們能想到的,我也早有預料。我既然決定要什麼,就一定會想法設法將其留在身邊,若是你們想要以此為要挾,恐怕也太低劣了一些。”程亦白一笑:“確實如此,我也不想落了俗套,反而被大人輕視。隻是大人既然並非逢場作戲,那是否想過,以後?”江懷越眉梢一挑,淡淡道:“那是私事,我不想多說。”“是私事,卻也是正事。”程亦白淺啜一口溫熱茶水,眉眼間神思杳然,“實不相瞞,我也曾經曆經坎坷,四處奔波,此生心上始終有佳人倩影,一低頭一回眸,清雅秀麗,讓人魂夢之中牽念不舍。然而造化弄人不能相守,每每想來,滿懷悵恨卻無人可訴無處可說,千萬歉疚隻能堆積心頭,無法紓解。”江懷越看著他,似乎沒有打斷的意思。“情懷所致說了這些,讓大人見笑。隻是……大人若真想與心上人廝守到老,如今這局勢之下,又談何容易?”程亦白話鋒一轉,“恕我直言,要實現大人的心願,恐怕隻有兩條路,要麼徹底隱退,再不出現在朝堂後宮。要麼重返京城,執掌大權,令一切非議化為灰燼。大人現今暫居南京,今上心思叵測,如果知曉雲岐大人的女兒和遺物都在大人身邊,您覺得,他還會手下留情?”江懷越淡漠道:“你的意思,不就是要我與遼王合作,交出東西?然後呢?”“然後?然後不就是我剛才說的第二條道路麼?”程亦白道,“隻有手中大權在握,大人才能令一切質疑消散……”“你知道盒子裡的東西是什麼?”江懷越忽然截斷了他的話。程亦白微微一怔,繼而懇切道:“這倒是不知。相信隻有打開過盒子的人,才會知曉。但我們既然想要得到,必定也是大致明白其中含義的。”“所以,遼王得到此物之後意欲何為,你也是清楚的?”江懷越再次審度他的眉眼。“作為幕僚,自然知曉一二。”原先還平靜的江懷越忽而臉色一寒,冷笑道:“萬歲勤政親民舉世共睹,遼王年少時雖頗得先帝鐘愛,然而就藩之後耽於享樂不務正業,為人缺少深謀遠慮,如今竟然還存這般妄想?改天換日不是兒戲,牽扯方方麵麵,怎能輕言?閣下是不是認為我江懷越如今失勢被貶,因此對萬歲心生不滿,正好可以利用起來倒戈一擊?若真是這樣,隻怕也真是小看了我的考量!”程亦白見他言辭淩厲,卻也並未汗顏慌亂,隻是從容地問道:“江大人,您對今上……果然如此忠心不二?”“我隻談利弊,不談忠奸。”“何為利何為弊?眾人皆認為今上忠厚仁慈,但我想問一問大人,您見到雲岐留下的遺物之後,還認為今上心懷坦蕩,堪稱聖主嗎?先帝當年鐘愛遼王,一心想要改立他為太子,是朝臣阻擾才未實現,然而先帝始終不曾放棄此念,卻在壯年之時忽染疾病,一月之內就藥石無效抱憾歸天,這改立太子的心願到底未能達成,因此今上才得以登上帝位。其中內幕,大人在看了雲岐留下的東西後,難道還不明白?”程亦白目光炯炯,直視於他,“今上縱然曾對大人賞識有加,如今已心生嫌隙不再重用。本該榮登寶座的遼王隻是想要取回自己該有的東西,大人為何不願相助,卻還固守舊主,不為自己的將來考慮?更何況——”他身子微微前傾,眼裡流露出深深惋惜。“你既非文臣又非武將,本該享有自由之身,卻在幼年遭遇屠戮酷刑,不得已才進入深宮為人奴婢,又有什麼必要,去忠一個與你全族有屠滅仇恨的君主?大瑤山的熊熊烈火,黔江怒浪中的上千浮屍,難道你——全都已經忘記?”“你——”江懷越的手指不由握緊了幾分,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盯著程亦白,過了片刻,才克製著情緒道,“是你?小陶先生?”一句“小陶先生”令程亦白眼眸深處微顯悵然,隨後輕輕呼出一口氣,如釋重負。“你總算認出我了。阿楨。”江懷越緊抿著唇,眼中有萬千情緒難以言表。程亦白曾在暗中觀察過他很多次,很少像現在這樣,眼神帶傷,負重難抑。“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有人知道我的身份,卻原來,你還活著!”江懷越的聲音很低,卻隱隱發顫,“當年瑤寨被毀,我好不容易逃過吊橋,卻被官兵俘虜,押送到了營地。在那裡我找不到你的下落,還以為你也葬身於那場屠殺之中……”程亦白閉了閉眼睛,眉宇間滿是痛楚。“或許是命不該絕,那天我外出賞景,卻不慎迷路,本來正在忙著尋找回到你們山寨的小路,竟然望到了大火燃起,濃煙滾滾。我先前也聽說過官兵意圖攻山,但沒想到來得如此突然,情急之下,我攀著藤蔓下了岩石,本想趕回山寨救你們兄妹,然而藤蔓忽然斷裂,我從山坡摔下,當時便昏了過去。等我醒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夜,我跌跌撞撞趕回山寨,看到的卻是……滿地血跡,屍橫遍野……”他說到此,語聲沙啞,情懷起伏。“你可知我在屍堆裡找了多久,就怕看到你的樣貌……此後又有官兵上山,我不得不躲藏進了叢林,最終無奈離去。”他這一番訴說,令得江懷越眼中浸潤了水霧,好似重回了那段血染的歲月,以至於過了很久才問:“那你,為什麼又會去了遼東?”程亦白苦笑道:“我本是一介布衣四海為家,離開瑤寨後漂泊流浪,後來輾轉北上,想去遼東投靠一位遠親。誰知到了那裡,我那位遠親已經病入膏肓,好在他與遼王府中的官吏熟識,便在病重期間介紹了我們見麵。此後親戚病故,我便也留在了遼王手下……說實在的,我也隻是小小幕僚,為的隻是替主分憂,使自己能有安身之處。那些風雲詭譎的爭鬥,最後的得益者與我無關,我又何嘗不知呢?”江懷越抬目看著他:“那你為何還要以我的身份來作要挾?”“要挾?你說什麼?”程亦白驚詫不已。“三年以前,在京城大街上,借由孩童之手塞給我的紙條,上麵寫著我的來曆。難道不是先生暗中作為?”程亦白一怔,隨後歎息道:“確實是我所寫。但並非要挾,是為救你。”“救我?”江懷越一蹙眉。“對。”程亦白雙目專注,直望進他的眼底,“我知道你當時在做什麼,你想要查明馥君的死因,甚至已經留意到了宮中的金司藥。但是你可知曉她是太後與遼王看中的棋子,你若想要追根究底,最後害的還是自己!我雖與你分彆多年,但一見到你便覺得眼熟,你與你兄長的樣貌極為相似,這讓我很快就想到了你的真實身份。念及舊情,我又怎能眼睜睜看你以身犯險?用此下策,不過是為阻止你輕舉妄動,又怎會是要挾?”“這件事還有沒有彆人知曉?”江懷越低聲道。“沒有。你曾是我心愛的學生,我豈能將你的機密大事告知彆人?但是阿楨——”程亦白細細端詳著他,帶著深深的痛惜之情,“當我看到你身著蟒袍,伴隨在君王身邊之時,那種心如刀絞的疼痛,令我徹夜難眠。你是瑤王的後代,是屬於莽莽群山奔騰大江的孩子,就像生長於岩石間的蒼鬆青柏,不畏風霜。可是他們將山清水秀的瑤寨毀於一旦,將你強行帶到了京城,關進了後宮。你還記得我為何給你取學名為楨嗎?”他蘸著水,在桌上端端正正寫下“楨”字。江懷越看著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字跡,深深呼吸了幾下,才啞聲道:“先生希望我如楨樹一般,能有錚錚傲骨,成為國之棟梁。”“楨樹堅硬,自古又有賢才之喻。當年你父親將我帶回山寨,希望你能跟隨我學習漢文,不再像其他孩子一樣隻會打獵操練,而要成為有勇有謀之人……”程亦白說到此,不由又麵露不忍,“我沒能料到,多年後,本該自由生長於大瑤山的孩子,一夜之間失去所有親友,孤獨一人被強行存留於世。你是楨,是不該被扭曲被踐踏的堅韌棟梁,最終卻被束縛被改變,砍斫成了原本不屬於自己的模樣。當你屈膝跪拜於承景帝腳下的時候,你可曾想過自己原本應該過怎樣的生活?當你為了生存一日日一年年手染鮮血的時候,又可曾想過你在山間聽我講述先賢,跟我誦讀詩文的時刻?承景帝要你屈服要你卑微,就算給予你權勢也是借刀殺人,一旦覺得你不受控製就可以馬上將給你的一切全部收回,而你,除了隱忍接受,還能做些什麼?”江懷越攥緊了雙手,抗聲道:“可是先生,你要我為遼王效忠,他難道不也一樣?他也是先帝之子,褚家後代,瑤寨被滅若是追根究底,與他也有關聯!就算他掌握了證據更換君主,我——終究還是不可能回到原先,我又何必非要參與其中?”程亦白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放緩語速道:“為了變,不變,隻有等死。”他端起茶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又給江懷越也倒了一杯。“承景帝早就對你和相思的事有所懷疑,你要想跟相思廝守,又豈能瞞得住他?若是尋常百姓想要娶她,或許承景帝不會放在心上,可你是什麼人?曾經的西廠提督,對朝堂後宮諸事了如指掌,你這樣的身份,如果和雲岐的女兒走在了一起,承景帝又豈會聽之任之?更何況,雲岐留下了遺物,這事真能不被君王知曉?你覺得,他能容許你和相思,活在這世上嗎?”程亦白意氣激昂,字字直指江懷越軟肋,一連串反問過後,又慨然長歎:“阿楨,無論你為已為她,還是為了天理昭彰報應不爽,都該與我攜手,共襄大事!成功之後,你不僅可以重返京城,甚至位比三公,真正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那些曾經對你落井下石的群臣,隻配在你麵前跪拜匍匐,以求苟且偷生。若是不然,你難道就坐等今上痛下狠手,一道詔書奪你性命?!”陳詞既罷,船中啞寂。唯有秦淮水聲渺渺,間雜曲聲婉約輕悄,聽來讓人恍如隔世。江懷越呼吸急促,過了片刻,才漸漸平靜了幾分。隻是眉宇間鬱色猶在,如陰霾未散。“先生所說,皆入我心。隻是……我如今已經遠離朝堂,若是交出東西,又怎能確保自己得利?”“你的意思是?”“我必須先看到成效,才能交出遼王想要之物。”程亦白靜默片刻,頷首道:“我明白,待我回稟遼王,必然能有所定奪。”“他不會隻是利用我?”江懷越謹慎問道。“不會。”程亦白斬釘截鐵,“你還信不過我嗎?”江懷越這才緩緩站起,朝他拱手:“從未想過多年以後還能得見先生,如今雖然身份有變,但我敬重先生的心意,始終未改。如像先生所說,真能使我得償所願,羅楨願意與您聯手。”“當年我未能及時救你脫離苦海,以至於留下終生遺憾,如今這一次,希望能有所彌補,親眼見證你重掌大權,迎娶佳人。”程亦白端起茶杯,向他微笑,“以茶代酒,就此盟誓。”“好。”他也端起茶杯,一飲而儘。*垂柳依依,籠煙長堤。碧波粼粼的秦淮水蕩漾著雲影變幻,畫船繞城之後,又緩緩停在了石岸邊。程亦白與江懷越辭彆,準備離去。“先生,我還有疑惑未解。”江懷越忽然叫住了他,“雲岐雲大人,在那場變故之中,到底是怎樣的身份?他又是如何得到至關重要的證據?”程亦白淡淡道:“隻是細枝末節,不必過多推敲了吧?”江懷越又道:“那麼金玉音呢?先生剛才說,她是太後和遼王安插的棋子,然而她如今貴為賢妃,身份今非昔比,一旦為萬歲誕下龍子,豈不是壞了遼王大事?”程亦白笑了笑:“遼王自然會有安排,這後宮之事,倒也不是我能涉足的範圍。”“我還以為以先生在遼王府中的身份,應該對金玉音也有深切了解,原來是我妄斷了。”程亦白擺了擺手,示意不必再說,意態閒適地出了畫船,登上石岸後,漸漸消失於繁華街頭。幽寂的船中,江懷越望著空空如也的對麵,靜坐了許久。桌上的那個“楨”字,早已淡退不見。隻留下一滴淺淡水珠。他用茶杯碾過,在桌上抹出一道水痕,隨後起身離開。走上船頭,卻未上岸,對岸又駛來一艘華麗畫舫,搖搖蕩蕩笙歌繚繞。有人在窗內歡笑,他在兩船交錯之時,敏捷地跳上對麵船隻的甲板,徑直彎腰進了船內。熏香芬芳,滿室珠光。一桌子美酒佳肴,似乎還沒人開動。靠在窗口的青年錦衣玉冠,見他進來了,不由哀歎道:“你們這是在船上講經嗎?談了那麼久,我等得都要睡著了!”江懷越搖了搖頭,隻望向抱著琵琶坐在一邊的相思。“你見到他了?”她點了點頭,神情端肅。“怎麼樣?認得出來?”相思挺直了身子,緩慢而又有力地道:“大人,當年謊稱是你的隨從,將我從淡粉樓騙出去,與那白裙女子一夥的,就是剛才從你船上走出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