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1 / 1)

督公千歲 紫玉輕霜 1963 字 1天前

江懷越從南京城外的草場回來時,天色已經不早。透著金紅的晚霞堆滿天際,綺麗如斑斕織錦,更顯長街清淨,石橋玲瓏,一脈流水幽幽。馬車在狹長的巷子間穿行,青石板路下過雨的緣故還是帶著濕意,他才閉上眼休息一會兒,車子就緩緩停在了一戶人家的後門口。他下了車,四周安靜無人,車夫也沒有上前詢問什麼,隻是趕著車子往巷尾去了。江懷越取出鑰匙開了鎖,直接走了進去。小院是普通的民居,牆角有枝葉繁茂的李子樹,花期已過,葉間枝頭綴著青色的小果,圓潤飽滿,令人見了就想握在手中摩挲。相思正坐在樹下,撿起一顆落下的幼果,聽到腳步聲回頭一望,驚訝道:“哎?你怎麼來了?”江懷越原本正故意放緩了腳步,想讓她有所驚喜,沒料她一見麵居然這樣問,險些被氣到。“……什麼意思?不願意我來?”相思還是坐在那裡,雙手撐著長凳,眼裡滿是笑意。“不是呀大人,我這不是驚喜交加嗎?!”“我可完全沒有感覺到。”江懷越寒著臉走到樹下。“真的,我哪裡想得到你會在這時候過來,天色都不早了呢。”相思拽著他的袖子,想讓他坐下。江懷越卻還是站著,以公事公辦的神態道:“我是出城去草場查看一番,原本要直接回去的,但是從城北進來正好路過這附近,就順便過來看看。”“好了我知道。”相思似乎一點兒也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隻是又扯他衣袖,“那麼大人是不是隻能在這待會兒?得趕在宮城大門閉鎖前回去是嗎?”他又看看相思,心想為什麼她總是哪壺不開提哪壺。“是又怎麼了?”“那你還杵在這乾什麼?等著站一會兒就走?連跟我挨著坐一下也不肯嗎?”江懷越語塞,她又趁機用力拽了一把,便讓他坐到了身邊。“你聞聞。”相思將手中的小青李子托到他麵前,“清香的味道,真想咬一口。”江懷越看看青果,眼神柔和了幾分,略顯嘲笑似的道:“也不怕酸死。”“隻是想咬,我又不傻。”她手掌一收,將青果握在手心,自然而然就伏在了他肩上。江懷越低著眼睫,看著滿地樹影,輕聲道:“大白天就敢這樣?”“為什麼不敢?這裡又沒有彆人。”相思抱著他,枕在身上。他微微側過臉:“東西還夠用嗎?”“夠啊,我一個人又用不了多少米麵。”她抬起下頷朝斜對麵的廚房示意,“正在煮飯呢,你要不要留下來吃了再走?”“不用了,我怕時間趕不及。”相思歎了口氣,攬住他的臂彎:“我還想讓你見識一下我的手藝呢!”江懷越笑了笑:“在遼東的時候,你不是展現過了嗎”“那冰天雪地的邊陲小城又沒什麼菜,這裡不一樣呀!”相思起了興致,又拉著他的手,一路到了廚房。“你看,早上剛剛買的,都是郊外田裡收上來的,很新鮮。”江懷越看著牆角堆著的蔬果,不禁道:“你又不是出不了門,一下子買那麼多做什麼?”“不是你說了,儘量彆拋頭露麵嗎?”她攏著長裙蹲在蔬菜邊,“多買點,我這兩天就不用出去了啊。”江懷越看著她的側影,心裡有些歉疚。她不是個甘於守在獨門獨院的平淡性子,如今卻因為要避開風頭,隻能蝸居在此,可她似乎也不為之而哀傷,反而自得其樂。相思還在說著:“所以叫你要不要留下來吃一點再走,你看那麼多菜,我一個人吃不完不是都要乾了嗎……大人,其實這些菜也不便宜……”“那你現在做菜還來得及?我看你一點兒都沒準備。”相思回過頭,眉眼間充盈了滿足。“當然來得及啊,我眼疾手快!”於是他便留了下來。起先隻是在廚房外麵坐著,可是等了一會兒,又背著手踱進去。看著相思在忙忙碌碌切菜,恍惚間記起了她曾經盛裝華彩,妝容嫵媚的模樣。歌樓香暖,倩影重重,仿佛已經是很久遠以前的記憶,隻有她真實地存在眼前,雖然換了裝束,卻不改明豔照人。鍋裡的油熱了,滋滋啦啦冒著氣。她將菜下了鍋,回頭間卻見江懷越不聲不響在收拾其他配菜。“我自己能弄好的呀,大人。”相思催促他,“這裡煙熏火燎的一股油味!”他卻不慌不忙地把菜歸到了碗裡:“反正我也沒事做。”“你就不怕回到宮裡,人家一聞,怎麼身上全是油煙味?”江懷越嗤笑了一下:“你以為誰都像你,喜歡趴在身上聞味道?等我回到宮裡,自然要換掉這身衣服的。”她撇撇嘴,不由道:“那你什麼時候可以不回宮呀?”他的動作停滯了一下,相思也意識到了什麼,一邊翻炒一邊道:“我……我就是那樣一說。”江懷越看著自己的手,輕聲道:“你希望我以後都不回去了,是嗎?”相思隻能看到他的側顏,眉宇間似乎含著一絲悵然。她從一開始就知道他的身份,年幼時就入了宮的人,就算曾經平步青雲,也擺脫不了起起落落的磋磨。更何況若是普通大臣,還有辭官歸隱的機會,但是他呢?“我就是想著,要是大人也能有自由的機會,我們,就可以每一天每一年,都在一起。”她語聲輕柔,似流水潺潺清悅溫和。江懷越沒有立即回話,隻是靜靜地將砧板和刀子洗淨整理好,隨後來到相思背後,將她輕輕抱住。她沒有預料他會這樣,臉頰竟微微發熱。他貼緊她的臉龐,側過臉來吻上去。相思低著頭,抿住唇微笑。鍋蓋間熱氣直冒,他卻好似不想放過她,隻是緊緊從背後抱住了相思,先是側著去吻,而後又嫌她閃躲,扳著她的下頷,讓她不能避開。她終於扔掉了鍋鏟,按捺不住去回應。炙熱又纏綿,執著且放肆。她甚至不知道,他什麼時候也變得這樣懂得情味,不再是近乎青澀的莽撞無知。“大人。”相思在親吻的間隙,充滿疑惑地問道,“你跟誰學的那麼心靈手巧了?”江懷越正流連於芳姿,猛然被她這樣一問,簡直無話可說。他狠狠摟住她:“你說什麼?”“沒,沒什麼啊,有些意外而已……”相思心虛地想要掙紮,卻更逃不脫了。“你說我能跟誰學?嗯?有彆人會教我?”他恨不能將她揉碎了放在手心帶回去,藏在舊皇城裡,誰都不能帶走。相思被他這生氣的樣子逗笑了。“那是跟我學的?還是大人你天資聰慧,自己琢磨的?”江懷越憤憤然在她唇上咬一下,拒絕回答這個問題。“你要是不說,我可會懷疑……”她還待挑釁,江懷越卻皺眉道,“你這個菜,還能吃嗎?”“啊!”相思這才想起來,連忙掀開鍋蓋一看,臉都紅了。*一盆子茼蒿燒得都快乾了,她不舍得扔掉,硬是在江懷越涼涼的眼神下,把它端到了桌上。好歹其他兩個菜沒有被耽誤,江懷越隻吃那兩道,對麵前的茼蒿碰都不碰。相思不悅道:“大人,你什麼意思,要不是你舉止輕浮動手動腳,我也不會忘記了時間!”他被噎了一下,反問道:“那都是我的錯了?”“怎麼不是?我好好在那看著鍋的,你非要過來調戲!”江懷越沒話說了,她真是太囂張無忌,連調戲這樣的詞都說得出,還敢用到他身上!他覺得自己那麼多年簡直白活了。她又在桌下踢踢他:“你好歹也嘗一下表示歉意,不然滿滿一盆子都不吃不是浪費嗎?”江懷越沒有辦法,隻能皺著眉,吃了一口發苦的茼蒿。她卻滿意地笑,好像自己終於得勝一般。“大人,這是失誤,不是我真正的廚藝!”他在心裡沮喪,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如此好說話,去吃這樣難吃的菜。*天色將暗時候,他為相思整理好廚房,準備出門回去了。原本還笑盈盈的她,看江懷越走向院門,眼裡卻酸澀起來。她一路小跑追上去,抱著他不吭聲。“不是說好了彆難過的嗎?”他低下頭,小聲道。“哪能克製得了?”相思將臉埋在他懷裡,甕聲甕氣道,“我舍不得你走呀,大人!”他的心弦微微震顫。然而她很快又抬起頭,笑笑道:“你走吧,不然彆人會懷疑的。”江懷越無聲地看看她,相思又道:“雖然很想就此將你留下,可還是不能任性……隻是希望,大人有朝一日,可以真的跟我從早到晚,待在一處……”他忍不住抱住了她。唯恐鬆手就是滿懷失落與空缺。“我知道的,相思。”他輕聲道,“我知道你要的是什麼。”*這夜他回到宮中,手心還握著一枚青澀的李子。那是相思在臨彆時,從樹下撿來給他的。也許她都不知道這一枚李子有什麼含義,隻是覺得可愛,是她所喜歡的,就也要給他,讓他留在身上。或者這就是至愛的表現。他把這枚青果放在了枕邊。次日一早,宮外卻有人傳話來,說是守備太監袁涿讓他過去一趟。江懷越問道:“是去司禮監?”“不是,要出宮,去內守備廳。”江懷越一哂,覺得袁涿是故意擺譜,也不知到底有什麼事情值得興師動眾。他換了衣衫,坐上馬車又去了柏川橋,進了內守備廳,見袁涿正和一名年輕官員對坐飲茶。那人抬頭望到江懷越進來,起身拱手,微笑道:“江大人,彆來無恙。”江懷越腳步一頓,淡淡道:“原來是盛大人,你怎麼也會來到南京了?”“奉命來南京辦點事情。”盛文愷話還沒說罷,一邊的袁涿倒是冷著臉向江懷越道:“盛大人風塵仆仆才到南京,就想到要見一見你,可見真是念舊之人!”江懷越一哂:“江某自問,在京城時候倒也沒幫過盛大人什麼忙,倒不知您特意來找,有何貴乾?”盛文愷似乎已經對這樣的奚落見怪不怪,依舊從容道:“談不上什麼大事,隻是聽聞江大人也在南京,才請來一聚。”袁涿顯然是得了盛文愷的好處,聽他這樣一說,又見江懷越如此怠慢,不禁嗬斥起來。盛文愷連忙勸解道:“公公不必為此勞神,其實我和江大人之間,還確實有些誤解。先前大人對我有成見,我也無法解釋,如今大家有緣在此重逢,我是誠心誠意想要與江大人化解隔閡的。”“江懷越,你看看人家盛大人,多少謙恭有禮。你卻還架子大得很,以為自己依舊是什麼提督嗎?!”袁涿冷哼一聲道。盛文愷又道:“我在酒樓已經定下位置,還請江大人賞光。”江懷越打量了他一番,緩緩道:“看來我是非去不可了?”盛文愷笑了笑:“大人何必這樣嚴肅,彼此都是熟識了,小小誤會應該很快能夠解決。”“與何事相關?”江懷越問道。“去了不就知道嗎?”盛文愷一邊說,一邊起身,並向袁涿道,“改日再備酒宴單獨請公公賞臉一去……”袁涿正在笑著說話,江懷越忽而看著盛文愷,慢慢道:“是跟她有關嗎?”盛文愷一怔:“誰?”“你曾經哭祭過的人。”江懷越冷峻道。他的臉色微微一變,很快又恢複正常。“大人很想知道嗎?”盛文愷頓了頓,道,“既然如此,還請移步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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