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1 / 1)

督公千歲 紫玉輕霜 2159 字 1天前

相思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父親交給雲祥讓其帶去京城的盒子裡,裝的竟是宮中太醫的藥方和藥材,更想不到的是,這袋子看似不起眼的藥材,非但與留下的方子並不對應,而且還暗中添加了一兩藜蘆。這不是治病的藥材,而是謀殺的證據。寒意從背脊泛起,她盯著那堆藥材,隔了片刻才道:“所以,這袋子藥材,是先帝病重期間服下的真正藥劑?那些藥方,隻是掩人耳目的假象?”江懷越道:“從眼前的一切來看,應該就是這樣。小公爺也說過,君王或者後妃得病後,要由太醫院派出太醫前來診脈問詢,旁邊始終有內侍陪同,直至看著太醫寫下藥方,再一同前去禦藥房抓藥、煎藥,熬好之後,內侍先飲,無礙後再進獻上去。這些方子上簽署姓名的都是同樣的兩人,如果想要從中搞鬼,倪振安與曹經義必須從始至終串通一氣,否則是絕對不能成功的。”相思寒聲道:“那他們兩人……是為了什麼要這樣做?一個太醫院使,一個東廠提督……難不成是曹經義做下惡事,被先帝發覺,他想要自保,就串通太醫謀害先帝?”宿昕蹙了蹙眉,慢慢道:“相思,你說的似乎也有點可能。可是曹經義他雖然手段毒辣,恐怕還沒有謀害先帝那麼大的膽子……”“何況如果他暗中做的惡事被先帝發覺,怕是也不會還在病重期間讓其貼身伺候。”江懷越頓了頓,看著藥方,沒有再往下說。三個人幾乎同時陷入了沉默。如果不是曹經義膽大包天下毒弑君,那麼能動用他和太醫院院使,讓他們敢於冒險,做此等大逆不道株連九族之事的人,又會是怎樣的身份?!江懷越心裡有答案,卻不能說出來。哪怕他曾經身在朝堂與後宮之間的最高層,可是在他之上,還有高陽朗照,金龍盤旋。宿昕更是覺得這次經曆的事情簡直超乎他人生所有的意外,他向來在南京過著風流閒散的生活,隻因欣賞相思,才願意跟著江懷越一起去找什麼雲家的遺物,可是眼下這情形,卻讓生性跳脫的小公爺,也不敢肆無忌憚了。沉默許久之後,是相思首先打破了寂靜。她抬起頭,看著麵前的兩人,道:“如果,事情就像我們想的那樣,那我父親,又是怎麼拿到這些東西?他讓雲祥帶著這一盒物證去京城找房大人,難道是想將此事公之於眾?”宿昕皺緊雙眉:“可是大理寺卿房敏學,就算得到了這一盒東西,卻也沒有開鎖的鑰匙啊!我就搞不懂你爹他到底想做什麼呢?而且退一萬步說,房敏學如果能打開盒子拿到東西,他也隻是一個官員罷了,難道還敢在上朝時候公然談論這陰暗事情?恐怕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拖出去斬了!”相思一時也無法回答,確實,到現在為止很多事情漸漸浮出水麵,然而隨之而來的疑惑,也越來越多了。宿昕自己也想不出答案,愁容滿麵地望著盒子發了好一陣呆,忽聽得門外傳來仆人的聲音,說是定國公在府中叫人四處尋他,似乎是對他最近成日不著家東奔西跑有所憤怒了。“我以往不也這樣嗎?”宿昕憤憤不平,“他自己呆在府中閒得慌,就來找我的茬!是南京不夠大,景致不夠美還是酒樓不夠多,佳肴不夠豐盛?前陣子還想著要將身邊丫鬟收房,現在又對我管頭管腳了!”相思從未見他如此抱怨過定國公,但這是宿昕的家事,她也不好插嘴,隻能勸他儘早回去,以免定國公懷疑了查上來,到時候事情暴露,大家都不好處理。“行行行,我先回去應付一陣。這些東西事關重大,你可要千萬收好!”江懷越不禁道:“東西放在這裡,我倒有些不放心了。”宿昕揚眉道:“那你想乾什麼?自己帶走?這彆苑地處幽靜街巷,彆人又知道是我宿昕的地方,誰會闖進來硬搶?”“小公爺真的覺得萬無一失嗎?光天化日之下,就在鎮江城外官道上,就有馬隊公然放箭追殺,你先前能想到他們敢這樣?”江懷越神色嚴肅,“若是定國公知曉你在此處藏了一名來曆不明的女子,派人過來審問,你也能跟令尊翻臉作對?”“我……”本來還梗著脖子的宿昕隻好悻悻然委頓,“那你帶走這些東西,就很安全?”“我在南京宮中,至少與外界隔絕,比相思待的地方安全。不管是誰想要青銅盒子,都難以闖入宮城吧。還有,雲祥那人知道事情太多,也不能讓他留下。”相思驚愕道:“大人,你想殺人滅口?”“這也太狠了點吧……”宿昕眼神瑟縮了一下,瞥著江懷越。江懷越擰著雙眉,看看兩人。“我有說要殺他嗎?這人現在還不用死。小公爺安排一下,叫他帶著家小馬上離開鎮江,若是不走,才可能真正招來殺身之禍。”宿昕這才點頭答應,匆匆辭彆之後,離開彆苑趕回國公府去了。*相思坐在桌邊,直至宿昕走了很久,還在出神不語。江懷越看著她,慢慢走到她邊上,撩起衣袍也坐了下來。原先始終明媚似三月桃杏的相思,這些天明顯形容消瘦,眉宇間也多了鬱色。桌上有新鮮可人的水果與剛送來不久的茶水,他默默地給相思拿了幾顆紅豔欲滴的櫻桃,又給她倒了一杯茶。“要吃一些嗎?”相思低著眉睫,搖了搖頭。江懷越在心裡歎了口氣,臉上神情卻還是平靜。“要我剝給你?”她這才緩了神色:“櫻桃還用得著去皮?我向來都直接吃。”“嘗嘗酸的還是甜的?”他將最嬌豔飽滿的幾顆推在她麵前。相思拈起一顆放進唇間,輕輕咬下,酸甜有致的汁水浸潤蔓延,是初夏時節美好的感覺。江懷越雙臂擱在桌子邊沿,就那樣看她無聲地吃著櫻桃。“你怎麼不吃?”她指指麵前的水晶碟子,裡麵還有很多。他卻道:“我不怎麼喜歡。”“有些酸……”相思拈起一顆淡紅色的櫻桃,直接遞到他嘴邊,“你不是應該喜歡的嗎?”江懷越還待說話,她已經將櫻桃送進了他口中。甜中帶酸的滋味一下子彌散開來。相思看著他,忽而喚道:“大人。”“怎麼?”她頓滯了一下,認真道:“如果,讓太醫和曹經義下藥的那個人,真的如我們所想的那樣……我們是不是很危險了?”江懷越低下頭想了想,道:“而今不管怎樣,我們是已經拿到了盒子,也查明了藥材真相。隻是那想要奪取東西的人,也許未必是當初命令下藥的。”“你的意思是,另有他人要搶奪這些東西?”江懷越想起了從一開始,他在暗中核查雲岐案件的時候,承景帝隻是偶然得知了此事,就明令禁止,顯露出不悅的神色。此後又多次明裡暗裡警告他不要再插手,更不要與雲家女兒關係親密,當時他雖然心有懷疑,卻也隻是以為雲岐曾經犯下的事情令君王記恨在心,怎會想到還牽扯到如此陰暗的內幕。“如果是他下令要奪回這些遺物,我們已經不可能還活在這世上了。”江懷越說這話的時候,語氣平靜,仿佛隻是講述很尋常的事情。相思抿緊了雙唇,心底一陣陣發冷,江懷越又道:“所以至少還有另一邊想要得到此物,我們隻是處於漩渦之間。”“那豈不是更危險了?”她甚至有些後悔,不應該想著為父親翻案,現在弄成這樣騎虎難下。他卻將茶水往前又推了推,道:“快要冷了。”“我哪裡還喝得下?”相思快要哭了,“我覺得你本來也不該被牽扯進來的……本來你之前就已經被貶謫到這來,如果承景帝真的知曉了南京發生的事情,那你還有活路嗎?!”江懷越歎了一聲:“不要著急,我不是說了,你我如今是處於漩渦之中。你生於南京這江河縱橫之地,難道沒有見過這樣的景象?”他見相思眼中浮現迷茫,解釋道,“湍急而成的漩渦中心,水流飛速往下旋轉,留下的隻是空洞。越是如疾風暴雨一般,越是中心空無一物,一直延伸至水底。如果隻是一方想要奪取證據,我們倒還可能難以抵禦,但如今既然雙方都想得到,我們反而可以利用這一左右不定的局麵,保全自身,謀取後路。”“你的意思,另外一方可能是誰?”相思頓了頓,試探道,“莫非是遼王?”江懷越沒有回答,隻是道:“你先不用太過焦慮,東西既然在我們手裡,也算是一種保護。至少他們投鼠忌器,不會擅開殺戒。”“但是他們發現了搶走的東西是假的,難道會善罷甘休?”相思道,“在鎮江官道上就敢明目張膽動手,他們萬一再到南京來呢?”江懷越一哂:“那不是正好?我倒是等著和他們見上一麵呢。”相思愕然。*當日晚些時候,原本安靜的彆苑門口忽然來了好幾名男子。看門人聞聲而出,見了他們不由一愣:“哥幾個怎麼到這來了?”“國公爺讓我們過來看看,裡麵到底住了什麼人。”為首一人徑直走進大門。那看門人連忙跟上:“國公爺說的是誰?這不是一向都隻有小公爺來休息的嗎……”“彆廢話,國公爺都叫我們來了,你還有膽子幫著隱瞞?”那人蠻橫地將看門人推開,帶著手下闊步闖入庭院。其餘幾個仆人趕來勸阻,紛紛道:“我們這裡沒有彆人呀,這是要乾什麼?”“就是,國公爺是不是搞錯了?”“小公爺不是在這藏了女人嗎?”那人慍惱地四處張望,“國公爺聽到風聲氣得要命,所以才叫我們過來,你們這幾個奴才還不趕緊把那女人給喊出來!”仆人們麵麵相覷,都一口咬定此處彆無閒雜人等。那人自是不信,帶著手下氣勢洶洶到各處搜尋,結果自然是什麼都沒找到。“明明說小公爺養了女人,怎麼會不見了?!”那人不甘心地又質問了仆人們一頓,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後,隻好悻悻然無功而返。*五月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留下道道金色亮眼的痕跡。盛文愷抬起頭,看了看湛藍無雲的天空,加快腳步穿過長巷,走進了一間僻靜的茶樓。程亦白早就等在雅間,見他沉著臉進來,也沒起身相迎,顧自瞥一眼沿街翠葉如蓋,又飲下一口香氣濃鬱的西湖龍井。盛文愷見他全無禮數,心中更是不悅,也沒有向程亦白拱手,就坐了下來。“那群蠢人怎麼就這樣草率?搶到盒子難道就不能看一眼?”程亦白目光還停留在窗外,淡淡道:“你叫他們怎麼看?就算當場打開包裹,看到了那個紅木盒子,難道還要想辦法劈開看個究竟?再說,盒子裡也不是空無一物,他們就算看到,也不可能立即發現是無用的東西。”“嗬,一方硯台,一本空白的賬冊!千裡迢迢送回這東西,我還以為硯台和賬冊藏有玄機,研究了那麼久,才知道被騙了!”盛文愷冷哂,“江懷越還真是從小就詭計多端,多年執掌西廠的經曆,更讓他手段百出。”“既然早知道他不是輕易能擊敗的人,為何還會布置得如此粗疏?半途攔截搶奪,本來就容易被他猜中,事先做好準備。”程亦白眼光中流露一絲不可捉摸的輕蔑之意。盛文愷按捺了不滿,道:“程先生,事後諸葛亮,誰都能做!”程亦白笑了笑,淡淡道:“本來就該謹慎行事,尤其是當時江懷越也一同前往鎮江,他是什麼身份?十來歲就進入紫禁城,短短幾年便風生水起,以年少之資曆掌管禦馬監與西廠,京城內外各種細小訊息,乃至街頭巷尾的流言蜚語,他都能從中捕捉到蛛絲馬跡,上達天聽以博得榮寵。這樣的玲瓏心機,會在半途被人搶走至關緊要的東西?”盛文愷隻覺他連眼神都充滿了傲氣,可是出師不利又無法直麵失敗,隻能隱忍道:“事已至此多說無益,王爺那邊怎麼說?”程亦白悠閒地倒著龍井茶:“東西還在江懷越手裡,我們總不可能再派人去硬搶。”“那要如何?”盛文愷不禁皺眉。程亦白從懷中取出信箋,遞到他麵前。“我已經疏通好了,三日後,你會接到上司命令,去一趟南京。”盛文愷一怔:“是要我單獨去找他?”程亦白微笑了一下:“你覺得自己一個人,能對付得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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