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1 / 1)

督公千歲 紫玉輕霜 1677 字 1天前

燈火忽明忽暗,儘管相思朝著鎮寧侯溫文有禮地致意,鎮寧侯還是猶如見了鬼魂一般,要不是還有江懷越在場,隻怕他當時就要跳起來奪門而逃。江懷越見他說話都不利索了,隻得喟歎道:“您先彆慌亂,她不是鬼。”“不是鬼?那是什麼?人?”鎮寧侯依舊保持著戒備狀態,僵持著沒敢上前。江懷越想要細說,但是坐在那裡已經顯得吃力。相思見狀,連忙坐到床沿,扶著他小心翼翼地躺了下去。他們兩人還沒互相交談,站在屏風邊的鎮寧侯先是一愣,繼而震驚不已:“不對啊!”“什麼不對?”江懷越擰著眉間看他。鎮寧侯又打量了他和相思一遍,板著臉道:“我怎麼看你們之間這舉止,這神情,不像是尋常認識的人而已……”相思臉頰微熱,瞥著他道:“那侯爺覺得像是什麼呢?”鎮寧侯雙臂環抱在胸,皺著雙眉向相思道:“先前我染病臥床,秀鈺也是這樣前前後後忙碌服侍,我就看你這樣子像極了她!”相思茫然:“秀鈺是誰?”躺在床上的江懷越無奈地看了鎮寧侯一眼:“侯爺今年九月新納的第三個妾侍……”相思臉一紅,慍怒道:“侯爺竟然將我比作什麼妾侍,我在大人麵前有那麼低聲下氣嗎?”江懷越吃驚地看著她,沒想到這樣一句話就能讓相思惱了,看來女子一旦確定了自己在兩人之間的地位,那是輕易撼動不得的。因此他隻好好言相勸:“侯爺也隻是打個比方,說你對我關懷備至……”這兩人一交談,鎮寧侯更是睜大了眼睛,腦子幾乎要忙不過來。為什麼原先在淡粉樓裡見到的相思一直都是低眉順眼,而在此時,她居然對江懷越甩臉色使性子?!“蘊之……你是不是病糊塗了?!”他更是一臉驚詫地看著江懷越,感覺眼前的這個人好像與先前完全不一樣了,“你對她,這是哪門子態度?”江懷越看看他,臉色又斂了起來。“怎麼了侯爺,我不過是跟相思解釋一下。其實本來我也想著找機會跟您詳談,如今您正好自己進來看到了,那我也不想再隱瞞。”他端正了神情道:“先前被燒死的不是相思,當時她身陷險境,我又被萬歲扣押在宮中,隻得出此下策,以保護相思逃出了京城。”鎮寧侯愣了片刻,臉色一變:“她到底得罪了什麼人,能讓你這西廠提督都隻能使出詐死的計策?!”*在這戍樓的小小房間內,江懷越將盛文愷曾經受人指使前來拉攏勸說,以及相思被白裙女子欺辱責打,馥君無故失蹤又被害等一係列事情講了出來,最後道:“我當日曾懷疑過金玉音,但苦於找不到證據隻能作罷,如今她已貴為賢妃,要想從她身上挖出根源隻怕是更難了……”鎮寧侯已被這麼多突如其來的訊息驚得反應不過來,過了好久才道:“我素來聽聞金玉音端莊賢淑,故此深得萬歲欣賞,她竟會是這樣的人?”“我當侯爺是自己人,才會說這些話,否則妄議宮妃罪不可恕,我又豈會不知?”江懷越言之鑿鑿,這少有的態度讓鎮寧侯也不得不陷入深思。“那按照你所說的,金玉音能在短短幾年內從司藥女官升為賢妃,很有可能都是她精心算計而來的?”江懷越道:“或許她背後還有人指點。”“什麼?”鎮寧侯又是一愣,“你是說宮裡有人做她的靠山?難道是太後?”江懷越卻搖頭道:“未必……我總覺得僅僅她一人,做不了那麼多事……”正說話間,房門外又響起了敲門聲,原來是楊明順聽到裡麵有說話聲,過來探問。江懷越把他叫了進來,開口便道:“你剛才去了哪裡?”楊明順神色尷尬,支支吾吾道:“那個……有人看到我帶相思姑娘過來,就找我打聽她的情況……”江懷越倒還沒說什麼,相思不由一驚:“難道這裡有人起了疑心?”“咳,不是,是想著打聽你有沒有許配人家呢!”楊明順說到此,瞥了江懷越一眼,立馬道,“不過我可是跟他說了,我這位姐姐早就定了親,等她回去後就要選日子辦正事的……”他還打算再說下去,江懷越卻沉著臉打斷了:“正好侯爺過來,我們談及了金賢妃的事情,之前我曾叫你查過她的底細,你跟侯爺再說一遍。”楊明順一愣,沒想到他們會在這時談到金玉音,但江懷越既然發話,他也隻好將金玉音的過往簡述一遍。隨後又道:“她十四歲進宮做女官,其實也是被迫無奈。因為金孟年亡故之後,要是金玉音招贅進來,那產業就都在她的名下,結果金孟年的兄弟起了貪心,正趕著宮中下旨各地挑選良家女子應選女官,金玉音就被她叔父大力舉薦了上來。她一入宮,金家的產業就都被她叔父給占據了。她原先還有一位表兄沈睿,自小寄養在金孟年門下,年紀輕輕就才華過人,本來跟金玉音是天生地設的一對,大家都覺得他去趕考定能金榜題名,金孟年與朋友交談時候也流露出殷切期盼,甚至有意招他為婿。結果這人上京趕考之後,卻一去不歸,後來也杳無音信了。”鎮寧侯皺眉道:“這個人為什麼會憑空消失?”楊明順看看江懷越,向鎮寧侯道:“侯爺,您對弘正十九年的章慜案還有印象嗎?”“章慜?”鎮寧侯眉頭緊鎖想了半晌,才道,“是不是那個禮部尚書?後來因為科場舞弊案被革職流放到嶺南的?”楊明順拍了一下巴掌,讚不絕口:“侯爺真是好記性!十多年了還記得那麼清楚!”江懷越卻忍不住幽幽歎了一聲:“好像是被謫戍到雲南永昌衛……”“都是西南一帶,你就不要斤斤計較!我那時年少,能記住他被流放就已經很不錯了!”鎮寧侯瞪了他一眼,示意楊明順繼續說下去。楊明順笑了笑,又道:“當年沈睿離開杭州不久,就在途中結識了嘉興富商之子齊世隆,這齊世隆也是上京趕考的年輕子弟,生性豪爽大方,早就聽聞沈睿在餘杭一帶的名聲,就跟他結為了好友。兩人一路遊山玩水吟詩作對,到了京城之後,齊世隆憑借著父輩與京官的交情,通過其他官員的引見,登門拜訪了章慜。章慜原本也是杭州人士,當時又以禮部尚書兼大學士的身份擔任會試主考官。齊世隆與章慜拉上關係之後,多次攜帶厚禮前往章府,而且還帶上了沈睿。章慜對沈睿的才學很是賞識,曾在私下向同僚說過此人若能名列三甲,以後前途不可限量。後來那一年會試的題目怪奇偏僻,許多考生都叫苦不迭,偏偏齊世隆與沈睿在走出考場之後,就在京城酒樓包下宴席歡飲達旦,齊世隆甚至還帶著歌女遊船郊外,一副早有預料的樣子。放榜之後,齊世隆名列進士三十七名,而沈睿竟是當年第二!”鎮寧侯撫著下巴道:“你說到這裡,我有點印象了。後來同為考官的吏部侍郎連夜上奏,說主考官章慜收受賄賂,提前泄露了考題給齊世隆和沈睿。先帝大怒,命令大理寺與刑部審理此案,牽連出許多官員。那個章慜平日裡風評不錯,喜歡提攜後進,沒想到因為這事而被革職流放,後來死在了雲南。對不對?”楊明順拱手道:“侯爺講得沒錯。當時章慜是拒不承認自己泄露考題,而齊世隆與沈睿也被捉拿審問,沈睿辯解說自己與章慜之前交談的都是尋常話題,無非是對詩文的見解交流,實在沒有涉及考題。至於為什麼兩人都答得出眾,是因為沈睿在與章慜的交流中,體悟到了主考官的愛好傾向,所以私下揣度了一些議題,並與齊世隆商討過,誰知正好切中了考題,隻是巧合好運罷了。但當時輿論紛紛,眾多考生聯名上書,甚至跪在考院門口徹夜抗議,最後章慜在嚴刑之下招供,說是無意間說漏了意圖,因此被判了流放。”鎮寧侯追問道:“那沈睿和齊世隆呢?”江懷越道:“兩人自然是功名被革,且終生不得應考。齊世隆由於涉嫌私下賄賂主考官,被刑部羈押,雖然經由父親多方奔走打點,原本是會被放出的,結果卻在獄中染病,沒等到釋放就病故了。至於沈睿因屬從犯,被遣送出京,此後卻消失在人海之中,再也沒有回金府。”相思聽了那麼多過往,不由也出了神,過了片刻才問:“那麼金玉音知道這位表兄經曆的事情嗎?”江懷越道:“這我也不清楚,但從其他人那邊打聽過,她從未說起過自己有過這樣一位表兄,或許是羞於提及,也或許是她當時年少,並不知曉在京城發生的科場案。但我總覺得,金孟年應該是知道的,畢竟科場案風波極大,金孟年身為文壇中人不可能一無所知,他在當年年末就抱病亡故,很有可能是因為沈睿辜負了他的期望,導致憂鬱難解。金玉音身為閨閣少女,若是金孟年想要有意隱瞞此事,她確實也有可能無法得知真相,此後不久她又被送入後宮,更是斷絕了故人的音訊。”“可是你們說來說去,這多年以前的科場案,跟現在有什麼關係?”鎮寧侯疑惑著發問,末了又揉著眉心道,“難不成這個什麼沈睿,後來和金玉音又有往來?你們說的背後幫金玉音出謀劃策的,就是他?”沒等江懷越回答,他又指著相思向他道:“還有啊,這講到現在,她到底是你什麼人,你們什麼時候真正認識的,我還是沒弄明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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