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1 / 1)

督公千歲 紫玉輕霜 1798 字 1天前

說是要見盛文愷,其實並沒有那麼簡單,江懷越先是讓手下去打探了不少訊息,隨後思索了片刻,才定下了具體的時間與地點,派人前去通傳。盛文愷聽說江懷越終於打算見他,先是一愣,繼而臉上含笑,向前來傳話的番子道:“請轉告江大人,明日盛某一定準時前去。”次日午後,他果然如約而至,來到了城南的杏苑茶樓雅間。推門進入,見江懷越已經坐在窗畔品茗,忙屈膝下跪:“提督大人撥冗相見,令下官不勝感激!”“行什麼大禮?起來吧。”江懷越抬了抬手,盛文愷才緩緩站起,卻還是微彎著腰,侍立一邊不敢入座。江懷越又瞥了他一眼:“這樣站著如何相談?”盛文愷這才謹慎地落座,略顯尷尬地笑了笑:“下官本來還以為大人不會召見……”“前些時候好像跟你說過,有時間會見一見,隻是後來事務繁雜就擱置了下來。”江懷越慢條斯理地說了一句,盛文愷隨即道:“下官自然知曉大人公務繁忙,因此也不敢多來登門打攪。隻是入了京城已三月有餘,卻還始終未能單獨拜見大人,下官內心惶恐不安,所幸今日終得良機,令下官激動萬分。”江懷越看看他,有些意興闌珊:“盛大人在遼東待了好些年吧?忽然能調入京城,也是朝內有人?”盛文愷一怔,笑道:“下官要是在朝中有人,又哪裡會在遼東待了十年呢?這不是好不容易才轉彎抹角托了先父的故交,請吏部的大人幫了點忙,所以才能來到京城。下官也知道京城之中更是臥虎藏龍,因此才到了五城兵馬司,便趕緊請鄒大人代為牽線搭橋,想拜在江大人門下……”“哦?吏部的什麼人是你父親故交?”他又一怔,顯出幾分躊躇:“這個……督公千萬不要誤會,下官並未讓那位大人徇私,隻是五城兵馬司恰好缺人而已……”江懷越唇邊浮出淡漠笑意:“我也不是監察禦史,不管這些事情。不過盛大人,近來你好像和司禮監的人也走得挺近?我乾爹曹公公那邊,你去了有兩三次了吧?”盛文愷臉上的笑意淡了幾分:“督公,下官也是著急,因想著怎樣才能見到您,便先去曹公公那邊拜訪拜訪,您不是他的義子嗎?下官以為曹公公能給個機會,為下官引見一番,所以才多去了幾趟。”“那之前呢?第一次去拜見我義父,請他出麵,讓我放了馥君和相思。”盛文愷不解道:“是啊,督公,確實是下官去求的曹公公,怎麼……”“我的意思是……”江懷越直視著他,“你既然在京城並無深厚根基,他怎麼會願意見一個剛從遼東調來的陌生官員?”窗外起了風,竹簾微微晃動,灑落斑駁日影。短暫的寂靜後,盛文愷又平和從容地笑了起來。“督公想事情真是細致周到。”江懷越哂笑了一下,放下茶杯。“我好歹跟著他也有十來年了,自然熟悉他的性子。莫說是你一個剛入京城的人,就算是六部中的官員,倘若沒有足夠的背景,他也是懶得應付的。而你卻能說動曹公公出麵找我,此後又幾次登門造訪,若還要說什麼朝中無人,那可真是睜眼說瞎話了!”盛文愷拱手道:“不愧是提督大人,慧眼如炬。其實下官也無意欺瞞,隻是未知大人心意,不好直說罷了。”“未知我的心意?”江懷越揚起眉梢,“你到現在也沒表明真正的意圖,我又如何能顯露心意?”“其實,大人也無需想得太過複雜,下官說過,來到京城就想著要結交大人的,隻是先前苦於沒有單獨見麵的機會。今日既然得見大人,那下官就直言不諱了。”他微微停頓了一下,身子前傾,“大人身居高位大權在手,仰仗的是君王的信任,然而先前保定發生怪事,當地大街小巷都是針對大人您的流言蜚語,萬歲卻派您前去。這還好大人最終平安歸來,若是在保定遇到歹徒圍攻襲擊,豈不是十分危險?”江懷越沒有說話,隻是看著他。盛文愷又道:“隨後又是太液池出事,惠妃素來與督公有私怨,她流產了自然會怪罪到大人你身上,可據下官所知,萬歲當時也遷怒於您,還將您關進了司禮監大牢。要不是最後查到了邢錕去庫房的證據,督公即便喊冤不斷,萬歲又是否相信呢?”江懷越撇著茶沫,慢慢道:“盛大人還說自己根基淺,我看你對最近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從保定事件到惠妃流產,你這說的可真是如在眼前一般。”盛文愷還是謙和地笑了笑:“大人,下官隻是多方打探而已。剛才那番話,也沒有指責君王之意,隻是想請大人想一想,您仰仗的是萬歲的信任和賞識,可是宮廷之間風雨詭譎,朝不保夕,群臣們各有至交黨羽,督公的身份與其他人不太一樣,注定更多依賴的是萬歲的臉色。如今萬歲因惠妃流產一事已經心生怨懟,以後萬一再發生什麼事,督公常在君王身側,豈不是又要首當其衝?”“那你的意思是?”“與其獨善其身,不如也另尋摯友,至少不必時刻依賴萬歲的心情。”江懷越反問道:“那我又為何要結交你說的那個摯友?京城內達官貴人那麼多,我就不能自己選擇,非要走你安排的路?”盛文愷忙道:“下官沒有強迫督公的意思,隻是好心提醒罷了。那些官員們或是找同鄉,或是找同年進士,再或是以詩文會友,最終目的還不都是為了織就一張網?督公身在朝中若乾年,相信懂得比下官更多。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督公才乾過人,也必定招致小人嫉恨,若隻是仰仗著萬歲一人,隻怕……”江懷越低著眼睫,靜默片刻,道:“你背後的人是誰?遼王?還是其他藩王?之前的事情都是他安排做的?目的就是讓我見識厲害,一旦成為君王棄子,必將難以保命?”“督公何必說得這樣難聽?若您有意,過段時間下官自會為您安排見麵,有些事情,不是下官這等身份職務的人能當麵和督公說清楚的。”江懷越哂了哂,緩緩飲茶。盛文愷見他似乎還不為所動,壓低聲音道:“大人眼下有沒有什麼事,或什麼人,是急切想滿足心意的?”他抬眸,看了一眼,漠然道:“我自己會處理,無需他人過問。”盛文愷歎息一聲,道:“大人,教坊司的官員雖然地位卑微,但要真正為官妓消除樂籍恐怕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尤其是……那種案件被君王親自下令徹查,隨後淪為樂妓的罪臣之後。”江懷越眼眸寒意一凜,隨即又放緩了神色。他輕輕放下茶杯,取出素白絹帕拭了拭手指:“盛大人,你知道的還真不少。”“下官說了,隻是出於關切打聽了一些事情。”他意態恭敬,語氣溫和,“而且大人的身份,有些事情可能不方便自己出麵去做,若是可以的話,下官願意替大人奔走效勞。”“那麼交換條件呢?”江懷越疊好素帕,好整以暇地道。“這個……不需現在就講,何必如此見外呢?”盛文愷誠懇地道,“以後都是自己人,並非交易,隻是互相幫忙而已。”江懷越唇角一揚,緩緩道:“我可並未答應你什麼,盛大人實在無需自作多情。”盛文愷神色微微一凝,江懷越輕歎一聲,起身道:“我還有其他事情,今日就到此為止吧。”“大人……”盛文愷也隨之站起來,雙眉微蹙,“您當真不願聽下官勸告?”他豐姿如玉,負手朝門口走去,忽而又停步側回臉,道:“替我轉告你家主人,不要屢次試探觸犯,我不會始終忍耐。”盛文愷的臉色有些難堪,但還是努力地笑了笑,朝他躬身行禮。“江大人,此次未能答應也不礙事,您是特立獨行之人,假以時日必能撥開迷霧見真陽,到時候我們再慢慢商議也不遲。”*從杏苑茶樓出來後,江懷越登上馬車,便吩咐手下去以前那座小院,並派人去城內淡粉樓將相思接出來。他到了那城南林間農家小院,在院子裡房屋內仔細檢查了一遍,方才坐在了屋簷下。陽光淺淡,風過尤寒,木葉儘已脫落。寂寂小院,時光綿長,江懷越坐在木門前,頭一次感覺到自己好似拋卻了所有冗雜俗事,就像一個隻知農耕砍柴的少年郎,在清貧的家中等待著心愛的姑娘到來。在漫長的等待中,他甚至還去了廚房親自劈了些柴火燒了熱水。並叫手下人去附近買來了一套鍋碗筷子。然後把算不上精致,還有些粗陋俗豔的白底紅花的瓷碗洗了一遍。院門開啟的時候,他還在廚房沒出來。有腳步聲輕輕靠近,隨後傳來了帶著疑問的笑語:“大人,你在做什麼?洗手作羹湯嗎?”江懷越正在衝水,專心致誌的,頭都沒回。相思忍著笑,踱到他身後,湊過去看看那抹的乾乾淨淨的案台砧板,以及已經洗好切好的豆腐絲雞肉絲,更加驚詫了。“大人!你不會真的要下廚吧?你還會這些?!”江懷越這才回頭瞥了她一眼,道:“美得你,之前我跟你說過什麼來著?”“嗯?什麼?大人跟我說過好多話,我怎麼知道是哪句呢?”她見他已經衝好了熱水,便大著膽子又趴在他肩後。江懷越拽著她的手腕,一字一字道:“洗手作羹湯。”“咦,不是你嗎?這都已經準備好了,大人為什麼不一鼓作氣完成了,也好讓我開開眼!”“不行。”“大人難道隻會洗菜切菜,不會下鍋?很簡單呀,水燒開了扔進去不就好了嗎?”她抿著唇,反過來拉著他的手,熱心教導著把他拉到灶台前。江懷越卻將她一攬,半是強迫半是哄騙地讓相思端起了盛滿豆腐絲與雞絲的盤子,在她耳畔道:“既然如此簡單,那我就拭目以待,看看你做出的滋味到底怎麼樣?”相思跺腳,無奈被他將整個身子攬在懷中,掙脫不了。“大人為什麼非要看我下廚呢?”她可憐兮兮地哀告。他想了想,道:“因為,若是做得好,以後就可以不用廚子了,替我省點錢。”“……您真有那麼窮?!”她惱怒地想去打他,江懷越卻在她肩後微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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