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1 / 1)

督公千歲 紫玉輕霜 1822 字 1天前

他順手將紙條擲給楊明順,顧自坐在桌邊休憩。楊明順愣了愣,心想督公今天真是有點不對勁,展開紙條一看,上麵密密麻麻寫了許多。這探子真是敬業異常。楊明順在心底讚歎了一句,肅然起敬地認真查看起來。“八月初七,李大人宴請同僚數人,席間與方主事因猜謎起爭執,砸碎白瓷杯一雙,打落牙齒半個。同日,河北來京的成大官人喚六名姑娘作陪,喝酒無數杯,最後卻說錢袋被偷,拿不出銀子,被媽媽叫人打出門外。八月初九,鴻臚寺鄭大人相邀出遊,訴說家中妻子善妒,將小妾攆走等事情,中途謊稱酒醉,想趁機輕薄,所幸其腳下踩空,摔下台階鼻青臉腫……”楊明順原本難得嚴肅的神色變得難堪至極,“這個,這個探子,也著實太仔細了點……不過也可能是新手,不知到底該上報什麼……”江懷越挑挑眉梢:“你要是有興趣的話,還可以看下去。後邊還記錄了南北鎮撫司兩名總旗為一個歌姬爭風吃醋最後做了冤大頭的事,寥寥數筆很是生動,你看了保準喜歡,明天就能將這事傳遍禦馬監司禮監。”楊明順再傻,也聽得出滿滿嘲諷,立馬抬手給自己一巴掌,哭喪著臉道:“督公,這又是相思交上來的密報吧?您老人家彆生氣,她上次一個字沒寫,這回是……是寫太多太雜了,小的再去教訓她,保管沒有第三次了!”江懷越無語至極,他回來的路上就想起相思在太傅府中那個白石小池畔說的話,吞吞吐吐猶猶豫豫的,說什麼交上來的密報也許會讓他不滿意……他當時就有不好的預感,但還以為事情不夠重要,沒想到竟會瑣碎無聊到如此地步!她是把西緝事廠當成三姑六婆彙集地了?全是雞零狗碎飛短流長,真不知她哪來的閒心關注這些。“你當初可將她視為瞿信的接替者啊?瞿信做探子三年,給我們提供訊息無數,扳倒了戶部兩名官員,查實了假冒誥命夫人的案件,如今這一位呢?讓你茶餘飯後有說不完的奇聞軼事?”楊明順苦哈哈地道:“督公不是還特意派人去給她捧場嗎?她竟這樣不珍惜機會,實在是……”江懷越擰著眉心,一點都不想聽他說這些。“當初是你要把她收進來做探子的,我這西緝事廠不是善堂,該怎麼懲罰,你看著辦!”“……是是是,小的再去找她……”楊明順自歎晦氣,收拾起那紙條就想扔進熏香爐燒掉,卻被江懷越不怒而威的眼神又震懾住。楊明順結結巴巴問:“督公,這,這沒用的紙條不能燒?”他瞥了一眼,冷冷道:“留著。作為她偷懶耍滑的證據。”“……是。”楊明順看著江懷越出了書房,這才悄悄鬆了口氣。收拾起其餘的紙條,心裡總覺得有什麼事忘記發問,這把他攪得心神不定,好不容易做完事情,將相思那張紙條放進了雕花匣子,他忽然心頭一動。難怪覺得好像有什麼沒說似的,楊明順拍了拍腦袋。早就聽說孫太傅喜歡樂女官妓,今日壽宴肯定會佳麗滿堂,那督公去了之後,有沒有遇到相思姑娘啊?這麼重要的問題,怎麼就忘記問了呢?一定找機會再打聽!*可惜江懷越卻沒給他繼續作死的機會。第二天一清早,水牢裡傳來消息,之前審訊的某個官員終於扛不住,交代了戶部卷宗失竊實乃監守自盜。江懷越看過姚康等人呈送上來的各種證據和簽字畫押的認罪狀,隨即換了衣服準備進宮麵聖。楊明順又顛顛地跟在後麵:“督公要見駕去?帶著小的吧,也好給您端茶送水……”“我是去回報戶部卷宗案,又不是去值房過夜!”“那您回報完了,難道就立即回來?最近宮裡美景如畫……呃,督公不如那什麼偷得浮生半日閒……”“這邊還事情一堆,我留宮裡做什麼?”江懷越審視他一番,忽而冷哼,“以前在宮裡總求著我帶你出來逛,現在又巴望著回去……是不是有相好了?”楊明順雙手直搖:“督公真會開玩笑,您老人家都沒對食,哪裡輪得到我?”“乾什麼一定要找對食?天天對著不嫌麻煩?”說歸這樣說,江懷越進宮還是帶上了楊明順。他去拜見皇帝,楊明順則說要去禦馬監看看朋友,一眨眼就沒了蹤影。江懷越也懶得去管,見到承景帝之後,將戶部那件案子的前因後果訴說清楚,承景帝揉揉眉頭直歎息:“匪夷所思,朕還以為真有什麼江洋大盜能飛簷走壁去偷卷宗,原來是他們自己人做的!明日就讓內閣去合議一下,該怎樣處置。”江懷越見他臉色憔悴,便問道:“萬歲近日是勞累過度了?為何看上去精神不足的樣子……”承景帝看看他,想說什麼,卻又咽了回去,隻長歎一聲:“懷越,朕作為一國之君已經夠辛苦,可麵對後宮佳麗們,更覺頭痛欲裂。”江懷越正待再問,門外傳來餘德廣的聲音:“啟稟萬歲,惠妃娘娘那邊又傳來消息,說是有人在羹湯下藥,想要毒害龍胎!”*承景帝聽了這話,當即急速趕往惠妃所在的景仁宮。江懷越自然隨行其後,才踏進大門,便聽裡麵傳來宮女們的哀哀哭聲,守在門口的太監見皇帝來了,忙差人進去通傳。承景帝沉著臉大步入內,院中跪了兩列宮女,皆嚇得麵無人色。另有一名小太監哆哆嗦嗦單獨跪在中間,背上衣衫儘濕,另有一名太醫誠惶誠恐站在太陽底下,見了皇帝便上前拜見。承景帝皺眉問起惠妃情形如何,太醫猶豫道:“臣檢查了一遍,目前是沒有任何異樣……惠妃娘娘說隻喝了一口覺得味道不對,就吐了個乾淨,臣也已經叫人取了剩下的羹湯殘渣拿去核驗……”他話音未完,屋裡已傳來惠妃痛苦的呻|吟,承景帝臉色凝重,連忙進去探問。江懷越微一蹙眉,沒跟進去,隻站在門外與太醫低聲交談。沒問幾句,便聽見裡麵傳來惠妃的哭訴:“臣妾早就懷疑身邊的人不對勁,可萬歲您就是不信,今早這羹湯才一入口就覺出味道不對,雖然吐了也不知道會不會影響腹中胎兒……”“你身邊的不都是老麵孔?又不曾換過新人。”“正因為這樣才讓人掉以輕心了!臣妾性命是小事,可這胎兒要是有個……”承景帝忙截住她的話:“朕現在就叫人為你審問這些宮女太監!看看是誰暗中做手腳。”他說著,便起身喚江懷越,誰知惠妃陡然拔高了聲音:“不要讓他進來!”江懷越正往裡去,聽到這叫聲也隻微微一緩,仍舊斂容而入。他站在珠簾一側跪拜問候,禮數還是要做全,怎奈惠妃見了他就像見了鬼似的,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花容失色地直往承景帝身邊撲。“萬歲,您讓他進來,豈不是要害死臣妾了?”皇帝沉下臉:“休要胡言亂語,朕知道你還因為高煥的事情心有不滿,但那是你弟弟咎由自取,留他性命已經是法外開恩,你還想怎樣?”“臣妾怎敢胡攪蠻纏,可江懷越心狠手辣,他……”惠妃眼淚汪汪地瞥了江懷越一眼,忽而又盯住窗外那個跪著的小太監,咬牙道,“萬歲有所不知,臣妾今早發現羹湯不對勁之後已經暗中查過,原來平時在我跟前侍奉的貴勤就是從禦馬監出來的。今早這羹湯也經了他的手,難保不是他受人指使下了藥!”江懷越站在那兒,神色自若,仿佛惠妃所說與他毫無關係一般。承景帝皺緊雙眉:“從禦馬監出來的人就一定會害你?你也太草木皆兵了。”“臣妾現在一陣陣惡心暈眩,萬歲竟然還不把這件事放心上?!誰都知道他江懷越是昭德宮榮貴妃的親信,臣妾懷了龍種,最嫉恨最不想讓臣妾順利生產的又會是誰,萬歲難道想不到?”惠妃泫然哀傷,精致的臉龐蒼白憔悴,一口氣說完這些便劇烈咳嗽,隨時可能倒下似的。江懷越瞥了瞥承景帝,見他麵色沉重,上前一步叩首:“啟稟萬歲,臣與惠妃說的貴勤並不相識,若要核查他是否在禦馬監待過,容臣去取來名冊即可。但惠妃娘娘還未拿出什麼鐵證便懷疑是臣和貴妃娘娘暗中搗鬼,恐怕也太過草率。毒害龍種是株連九族的重罪,豈是心生疑惑就可隨意編排的?”“除了你,還有誰能有膽子做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惠妃不甘示弱,支起身子瞪著他就罵,“貴勤明明就是禦馬監的人,你現在為什麼不承認?萬歲,千萬不能讓他去取名冊,誰知道會不會趁機使詐?”承景帝既氣憤又無奈,隻得喚來等在門口的餘德廣,命他派人去禦馬監拿名冊來驗證。惠妃哭哭啼啼,承景帝耐著性子好言勸慰,江懷越跪在一邊倒是不悲不喜,宛如入定。過了許久,餘德廣氣喘籲籲地捧著卷冊進來,請承景帝親自過目,惠妃也情不自禁直起腰身,靠近了去看。承景帝皺著眉頭翻閱數張,好不容易才在角落裡找到了貴勤的名字。“乙未年十月初一,自內官監調入禦馬監……”承景帝指著那行小字念出聲,繼而又抬頭問江懷越,“懷越,朕記得應該是那一年的秋天,朕命你掌管西緝事廠?”“回萬歲,確實是秋天,十月初七的事,臣記得清清楚楚。”承景帝向惠妃道:“西緝事廠是從無到有,由懷越一手建立的,那會兒他在宮外沒日沒夜忙碌,禦馬監的事務幾乎全交給彆人去管,哪裡還能認識一個剛剛從內官監轉來的新人?”惠妃卻不依不饒:“他這人心眼那麼多,保不準暗中就把貴勤收為心腹了。”“那你看這個……”承景帝無奈地指指卷冊,“十二月十六調入景仁宮。才在禦馬監待了兩個月,就能成為心腹手下?”“說不定就是故意找個外人看著不像的做心腹……再者說,為什麼彆的地方不去,非要進我這景仁宮?”惠妃忿忿不平,瞥著江懷越就來氣。江懷越還未開口,守在門口的餘德廣上前道:“啟稟萬歲,娘娘,當初萬歲叫臣為景仁宮物色幾個踏實肯乾活的太監,臣素來知道禦馬監管理得當,底下人都不敢偷懶使詐,便去那裡挑選出好幾個,其中一人就是貴勤。”惠妃一愣,餘德廣又溫和地笑了笑:“娘娘要是懷疑的話,奴婢才是罪魁禍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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