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1 / 1)

督公千歲 紫玉輕霜 1902 字 1天前

相思小心翼翼地將蓮花青瓷碗送到近前,他卻隻道:“放著吧。”這架勢似乎是不想讓她留在旁邊伺候,相思遲疑了一下,輕聲道:“大人要不要先嘗一下?要是滋味不合心,奴婢便端回去叫他們重做。”斜倚著的人睜開清眸又掃視她一眼,這才靠在錦墊上坐直了些。她連忙屈膝遞上光潔調羹,他接過瓷碗嘗了一口,雙眉微蹙,“放的什麼?一股藥味。”相思道:“應該是加了清熱解酒的苦參,近來樓裡好像時興添加藥材的做法。”他將瓷碗擱在小幾上,相思審度著他的神情,柔聲道:“大人不喜歡這種嗎?奴婢可以為您做南方口味的醒酒湯,取青梅、百合、梨子、糯米煮製,再加白醋,滋味是酸中略帶清甜。”“不用了,我並沒喝醉。”他側著臉想了想,“你是南邊的?”“老家南京。”她頓了一下,局促道,“才剛來京城不久。”他還是斜倚在那兒,漫不經心地問:“以前住在南京哪裡?”她低垂了濃密的眼睫,聲音極小:“……秦淮河畔的富樂院。”這一回他沒應聲,過了會兒才慢慢道:“聽說過……我倒也在南京待過一年,隻是那時候還年幼。”他這不冷不熱的樣子,相思一時沒能接上話。於是那人又顧自躺了回去:“沒彆的事,你退下吧。”她捏緊了手指,深深低著頭站在屏風旁,並未挪動半步。那人等了一會兒,見這姑娘沒有要走的意思,不由皺了眉道:“沒聽到我的話嗎?這裡用不著你伺候。”她心跳加快,索性豁出去了,抬眸望著他:“請問……大人可認識北鎮撫司的高千戶?”他微一怔,冷哂著反問:“高煥?問這做什麼?”相思一下子跪拜在榻前:“奴婢的親姐姐是輕煙樓的舞妓,因身體不適無法侍奉前去玩樂的高千戶,沒想到因此與他起了衝突,慌亂中將他刺傷。高千戶怒極之下責打了她,並把她拖出輕煙樓,也不知到底帶去了哪裡……奴婢求告多方無果,已是心急如焚,大人若是與他相識,奴婢鬥膽懇請大人為奴婢姐姐說句話,求求高千戶放過她吧!”這番話說罷,她已匍匐不起,雙手撐地微微發抖,又生怕對方慍怒,便連連叩頭。倚在榻上的男子沒有作聲,過了片刻,才慢慢地坐起,撣了撣銀紋爍爍的曳撒下擺。“求我去說情?”他念了一遍,好似聽到了古怪又意外的話,反問道,“你知道我是誰?”相思伏在他衣裾邊,背脊上已滲出冷汗。抬頭看他一眼,很快又惶惑地低首:“奴婢不知道。”“不知我是誰,就敢來求我辦事,好大的膽子。”他嗤笑一聲,整頓了衣衫負手站起,“素不相識的,我又為何要幫你?”傲慢的姿態讓相思幾乎無地自容,可是她還不願就此放棄,攥著塗抹蔻丹的指尖,道:“奴婢自知身份卑微,論理根本求不到大人……但姐姐是我在世上僅存的親人,她照顧我多年,如今奴婢願意傾儘所有救她回來。”她字字動容,他卻隻慢慢踱到屏風邊,望著上麵的百鳥朝鳳。“傾儘所有……你有什麼?”相思深深呼吸了一下,孤注一擲啞聲道:“奴婢拿不出多少金銀珠寶……隻有這身子,願意……獻給大人。”屋中一片寂靜,窗外風雨飄搖,斜伸的桃枝輕輕重重地撞在窗欞間,晃出變幻的陰影。那人背對著她,沒有一絲回應,片刻後才側過臉。錦繡斑斕的彩鳳屏風前,是他不含情感的無瑕姿容。幽黑深寒的眼睛望過來,似冰刃層層剖開她精心描畫的妝容。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說錯了什麼,他的眼裡沒有任何情緒,卻讓人如墜無儘深淵,慌亂不知所措。過了許久,他才冷冷望著她:“你的身子,很值錢?”相思咬著唇,感覺他是在鄙夷自己的身份,區區教坊司的官妓要用身子作為答謝籌碼,也許在他眼裡根本不屑一顧。她儘力使自己從容平靜,跪行到他麵前,慢慢地脫下了上身的衣衫。輕軟衣物委落於地,她隻穿著杏白綴紅穗的抹胸,襯出肌膚如玉。儘管還是夏末,裸露在外的肩臂卻感到一陣陣發寒。相思又深吸一口氣,揚起臉定定地看著他:“大人,我還是完璧。”幽暗室內陷入寂靜,兩人呼吸幾乎可聞。她離他那麼近,青絲斜落肩頭,盈盈秀目似清水洗濯,有深藏難掩的哀傷,又有令人心悸的祈求。他那沉寂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很快又移開。“我沒騙您!”她唯恐被嫌棄,拽住了他那曳撒下擺,低聲急切,“我在秦淮的時候年紀還小,姐姐用自己護住我多年,才讓我保住清白……大人若不嫌棄,奴婢一定好好侍奉您……”可他還是冷漠地低眸:“鬆手。”相思呆滯地看著他,他一用力,竟將曳撒自她手中抽回,不留一絲餘地。她如被冰水澆淋,從他的動作中讀出了厭惡,精心妝扮並不能博得這身在高位者的絲毫青睞,是她想得太簡單?還是在他眼中,教坊司的女子們都隻不過是酒宴間的玩物,就連沾碰一下都會臟了手?“出去。”他背過身子,隻拋出這兩個字。“大人!……”“滾。”恥辱的淚水一滴一滴滑落下來,先前強撐的力氣瞬間消散。相思不想在他麵前再丟臉,可最終還是忍不住伏在他身畔,哭得不能自已。外麵的姚千戶敲著門扉,小心翼翼地詢問是否出了什麼事情。他站在原地,沉聲道:“沒事,雨聲小了些,叫人準備回去。”姚千戶應了一聲後匆匆離去,相思心如死灰,眼淚洇濕了青磚石,還伏在地上不能起身。他看了她一眼,走過屏風後又止步,道:“剛才的事,必須爛在心裡。”她隻是流淚,答不出聲音。他略停了停,隨即推開水榭門扉,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留在涵秋廳內的那群人聽說他要走,急急忙忙趕到了前院送行,他淡淡道:“多謝諸位款待,隻是那邊還有許多事務,恕我不能逗留太久。”盛文愷上前作揖道:“今日有幸認識了大人,改日下官一定再登門拜訪。”他略笑了笑,不置可否,向眾人拱手作彆。出大門後雨勢已小,他坐進了早在等候的轎子,這一行便往皇城西麵的小時雍坊而去。跟隨在旁邊的姚康問道:“督公,鄒侍郎是特意為新調入左軍都督府的那人做引薦的?這姓盛的有什麼來頭,能讓吏部侍郎出麵?”他在轎中一哂:“鄒縉和他無親無故的,也不知收了人家多少好處才擺上這一桌。盛文愷前幾年一直在遼海衛,忽能調入京城想必是以錢鋪路,或是攀上了權貴……”他頓了頓,又道,“北鎮撫司的高煥中午前去了輕煙樓,據說毒打了一名官妓並將她強行帶走。”“嗬,這家夥越發膽大了!上個月還打斷了如意樓酒保的胳膊!”姚康忿忿不平,“可惜都是些小事,收拾不了他。”“想要收拾他,自然有辦法。你叫人馬上去查探,官妓是否被帶回他府內。還有,那個時間他本該在北鎮撫司,為何會去了輕煙樓,是否有其他人作陪?凡是能查到的,都給我仔仔細細搜羅個遍,一絲訊息都不準漏掉。”“是!”姚康當即招手喚來隨行的番子,叮嚀幾句後,那番子便飛奔離去。姚康原先也是北鎮撫司的錦衣衛千戶,素來與高煥不和,自從調任到西廠做了掌班,總想著尋機報複。如今逮到了時機,兩眼都放出光來:“督公真是行事果決、心思縝密!不得不讓屬下佩服得五體投地!”說到此,又俯身湊近轎子低聲道,“可依屬下看,高煥打傷個官妓算不上大罪,惠妃到時候再向皇上哭幾滴眼淚,照樣能保全他。不過要是那個官妓被他弄死在府中,咱們再借機把先前挖的料抖出來……事情倒是好辦多了。”他冷冷回應:“怎麼?想找機會把活人變成死人?你對高煥倒真是恨之入骨,辦他還得搭上個官妓的性命?”姚康忙一臉憤慨:“高煥這廝仗著惠妃是親姐就囂張得很,屬下最瞧不起這種小人得誌的模樣。再說,他先前還敢對督公不敬,簡直是肆無忌憚!對付他就該下狠招!”“小人得誌……”轎子裡的人整了整衣襟,漫聲道,“這話高煥也當著我的麵說過,放在我身上可合適?”姚康背脊一涼,神色即刻僵硬,呐呐道:“督公,督公怎說的……您是能者上位,年少有才,跟高煥這種紈絝子弟哪是一回事!”轎中人似是哂笑了一下,也不知到底是什麼樣的神情,“你溜須拍馬的功夫倒是見長,不過盯了他那麼久,也該是時候了。”淅淅瀝瀝的雨還在下著,姚康偷著將臉上的雨水與冷汗一起抹去,加快腳步隨於轎側,不敢再多一句。*雨勢轉小後,鄒侍郎等人也相繼離去,盛文愷在走之前略有遲疑,同行的人見了打趣道:“盛經曆才來了一次淡粉樓就已經流連忘返?看來這京城裡的姑娘們還真是會勾人。”“兄台說笑了,在下怎會因此迷亂心竅……”他連忙找借口掩飾,與人一同談笑離去。簷下的雨水滴滴答答,嚴媽媽送走了賓客後叫人找了許久,才在水榭中尋到了相思。“叫你去陪著鄒侍郎飲茶的,你倒一去不回,跑到這裡做什麼?!”她見相思失魂落魄地坐在屏風後,又一把將春草拽來,“羹湯該你送的,你怎麼不聽話,又讓相思送來?”春草被揪得生疼,苦著臉直求饒:“媽媽,相思也是沒辦法,想單獨見一見在這裡休息的大人,求他向高千戶說情……”“求到沒?人家答應了?”嚴媽媽一看相思那樣子,就知道又被拒絕,用尖利的指甲戳著她的臉道,“我本來都替你想好了,鄒侍郎愛聽你唱曲,你跟他親近親近,以後也多個倚靠。你卻擅作主張偷跑到這裡來,怎麼的,看這邊的大人年紀輕長得俊,求人幫忙還挑三揀四?”她氣衝衝打量相思,見她淚痕未乾,又不由扭住她的手臂,“還哭?他對你做什麼了?你可彆被人占了便宜卻落不到好處,白白丟了最值錢的東西!”相思本就頹喪至極,被嚴媽媽吵嚷之後更覺頭腦就要炸裂,忍不住掙脫開去,一句話不回地就往門外走。“站住!又要去哪裡?!”嚴媽媽慍怒地追上來。相思停在門口,背對著她低聲道:“沒人能幫我,我自己去高煥的府邸!”作者有話要說:時間匆忙,有些評論來不及回複啦。男主並非良善之輩,否則不可能爬到這位置,當然也不會對相思一見鐘情。如果還沒轉發我置頂微博的可以去轉一下,因為預收掛了太久,可能還有很多人不知道開文了,也順帶幫忙推廣,本月31號抽獎,獎品是零食大禮包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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