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的陣法正常來說都是有破解之法的,特彆是改於上古劍陣中的簡易陣法。
然而眼前的這簡易版的誅仙劍陣,是專為蕭玦準備的,修真界眾人生怕人給破了陣出來找他們麻煩,又怎麼可能會準備一個有解的劍陣供蕭玦破陣,這也是為何方才靈霄子誓死不將原因道出的理由。
他的思想其實並不複雜,若他道出無解兩字,蕭玦定會殺了他,但若他緊咬牙關不說,蕭玦極有可能先放過他詳尋,那麼他就有機會用先天至寶逃走。
這個方法若用在平常,肯定能讓靈霄子如願,可他惟獨沒有算到的是,陣中之人的身份與蕭玦的魔化。
自古魔修向來隨心所欲,蕭玦平時哪怕在褚景然麵前,將自己這種隨心所欲的魔性掩飾的再好,也無法改變他是魔修的事實,以及骨子中的肆意。
褚景然可以說是他內心之中最柔軟,也是惟一的淨土所在,所以在覺察到褚景然身陷誅仙劍陣的那一刻開始,他或許就不是往常那個能以理性思維思考的蕭玦,而是一個被徹底魔化,被嗜血充盈頭腦的魔君。
在魔君的世界中,一切違令者,皆滅。
修士話落的刹那,蕭玦體內的魔氣徹底暴走。
“你們找死!”
萬道血影激射而出,慘嚎與無數人狂奔逃離中,留下了一具具血淋淋的屍體,曾經肅穆的歸一殿短短一個瞬間,徹底化作了一片修羅煉獄。
而身處誅仙劍陣的褚景然此時情況並不好,著於身靈器都傷不了一分的仙熾雲錦袍被凜冽的劍氣劃破,暗色的血漬至劃破處湧出,幾乎將那一身飄然白衣化為血色。
要知誅仙陣是上古劍陣,四劍合並能誅殺大羅金仙,雖現這陣中隻是兩把古劍,但所發揮出的力量卻也是不容小覷。
咣當一聲中,凜冽劍光與寒月碰撞中激射出道道火花,褚景然右腿褪半步,就是這微退的半步,一道銳利的劍氣自身後洞穿肩頭,溫熱的血在眸眼中綻放,濺灑上他蒼白若紙的臉。
劍陣外蕭玦見到陣中此景此貌,紅著暗色若血海的目,左右手為圈,召喚回了殿中無數汲取而來的血影,乾坤若移,鬥轉星海,血影頓時化作了百萬暗紋湧動的利箭。
在蕭玦狠戾而孤注的目光中,帶著無往不破之勢,湮滅著周遭所有的空氣,朝著劍陣激射而去。
轟轟轟轟——
劇烈的氣波中,血箭與劍氣相撞相觸,可劍陣僅停了短短兩息後再次運轉。
但見兩者交鋒,無往不利的血箭在強烈的颶風劍氣中,不斷的被攪碎被蠶食,瞬息無數血影被滅,反饋到飼主的身上,蕭玦自入殿以來,吐了第一口血。
這並不是說這簡易版的誅仙劍陣天下無敵了,而是它正好克製魔氣,蕭玦所修魔功的浩瀚攻擊落於其上,就被陣法自動弱化,這也是修真界眾人敢擺這陣坑他的最大原因之一。
劍陣之內褚景然再受一擊,鮮血溢出嘴角,看著陣外吐血的蕭玦,艱難的道:“彆……管我,去尋宗主,這個陣……你破不了的。”
未管掛於嘴角的鮮血,蕭玦咬著牙道:“我說過……這次換我保護你。”
凝神念意,蕭玦神海中最重要的融魂之血猛的噴灑在長空,無數血箭染血的瞬間大亮。
就見那剩餘血箭如汲取到了浩瀚之力,無風自漲三倍有餘,朝著劍陣碾壓過去。
漫天肆虐的劍芒,褚景然手中寒月激閃不停,身形飄移忽閃在劍陣之內。
不遠處,蕭玦全身被淋漓鮮血浸染,一步步艱難的向陣中靠攏,伴隨著他每一步微小的移動,被凜冽劍氣劃開小口的傷處,不斷沁出的刺眼的暗,染紅玄色的衣衫,最後自衣襟落下,淌落出一條血色的蜿蜒。
鮮血不斷的淌落,但蕭玦的視線卻從未變過,眸光也從未這麼亮過。
陣中禇景然遙遙側目,見到了這萬道劍芒冽冽的一幕,也看到了他那雙偏執如晦的眸。
孤注,情深,不悔,若深海下風暴般的執著的堅定。
還有那張臉,與記憶中一模一樣的臉。
許是這樣的刀光劍影太過於虛幻,這樣的眼神太過於銘魂刻骨,這張臉太過的熟悉,以至於在那0.00001秒的恍惚不明中,褚景然好似感受到了空間與時間交錯的斷層,看到了倆人初遇。
奢華晚宴中著著一身凜凜西裝不苟言笑男人,在無數黑衣保鏢的開道下向他步步而來的巍然身影,以及那句簡單到極至的三個字。
“秦擎蒼……”
簡單無意的三字輕喃中,蘊含著褚景然深埋心中,從不願想起的無儘迷茫與被摧毀的潰不成軍的驕傲。
你到底……想看到誰?
“小心!!”
突然而來的兩字打斷了褚景然迷茫的瞬間,感知中,近十道銳利劍氣自旁快速掃來,幾乎沒有來的及多想其它,手中寒月本能的抬起格擋。
然而,晚了。
鏘——
噗——
“不要!!!”
在這個瞬間,蕭玦的整個世界都是暗色如血的,他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不遠的那人,經受數十道劍氣肆虐的淩遲,手中寒月咣當斷裂,整個人倒飛了出去。
血,暗色的血在空中揮撒著,如細密的雨點兒,以及,他被暗色的雨點兒染作豔色的衣袂,整個世界在這刻,就這麼慢了下來。
蕭玦抬著手,想抓住那個人,想為他擋下身前所有的劍氣,可是……他做不到……
動不了,一分也前進不了,他仿佛被摒棄在除那人之外的另一個世界中。
隻能看著,靜靜的看著,無能為力。
噗嗤——
淩厲的劍花伴隨著光與影的暗,在空中交織,在他因疼痛而蹙起的眉與眼中變換,那雙向來平靜若冰的眸,似乎也因疼痛而微微緊縮。
‘你叫什麼名字。’
‘蕭玦。’
‘蕭玦,你可願入修真一途?’
噗嗤——
淩遲劍氣自他胸口穿過,染紅他的白衣,像是雪後紅臘梅不小心的掉落。
‘這是……。’
‘拜師之禮,泓水劍。’
噗嗤——
高速旋轉的劍氣在四周肆虐,無情的攪碎著無數骨血與肉沫,染上他毫無血色的臉及衫。
‘誰敢傷我弟子!’
噗嗤——
溫熱的血與粉色的碎肉伴隨著淩厲的劍氣在空中呼嘯,瑰麗的暗色,似璀璨的煙花朵朵。
‘弟子蘇清望願以長老之位換無底淵之刑,願在場眾長老準予。’
空中,揮灑的鮮血如噴湧的血泉,然不待落下,就被劍氣寸寸攪碎,化為血色的薄霧,彌漫整個劍陣。
蕭玦的整個世界,都被這般的豔與灼充斥著。
伸出去的手因太過用力,而僵直,他睜著大大的眼睛中溢滿著淚與暗,他就這麼定定的看著不遠,看著那個人。
看著他從不染丁點塵埃的唇邊暗色的蜿蜒,看著那雙清澈若冰的眸慢慢一點點的黯淡,一點一點,像是夜中終不再亮的那顆星辰,直至完全……熄滅。
“啊——!!!!”
崩潰痛苦的咆哮夾雜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席卷整個歸一殿,鋪天蓋地的血影好似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緒,開始瘋狂的蠶食著所有的一切,靈氣,桌椅板凳,屍體,所有的所有。
僅不到五息功夫,諾大的歸一殿就化為了飄飛的齏粉簌簌落下,除了……那依舊運轉著的陣法。
被劍氣壓倒的蕭玦,狼狽的趴在地上,暴露在空氣中的後背已被劍氣淩遲的血色淋淋,找不到一塊好肉,可即便是這般的狼狽,他那雙淚流不止的眸,注視著不遠閉上眼的那人,至始未偏過半分。
師尊,師尊……
浸出的血在那人身邊蔓延著,將那一身的白衣化作血衣,那平靜無波的眸,輕輕的合著,眸中再也不會露出彆樣的光彩。
蕭玦狼狽的爬著,所過之處,留下的是一道暗色的蜿蜒。
他拚命的想靠近那人一點,再一點,哪怕那隻泛著溫的手,已涼,可是他卻不願放他一人在此。
沒有宿主的指揮,血影自殺式一波又一波的撲到劍陣之上。
劍光暗影,暗色的血影在寸寸的被攪碎,每碎一縷,蕭玦嘴中的血就吐的多一分,甚至夾雜著被劍氣攪的粉碎的臟腑。
暗色的血自他唇邊源源不斷地淌落,伴隨著他每一寸艱難的匍匐前行,幾乎撲滿了整片區域。
終的,不知道過了多久,蕭玦終的觸到了那人的指尖。
冰涼的溫度,像一柄刺骨的劍,將蕭玦的整顆心臟切割的支離破碎。
他用儘所有的力氣,抬著顫抖的手,緊攥著那人冰冷的指尖,一點點的拉近著這道分隔著生與死的距離,像是想拽回曾經那個雖是麵無表情,卻會細心守護著自己的他。
將失去了溫度的人緊緊的抱在懷中,蕭玦就這麼坐在劍氣肆虐的陣中,伴隨著每一縷劍氣飛射而過帶起的血花,張著哆嗦的唇,閉眼吻上懷中人的唇。
任由眶中溫熱的淚與血,掉落他蒼白的麵頰。
唇邊掛著滴滴淌落的血,輕移到人耳旁,像是想跟懷中的他,道出心底最深的那個秘密。
“蘇清望……哼。”
驀地,一道劍氣自後背而入,打斷了蕭玦的話語,在在穿胸而出的瞬間,被蕭玦死死的抑在體內。
淩厲的劍氣,在體內肆虐著,若狂風暴雨般摧毀著所有,淩遲的痛讓蕭玦額上手背後青筋寸寸暴起,可即便這般,他卻不讓它逾越半分。
隻因,他懷中護著一人,一個比命還重要的人。
用著自己所有的力氣,蕭玦將那道劍氣硬生生的逼出了體外。
暗色的血與碎肉伴隨著劍氣撒在虛空中,隨著最後一波血影的覆滅,陣中蕭玦再次吐了一口血。
隻是對比先前,這或許已經不能稱是血了,而是混合著血沫與碎肉的臟腑。
傷勢的愈加嚴重讓蕭玦已經有些視物不清,力氣也在慢慢的被點點剝離,耳後是呼嘯而來的劍氣,整個世界都在喘息聲中變的遲頓。
抬著幾乎麻木的手,蕭玦撫上懷中人的臉,將頭埋到他的耳邊,道出了那句未完的話。
“蘇……清望……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蘇清望。
不論是生是死,不論天道輪回。
滄海桑田,矢誌不渝。
話落那刹,漫天劍影穿胸而過,無儘暗色灑落誅仙劍陣,那些伴隨紅霧而起閃著寒芒的劍影在這個瞬間,被染作了詭譎的豔。
而那陣中卻尤有倆人,依偎相依,耳鬢私磨,輕垂淺語,似熱戀中的娓娓訴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