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野、三野發起渡江戰役的同時,四野先遣兵團在肖勁光率領下已進抵武漢外圍,有力地牽製了白崇禧集團。肖勁光兵團12萬人於1949年2月25日自平津地區南下,拉開了四野征戰中南六省的序幕。三大戰役之後,國民黨軍的精銳主力喪失殆儘,剩下的軍隊雖有百萬之眾,但除白崇禧部之外戰鬥力均不算強。打過長江、解放南京,對於劉鄧、陳粟兩支大軍來說不在話下,唯有武漢地區的白崇禧部將主力擺在信陽、駐馬店、確山一帶,對劉鄧大軍右側翼構成了重大威脅。如果劉鄧大軍渡江南下,其力量薄弱的右側背就可能受到白崇禧的襲擊。於是,劉鄧在部署渡江戰役的同時,致電中央軍委,要求四野提前南下,拖住白崇禧,以解除劉鄧大軍渡江作戰的後顧之憂。四野先遣兵團南下的主要困難在於內部的思想問題。這支部隊連續經過了遼沈、平津兩大戰役,十分疲憊。遼沈戰役一結束,他們就千裡奔襲,秘密入關,那時的思想工作就很難做。東北籍的士兵以保衛家裡分得的田地為動力,在東北與敵浴血奮戰,一旦東北全境解放,他們的思想就發生了變化。“為自己的利益而戰”這是最直接的工作方法,都能理解;而“為整個階級的利益而戰”就抽象多了,有些戰士將其理解為“為彆人流血犧牲”。平津戰役之後,整個野戰軍自上而下都在開展思想整頓工作。先遣兵團提前南下,隻好邊走邊整。離東北越來越遠,許多從未出過遠門的關東大漢在越來越陌生的環境中惶恐了。土地的顏色由東北的黑土變成了華北的黃土,再變成了南方的紅土;風土人情更是千差萬彆,老百姓的口音也越來越難以聽懂。參加平津戰役,他們一個晚上可以走一二百裡路,現在白天行軍卻隻能走幾十裡。這下急壞了劉伯承。長江眼看就臨近汛期,江水一漲,渡江就困難了,而渡江發起的時間,必須以四野先遣兵團進抵武漢外圍而定。劉伯承數電中央對肖勁光兵團的進程表示嚴重關切。中央軍委決定由劉鄧直接指揮蕭兵團。3月19日,劉、鄧致電軍委並蕭兵團:“第四野戰軍兩個軍目下行程較預定時間為遲。在此情況下,我們考慮,四野十二兵團如仍以一個師出平漢路東側,而以主力繞經棗陽、隨縣地區拉住桂係以掩護渡江軍右側背,這在時間與空間上都趕不及。為此,建議十二兵團應改以主力或一個軍出西側,如能運用鄭南鐵路輸送一部兵力則較快。另以王宏坤指揮之桐柏、江漢部隊先期以四野麵目出現,以迷惑吸引白崇禧部為有利。”肖勁光兵團沿平漢線南下,碰到了兩顆硬釘子:一個是安陽;另一個是新鄉。這兩個地方的國民黨軍雖然兵力不多,戰力也不強,但卻有非常堅強的防禦工事。先頭部隊最初不知底細,以為這兩個城能輕易拿下,一打才知碰了釘子。劉、鄧催得急,肖勁光不便與敵糾纏,隻好下令繞道南下,將難題留給了後麵的四野主力。肖勁光兵團12萬人南下的行動驚動了白崇禧。此時,白崇禧還在通過劉仲容等在北平與中共秘密和談,幻想劃江而治,他當然不願在這個時候與解放軍發生正麵衝突。於是,令信陽、駐馬店、確山等地守軍南撤。蕭兵團順利占領信陽、駐馬店、確山、明港、長台關等據點,僅殲敵700餘人。4月上旬,張治中率南京代表團在北平正式與中共和談期間,蕭兵團已進入湖北境內,並連續占領花園、漢川、應山、廣水、浠水等地。白崇禧意識到不能再退了,否則武漢就保不住了。他令部下加緊備戰的同時,打電話給李宗仁,要求國內和平談判代表對中共提出:“和談期間雙方停止軍事行動。”周恩來拒絕了張治中提出的要求。白崇禧為了自保,隻得進一步收縮兵力,將贛北的第3兵團調回武漢地區設防。這樣一來,劉鄧大軍右側翼受到的威脅就全部解除了。鑒於肖勁光兵團已完成了牽製白崇禧的任務,林彪令肖勁光停止前進,部隊轉入休整,並籌集幾十萬兵馬食用的糧草,為四野主力南下創造條件。先遣兵團南下不久,四野在北平召開了為期八天的高級乾部會議,這是全麵思想整頓和南下動員工作中的一項重要內容。會議是在朝陽門內的“九爺府”召開的,林彪、羅榮桓、譚政、陶鑄和劉亞樓先後在會上作了重要報告。林、羅、譚三人的報告重在整頓內部的思想問題,並舉例批評了一些單位和乾部存在的錯誤和缺點。這次高乾會議為大軍南下在思想上、組織上做了充分準備,極大地鼓舞了廣大乾部的戰鬥熱情。然而,事情總有美中不足的地方,過分的批評也會傷害乾部的自尊心,導致事情走向反麵。林彪的報告以《論團結》為題,目的是為了增強部隊的凝聚力。毫無疑問,這次會議以及林彪的報告達到了預期目的。但是,並非儘善儘美。陳光問題就是典型的一例。自從1947年1月,陳光離開第6縱隊,就再也沒有機會指揮作戰。他在哈爾濱養好病之後,被任命為鬆遼軍區司令員兼哈爾濱衛戍司令員。在南下動員會議之前,他被任命為四野司令部副參謀長。這一職務安排對他這位紅軍時期就聲名大噪的“名將”來說,的確有些委屈。恰在陳光心裡並不愉快的時候,林彪在高乾會上公開點名批評陳光“居功驕傲”。林彪本來隻是舉例說明要防止“勝仗打多了,容易驕傲自滿”而產生輕敵情緒,卻忽視了陳光的性格,不甚恰當地把他“拉出來示眾”。這對陳光的打擊何等之大可想而知。陳光就這樣背著沉重的思想包袱踏上了南下的征程。1950年元旦,陳光離開四野司令部,自武漢南下赴廣州任新職。新的職務到底是什麼至今仍存有爭議。《中國軍事百科全書》“陳光”詞條載:“先後任第四野戰軍副參謀長、廣東軍區司令員兼廣州警備區司令員。”而《解放軍將領傳》和《第四野戰軍戰史》則認為他的新職是“廣東軍區副司令員兼廣州警備區司令員”。他到底在廣東軍區任的是正職還是副職呢?據說中央軍委最初任命他為廣東軍區司令員,命令到四野不久,軍委又來了一份新的命令,將其改任廣東軍區副司令員兼廣州警備區司令員。他到廣州後,“出現了一些比較嚴重的錯誤”,組織上派人找他談話,他對誇大事實的指責非常憤怒,產生了對抗情緒。1950年5月1日,他在日記中寫道:“我對林恨透了!”高乾會議期間,毛澤東親自接見了參加會議的四野全體乾部。那是3月31日,林彪、羅榮桓率師以上將領乘車來到香山。中央五大書記毛、劉、周、朱、任全部參加了這一具有曆史意義的重要活動。毛澤東麵對四野的幾百名戰將,揮舞巨人般的大手親自作南下的戰鬥動員:“在兩年半的解放戰爭過程中,我們消滅了國民黨反動派的主要軍事力量和一切精銳師團。國民黨反動統治機構即將土崩瓦解,歸於消滅了。我們三路大軍浩浩蕩蕩就要下江南了,聲勢大得很,氣魄大得很啦!同誌們,下江南去!我們一定要贏得全國的勝利!”高乾會議結束後,四野統帥機構作了一些重大的人事調整。一直以重病之軀堅持工作的羅榮桓政委在視察天津時再次病倒了,中央鑒於他無法隨軍南下,任命鄧子恢為四野第二政委,在羅榮桓不在的情況下負責政治工作。羅榮桓雖然名義上是四野第一政委,但是四野的工作主要是林彪和鄧子恢負責。天津戰役後,劉亞樓提出希望帶兵打仗的要求。林彪和羅榮桓商量後,任命他為第14兵團司令員。經林彪提議,蕭克出任四野參謀長。蕭克在江西蘇區時與林彪共過事,後來從林彪的麾下分出去,成為新組建的第六軍團軍團長,資曆比劉亞樓更老。1949年春夏之交,第四野戰軍進行了新的整編,轄4個兵團13個軍,序列如下:第四野戰軍(司令員林彪,政委羅榮桓、鄧子恢,參謀長蕭克,政治部主任譚政,後勤部部長周純全、李聚奎,副參謀長聶鶴亭、陳光,政治部副主任陶鑄,後勤部政委陳沂)直屬部隊:特種兵司令部(司令員萬毅、政委鐘赤兵)轄炮兵第1、第2師,戰車師,高炮指揮所,工兵指揮所,輜重團,朱瑞炮兵學校。兩廣縱隊(司令員曾生、政委雷經天)轄第1、第2師;第50軍(軍長曾澤生、政委徐文烈)轄第148、第149、第150、第167師。第12兵團(司令員兼政委肖勁光,副司令員陳伯鈞、韓先楚,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唐天際,參謀長解方):第40軍(軍長羅舜初、政委卓雄)轄第118、第119、第120、第153師;第45軍(軍長陳伯鈞、政委邱會作)轄第133、第134、第135、第158師;第46軍(軍長詹才芳、政委李中權)轄第136、第137、第138、第159師。第13兵團(司令員程子華,政委蕭華,副司令員李天佑、彭明治,政治部主任劉道生):第38軍(軍長梁興初、政委梁必業)轄第112、第113、第114、第151師;第47軍(軍長曹裡懷、政委周赤萍)轄第139、第140、第141、第160師;第49軍(軍長鐘偉、政委徐斌洲)轄第145、第146、第147、第162師。第14兵團(司令員劉亞樓,政委莫文驊,副司令員黃永勝、劉震,副政委兼政治部主任吳法憲):第39軍(軍長劉震、政委吳信泉)轄第115、第116、第117、第152師;第41軍(軍長吳克華、政委歐陽文)轄第121、第122、第123、第154師;第42軍(軍長吳瑞林、政委劉興元)轄第124、第125、第126、第155師。第15兵團(司令員鄧華,政委賴傳珠,副司令員洪學智、賀晉年,政治部主任蕭向榮):第43軍(軍長李作鵬、政委張池明)轄第127、第128、第129師;第44軍(軍長方強、政委吳富善)轄第130、第131、第132師;第48軍(軍長賀晉年、政委陳仁麒)轄第142、第143、第144師。1949年4月11日,林彪率領四野主力80萬人和數十萬支前民工開始南下,這種由北向南征服的宏大聲勢的確是史無前例的。南下大軍分三路,以平漢線為中軸揮師南進。第一路為第47、第41、第48軍,沿平漢路南下,在花園口附近渡黃河;第二路為第16、第38、第39軍,沿平大公路南下,在東明附近渡黃河;第三路為第45、第49、第44軍,沿津浦路經臨清在壽張附近渡黃河後向商丘前進。沿平漢線南下的大軍首先必須拔掉安陽、新鄉這兩顆“硬釘子”。在四野高乾會議期間,當野司將攻打安陽的任務下達給第42軍之後,某些師的領導比較輕敵,認為錦州、天津都打下來了,攻那個不算太大的安陽城“還不是張飛吃豆芽”,他們聲稱“隻要兩天時間,保證攻克安陽”。羅榮桓在高乾會議上,針對這一問題專門批評了某些人不注意調查研究敵情,盲目輕敵的驕傲自大傾向。羅政委會上一批,第42軍自上而下都清醒了。這個安陽城到底情況如何呢?誰也說不出個子醜寅卯來。他們不得不請教知情者了。劉亞樓下達任務時,從皮包裡取出一份隻有三頁紙的《華北情況通報》,他對軍長吳瑞林和政委劉興元說:“那上麵有安陽、新鄉的情況,很簡單,這個材料還是從聶榮臻司令員那裡要來的,除此之外沒有彆的材料。”吳瑞林看了材料,皺起了眉頭:“執行這個任務我沒有意見,保證完成任務。單憑這三頁紙,僅知敵工事堅固,官兵頑強,但是怎麼個堅固法,怎麼個頑強法,都不清楚!”劉亞樓說:“難就難在敵情不明,要不怎麼說安陽、新鄉難打呢?不過,我告訴你一點,據說敵軍成分都是老土匪、老特務、地主惡霸、還鄉團,都是一些十惡不赦的反動分子,這種敵人最難打了。據說朱總司令了解情況,讓羅政委幫你們聯係一下,你們去西山一趟,當麵向總司令請教。”羅榮桓拿起電話,很快就與朱德聯係上了。1949年4月16日,吳瑞林率部南下,次日開始對安陽之敵展開圍攻。第42軍將安陽四麵包圍之後,吳瑞林親自繞城偵察。安陽城防果然非同凡響,有兩道水城,一道城牆,明碉暗堡星羅棋布。不是親眼所見,吳瑞林還以為劉亞樓幾天前的話可能有誇張的成分,當時劉亞樓拍著他的肩膀說:“老吳,你碰到硬釘子了,安陽城防工事比長春、沈陽、錦州、天津、北平都要強!”吳瑞林決定給敵人一個下馬威,他命令炮兵對第一道水城內外的據點逐個轟擊。敵據點飽受炮火轟擊,頓時牆倒樓塌,磚石橫飛,迫擊炮和機槍大部毀壞,敵軍官兵躲藏不及,傷亡慘重。第42軍曆史上還從來沒有這樣不惜炮彈過,僅攻打敵一個營據守的東南角據點,就動用4個榴彈炮連轟擊了20多分鐘。敵工事全部被摧毀,那個營的官兵原想依仗堅固的工事保住性命,豈料堅固的工事不堪重炮狂轟,變成了埋葬他們的墳墓。第一道水城內外的據點拔除後,吳瑞林令部隊休整一天,補充彈藥,做好下一步戰鬥的準備工作。安陽、新鄉成了汪洋中的兩座孤島,當年圍城打援時的短促突擊戰術已經過時了,吳瑞林有足夠的耐心,從容不迫地考慮如何一口一口細嚼慢咽地吃掉敵人。休息了一天,大炮和機槍補足了彈藥,人馬也養足了精神。4月19日清晨,當陽光剛剛驅散晨霧,四野的大炮又開始轟鳴了。這次炮擊整整持續了七天。吳瑞林把軍指揮所設在火車站的水塔上,親自觀察敵情,指揮部隊用火力攻擊。各團還在安陽城四周堆起了不少製高點,作為炮兵的“眼睛”。第二道水城內和城牆上的碉堡被摧毀殆儘,暗堡發現一個摧毀一個。經過七天激戰,城牆外的據點被全部拔除。城內的敵人最初幾天還能用炮火還擊,可是他們的小口徑炮一開火,立即就遭到大口徑炮彈的報複,到第七天,城內的火炮全部啞了。打到此時,隻剩下破城而入和巷戰了,吳瑞林下令休息兩天。在部隊補充彈藥和恢複體力的同時,各師、團乾部做好了新的戰鬥部署。破城的辦法是:用機槍火力掩護爆破組接近城牆,先用小炸藥包將城牆炸開一個洞,再將上千公斤炸藥填在洞裡引爆,一舉將城牆炸開十幾米長的缺口。5月5日18時,第42軍對安陽城發起最後攻擊,突擊部隊在炮火和機槍火力的掩護下,越過第一道水城,為了執行朱德總司令“不許跑掉一個敵人”的命令,他們將被炮火轟倒的鐵絲網重新栽好,又將漳河的水引入護城河,布下天羅地網之後,再越過第二道水城,從炸開的城牆缺口湧入城內。安陽城守敵大部為還鄉團、土匪和特務,十分頑固,他們在“與安陽城共存亡”的口號下拚死抵抗解放軍的進攻。巷戰打得十分激烈。炸藥包和手榴彈成為攻擊部隊解決問題的利器,可憐安陽城因守敵的頑抗被炸得千瘡百孔。經過一夜激戰,全殲守敵1.4萬人。5月6日拂曉,城內槍聲終於沉寂,在徹夜激戰中提心吊膽的老百姓小心翼翼地打開房門,迎麵撲來的陽光讓他們眼睛一亮——變天了。第42軍圍攻安陽的同時,第47軍和華北軍區第71軍將新鄉之敵團團包圍。根據四野總部的指示,解決新鄉守敵將采取另外一種方式——兵不血刃。奉命守新鄉的是國民黨第40軍,軍長早就逃之夭夭,副軍長李晨熙代行軍長之職據守孤城。安陽城炮火連天,新鄉亦陷重圍。李晨熙惶惶不可終日。一天,前沿陣地送來一封密信,李晨熙展信一閱,不禁驚喜交集。“表哥台鑒:”“弟從北平赴漢公乾,道經此地,希速來人接我進城,一則有要事相告,二則問候表兄。如何?請速告知。”李晨熙望著信箋,腦海中立即浮現表弟冉影的形象。他知道冉影在“共軍”的陣營裡乾了不少年頭,恐怕早就不是他印象中那個光屁股泥娃了。多年杳無音信,豈料在這個節骨眼兒上突然鑽出了個“共軍表弟”!李晨熙思考了一天,決定通過表弟與“共軍”攀上關係。第二天,李晨熙派副官出城將冉影接進城。冉影是四野第47軍炮兵團副團長,與他一同進城的“警衛員”是偵察科長李希才。李晨熙將他的辦公室臨時布置了一番,便讓副官將表弟冉影請進來。表兄弟寒暄幾句之後,冉影打開窗戶說亮話了:“表哥,我這次來見你,不是個人的意見,是首長派我來的……”李晨熙鑒於軍部白天人雜,不便於密談,便打斷表弟的話,說:“現在到吃飯的時間了,我們先吃飯,晚上再談。”副官立即吩咐勤務兵在八仙桌上擺好酒菜。李晨熙指著牆上的一幅中堂畫,說:“表弟,這幅畫怎麼樣?”冉影抬頭一看,見畫的是“荷葉浮萍”,顯然是新裱的,還有濕痕,他朝李希才使了個眼色,二人相視微笑。畫的寓意正是“和平”!當晚8時,在“荷葉浮萍”的國畫下,談判正式開始。冉影臉上的笑容隨著雙方落座自然地消失了,嚴肅的表情使他的表哥不由得挺起腰板正襟危坐。“我們四野的威名想必表哥有所耳聞?此番南下,我們軍的任務就是攻打新鄉。我來你這裡是為了避免流血,避免人民遭受損失,為你們指條出路。”“四野聲名顯赫是共軍王牌,這個我知道。”李晨熙心存僥幸,說,“前些時候,過去了兩個軍十幾萬人馬,也是你們四野的部隊。新鄉乃彈丸之地,不可能是你們的真正目標吧!”“那兩個軍有更重要的任務,沒時間與你們糾纏。我們的目標是解放全中國,但是新鄉這次是一定要解放的,我部還有另外一個軍是不會繞城而過的。”冉影加重語氣,“過去你們用談判的手段與二野泡蘑菇,拖拖拉拉,敷衍了事。現在你們的對手是四野,不允許你們再拖了!”“哎呀老弟!並非我們存心耍你們,而是內部意見不一,有的主張打,有的主張和,還有的主張將部隊拉走。”“拉走?”冉影冷笑道,“往哪裡走?”“上太行山打遊擊,那裡是我們的老地方。”“太行山是我們的老根據地,當年你們在那裡壞事做絕,老百姓對你們恨之入骨,你們回去絕無生存的可能。”冉影微微搖頭,輕蔑地笑道,“你們跟共產黨打遊擊,不是跟龍王賽寶嗎?這種話虧你說得出口。”李晨熙尷尬地乾笑幾聲。“表哥,你不要再執迷不悟,蔣介石把你們的軍長李振清帶走了,你除了有頂代軍長的空帽子之外,還有什麼呢?不要當替死鬼了。”“蔣光頭排斥異己,我們要不是辦法多,早就被吃掉了。不過,弟兄們跟了我這麼多年,我總不能把他們領到歪路上去吧!”冉影一聽這話,勃然變色:“你到底是怎麼打算的,是願接受和平改編,還是要打?要打,你是老行伍出身,我是解放軍的炮兵團長。你的裝備比新1軍和新6軍的裝備如何?我們團的大炮全部是大口徑美式榴彈炮,還有遠程加農炮。後果會怎樣,你心裡是有數的。”李晨熙本是試探,見談話有些僵了,連忙急轉彎,和顏悅色地說:“老弟勿忙,容我三思。你的好意和貴軍的高見我都讚成。你所說的和平改編,即所謂北平方式我並不反對,不過,潘朔端和曾澤生的方式不是更好嗎?”起義和投誠雖然都是倒戈,但是性質不一樣,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待遇也不同。冉影說:“現在形勢不一樣了,如果在平津戰役之前,你提出起義的要求,我們當然歡迎。現在兵臨城下,你軍已處於絕境,隻有接受和平改編一條路。否則,等待你的就不是北平方式,而是天津方式。希望表哥當機立斷,毅然率部投誠。”李晨熙還想討價還價,又念起了“拖”字訣,說:“不瞞老弟,這些日子以來,我很苦悶,事關兩萬將士的前途,我一人做不了主,還得和弟兄們商量。”隨著安陽圍攻戰的進展,李晨熙認識到四野的部隊此番南下,非拿下安陽、新鄉二城不可,躲不過去了。李晨熙迫於形勢的壓力,接受了和平改編的方案。5月3日上午10時,李晨熙隨冉影出城,來到第47軍軍部直接與軍長曹裡懷、政委周赤萍談判。曹軍長和周政委對李晨熙接受和平改編表示歡迎。“新鄉能和平解放,避免流血,全仗貴軍寬大為懷,悲憫天下蒼生,本人及第40軍全體官兵不勝感激!我表弟冉影冒險入城,促成此事,功不可沒。”曹裡懷將解放軍的條件交代如下:一、所有新鄉守軍接受和平改編,在開出城外之前,必須保證新鄉人民財產不受任何損失。二、所有武器、人員必須按名冊名稱一一清點,不得有任何破壞和放走人員的行為。三、為了保證和平改編之安全進行,所有城內特務分子由對方軍部一一扣留,交解放軍處理。四、所有地方武裝及還鄉團,應先由對方解除武裝,並將所有人員全部移交解放軍接收,不得少一人。李晨熙對上述條件表示接受,同時提出三條要求:一、保證所有人員安全,改編後發給路費,願學習的去學習,願工作的分配工作,願還鄉生產的由他們自便。二、保證私人財產不受侵犯。三、家屬自行處理。李晨熙本人要求去北平養病,病好後去華北軍政大學學習。曹裡懷和周赤萍對李的條件表示同意。雙方當即擬定協議,並簽字。5月5日,第42軍攻入安陽的同一天,第47軍的部隊也開進了新鄉。至此,四野南下的第一個戰役—安新戰役勝利結束,共斃傷俘敵1.6萬人,和平改編1.7萬人。安新戰役結束後,林彪和新任參謀長蕭克率野司機關南下,5月9日抵達中原名城開封。“當日,中央軍委致電林、蕭:”“一、你們主力已越過隴海線,快要到湖北境內了。根據白崇禧的意圖,不是準備在衡州以北和我軍作戰,而是準備逐步撤退到衡州以南。因此,你們全軍似有提早渡江時間的必要,並且不必全軍到達北岸然後同時渡江,可以采取先後陸續渡江的方法……”“二、你們十三個軍的使用問題,現在就宜大體確定。我們意見,湖北一個軍,江西兩個軍,湖南三個軍,共六個軍可以固定下來。其餘七個軍及曾生縱隊,應全部推進至以郴州為中心的區域,並準備在該區域與白崇禧打一仗(應估計白崇禧部約二十五萬人左右,可能在該區域和我軍作戰)。”林彪接到上述電報,麵對巨幅軍用地圖進行了長時間的思考。四野大軍南下最大的問題是糧食困難,如果先頭部隊不能迅速渡江,後續部隊就不宜行軍過速,否則會擠在一起,就地征糧和從後方運糧都較困難,他最擔心的就是先遣兵團被長江所擋。白崇禧因二野、三野主力渡江後已打到浙贛線,威脅到了他的右翼,他不得不將據守武漢的部隊往南撤退。白軍的南撤,為肖勁光率領的先遣兵團乘虛渡江創造了條件。5月10日,林彪、蕭克電令肖勁光和陳伯鈞:“由於沿江糧食困難和我軍須爭取今年年底占領兩廣,因此渡江行動須儘量提前,湖北全境之敵較北平之敵所多無幾,湘贛兩省之敵約等於天津守敵,我軍兵力絕對優勢,同時我華野、中野皆已南進,對敵威脅甚大,白崇禧已準備逐步南撤,因此你們先頭兩個軍(共八個師的兵力)應爭取提前到達江邊,並極力爭取先頭部隊即到立渡,後續部隊陸續繼渡。”此時,先遣兵團司令部駐紮在豫鄂兩省交界處的雞公山,平漢鐵路從山腳下通過。肖勁光住在離車站不遠處的一棟雅致的小彆墅裡,當年吳佩孚下野後曾在此靜觀時局,以待東山再起。肖勁光接到野司電令後,即令各部向長江北岸推進,並伺機渡江。劉鄧、陳粟大軍發起渡江戰役之後,白崇禧始終沒有精力顧及武漢方麵的軍事,他一直在操縱李宗仁與蔣介石鉤心鬥角,蔣、桂的矛盾並不因解放軍打過了長江而緩和,相反,有愈演愈烈之勢。4月22日,蔣介石約李宗仁到杭州會晤,何應欽、張群、白崇禧亦赴杭與蔣、李共商對策。蔣、李的會晤,本是白崇禧力勸李宗仁對蔣“攤牌”促成的,可是老蔣非常狡猾,絲毫不提“出國交權”的事。白崇禧見天氣不好,怕當天趕不回武漢,他將程思遠拉到一邊,叮囑道:“天氣不好,我要起飛了,否則今天趕不回武漢。你要提醒德公,今天會議最重要的一樁事,就是同蔣先生‘攤牌’。這意味著蔣先生不走開,德公就辭職,借此來對蔣先生施壓。”白崇禧一走,李宗仁被蔣介石的表演迷惑了,忘了來杭的主要目的是逼蔣介石交權。蔣介石不僅不提出國的事,反而提出要組織“中央非常委員會”,自任主席,要李宗仁任副主席,完全擺出了重新出山的架勢。李宗仁說:“我因和談而任代總統,和談失敗了,請蔣先生複任總統之職。”蔣介石在政治上遠比李宗仁老辣,他見李宗仁露出了“攤牌”的意思,馬上作出“高姿態”,說:“無論和戰,都由你負責,我將予以積極支持。”李宗仁一時未品出這句話的含意,待傍晚登機返寧,頓感老蔣不僅沒有放棄權力的意思,而且要以“支持”李代總統的名義,積極乾預軍政事務。白崇禧到武漢後,將突出暴露在長江北岸的軍隊撤往南岸布防。他的戰略意圖是以西南為後方,以湘贛為前沿,全力保住兩廣,借美援重振軍備。要實現這一目標,他手中的兵力顯然不夠,必須將上海、杭州的中央軍湯恩伯等部由浙贛線西調,與他的桂係和粵係餘漢謀部會合。可是老蔣對解放軍渡江部隊向浙贛線迅猛推進視而不見,一心部署他的淞滬防禦戰線。老蔣與“小諸葛”合不上拍,急得白崇禧在武漢跳腳。4月28日,程思遠從桂林飛抵漢口,一到華中長官部便見白崇禧正在聲嘶力竭地與蔣介石通電話,他要蔣介石將軍隊調往浙贛線布防,可是電話效果太差,任憑他喊破嗓門,對方仍聽不清楚。白崇禧無可奈何地放下電話,對程思遠說:“哎呀,德公怎麼跑到桂林去了?”程思遠解釋道:“廣州受CC係控製,德公去了也不能發揮作用,所以暫居桂林。他讓你馬上飛桂林商討對策。”白崇禧明白政治大於軍事的道理,政治問題不解決,他在武漢的軍事行動毫無意義,於是下令駐漢口的軍隊開始渡江,並令各部按計劃分批南撤。他怕解放軍占領浙贛線後,從南麵抄他的後路。4月29日,白崇禧與程思遠飛往桂林,桂林正在下雨,飛機無法降落,隻好轉飛廣州。行政院長何應欽一見白崇禧,便抱怨說:“德公身為國家元首,不到行都廣州,而躲在桂林老家,成何體統嘛!”5月1日,國民黨在廣州舉行“中常會”,決定派居正、閻錫山、李文範赴桂林勸駕,請白崇禧從旁規勸。次日,白與中央勸駕大員一同飛抵桂林。李宗仁拿出一份書麵材料,對居正等說:“如果蔣先生不願複職,就請各位勸他將台灣所存國家財富和美援軍火運到廣州,交政府支配,並請蔣出國考察,使政府得以行使其應有的職權。”“這本來就是我的意見,你在杭州沒有當麵跟他攤牌非常失策。”白崇禧接過書麵材料,遞給居正,“請各位將這份文書轉交蔣先生。”5月3日,居正等與李宗仁、白崇禧談話,在原則上同意那份書麵材料的同時,居正要求將其改為《李代總統同居正、閻錫山、李文範三委員談話記錄》。當日,居正等攜《談話記錄》飛返廣州。5月4日,何應欽派專機將那份《談話記錄》送給上海的蔣介石。5月5日,蔣介石複函何應欽,對要求他交出存台金銀、美械問題,答複說:“庫存金銀,在職時已下令轉移安全地點,引退之後未嘗與聞。美援軍械之存儲及分配,係國防部職責,引退之後無權過問,簿冊羅列,亦可查核。”蔣介石對李宗仁要他出國,惱怒萬分,信中說:“若謂中不複職即應出國,殊有重加商榷之必要。中許身革命四十餘年,隻要中國尚有一片自由領土,不信中竟無立足之地。”在溪口時,曾對禮卿(吳忠信)兄言:“前次他們要我下野,我自可下野,現在若複逼我出國亡命,我不能忍受此悲慘的境遇。”今日所懷,亦複如此。且在過去,彼等主和,乃指我妨礙和平,要求下野。今日和談失敗,又賈我掣政府之罪,強我出國,並賦我以對外求援之責。如果將來外援不至,中又將負妨害外交,牽製政府之咎,國內既不許立足,國外亦無法容身,中亦一自由國民,不意國尚未亡,而置身無所至於此極。今日國難益急,而德鄰兄與中隔膜至此,誠非始料所及。而過去之協助政府者,已被認為牽製政府,故中唯有遁世遠引,對於政治一切不複聞問。5月6日,國民黨在廣州召開中常會,決定派閻錫山、朱家驊、陳濟棠為“迎李專使”,當日攜蔣介石的那封信飛赴桂林。李宗仁看了蔣介石的信沒有馬上表態,而是首先征求白崇禧的意見。“‘遁世遠引’是什麼意思?值得推敲。”白崇禧分析道,“蔣先生並非不想出山,他所以願意下野,是想爭取時間,以備卷土重來。德公早日去廣州負責,就可防止蔣委員長東山再起。”李宗仁聽了這話,遂決定赴廣州去繼續當代總統。正當白崇禧在廣州協助李宗仁與蔣介石鬥法之時,武昌的局勢比半月之前嚴峻得多,四野已逼近江邊,而白崇禧的長江防線根本就沒有建立起來,他隻好一麵虛張聲勢“保衛武漢”,一麵暗中部署南逃。白崇禧電令在武昌的華中軍政長官部,迅速擬訂一個南撤的計劃,從5月10日開始,按第7軍、第19兵團、第58軍的序列沿粵漢鐵路南撤,15日撤退完畢。5月14日,四野第43軍在洪學智、賴傳珠的率領下一路連克團風、黃岡、蘭溪、浠水、蘄春,抵達長江岸邊。當時,江邊的船隻都被國民黨軍隊拖到南岸去了。第43軍第128師第283團於14日下午抵達江邊的幾個漁村,團長孫乾卿舉起望遠鏡,對岸的黃石港看得一清二楚。他正為搜尋不到船隻發愁,沒料到好事找上門來了。傍晚有隻小船從黃石港過來了,上麵坐著兩名穿軍官製服的人。一上岸,他倆就說:“解放軍同誌,我們是來聯係起義的,快帶我們去見你們的長官。”孫乾卿親自詢問得知,來者是黃石港守軍第305師第915團的張副官和李副官,奉郭團長之命前來接洽起義。“你們郭團長要求起義,有什麼要求和條件?”孫團長問。“具體條件我們不知道,郭團長要求貴軍派代表過江談判。”正在這時,第15兵團副司令員兼參謀長洪學智巡視至此,孫團長立即將這一重要情報作了彙報。洪學智果斷地說:“不管是真是假,都要派人過江去談判,抓住機會宣傳我軍政策,爭取他們起義。”接著洪學智親自找張、李兩副官談話:“郭團長派你們來聯係起義,我代表兵團全體指戰員對你們高舉義旗、棄暗投明表示歡迎。”兩位副官一看洪學智的派頭就知道是解放軍的大官,連忙點頭哈腰。孫團長在一旁說:“這是我們兵團洪司令。”二人一聽是兵團司令,條件反射般兩腳一並,將腰板挺得筆直。“請轉告郭團長,我馬上派人隨你們一同過江。你們起義當然好,不起義我軍也要打過去。我們四野先遣兵團已抵達長江北岸,勢不可當,何去何從,請你們作出明智的選擇。”洪學智說完,讓通信員將兩位副官請到另一間屋裡。孫團長將通信參謀張誌誠喚來,對洪學智說:“軍長,我們考慮派張誌誠過江去談判,請您最後決定。”洪學智是第43軍的老軍長,部下仍叫他“軍長”。洪學智朝張誌誠打量一番:“你很年輕嘛,能行嗎?”張誌誠很有信心地說:“報告軍長,我保證完成任務,請首長放心!”洪學智笑道:“好!就派你過江,另派一位通信員保護你。你的任務是:第一,宣傳我軍政策,爭取他們起義,並組織起義部隊加強對大冶、石灰窯方向的警戒,同時掩護我軍渡江。第二,要組織起義部隊護船、押船過江,以接應我軍過江。第三,要靈活機智處理突發事件,如起義遭敵鎮壓,你要督促郭團長堅守陣地。將船押往江北是頭等大事,沒船我軍無法渡江,這一點你必須牢牢記住。”洪學智稍頓片刻,提醒道:“現在還不能斷定敵人是否真的起義,起義的可能是存在的。同時也不能不防有假起義的可能性,把我們的談判代表騙過江,逼你說出我軍的機密。”“請首長放心,在任何情況下我都會保守秘密的。”張誌誠道。洪學智拍了拍張誌誠的肩膀,親切地說:“你肩負重任,組織信任你。你過江後對郭團長說你是軍部參謀,奉兵團司令命令過江談判。說我軍有水陸兩用坦克,有舟橋部隊,還有遠射程大炮,過江不成問題。隻因對方要求起義,所以我軍隻好等待你們的行動,希望黃石港能和平回到人民手中。”洪學智交代完畢,與張誌誠和通信員小趙握手道彆:“祝你們勝利歸來!”張參謀和小趙隨兩名副官乘小船向江南劃去。張副官說:“張參謀,你小小年紀敢跟我們過江,不害怕嗎?”張誌誠回頭一指:“你看!”兩位副官回頭一看,隻見北岸人影幢幢,大部隊正源源不斷擁向江邊。“我有千軍萬馬作後盾,四野的部隊可不是浪得虛名,我們有水陸兩用坦克,有舟橋部隊,還有遠程加農炮,如果你們不起義,我們就馬上開炮強渡!”張誌誠朗聲笑道,“我相信你們起義的誠意,我是被你們邀請過江的,有什麼可怕的?”張副官聽了這話,對李副官說:“解放軍裝備精良,乾部年輕有為,可謂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啊!”過江的談判非常順利,同時國民黨軍第913團也要求參加起義。張誌誠和第913團馬團長談判之後一同乘小船返回江北,洪學智和賴傳珠等首長在江邊的一幢民房裡正焦急地等待消息。又多了一個團要求起義,洪、賴二人喜出望外,立即滿足了馬團長的起義要求。馬團長隨即乘小船返抵南岸,淩晨3時,第一批渡船從黃石港起航,有汽船一艘,大小帆船十幾艘。四野第一支部隊於5月15日淩晨3點多鐘渡過了長江,一槍未發便占領了黃石港,從而撕裂了白崇禧的江防陣線。四野抵達長江北岸,即將發起渡江作戰的消息使白崇禧在廣州再也待不下去了。5月13日清晨,白崇禧匆匆辭彆李宗仁,登機飛赴武昌。他一回到武昌紅樓總部,武漢警備司令兼第58軍軍長魯道源立即附在他耳邊嘀咕起來。白崇禧一聽驚得頭發倒豎,第19兵團要叛變!第19兵團當時駐紮在長江南岸武昌至嘉魚一線,控製了粵漢鐵路北段,是武昌駐軍南撤的必經之地,兵團司令張軫曾在1948年底受白崇禧委托,與劉伯承部秘密和談,並積極參與白崇禧“逼蔣下野”的活動。白崇禧以為張軫與中共的聯係是受他指派,事實上白本人也一直與中共有秘密聯係,如劉仲容就是白派駐北平的“特使”,這在那個動亂年代屬正常現象,各地方軍閥為了自己的利益常常暗中與中共聯絡。但是,這種事情是有一定限度的,張軫是否會越軌“叛亂”,白崇禧還不能斷定。他立即打電話給張軫兵團第127軍軍長趙子立,探問虛實。趙子立是個頑固的反共分子,他對張軫的起義內情是清楚的,張軫多次拉他參與起義,均被拒絕,但趙子立是張軫扶植起來的將領,“義氣”二字使他不至於主動告密、出賣上司。白崇禧在電話裡一追問,他就慌了,支支吾吾了半天。白崇禧立即判斷出張軫確實出了問題。白崇禧下令正在南撤的桂係第7軍停駐於賀勝橋,做好戰鬥準備,聽候他鎮壓張軫兵團的指令。第7軍是桂係的王牌,其戰鬥力不在國民黨軍“五大主力”之下,李宗仁、白崇禧就是依仗該軍起家的,一直是桂係看家的本錢。第7軍在北伐戰爭中戰功卓著,有“鋼軍”之稱。張軫兵團是由地方部隊剛剛改編而成的,戰鬥力較弱,如果打起來,肯定不是第7軍的對手。但是在四野大軍壓境之時,白崇禧是不會打出王牌,在內耗中虧掉血本的,他首先想到的是“智取張軫”。白崇禧以點驗為名,下令第19兵團集中,企圖以第7軍加以包圍而脅迫南撤。張軫當時隻想到白崇禧讓部隊“集中點驗”,目的是要他率部南撤,而他已經派人過江與解放軍聯係,準備起義,並接應四野部隊過江。他以集中場地難尋為由,要求改為部隊沿鐵路線擺開,讓白崇禧前來檢閱。白崇禧為了穩住張軫,冒險乘鐵甲車沿鐵路線匆匆檢閱了一番。隨後他打電話給張軫,讓張來總部會商軍務。此時,張軫派往江北與四野聯絡的人尚未返回,在沒有得到解放軍方麵的指示之前還不能貿然起義,於是決定到武昌去見白崇禧。師長塗建堂勸阻道:“起義在即,張司令不便親赴武昌,以免遭遇不測。我來兵團部時,沿途見第7軍的部隊輕裝南開,機槍卸去了槍衣,行動十分可疑。”張軫說:“江北還沒消息,起義為時尚早,不去武昌赴會恐白生疑,反而對起義不利。”第128軍軍長辛少亭說:“這個時候到武昌開會,準沒好會,司令官還是不要去了。”張軫笑著安慰部將:“沒什麼大不了的事,肯定是商量撤退。你們放心,白崇禧不會把我怎麼樣的。”5月14日上午,張軫乘吉普車從賀勝橋出發,去武昌總部開會。白崇禧一見張軫,就拿出一份電文,說:“這是參謀總長顧祝同來的,你看吧!”張軫接過電報,心裡叫苦不迭,上麵寫著:“據密報,張軫勾結共匪,圖謀叛反,請將師長以上軍官扣押送廣州,從嚴法辦,所部就地解散。”張軫畢竟是經過不少風雨的老將,馬上就鎮靜下來,生氣地說:“哼!押送廣州從嚴法辦,去他媽的!我勾結共匪可是你白長官的命令,難道你信不過我?”白崇禧想騙張軫將師以上軍官叫來,假惺惺地說:“如果不相信你,就不會讓你看電文。這件事先彆管它,我會妥善處理的。我們馬上要南撤,上麵命令恢複河南省政府,建立豫鄂兩省遊擊區。你把師長以上軍官叫來開會,看誰願意回去打遊擊,可以委任他為省主席兼遊擊區指揮官。”張軫說:“哪能都來,總得留個看門的吧!”“你就在這裡給軍、師長們打電話。”白崇禧說,“今天晚上你就不必回去了,住在我這裡,我們再作長夜之談。”張軫心想:好家夥,你想一網打儘啦!“我服從命令,不過我兵團駐漢辦事處的人都知道我今天到了武昌,不少人都等著我去處理事情。再說,辦事處有直通電話,我可以直接通知軍、師長來開會。我去一趟,至多一個鐘頭就可以回來。我也很想跟你徹夜長談。”白崇禧聰明反被聰明誤,他怕張軫翻臉不跟軍、師長們通電話,這邊將張軫一扣留,那邊恐怕就提前“叛亂”了,於是故意不捅破那層窗戶紙,使了個欲擒故縱之計,讓張軫回辦事處打電話。“好吧!你快去快回。”白崇禧微笑道,“我相信你不會使我失望。”張軫一出總部,坐上吉普車就直奔金口,飛也似的逃出武昌。白崇禧打電話給特務機關,令其嚴密監視第19兵團駐漢辦事處。可是張軫壓根兒就沒去辦事處。金口是長江南岸的一個重要渡口,第19兵團的一個師部設在那裡。張軫的吉普車在長江大堤上飛馳,卷起漫天塵土。師長鮑汝澧用望遠鏡一看,見兵團司令官坐在上麵,頓時明白出事了。張軫一下車,立即用電話通知幾位心腹將領到金口開會共商起義大計。這時,第7軍突然包圍了賀勝橋第19兵團司令部,強迫兵團部和5個直屬營繳械,並將公私財物搶劫一空。張軫積蓄的幾千兩黃金和一萬多塊銀元被桂係全部洗劫。此時張軫才理清頭緒,在他赴武昌開會的同時,白崇禧就已經向第7軍下達了襲擊賀勝橋兵團部和第127軍軍部的指令。第127軍軍長趙子立本來就反對起義,第7軍的到來使他腰板撐得更直,他乘機下令全軍向南撤,有兩個師執行了南撤的命令,第309師師長塗建堂是起義行動的積極參與者,該師拒絕了南撤的命令。白崇禧下令第7軍襲擊兵團部,搶劫財物,要挾第127軍南撤。這一連串的行動使張軫大為光火,他用電話要通白崇禧,將“小諸葛”大罵了一頓。第7軍解決兵團部和第127軍軍部之後,又向駐山坡的第128軍軍部進襲。幸好該軍已接到向金口靠攏的命令,他們一麵警戒,一麵向金口撤退。張軫在等待軍、師長赴會的同時,對部隊作了調整,令辛少亭的兩個師向金口靠攏,並在馬鞍山設防以阻擊桂軍的進攻。夜幕降臨後,張軫召開緊急軍事會議,他將武昌脫險的經過以及兵團部遭到襲擊和趙子立率部南撤等情況述說一遍。與會將領義憤填膺,大罵白崇禧這隻老狐狸手段太辣。張軫決定提前起義,各將領均表讚同,唯獨立師師長張旭東哭喪著臉,說:“我過去殺共產黨員太多,怕遭清算,我本人不參加起義,也不妨礙你們起義,讓我回去取行李單獨走吧。”辛少亭在張軫耳邊輕聲提醒道:“不能放他回去,他一回去恐怕會拉走隊伍。”可是張軫是位忠厚長者,經不起張旭東苦苦哀求,他讓張旭東做了個“不拉走隊伍”的口頭保證後,就放張走了。張旭東一回到師部立刻翻臉,把他那個師全部拉走了,還將會議內容向白崇禧告了密。白崇禧聽到張軫起義的消息驚恐萬狀,後悔未果斷扣押張軫,“上了老家夥假仁假義的當”。他立即下令第7軍派兩個團向馬鞍山進攻,掩護其他部隊迅速南撤。5月15日拂曉,張軫的兩個師在馬鞍山與桂係兩個團發生激戰,桂係另一部亦向金口佯攻。白崇禧在天亮時,被另一個消息驚得目瞪口呆—四野一部從黃石港附近渡過了長江!再不走就會被截斷後路,白崇禧緊急部署南逃,他采取以攻為守的辦法,向張軫的部隊保持進攻勢頭,讓張軫隻有招架之功,無暇阻止白部南逃。張軫派往江北聯係起義的人此時返回金口,告以解放軍同意張軫的起義要求。張軫隨即以“中國人民解放軍55555部隊”的代號發表了起義通令,正式宣布起義。當日下午,白崇禧從武昌登機倉皇南逃。此時,他的主力部隊基本上通過了張軫兵團原來的防區,隻有少量非正規部隊被張軫起義部隊截住。5月16日下午,四野先遣部隊在肖勁光、陳伯鈞的率領下解放漢口,次日渡江解放武昌。華中地區最大的城市武漢未經激烈戰鬥,順利回到了人民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