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我想想,初戀這種東西,就像楊梅。——羅修“你知不知道什麼是蠋女?”第五揚呷了一口茶,問道。“什麼‘竹女’?”沈曉卿一愣,“竹林中的少女?”“不是竹子的‘竹’,蠋女的‘蠋’是這樣寫的……”說著第五揚沾了點茶水,在桌上寫了個“蠋”字。“這個字我以前還真不認識,是什麼意思?看起來好像是說一種昆蟲。”沈曉卿好奇地問。“這個‘蠋’字現在一般寫作‘蠋’,就是毛毛蟲的意思,《莊子·雜篇·庚桑楚》裡說‘奔蜂不能化藿蠋,越雞不能伏鵠卵’,說的也就是那種毛毛蟲。”第五揚賣弄學問地說。“越說我越糊塗了,蠋到底是什麼呢?”“所謂蠋女,就是指那種兩隻手、兩條腿都被人砍掉,像毛毛蟲一樣裝在玻璃櫃裡供人參觀的女人。”“怎麼會有這麼殘忍的事?”沈曉卿目瞪口呆地說。“蠋女的傳說,是流傳於日本的一個奇談。大致的內容是說一對新婚夫婦到外國度蜜月,新娘在服裝店裡試衣服,新郎在外麵等她。可是很久了也不見新娘出來,新郎終於忍不住了進去一看,發現新娘竟然失蹤了,於是新郎到處尋找。然而即使報了警,也無法找到哪怕一點點的線索,一個大活人就這樣蒸發了。最後傷心的新郎隻有獨自回到日本。數年後,那個新郎收到消息,說在外國某個地方有一個地下展覽,是幾個沒有手、沒有腳的‘蠋女’,其中一個是日本人,容貌很像他當年失蹤的新婚妻子……”說到這裡,第五揚停了停,冷冷地盯著沈曉卿,“這樣的故事還有很多版本,一般都和‘失蹤的新娘’有關。”沈曉卿被盯得有些發毛,他把視線移開了些。“同樣的,還有什麼‘不倒翁女人’、‘試衣間的暗門’,說的都是這樣的故事。關於蠋女,我還聽過一個故事。”“哦,是什麼?”沈曉卿的好奇心被徹底地引了上來。“那是在國民黨大撤退之前的南京,一夥外地人在這裡展覽一種叫‘人雞’的奇怪生物。買票入內參觀的人發現在昏暗的燈光下,一個‘人雞’被關在大鐵籠裡,它有張小女孩的麵孔,全身卻披著一層羽毛,靠兩隻粗壯黝黑的爪子站立。當人們經過它身邊時,可以隱約聽到它輕聲哼唱的流行小調,還可以看到它眼神中流露出的憂鬱目光。展覽引起了轟動,可是沒過多久,南京的警察就逮捕了這夥外地人,經過審訊,發現這所謂的‘人雞’其實是一個驚天大騙局。這夥人趁著戰亂,在鄉下擄掠了一個小女孩,先殘忍地把小女孩的四肢截去,再用荊條把小女孩打得皮肉模糊,趁著傷口沒有愈合插上雞毛,最後再想方設法給她固定上假的‘雞爪’,就成了所謂的‘人雞’。最後這夥喪儘天良的騙子被處以極刑,可是後來那位飽受摧殘的小女孩下落如何,卻再也沒人知道。也許像她這樣一個殘疾的小女孩,是根本無法在亂世裡生存下去的吧。”聽到這裡,沈曉卿已經有些反胃了,他急忙喝了一口茶,說:“我真想不到這世界上還有這麼殘忍的事情,這些人為了一己的私利,竟然不惜對一個小女孩下這樣的毒手,真是天良喪儘、罪該萬死!”第五揚冷笑了一聲,說:“難道曆史上這樣的事還少了嗎?你看到的隻是民國時期的幾個民間騙子,他們這樣做是為了騙取錢財,在亂世中混一口飯吃,可是曆史上的一些帝王將相,他們的所作所為比這殘忍得多,而他們這樣做的理由或許僅僅隻是為了好玩或是為了自己的報複心得到滿足,相比這夥騙子,他們的罪行更為人所不齒。可就是這樣一群屠夫、變態、殺人狂,他們現在還在受著人們的頂禮膜拜,在地獄中享用著人間的無儘香火,這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世界?”沈曉卿沒有開口,他靜靜地聽著第五揚的演講。“所謂的蠋女傳說,大概起源於中國古代的‘人彘’。《史記·呂後本紀》中記載呂後把戚夫人斷去手足,挖掉眼睛,熏聾耳朵,又逼她喝下啞藥,最後把她關在廁所裡,起名叫‘人彘’。那個時候劉邦死了,戚夫人沒有了後台,呂後毒死了她的兒子趙王如意,又把戚夫人囚禁在永巷。戚夫人已經是晚景淒涼了,若呂後還看她不慣,一杯鴆酒也就行了,可是這樣去折磨一個女人,除了變態二字,我想不到其他的詞來形容這個陰毒殘忍的女人。”第五揚的聲音越說越大,不禁把旁邊客人的目光吸引了過來,而他自己卻渾然不知,“大概這就是所謂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吧,哼哼,想不到人類的智慧在如何折磨自己的同類上竟能發揮到這樣的極致!”待第五揚的演講進行到了一個段落,沈曉卿趕忙說:“說了這麼半天,你還沒說到今天的正題呢。”第五揚顯然怔了一下,但旋即恢複了正常,說:“哦,對,今天是準備給你講那本《徐誌摩詩集》的故事。”“是啊,上次你用《徐誌摩詩集》做引子編了個故事騙我一頓飯(注:詳情參見第五揚係列之《陰謀》),這次說好了可要老老實實把書背後的故事告訴我。”“你放心,這次我不會再編個故事糊弄你了。”不知怎麼的,第五揚的神情竟有些黯然。“那快講吧。”沈曉卿催促道。“那是我讀初中的時候了……”“初中?那本《徐誌摩詩集》不是兩三年前買的嗎?怎麼扯到你讀初中的時候去了,那可是上個世紀的事了。”沈曉卿插話道。“你聽我講就明白了。”第五揚似乎對沈曉卿打斷他的話不滿,皺起了眉頭,“那時和我同桌的是一個女生,叫蘭思雨,她的眼睛似乎不大,不是特彆能吸引人的那種,可是她的皮膚卻很好,細細滑滑,好像絲綢一般。她有一頭瀑布般的黑發,腿很長,聲音也很好聽,無論是跳舞還是唱歌,在班上都是數一數二的。你知道,一般在初中的時候男生和女生的隔閡比較深,可是那時不知怎麼的,我和她卻很談得來。啊,也不知道那時候我們怎麼會有那麼多話題,從早自習一直聊到晚自習,總覺得時間好像過得特彆快,一天總是在聊過幾個話題後就過去了。”“你還有這樣的好事,為什麼我從來沒聽說過?”沈曉卿怪叫道。“哼哼,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第五揚冷笑一聲,繼續說,“每天放學我總是和她一起走,那時下了晚自習,我們靜靜走在狹窄的小巷子裡,抬頭看著天上的星星一閃一閃,我覺得這是世界上最幸福不過的事情了。“不過那時候我們最喜歡聊的話題就是文學了,”第五揚完全陶醉在回憶之中,“從屈原到王小波,從荷馬到博爾赫斯,嗬嗬,我到現在還覺得奇怪,兩個初中生怎麼會對這樣的話題感興趣。”“怪不得你小子腦子裡千奇百怪的知識那麼多,敢情是那個時候為了泡MM熬夜惡補的啊!”沈曉卿感歎道。這次第五揚沒有對他的插話表示什麼不滿,或者確切地說第五揚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沈曉卿的話,他自顧自地說下去:“她的父親是大學教授,在她上小學的時候作為交流學者去了日本,後來就留在了日本。初三那年,他父親終於在日本辦妥了一切手續,可以接她們母女去日本了。“那個時候我們班還舉辦了歡送會,歡送她們母女,我坐得離她很遠,我不想讓她看見我黯然神傷的樣子,她沒找過我,我想她也不想讓我看見她傷心的模樣。就這樣,在分彆的時候我們竟沒有說過一句話,甚至連一個照麵也沒打過。我隻透過教室窗戶看見她離開的背影,那天她走得很慢很慢,走了很久才離開我的視線。第二天,她們就坐上了去日本的飛機。”“就這麼走了,再也沒聯係了?那書是怎麼回事?”沈曉卿似乎有些著急。“誰說再也沒聯係了?事實上我們一直保持了三年的聯係。”第五揚揮了揮手,說,“她走後的第二個月,我收到了她從日本東京寄來的信,我立刻就給她回了信,就這樣我們繼續靠著越洋鴻雁在文學的世界裡攜手遨遊。每天路過收發室時我都習慣性地朝裡麵看一眼,看看有沒有我的信,雖然我知道一般我的信寄出後要有兩個月才能收到她的回信,可我還是忍不住每天去收發室看看,甚至在寄信的第二天就要去收發室看看,嗬嗬,我真的很傻,是吧?”冷不防地被第五揚這麼一問,沈曉卿不禁愣了一下,他苦笑著說:“的確很傻,可是傻得很有道理。”“就這樣過了三年,我高三那年的寒假她的奶奶去世了,於是他們全家回了一次國。他們在國內隻呆了短短的三天,三天裡要料理家裡的喪事,還要見各家的親戚,她根本就沒有時間出來,當然我那時也沒有時間去找她。他們走後的一個星期,一個自稱是她乾爹的人找到我,把這本《徐誌摩詩集》交到我的手上,說這是她臨走時買的,還交代一定要交到我的手上。“我翻遍了那本書,除了書扉頁上的那行字外再也找不到她的字跡了,她什麼也沒在書上寫,是來不及還是怕彆人看到,我不得而知。”說到這裡第五揚停了下來,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又取下眼鏡來擦了擦,可是戴上後不知怎麼的,那鏡片還是很模糊。第五揚繼續說道,“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收到她寄來的信。我每天去收發室看,天天盼著第二天能看見那航空信封掛在收發室的牆上,上麵用娟秀的小字寫著‘第五揚收’,可是一天天過去了,每天帶給我的都是無儘的失望。“終於,我不再去收發室了,我想,終於是該結束的時候了,雖然不知道具體的原因,但我相信她一定有她的苦衷,或許這樣對她而言是最好的吧,我這樣安慰自己。”“那麼你們就這樣結束了?”沈曉卿小心翼翼地問。“要是那樣就好了,我情願就那樣永遠得不到她的消息,可是……可是現實卻是那麼殘酷,嗬嗬……”第五揚苦笑起來,臉上閃過一絲奇怪的神情。“怎麼,後來你又和她聯係上了?”一聽還有後文,沈曉卿頓時來了精神。“何止是聯係上了,我還和她見了麵。”第五揚的眼神空洞無物。“哦?”“說起來我自己都不相信那竟然是真的,就在上個月,我接到了她的電話。”“等等,上次你騙我那頓飯是在六月,本來說好第二天就把真相告訴我的,可是因為我臨時有事就放了下來。暑假裡我去了廣州,直到上個星期才回來,所以拖到今天才找你給我講這個故事。也就是說如果是在六月我就纏著你講的話是聽不到這後麵的故事的。”“的確是這樣。”第五揚無力地點了點頭。沈曉卿吐了一口氣,似乎在為自己的幸運暗自慶幸。“那是九月的一個炎熱下午,已經立秋很久了,可是天氣依然很熱。我呆在寢室裡,根本不想去上課。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我迷迷糊糊地拿起手機,一看是市話,就接了。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沒錯,就是那聲音,曾在我夢中回響了無數次的聲音。”第五揚的雙手在空中揮舞著,仿佛要緊緊地抓住什麼東西一樣。“‘你是……你是小蘭?’我激動地說。“‘是的……’那聲音閃過一絲猶豫,可是我當時太激動了,根本就沒注意。“‘六年了……整整六年了,我才又聽到你的聲音!’我激動地說,我聽到話筒那端已經泣不成聲了。“‘是啊,六年了……這幾年來你過得還好嗎,最近幾年我一直沒給你寫信。’話筒那端的聲音充滿了愧疚,令我鼻子一酸。“‘還行還行。’我趕忙說道,‘你呢?’“電話那端沉默了很久。我著急了,忙問:‘怎麼了?’“‘你見了我就會知道了。’電話裡終於傳來了她的聲音。“‘你現在回國了?’我那時真是激動得一塌糊塗,忘了要是她沒回國的話怎麼可能打市話給我呢。“‘是的。’那聲音很落寞,仿佛在逃避什麼。“我連忙問她的地址,她告訴了我,那地方我從來沒去過,好像是一個治安不太好的地方。“‘那太好了,我真想看看你現在的樣子,’我激動地說,‘你現在一定出落得很漂亮了吧,哈哈哈,還在學習舞蹈嗎?’“電話裡傳來重重的一聲歎息。‘我現在完全變了,以我現在的樣子,再也不能跳舞了。’她靜靜地說。可是從她的話裡我卻聽出無儘的淒苦和無奈。“‘怎麼了?’我大吃一驚,連忙問道。“‘你見到我就知道了。’電話裡靜靜地說,‘你現在有空嗎?’“‘有,有的。’我連忙說。“‘那你來吧。’說完電話便掛斷了。我急忙跳下床,一路跑了出去,叫了一輛出租車便直奔目的地而去。一路上我忐忑不安,不知怎地,我的心跳得厲害,不是那種喜悅的激動,而是因為什麼不祥的預感而心跳不止。”說到這裡,第五揚看了沈曉卿一眼,冰冷的眼神看得他直發毛。“你不要這樣看我好不好?怪嚇人的。”沈曉卿抗議道。第五揚不置可否地苦笑了一下,繼續自顧自地說:“終於到了那個地方,那是一個幽深的小巷子,出租車開不到裡麵去,我隻能在外麵下車再步行進去。巷子裡滿地汙水橫流,兩邊是賣狗的、賣肉的小店,看上去好像都是沒有執照的黑店。一群群綠頭蒼蠅在那散發著腥味的暗紫色的肉周圍飛來飛去,有一隻還飛到了我的臉上。我急忙把那蒼蠅轟走,不留神鼻子裡卻深深地吸進一股腐肉的臭味,我的胃不禁一陣痙攣,差點沒吐出來。我急忙屏住呼吸,朝裡跑去。終於我找到了要去的地方,那是一棟歪歪斜斜的兩層小樓,一樓是間臟兮兮的飯館,二樓倒像是住家戶的樣子。“我順著樓外吱吱作響的樓梯向二樓走去,開門的是一個老太婆,她的眼睛好像是得了白內障的樣子,看上去有一層白翳,她見了我並沒有說話,而是徑自側過身子給我讓道。我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就忙側身擠了進去。“那是一間陰暗悶熱的小屋,空氣裡彌漫著一股濕腐味兒,我看見屋子中間停著一輛輪椅,待我看清輪椅上的人,我不禁腳下一軟,差點跌倒。“那是……那是小蘭,隻見她靜靜地坐在輪椅上,麵無血色,皮膚慘白得可怕,一雙幽暗的黑眼睛死死地盯著我,她……她的手腳都沒有了,隻有頭和軀乾!”沈曉卿不禁倒吸一口冷氣:“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第五揚的臉上一片蒼白,他的目光停留在遠方,依舊被那可怕的回憶所籠罩:“‘你終於來了。’她靜靜地說。可是我聽得出來,她在儘力不讓自己的感情外露。“我除了傻傻地點頭之外說不出任何的言語來。“‘就在我回國那年,我出了車禍。’她依舊靜靜地說。從國內匆匆辦完她奶奶的喪事回到日本後,她的父親依然沉浸在失去母親的巨大痛苦之中,經常一個人黯然失神,獨自啜泣。有一次他們全家乘車外出,她的父親在駕駛席上失了神,突然在高速公路的一個轉彎處迎麵開來一輛卡車,她父親急忙右轉躲避,可是已經太遲了,卡車狠狠地撞上了他們的車子。當時坐在副駕駛座的她隻覺得眼前一黑,就什麼也不知道了。當她在醫院裡醒來的時候,得知自己的父母已經在車禍裡罹難了,而她自己因為傷勢嚴重被截去了四肢。”“真是太悲慘了,真是一出人間悲劇。”沈曉卿感慨道。“她說,等她的傷痊愈已經是一年以後的事了,她的家人全死了,她一個人根本無法在日本呆下去,所以就回到了國內。”“那應該是兩年前就回國了嘛,她怎麼不來找你?”沈曉卿問。“我也是這樣問她的。她苦笑了一下,搖搖頭,什麼也沒說。我又問她這兩年一個人是怎麼過的,她說她父親在日本買了保險,出了院還剩了一些,回到國內後她父親的同事、學生聽說她的悲慘遭遇後又紛紛捐贈了一些,她就是靠這些錢維持了兩年的生活。這間小屋是她租的,剛才那個老太婆也是請來照顧她的。“她對我說她現在對生活已經失去了信心,她已經沒有勇氣再活下去,隻想在死前再看我一眼。”第五揚摘下眼鏡,默默地凝視窗外。“那你一定勸了她鼓起生活的勇氣,繼續與命運拚搏下去。”沈曉卿說。第五揚看了他一眼,說:“不,我沒有這樣說。”“什麼?為什麼?”沈曉卿感到很不可思議。“我告訴她可以先吞服安眠藥再自縊。說完我還不禁苦笑了一下,因為我那時才想起她沒有手,怎麼能自縊呢。”第五揚冷冷地說。“什麼?!你怎麼可以這樣?你這是唆使她自殺!”沈曉卿大叫道。第五揚沒有理會沈曉卿,徑自繼續講了下去:“說完這些,我默默地在那裡站了很久,我沒說話,她也沒有說話,我們就這樣靜靜地互相望著。最後,不知過了多久,她說,‘很晚了,你回去吧。’我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那間小屋,那棟小樓,那條陰暗的小巷。我不敢回頭,我怕一回頭就會控製不住自己。我就這樣一直失魂落魄地一路走了回去。”“那後來呢?”沈曉卿急切地問。“後來……後來當我再去那裡時,她已經搬走了,房東說他也不知道她究竟搬去了哪裡。”“可是……”第五揚重新戴上眼鏡,說:“上個星期,我聽人說,她已經死了。”“死了?!你……”沈曉卿目瞪口呆地看著第五揚,“你不覺得你對她的死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嗎?”“什麼責任?”第五揚反倒很奇怪地看著沈曉卿。“你……難道……難道她不是自殺的?”“你怎麼會這麼認為?她是患白血病死的。在日本因車禍住院的時候醫生就檢查出來了,可是她逃回了國內,她拒絕治療,她已經不想在這世界上再繼續生活下去了,她想早一點上天堂去找她的奶奶、爸爸和媽媽。她自知大限將至,隻是想在死前見我最後一麵,現在這唯一的願望也實現了,她也應該沒什麼遺憾了吧。”“……”沈曉卿沒有說話,他大概也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好了吧。“很悲慘的一個故事,是吧?”第五揚冷冷地看著沈曉卿。沈曉卿點點頭,他的眼睛有一絲濕潤。“可是卻是我編的,哇哈哈哈——”第五揚突然捧腹大笑起來,弄得沈曉卿不知所措,愣在當場。“你真是太失敗了,雖然我的演技高超,講故事的水平也是一流,可是為了公平起見,我特意在故事裡留了個破綻,你卻沒有發現,還信以為真,真是笑死我了,哈哈哈。”“破綻?什麼破綻?”沈曉卿急忙問道。“我說蘭思雨的父親為了躲避迎麵開來的車而右轉,可是你想想,日本是左行製的國家,為了躲避來車一般應該左轉才是。不過也不排除有的時候因為具體的情況而右轉躲避,可是那樣做一般是保護司機,副駕駛座位上的人就危險了。身為父親的他怎麼會讓自己的女兒承受這樣的危險。就算是他狠心右轉了,可是我在後麵卻說蘭思雨的父母都死了,隻有她自己活了下來,如果是那樣的話怎麼可能坐在駕駛座上的父親死了,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她反而活了下來呢?”“……”“怎麼說這都是一處破綻,你卻沒有注意,哈哈哈,不過話又說回來,我這個故事編得的確很棒吧,雖然你被我騙了卻一點也沒有吃虧,回頭趕緊把這個故事寫下來吧,這可是好題材啊。這頓你就當是為了這個故事付的點子費了,你先慢慢回味著,我有事先走了,有空再出來一起吃飯啊。”話還沒說完,第五揚已經閃出了飯館,匆匆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這混蛋……”沈曉卿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紫一陣,心裡早已經把第五揚的列祖列宗挨個問候了一遍。……第五揚走在街上,慢慢地從衣服口袋裡掏出一張照片,那是他和一個女孩的合照,照片上的那個女孩笑得很甜,看上去皮膚很白,有一頭瀑布般的黑發。突然一點雨滴滴在照片上,第五揚收起照片,抬頭看了看漆黑的天空,憑著街邊依稀的燈光,他仿佛看見天上有一顆小小的星星在那裡閃爍,再仔細一看卻又什麼也看不到了。“要下雨了。”第五揚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靜靜地獨自走在幽暗的大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