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秀吉大軍趕到尼崎禪寺的時候,正午已經過了。秀吉脫掉戰盔,摘下假胡須,叫來養子秀勝。“馬上就要接近敵界了,甚麼時候開始打仗還不知道。所以從今天開始免去素菜,多吃雞鴨魚肉。”秀吉嚴肅地吩咐著。“是!”“知道吧,我們已經上了年紀,光吃素菜揮不動大刀就麻煩了。因此,請主君在天之靈允許我們多吃肉食。你和堀久太郎他們還年輕就不必改口了。何況還為你父親服喪必須吃素。對吧,久太郎?”“是,明白了!”對秀勝來說,吃素是理所當然的,可堀久太郎秀政卻有些想不通。在姬路城時還是“堀殿下”、“久太郎殿下”,可來到這兒卻光叫姓名不加“殿下”了。唉,算了!不可有半點疏忽。久太郎心裡這樣想著,但嘴上卻甚麼也說不出來,眼下的氣氛不允許他毫不掩飾地說三道四的。“久太郎,池田信輝這家夥該來了吧!怎麼還不來?派個人去看看!”“知道了。”哼,自己變成了“久太郎”,池田殿下也變成了“信輝這家夥”。嗯……,或許秀吉應該這樣,不然的話下不了這麼大的賭注打天下。……久太郎心裡想著。正在這時,高山右近大夫長房先跑來了。沒想到他也帶來一個人質。他的人質不是女孩,而是一個八、九歲的男孩。他們為甚麼對秀吉都感到氣餒呢?哦,或許是被秀吉的實力給壓倒了。因為秀吉將強大的毛利大軍圍困起來以後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掉頭進軍京城,這是其他勢力很難做到的事情。“噢,是右近大夫啊!來得好。你帶來的小鬼是誰家的?”天主教的忠實信徒、近畿一流的美男子武將高山右近還不到三十歲,正值精力充沛,雄心勃勃的好年華。這位高槻九萬石的城主聽了秀吉說的“你……小鬼”等話不禁一時答不上話來。“這是我的長子,為了配合築前殿下的複仇戰,我把他做為人質給殿下帶來了。”高山右近呆呆地站了片刻後才想起來答話。“甚麼,人質?”秀吉說著突然站起身來:“嗯,好孩子,跟你父親一樣,將來是個出色的武將。嗯,好孩子,好孩子。不過……,右近大夫!”“是!”“你和我之間還要人質嗎?真是太見外了。”秀吉說著又拍了拍高山右近的肩膀:“我築前可以畫押保證,即使沒有人質你也不會和大逆不道的光秀同流合汙的,所以我們之間用不著人質。你還是立刻準備出征吧,要是光秀先進了京城對我軍就不利了。”秀吉的話具有想像不到的魅力和說服力。對俸祿九萬石、禮儀深嚴的大將竟然說“你、你”的,還不容分說地發號施令,這正說明對人們心理狀態的判斷是準確無誤的。正因為如此,他的話才能說到點子上,才能收到近似於離奇的效果。高山右近那端正、嚴肅的臉上浮現出感動的神情。“那……就不要人質了,殿下?”“噢,我們不是要人質的關係。你和我築前是同心同德,啊?同心同德!”堀久太郎在一旁看著秀吉對高山右近的態度,不知不覺地對秀吉叫自己的名字也就不在意了。“久太郎。”高山右近走後,秀吉把臉轉向了久太郎叫道。“是,您有甚麼事?”“中川和高山兩個人都來了,他們能帶來多少人?四千五百,還是五千?”“不要管他多少人了,兩個人那種感動的樣子就是最大的配合,他們一定拚命殺敵立功的。”“是嘛,好!那就隨他們去吧!噢,還有……,久太郎!”“是!”“你把住持叫來,吃飯之前有件事必須做。”“明白了。不過……,有件事必須做……,是甚麼事兒呀?”“就做這個,讓他給我修理修理!”秀吉笑著把自己的花白頭向前伸了伸,又用手掌拍了拍。“您……,要剃光?”“是呀,吃雞鴨魚肉的和尚,還得打仗嘛!”“這……?”“不用大驚小怪的,久太郎。等中川瀨兵衛、高山右近以及池田信輝準備就緒大概需要兩天的時間。在這期間必須讓整個京都都知道我羽柴築前的討賊決心。”“噢,所以才剃發呀!”堀久太郎嗤嗤地笑道:“這麼說不光是京都羅,還有一個人也該讓他知道您出家的決心吧!”“啊,就是,你知道啦?”“哈哈……,堺地的丹羽長秀和三子信孝大人正在攻打光秀的女婿織田信澄。您算定兩天時間內他們一定能取勝,想讓信孝大人看看咱這和尚頭,對吧?”“啊……哈……哈……,有這個意思。還有,我築前拋棄了妻子和城堡,要變成複仇戰的鬼勇往直前,被已故右府大人稱為‘禿耗子’的這幾根頭發就更不在乎了。禿頭和尚羽柴築前入道秀吉無所畏懼直搗叛賊明智光秀的老窩,哈哈……,這才是今後的佳話呢。”“太好啦!那我就把和尚叫來吧。”堀久太郎秀政的表情又變得嚴肅起來:這九九藏書是多麼富有智慧啊!簡直像泉水一樣層出不窮,而且他能抓住每個人的心理,不愧是日本第一流的智多星。既然叫來了和尚已為秀吉剃光了頭,堀久太郎和養子秀勝也不能無動於衷了。哪怕是出於對信長的尊敬和孝順之情也該做些甚麼了。於是,秀勝剪掉了前發,久太郎剪掉了頂髻,以示為信長公報仇,消滅明智光秀的決心。由此,秀吉大軍的士氣更加旺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