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陳奇行刺 奸王自刎(1 / 1)

漢文帝 王占君 4286 字 12天前

天空中飄浮著一片片烏雲,遮擋住了灼人的烈日,使得這盛暑炎天,有了難得的涼爽。劉恒出了行宮,令侍衛牽過禦馬,正要揚鞭跨上,就見一隊人馬疾馳而來,約有二三十騎,馬蹄攪起的塵土漫天飛舞,看不清來人的麵孔。侍衛們警覺起來,紛紛橫刀上前,將劉恒擋在了身後。“籲!”隨著一聲吆喝,當先一匹白馬停在了劉恒麵前,馬上的人滾鞍下來,伏地叩首,“吾皇萬歲萬萬歲。”劉恒定睛一看,卻是丞相張蒼:“哎,張卿,你不在長安留守,跑到中都來做甚?萬一京城有失,你擔待得起嗎?”“臣正是為京城安危而來。”“噢。”劉恒一驚,“平身說話。”張蒼站起:“萬歲,大事不好啊。”“出了什麼事,值得丞相親自跑來。”“濟北王劉興居他起兵謀反了!”“怎麼會是他?!”劉恒覺得意外,“朕還以為應該是吳王劉濞。”“吳王也蠢蠢欲動。據探報得知,吳王已集結了十萬大軍,隻差打出反旗了。”“還有哪個諸侯王參與?”“淮南王劉長也曾去過吳王那裡,隻是現在還沒露反相。”張蒼奏道,“萬歲對他也不能掉以輕心。”“你離開以後,京城的防衛會不會……”“臣已令周亞夫的兩萬人馬,不要按原計劃追趕萬歲北上,而擅自決定讓他留守京城。萬歲,臣先斬後奏,死罪也。”“丞相何必如此過謙。朕聽了這般布署,也就鬆了一口氣。”劉恒一副輕鬆的樣子。“萬歲,周亞夫和張武兵馬合起來不足四萬,若吳王與濟北王合兵來犯,他們凶多吉少,萬歲應火速回軍才是。”“你不要再說了,朕自有道理。”劉恒對張蒼的建議置之不理,“今日朕決定到郊外體察民情,丞相正可隨朕同行。”“萬歲,長安的防務要緊。”“這等囉唆,是何道理。”劉恒板鞍上馬,“去便去,不去便罷。”張蒼雖然對長安擔心,也不敢再奏,隻得上馬相隨。就說是陰天,但畢竟是在三伏裡,走沒有幾裡路,劉恒已是汗流滿麵。由於雨水少,地裡的莊稼明顯呈現旱象。地頭上坐著一個老漢,年紀約有七十多歲,他用白布巾擦擦額頭的汗水,一邊抽著旱煙,一邊唱著淒苦的小調,那聲音就像風車的吱嘎聲一樣,讓人的心裡一陣陣發悸:“家無良田兮薄壟幾行,”“丁無青壯兮老朽種糧,”“房難遮雨兮暴曬驕陽,”“甕無粒米兮唯有秕糠。”“秋後收成兮小袋可裝,”“稀飯半飽兮經年饑慌。”“差役收稅兮惡似虎狼,”“何日上達兮訴與皇上。”劉恒走近前,躬下身來問道:“老人家,聽你適才唱道,生活格外艱辛,日子過得緊巴。”老漢斜他一眼:“過路客官,休管閒事,老朽隨便唱唱,排解一下心中的煩悶而已。趕你的路去吧。”“老人家,我想問問,你們的日子究竟過得怎樣?”“怎樣,你不是聽到了,家家無隔夜之糧啊。”老漢長長打個咳聲,“今晚我還不知如何充饑呢。”“真就難到了這般地步?”“客官,種田的十年倒有三年澇,七年旱,難得有一點收成,官府再來收去糧稅,我們哪裡還有口糧啊。”劉恒沉思一下,又問:“若是不收田畝糧稅,日子是不是就好過了?”“那是當然了,”老漢晃晃頭,“可是國家的糧稅誰敢不收?你我也說了不算,白日做夢吧。”劉恒默默起身走開,一會兒,對張蒼說:“丞相,既然百姓的日子這麼苦,我們把糧稅免了如何?”“萬歲,你該不是和臣說笑話吧?”“朕是在認真地征求你的看法。”“這萬萬使不得。”“你說使不得,有何道理?”“萬歲,國家是靠著糧稅支撐呢,沒有糧稅,宮廷的用度,百官的俸祿,還有軍隊的花銷,都從哪裡出啊?”“除了糧稅之外,不是還有鐵稅,鹽稅,交易稅嗎?”劉恒對老漢的境況甚為同情,“由此可見,全國的種糧人的日子都這樣艱難,朕的意思,還是把糧稅免收了吧。”“萬歲體恤民生,固然是仁愛之主,但種田納糧,乃千古慣例,決不可以貿然免收。”“免除糧稅後,國家自然會有困難,但朕帶頭節儉度日,所有官吏都要削減俸祿,不信國家就難以支撐。”劉恒決然地說,“朕意已決,回朝後立即擬旨,詔告全國。”張蒼不敢再頂撞,隻有歎息而已。中都是個陰天,而虎狼穀在赤日的暴曬下,似乎石頭都要冒煙,地上騰騰升起縷縷水汽。也先的十萬大軍在這熱氣中全速前進,時近中午,部將提出休息,吃過午飯後待天氣涼爽些再行進。也先看看頭頂的烈日,心有所動:“這個……”一枝梅恨不能匈奴大軍立時打到長安,便對也先道:“大單於,前麵就是虎狼穀了,應該全速通過,至多一個時辰。萬一敵軍來到,要過虎狼穀那就難了。”“對,有道理,部隊全速前進。”匈奴大軍加快了行軍速度。在崖頂兩側埋伏的漢軍,這罪也夠他們受的了。陽光像不斷射下來的火箭,軍士們全都汗流浹背,有些將士已然中暑,但陳武傳下嚴令,任何人不得撤離,更不許活動以免被匈奴發現。也先的先頭部隊接近了虎狼穀口,部將撥馬轉回向也先請示:“大單於,前麵就是虎狼穀,隊伍是否繼續前進?”也先沒有答話,而是催馬向前,來到穀口仔細觀望。但見兩側高峰入雲,壁立千仞,中間一條曲折的通道,也就能夠四馬並進。確實是地勢險要。也先又抬頭向峰頂瞭望,靜悄悄的,沒有一絲聲息,看不出有埋伏的跡象。部將在身後催問:“大單於,人馬是否前進?”也先沉思一下:“派出十騎探馬,入穀一裡路搜索。”“得令。”部將帶十個馬軍進穀去了。一枝梅到了也先身邊,說道:“大單於,也過於小心謹慎了吧。這虎狼穀雖說險要,但它也無處埋伏人馬呀。”“還是不能大意,以免中計。”也先自有他的主意。少時,部將和探馬轉回:“報告大單於,穀內靜悄悄的,沒有漢軍一兵一卒。”“前進吧大單於。”一枝梅的聲音煞是動聽,足以令人銷魂。也先對她報以微笑,大手一揮:“進軍,全速通過。”匈奴大軍以雷霆萬鈞之勢衝入穀中,戰馬如狂風驟雨瀉進虎狼穀,其勢山搖地動。也先和一枝梅緊隨部將,三騎並行疾馳似箭。前進了約有五裡路光景,也先突然勒馬停住不動了。部將奇怪地問:“大單於,為何停止不前?”“不對!”也先冷丁地冒出一句。“什麼不對?”部將一頭霧水。“這虎狼穀有埋伏!”也先言之鑿鑿。一枝梅問:“大單於何以知曉?”“我們已經前進了四五裡路,可是卻一個行人也沒有遇到,這說明什麼?說明路已被阻斷了。漢軍設下了埋伏!”部將如夢方醒:“對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那,我們該怎麼辦?”一枝梅也感到有道理。“後隊改為前隊,立即退出虎狼穀。”也先毫不遲疑,下達命令。於是,匈奴大軍開始退出。十萬大軍業已進入穀內六萬之眾,命令傳達過去約有半刻鐘時間,隊伍不免呈現了混亂。山頂上埋伏的陳武,原計劃是待匈奴軍全部進入山穀內再發起攻擊,一見匈奴突然要溜,也就等不得了,立時下令進攻。漢軍在穀口兩側推下了備好的滾木巨石,居高臨下,穀口的匈奴軍士多被砸成肉餅。沒有半袋煙的功夫,穀口便被切斷,堵了個嚴嚴實實。退出去的匈奴軍不足五千人,被截在穀內的匈奴軍還有五萬多人。也先本人和一枝梅也給堵在了山穀中。部將從穀口處返回:“大單於,出穀的路已斷,我們怎麼辦?”也先將手中大刀一舉:“總不能在穀裡等死,殺出去。”“末將引路。”部將一馬當先。言猶未落,兩側的崖頂上,火箭如下雨般地射下,火箭雜著壘石像冰雹一樣落下,匈奴軍隻有挨打的份兒,很多兵士中箭受傷,或者被石頭砸死。也先不顧一切向前奔去,山頂上埋伏的漢軍待壘石火箭用光,便紛紛下山去往穀口堵擊。乘馬飛奔的一枝梅見上麵的漢軍已撤走,她在馬上縱身一躍,便攀上了崖壁的一棵小樹,繼而利用她的輕功,不太費力地登上了崖頂,再往下看,匈奴軍的累累屍體觸目皆是。她歎息一聲,黯然離去。被圍在穀中的五萬多匈奴軍,隻有一萬多人衝出了重圍,也先也僥幸逃脫。在雲中郡作戰受阻的右賢王十萬人馬,獲悉也先失利,也就撤出了戰鬥。匈奴這次精心策劃的進攻,也就以失敗而告終。中都城內,是熱烈的慶功景象。文帝傳旨殺豬宰羊,犒賞得勝的將士。大獲全勝的喜悅,使得將士們開懷暢飲,陳武被請進了劉恒的行宮,由劉恒和丞相張蒼單獨為他設宴。劉恒舉起銀盞:“大將軍,此戰大勝,長我漢家誌氣,誠乃蓋世奇功啊!”陳武起立回道:“全賴萬歲指揮有方,才能大勝匈奴。臣下不才,何德何能勞萬歲誇獎。”小校來報:“萬歲,大將軍之子門外求見。”“好哇,快宣他進見。”陳奇上得殿來,跪倒叩首:“吾皇萬歲萬萬歲。”劉恒是愛屋及烏:“陳公子平身。令尊打了大勝仗,朕正為他慶功,你正可一同入席。”“謝萬歲。”陳奇看一眼陳武,“父親大人,兒就告坐了。”陳武話語中透出不悅:“萬歲讓你坐,你還問我做甚?!不在淮南王處供職,來到軍前為何?”陳奇恭恭敬敬回答:“母親不放心父親在軍前征戰,囑咐孩兒前來助陣,或許能助一臂之力。”“為父帶兵出征,也非一朝一夕之事了,偏偏這次就不放心了?再說,你來不來又能如何。”“兒也曾對母親言道,父親久經沙場,能征慣戰,況且有萬歲督戰,一定會大獲全勝的。可母親她不聽,實在是母命難違呀。”“好了,不要再理論了,來了也就來了,朕道你無過。”文帝舉起杯,“還是暢飲慶功酒吧。”“謝萬歲。”陳奇端坐在席位上了。“朕平素從不欣賞歌舞,今日為大將軍慶功,特命宮人歌舞助興。”文帝傳喻,“歌舞上來。”一隊宮女穿著薄如蟬翼的輕紗,手持綠帛宮扇,像祥雲一樣飄渺而上,彩袖頻抒,楚腰軟款,吳歌清麗,聲遏行雲:“漢軍輝煌,天子到疆場。大將軍威武雄壯,令敵酋魂飛膽喪。”“看旌旗高揚,更刀槍閃亮。”“王師到處凱歌唱,匈奴小醜敢跳梁,定叫他嗚呼一命亡。”陳奇一邊飲酒,一邊思忖著如何要了文帝的性命。他想,如若借敬酒之機,到了劉恒近前,拔出腰間佩刀,便可置劉恒於死地。順手一摸肋下,心一下子涼了,原來赴宴之時,所有武器全都被收繳存放在廳門外,看來酒宴上行刺是不可能了。望著歌舞的宮女,眼前呈現出劉長之女長公主的美貌容顏,那嬌滴滴的嫵媚模樣,實在是令他垂涎。他暗下決心,要完成淮南王的使命,以便能回去同長公主洞房花燭琴瑟和鳴。丞相張蒼終於沉不住氣了,他放下杯箸:“萬歲,請恕為臣直言,大敗匈奴固然可喜可賀,但是彆忘記我們的後院已經起火啊。”“丞相所言莫不是濟北王謀反之事。”“萬歲,劉興居的五萬大軍已經到達滎陽城下,將城池團團包圍。滎陽太守已連發三道告急本章求救。”陳武急問:“萬歲,這都是真的。”“劉興居反心早萌,謀逆隻是遲早的事。”劉恒說得很輕鬆,“好比人身上的癤瘡,早出頭早根治,總比不出頭好。”陳武站起身:“萬歲,臣請求帶兵平叛。”“大將軍剛剛經過激戰,總得休整些時日。”“為國效勞,為民除害,理當不辭辛勞,臣願即時率兵出征。”文帝高興地舉起杯:“好,朕有大將軍,何愁叛亂不平。”夜幕垂落下來,中都融入了漆黑的夜色中。大將軍陳武的住地燈火闌珊,護兵們都已進入了夢鄉。因為明日就要出兵平叛,陳武夜難成寐,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心中核計著到滎陽以後該如何同劉興居交戰。是偷襲還是強攻,是設伏還是打援,燈早就吹滅了,但他眼睛仍瞪得老大。院中響起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若非夜深人靜,是根本中的不見的。是何人在這子夜時分行動?是外來的歹人,還是自家的什麼人?他心中琢磨,人早已下床,提起床頭的寶劍,悄無聲息的潛出門去。就見一條黑影,嗖的一下躍上了牆頭。待那黑影跳下,陳武也躍出在後跟隨。跟了大約一裡路遠近,陳武發現前麵的黑影很像他的兒子陳奇。心裡更加納悶,若是陳奇,這深更半夜是去往哪裡,又意欲何為?陳奇一身夜行緊身黑衣,輕如猿猴快似風,拐過一個街口,前邊就是文帝的行宮,他在宮牆外稍稍駐足,便一躍上了宮牆。陳奇伏在牆頭探視,待一隊巡夜的兵士魚貫走過後,他看準時機,輕如狸貓一樣落至院中。他貼著牆角,徑直向後院而去。到達文帝的寢宮窗外,才停住了腳步。門外隻有一個黃門在守夜打盹,他已困得前仰後合。陳奇躡足潛聲摸過去,來到這黃門近前,他還渾然不覺。陳奇將食指伸出,在他的穴位上一點,這黃門便如泥塑木雕一般了。陳奇拔出短刀,用刀尖插入門縫,輕輕將門插撥開。門扇旋即給推開,陳奇一邁腿就要入內。身後的陳武小聲喝問道:“是奇兒嗎?”陳奇這一驚非同小可,他以為就要大功告成,萬萬沒想到竟有人在後跟蹤,而且這跟蹤的不是彆人正是他父親!陳奇轉過身來:“父親大人,是孩兒我,您怎麼來了?”“為父在問你,夤夜之間潛入萬歲行宮做甚?”陳奇心想事已至此,莫如進去先殺了劉恒再說?他也未答話,疾步入內,來到劉恒帳前,掀開帳幔,輪刀便劈。“孽障,你好大膽。”陳武已跟在身後,為了保全文帝性命,他也顧不得許多了,手中劍向前就刺。文帝此刻業已驚醒,陳奇下刀時他一翻身,躲過了刀鋒。而陳奇則結結實實中了一劍,劍鋒直插到他的前心。待到陳武將劍拔出,陳奇前胸後背已是鮮血淋漓。陳奇痛苦地看著陳武:“父親,你!”陳武將兒子抱在懷中:“奇兒,奇兒。”“父親……兒……好悔。”陳奇艱難地斷斷續續地說。“奇兒,你為何要對萬歲行刺?”陳武老淚縱橫,“奇兒,你大不該呀,怎能做這種傷天害理之事。”“是……淮南王……逼我……的呀。”陳奇勉強吐出最後一句話,“兒……去了。”“奇兒,奇兒。”陳武抱著兒子的屍體放聲大哭。侍衛們早已掌上燈,文帝也已穿衣下地。幾名侍衛手持刀劍將陳武圍在中間,但誰也不敢上前。陳武看見文帝,將兒子屍體放下,俯伏跪倒在地:“萬歲,不肖賊子驚了聖駕,為臣死罪。”文帝看見陳武的屍體,心中也覺慘然:“大將軍平身,朕不怪你,要怪當怪那淮南王。”“臣教子無方,罪該萬死,請萬歲懲處。”陳武連連頓首。“大將軍平身。”文帝將陳武攙起,“卿手刃親子,大義滅親,保朕平安,有功無罪,此乃朕親眼所見。兒大不由爺,朕怎能怪罪你。”陳武不敢抬頭:“臣生此逆子,真是無德。”“大將軍不要自責了。”文帝思忖一下,“朕知你隻此一子,現已無後。為免你百年之後無憂,朕封你為棘蒲侯,食邑萬戶,可保你陳家世代衣食無憂。”陳武明白,以往所封的侯爵,至多食邑五千戶,文帝這真是破例了。他再次跪倒,叩首:“皇恩浩蕩,臣粉身碎骨也難報聖恩之萬一。”“快快平身。”文帝又伸手相扶,“大將軍前往滎陽前線平叛,將劉興居叛軍剿滅就是最大的儘忠。”“臣一定不負聖望。”陳武信心十足。滎陽地處中原,自古為兵家必爭之地,城高池深,防守嚴密。劉興居五萬大軍圍城三日,攻打數次都無功而返。劉興居顯出焦躁。今日早飯後,他親自督陣,向滎陽發起了更大規模的進攻。叛軍從四麵抬起雲梯,強行越過護城河,到城腳下樹起雲梯,呼號著爬向城頭。劉興居將北城做為主攻點,他操起鼓槌親自擂鼓助戰,口中喊叫不停:“殺進城去,金銀財寶隨便拿,大姑娘小媳婦儘情受用,奪來天下,人人連升三級。”叛軍們都沒命地向上攻擊,守城的漢軍已是力不從心,滾木擂石灰瓶都已不濟,經過三日攻守戰,傷員已增多,兵力已顯不足。形勢萬分緊迫,滎陽城岌岌可危。一個人氣喘籲籲來到了劉興居身後,猶自喘著粗氣:“王爺,趕快撤兵吧。”劉興居回頭,竟是他日思夜想的一枝梅:“你怎麼回來了?是不是已經把也先那廝結果了?”“王爺,你看看妾妃這落魄的樣子,能有好消息嗎?”一枝梅頭發淩亂,滿身灰塵,“我是揀了一條命啊。”劉興居這才注意到一枝梅的樣子:“如何落得這般模樣?難道也先對你非禮了?”“王爺,這都要命的時候了,你還提這事。”一枝梅已無氣力,“也先的人馬大敗虧輸,他是死是活還難說呢。”“怎麼,匈奴大軍這麼快就敗了?”劉興居手中的鼓槌掉落在地。他有些傻了。“王爺,漢大將軍陳武率八萬得勝之師,已向滎陽殺來,估計也該到了。攻城已無意義,快些撤軍吧。”“匈奴敗退我也不能撤,吳王還有十萬大軍,淮南王也有三萬人馬,我要和他們在滎陽會師。”“你還蒙在鼓裡嗬!吳王何曾出一兵一卒,他騙你起事後,自己的頭縮回了烏龜殼。”一枝梅連聲歎息,“至於淮南王,他隻派出了一個人,就是他的衛將軍陳奇,前往中都刺殺劉恒,結果被他的老子陳武所殺。你難道還能指望他們嗎?”劉興居聽後,愣怔怔地半晌無言。少許,他像被抽去了骨架子,身子一軟,頹坐在地上。“王爺,你怎麼了?不要緊吧。”劉興居還是沒有話。“王爺,彆犯傻呀,三十六計走為上,快些退兵撤走吧。”一枝梅搖晃著劉興居的肩頭說。劉興居長歎一口氣:“看來大勢已去,吾命休矣。”“王爺,何必這樣悲觀絕望,您有五萬大軍,總可抵擋一陣。”一枝梅在給他鼓氣。劉興居對形勢看得很透徹:“沒有三王聯手,沒有匈奴助戰,我這區區五萬人馬又能維持幾日?這敗亡是注定的了。”“妾妃來時就說,三十六計走為上嘛。”“走!”劉興居冷笑幾聲,“哪裡不是漢室天下?你還能逃出劉恒的手掌心?癡人說夢啊。”“那,就在此坐以待斃嗎?”劉興居站起身來:“為今之計,已是無路可走,且先回到自己的封地再做道理吧。”眼看就要陷落的滎陽,就這樣解圍了。劉興居大軍有些雜亂無章地退走,將士們聽到了傳聞,輜重糧草丟棄得遍地皆是,有些兵士便趁亂溜走了。劉興居已節製不了手下的將士,行軍走出不過數十裡,部隊已減員二萬人。劉興居的三萬殘兵敗將行至烏鴉坡,即被趕來增援的陳武大軍截住去路。陳武橫刀立馬,高聲斷喝:“劉興居哪裡走!這烏鴉坡便是你的葬身之地,拿命來。”劉興居的部將迎上接住交手,戰不十幾個回合,部將手中的槍被磕飛,陳武揮刀將他斬於馬下。“還有哪個來送死?!”陳武橫刀叫陣。又一部將衝出,交戰不到十合,便被陳武劈死。如是而三,陳武連殺叛軍五員大將。叛軍中已無人再敢出戰,陳武見狀,用刀尖指點著劉興居:“大膽反王,還不下馬受縛!”劉興居看看左右,目光觸及到誰,誰就低頭後縮。他慨歎地說:“養軍千日,用兵一時,哪位將軍出戰?”無人應聲,已有人悄悄開溜。陳武見叛軍的士氣已失,將大刀一揮,高喊一聲:“殺啊!”率先衝過來。漢軍早已憋不住了,也如決堤的狂濤撲向叛軍。劉興居已是驚魂失措,不知如何是好。一枝梅拉住他:“王爺,無力回天,趕快逃命吧。”劉興居掉轉馬頭,與一枝梅並駕齊驅,打馬就跑。逃出二十裡路光景,前麵有個農家小院,他們這才停下馬來喘口氣。回頭看,並無一人一騎跟隨,隻有他二人孤孤單單。一枝梅勸道:“王爺,咱進農家休息一下吧。”“咳,還什麼王爺,五萬大軍,轉眼儘失,這倒真的成了孤家寡人了。”劉興居感慨萬分。“走吧,進院歇息一時再說。”一枝梅推開院門。劉興居和一枝梅前後腳相繼進院。農家的主人走出上房,看著他二人眼中滿是疑惑:“二位,到我家有何貴乾?”一枝梅搶步上前:“小小百姓,見了王爺,還不跪迎?!”“王爺?”主人是個中年漢子,“我們不過農舍翁,自己種田謀生,王爺不王爺,和我們什麼相乾。”“大膽,竟敢對王爺如此無禮,難道還反了不成。”一枝梅吩咐道,“將兩匹戰馬牽進來喂些草料,快些給王爺殺隻雞,王爺吃飽了還要趕路。”“殺雞?”漢子撇撇嘴,“我們家連雞毛也沒有,彆說是殺雞,雞蛋也沒得一個。”“那……”一枝梅隻得降低標準,“烙兩張白麵餅吧。”“對不住啊,一把白麵也沒有。”“你,我看你是成心搗亂。”一枝梅拔出腰間寶劍。農夫後退幾步:“沒有就是沒有,不信你翻。”劉興居已坐在樹蔭下的磨盤上:“不要難為他了,都落到這步田地,還擺什麼王爺譜。不管是啥弄點吃的,填飽肚子就行。”農夫搭茬兒了:“這還是句話。我家還有幾塊地瓜,要是不嫌棄,就著鹹菜對付著吃吧。”劉興居忙說:“快些拿來,我都餓壞了。”院門外傳來了人喊馬嘶聲:“大將軍,看,他們的馬!一定在這裡呢,劉興居他跑不了啦。”一枝梅急忙召呼劉興居:“王爺,快進房內。”陳武已是到了院門前,他在馬上兜個圈子:“劉興居,彆躲了,快快束手就擒吧。”一枝梅手疾眼快,將那農夫一把薅住,手中劍橫在他的脖子上,朝外大喊:“誰敢進來,我就先要了他的命。”“一枝梅,你快放開那個農夫,他是無辜的?”陳武跳下馬來,試探著要往院裡走。“你給我站下,若再前進一步,我就叫他人頭落地。”一枝梅手動一動,農夫頸部已流下鮮血。“你們雙方交戰,乾嗎拿我墊背?女菩薩,饒了我吧。”農夫懇求。“陳武聽著,既然你說這農夫是無辜的,那就閃開一條路,讓我和王爺離開這裡。”一枝梅隨後給劉興居使眼色,小聲說,“王爺,你跟著我。”“還想離開這,做夢!”陳武一招手,他的步下百十人一齊擁上來,手中亮出了刀槍。一枝梅毫不退縮,向前移動了幾步:“姓陳的,你再不後退,這農夫小命就沒了。”農夫頸下血還在流。陳武不忍心農夫死於非命,便令部下閃開一條路:“好,我放你們走。”一枝梅用刀逼著農夫,劉興居疾步走出院門。他解下樹上拴的馬。一枝梅喊道:“把我的馬也解下來。”“好的。”劉興居又解下了另一匹戰馬,然後不知所措地站在那裡。一枝梅氣得第一次訓斥他:“上馬呀,愣著乾啥?!”劉興居這才想起上馬,他跨上了馬背。一枝梅會武術且輕功極佳,她拋開農夫,縱身一躍就落在了馬背上,對劉興居大喝一聲:“加鞭快走。”劉興居狠狠打馬一鞭,那馬四蹄騰空,躍起衝向前方。一枝梅也猛加一鞭。就在坐騎啟動的同時,陳武早已摘弓搭箭,雕翎箭“嗖”地射出,砰的一聲,正中一枝梅的後背。她在馬上晃了幾晃,栽落地下。劉興居勒住馬回頭看,眼見得一枝梅口中淌血,已是香消玉殞氣絕身亡。他咳聲歎氣:“這都是為什麼呀!”陳武開口說:“濟北王,萬歲有話與你,隻要你投降,便保你不死,還會讓你後半生衣食無憂。”“不死,衣食無憂,好一個仁德的聖主,可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哈哈哈哈!”劉興居拔出劍來,往脖子上一橫,手下用力,一腔熱血噴出,身體再也坐不住馬鞍,“咕咚”一聲栽落馬下,濺起一股灰塵,他的腿又蹬了幾下,便不再動了。但他的雙眼睜得老大,似乎對這個世界無限地留戀,或許是對這個世界有太多的不滿,費儘心機皇帝沒有做成,他會不會恨吳王沒有踐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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