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萬歲私訪 張武謀殺(1 / 1)

漢文帝 王占君 4060 字 12天前

棉絮似的雪花從茫茫無際的雲空中飄落,高低參差的樓宇房舍,橫豎成行的通衢街路,如同披上了銀氈。青翠的樹木花草,像是罩了層白紗,使得地處南國的長沙郡凸顯得分外妖嬈。但是人們卻無心欣賞這難得一見的雪景,因為南越國的五萬大軍已兵臨城下。大將軍陳武率軍晝夜兼程,今天一早終於趕到了長沙。他叫大軍停留在城外,自己騎馬從北門入城。長沙太守在城門迎候:“大將軍一路鞍馬勞頓,酒宴已在客館備好,請去休息後餐敘。”陳武將馬韁交與護衛:“太守大人,你我且先到府衙商議軍情,國事為上,怎敢有誤。”“大將軍為國廢寢忘食,下官敬佩之至。”太守在前引路。一行進入府衙,尚未坐穩,小校飛跑來報:“太守大人,緊急軍情。”太守驚得站起:“講。”小校回稟:“南越軍全線退兵。”陳武也覺吃驚:“當真?”“大將軍與太守大人如若不信,可登上城樓眺望,敵人正在撤走。”太守聽後,看著陳武:“大將軍,你我何妨一望?”“也好。”陳武已是站起。長沙南城樓,盈寸的積雪在腳下“咯吱吱”作響。戰旗高揚,迎著勁吹的北風,獵獵舞動。陳武和太守看得真切,南越人馬列隊整齊,有條不紊地向南退去,沒有絲毫慌亂跡象。太守沉不住氣了:“大將軍,你有三萬軍馬,我有兩萬部眾,我們何不趁機掩殺,定可大獲全勝。”“不可。”陳武斷然拒絕,“焉知敵人不是用計。”“戰機不可失,稍縱即逝啊。”“敵人無故退兵,動機不明,不可妄動。”“大將軍,難道我們就眼睜睜看著五萬敵軍,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走不成?”太守忿忿不平,“我要奏明萬歲。”“太守大人,你儘管上本參我。”陳武把話挑明,“行前萬歲有明旨,要我保住長沙,下步行動等候聖旨,我又怎能輕動?”“這……”太守無話可說了。二人默默無言回到了府衙。京城長安依然是晴和的天氣,麗日高懸,和風送暖。劉恒在宮裡悶得無聊,因為避諱竇後的閒話,這兩日他未敢召幸尹姬。也正是為此賭氣,他也沒有召幸竇後與慎夫人。他叫來郎中令張武:“你隨朕出宮走走。”張武有些發懵:“怎個走法,臣去召集衛士。”“不必,就是你我君臣二人。”“這,臣就不明白了。”“微服私訪嗬。”“哎呀,臣一人護駕,萬一有個閃失,那還了得?”“無需擔心,你我便裝,這京城之中,還能如何?”劉恒打定了主意。張武當然擰不過皇上,二人換裝後悄悄出宮了。下午的長安城,陽光普照,行人如織。林立的店鋪,充足的商品,祥和的氣氛,使得劉恒止不住喜笑顏開。路邊有間茶肆,裡麵飲茶者甚眾,劉恒也覺口渴,就邁步入內。二人找個靠窗的桌麵,要了一壺香茗。劉恒是一邊品茶一邊打量茶館裡的客人,傾聽他們的談話。又有一老一少二人走進,他們是一男一女。男人頭發花白,腋下夾著一把胡琴,女子一條粗辮,衣服雖有補釘,但模樣清秀。看得出,他們是父女,以賣唱求生。北牆的方桌旁坐著一位茶客,穿著闊綽,派頭十足。這已是深秋季節,他手裡還拿一把扇子不停地“呱噠”。看見那女子,他用扇子一指點,說:“賣唱的,你給二爺過來。”男子先行來到近前:“二爺,您要聽曲?”“廢話,不聽曲叫你乾啥。”他身邊站立的家丁把嘴一撇:“告訴你,這是周二爺,小心侍候了。”女子也已跟過來,周二爺的目光像錐子一樣盯上她了。男子發覺周二爺不懷好意,移動一步用身子擋住女兒:“二爺,您點什麼曲子?”“放屁。”周二爺對男子擋住目光很是不滿,“我知道你這個丫頭片子會唱啥?自己報來。”“周二爺,我閨女會唱時興小調。”“滾!”周二爺發怒了,“是你唱還是她唱?!”“當然是小女唱。”“那你就滾一邊去,讓她報曲名。”周二爺一推,將那男人推了個踉蹌。姑娘上前扶住父親:“爹。”“小菊,沒事。”“啊,你叫小菊。”周二爺臉上現出淫邪的笑,“怪好聽的名兒,給老爺我唱段帶彩兒的,唱得我高興了,多賞你銀子。”“二爺,我唱的不好,您多包涵。”小菊扭頭對父親說,“爹,就唱四時調吧,您起弦。”小菊爹點頭會意拉起了胡琴,悠揚的過門聲響起。小菊清清喉嚨唱道:“春光春意更春風,春雨春花動春情。”“西施浣紗春水中,應悔青春葬吳宮。”“夏日荷花彆樣紅,後弈射日顯神通。”“嫦娥何必偷靈藥,孤身清冷囚月宮。”“唱得好。”周二爺掏出一錠銀子,對小菊爹說,“老東西,給你了,小菊我領走,一個月後歸還你。”“乾啥,這一錠銀就想買我女兒,辦不到!”小菊爹將銀子推回去,拉住女兒,“小菊咱們走。”四個家丁將他父女團團圍住,周二爺冷笑幾聲:“識相的乖乖聽話,彆讓二爺我費事。”“光天化日,天子腳下,難道你還敢搶人不成?!”小菊爹左顧右盼,期待著有人幫忙。劉恒看見,原本坐滿人的茶肆,人已溜得淨光。看來是無人拔刀相助,誰也不肯管閒事。他將張武推了一把:“你過去看看。”張武起身走到小菊前麵,對那周二爺鼻子哼了一聲:“怎麼著,你是看上這姑娘了?”周二爺將張武上下打量幾眼:“誰家的狗沒拴住,跑到這來擋橫,小心濺你一身血。”“常言道,路不平有人鏟,事不平有人管。這賣唱的父女處境可憐,他們的事我管定了。”“好啊,不給你點顏色看看,你真是不知馬王爺還長著三隻眼。”周二爺呼喚一聲,“小的們,教訓教訓他。”四個家丁呼啦啦圍上,擼胳膊挽袖子就要開打。張武擔心驚了聖駕:“要是有種,咱們到外麵街麵上較量,免得這茶館遭受池魚之殃。”周二爺哈哈大笑:“彆說是到街麵上,就是到皇宮裡二爺我也不尿你。”他領先出了茶肆。張武和四個家丁在馬路中間拉開了架勢,劉恒及小菊父女全都站在了房簷下觀看。四個家丁要占便宜,根本沒把張武一個人放在眼裡,從四麵一齊動手,打算一舉按倒張武。彆說四個家丁,便四十個也不是張武的對手。隻見張武也沒怎麼費力,三下五除二,就將四個家丁全都打趴下了。周二爺見狀臉上掛不住了,他嘿嘿叫了兩聲,一個餓虎撲食就向張武衝去:“拿命來。”張武是內行,看得出這個周二爺還會點武把式,這一招是有名的鐵杵獅子頭,真要是頂上,人就得散架子。張武會者不忙,略一錯步,閃身躲開。周二爺用力過大,直向前撲。張武腳下輕輕一絆,周二爺就跌了個嘴啃泥。張武過去,一腳踏在周二爺的後背上:“說,以後還敢為非作歹嗎?”“你有種把二爺的腦袋踩扁。”周二爺還在叫號。張武的腳高高抬起:“彆以為我不敢。”一個家丁疾呼:“千萬彆踩呀。”“踩便如何,像他這樣公然欺男霸女的強賊,少一個京城便安靜許多。”張武的腳做出要踩的架勢。家丁吼道:“你要真敢踩下去,要你全家都不得好死,你可知道他是誰!”“哪個?不過是個地痞罷了。”“告訴你,嚇你個倒仰。”家丁頗為驕橫地腆著肚子,“這位便是當年身為太尉、現下位居右丞相周勃周大人的二公子周亞漢。”張武的腳真就落地了,他有點不信:“此話屬實?”周二爺從地上一骨碌爬起來:“二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你小子才領教我的身份,磕個響頭饒了你。”“周相爺家會有你這樣的敗類?”張武收起拳腳,往後退了幾步。家丁得意地說:“怎麼樣,怕了吧?”“不和爾等一般見識。”張武看看劉恒,“我們走吧。”未待劉恒表態,那周二爺反倒氣壯了:“怎麼著想走?沒門!趕情我們就白吃虧了,小的們,上。”四個家丁嘿唬一聲,再次將張武圍住,但他們隻是虛張聲勢,誰也不敢上前,因為他們領教過張武的拳腳。劉恒心中已是義憤填膺:“張武,隻管下手,狠狠教訓。”張武未及動手,一隊人馬如飛來到。為首者跳下馬來,也不問所以,對著周亞漢厲聲訓斥:“亞漢,你又出來惹是生非,真是氣煞我也。”劉恒一看,來人竟是周勃。張武也認出他來,將臉扭到了一旁。那周亞漢卻是霜打的秧苗,蔫了:“叔父大人,我今天實在是太悶了,才出來遛遛。其實我什麼事也沒乾。”“我就不信,你的為人我還不知?”周勃走向張武,“我這個侄子一向少有管教,定是招惹了足下。”張武不能不麵對周勃了:“相爺。”“啊?!”周勃仔細看看,雖然對方身著便服,但分明是張武,“張大人,怎麼是你?!”“不光是我,你看。”張武向身後一指。周勃看到了房簷下站立的文帝劉恒,驚得他趕緊上前,就要跪拜。劉恒急忙加以製止:“周大人,請回,不要相認了。”周勃明白了此刻劉恒不想暴露身份,他轉身對張武:“張大人,我這個不肖侄子,如何衝撞了你?”“下官倒無所謂,這周二爺光天化日,堂堂帝都,就要強搶賣唱女,可真是沒有王法了。”周亞漢那裡還要搶辯:“叔父,沒有的事,侄兒不過是嚇唬一下他們,是鬨著玩呢。”“張大人之言,豈能有假,還不給我滾回府去,看我狠狠收拾你。”周亞漢如同得了赦免令,帶著家丁像兔子一樣溜走了。賣唱的父女,對張武千恩萬謝之後也離開了。周勃這裡還等著文帝的訓斥,豈料劉恒什麼也沒說,領著張武揚長而去,竟把周勃閃在了那裡。劉恒在回宮的路上,想起適才所見,禁不住思續萬千。他在想,京城內列侯幾十家,他們又有多少親屬,焉知這其中如周亞漢的又有多少。而如周勃的這些侯爺們,又大都無暇管束家裡的紈絝子弟。那麼,又有多少類似賣唱父女的百姓,蒙受他們的淩辱。看來,對此當有一對策。他思忖著進入了宮門,宦者令匆匆迎過來:“萬歲,灌將軍有緊急軍情,已是候駕多時了。”“好,召他來見。”劉恒邊走邊口傳諭旨。未央宮前殿高大宏敞,劉恒居中坐定。灌嬰大禮參拜,劉恒不耐煩地說:“不要這些禮數了,快將軍情報來。”“萬歲,大將軍陳武急報,我三萬援軍方到長沙,南越軍即有序撤退,是否有計,情況不明,請萬歲示下。”“退得好快呀。”劉恒在心中盤算。“萬歲,長沙太守請旨追擊。”灌嬰再奏。“不可,一則敵情不明,二則,廝殺難免雙方死傷。朕在想,能否不戰而屈敵之兵。”“萬歲,怕是沒有不打的勝仗。”灌嬰稟述,“趙陀得寸進尺,步步進逼,一向多有勝利,決不會不戰而敗。”“當然,我軍要有強大的壓力,使敵人畏懼。”劉恒傳旨,“責令陳武,不可出擊,一月無事,班師回朝。”灌嬰還想勸諫進擊,又覺逆旨不妥,便應聲:“遵旨。”長樂宮裡,竇後心情也是鬱悶無比。自從自作主張來到長安,皇上倒是沒有降旨怪罪,但也沒再理睬她。其實,這無言的懲罰要比明令處分還要難受。她明白是自己在尹姬一事上讓皇上不悅,但事已做出難以挽回。頭兩天她還找慎夫人閒談消遣排解苦惱,這兩天連這個心情也沒了。她甚至恨慎夫人每日裡還有心思作畫,竟能在水墨丹青中混日子。張武像幽靈一樣踅進宮室,竇後想心事出神還沒有發覺。張武有意放重腳步,說了聲:“給皇後娘娘請安。”“張大人,你該不是耍笑我吧,萬歲何曾把我立為皇後。”竇後頗為憂慮,“上次見麵,他還在稱我王後。”“立為皇後,隻是時間早晚而已,此乃大勢所趨。”張武言道,“有一件大事,娘娘卻未曾想到。”“是何大事?”竇後眨起迷蒙的眼睛。“太子。”“什麼,太子?這議論得是否太早了?”“娘娘,人無遠慮必有近憂。這太子立誰,輕了說,關係到一個家族的榮辱興衰,重了說,關乎到全家人生死存亡。”“倒是這麼回事,可立誰那得萬歲拿主意呀。”“娘娘,萬歲又是根據何種規矩做主呢?”“在諸子之中,當立嫡長。”竇後歎口氣,“沒法子,先王後所生之子年長,這太子定是他無疑了。”“娘娘,你好糊塗。為臣問你,先王後所生幾子?”“這個儘人皆知,四個呀。”“那麼現在幾人?”“還有兩個,小三和小四。”“那老大和老二呢?”“不是病故了麼。”“著哇,若是這小三、小四再死了,娘娘所生的啟兒,不就是年長居首當立為太子了。”竇後如有所悟:“張大人,此事就交你來辦。事成之後,當富貴與共。”“娘娘放心,我自有安排。”張武出宮回到了府中。石柱正在打掃院子,張武對他一招手:“你過來。”放下掃把,石柱跟著張武走進正廳:“大人有何吩咐?”“打算派你再去中都辦件事情。”“小人願往。”“不過,此次事情需要精細。”“大人吩咐就是。”張武一字一板:“我要你將小三、小四置於死地。”“啊?”石柱大吃一驚。“怎麼,怕了?!”“不,不。”石柱明白,主人已將事情說明,他不辦就隻能是滅口的下場,“小人願意效勞。”“好,你就這樣辦……”張武詳細交代了一番。又是一個莊嚴的早朝,劉恒宣布了一個令人震驚的決定:“從即日起,凡在京無公職的列侯,均應各歸封地,以免滯留長安,子女疏於管教,而使民眾不堪騷擾。列侯家小親屬使女家丁數眾,每日多有糜費,糧菜供運頗巨,離京可緩解京城壓力。”周勃立刻想到自己:“那麼,在朝為官者,即該辭職乎?”劉恒解釋道:“非也,有公職者,可將家小送回封地。”周勃明白這個決定是因他而起,躬身應答:“臣遵旨,當儘快送家小離京,並當領失察之罪。”“丞相不必自責,隻要帶頭按旨行事便了。”劉恒下殿去了。周勃回到相府,將侄兒亞漢叫來:“你這個惹禍的奴才,萬歲為你降下了聖旨,有你好瞧的。”“難道皇上真要將我治罪?”“一不打你,二不罰你。”“這麼說,沒事了?”“是要把你趕出京城!”“該不是發配沙門島吧?”“讓你回到我的封地絳縣。”“就我一個人,在那怎麼過呀?”“怎會是你自己,你把全家人都給坑了,都得回去。”“那,這一大家人,原有的舊宅怎能住得下?”“故而伯父給你一項任務,你要監工督造一座絳侯府。要寬敞舒適,”周勃有些傷感的味道,“說不定哪一天,萬歲不喜歡了,打發我回家,也好有個舒心的落腳處。”“伯父,你為當今皇上繼位,立下汗馬功勞,皇上不至於卸磨殺驢吧?”“你懂什麼。常言說天威難測,伴君如伴虎。”“伯父放心,侄兒一定把絳侯府建得讓您滿意。”“我可要提醒你,伯父雖然身居相位,但你切記不可胡來。”周勃警示道,“這次靠我的老麵子,萬歲沒有懲處你,若再有賣唱父女之類事情,恐怕你就難以保全。”“侄兒記下了,斷不會再惹是生非。”周亞漢領命而去。周亞夫剛好走進,見狀問道:“父親,聞說萬歲命列侯家屬離京。”“正是。”周勃告知,“這不,為父派亞漢回絳縣監造絳侯府。”“父親,不妥。”“卻是為何?”“亞漢平素放蕩不羈,一向以勢淩人,隻恐他給父親惹出麻煩。”“為父已再三叮囑,諒他不會胡來。”“父親,為防亞漢萬一惹事,莫如兒去絳縣督造房屋。”周勃主意已定:“這種普通事務就該交他辦理,你還是留在京城,多學習兵法,遇有疑難,也是為父的一個幫手。”周亞夫不好再深說了:“兒遵命。”夜空中一陣陣浮雲舒卷,繁星明滅,譙樓上響起了四更的鼓聲。大地被罩在沉沉的黑幕下,光禿的樹木在寒風裡瑟瑟發抖。代國中都的深夜,一切都在甜甜的睡夢中。一個黑影,悄悄接近了代王府的後園牆。他一甩搭鉤,鉤住牆頭,手把繩索,麻利地爬上牆,然後像猿猴一樣溜下。此人雖說戴著麵罩,但對府內相當熟悉,不假思索,沿牆角出花園到了一處偏院,直至上房窗下,側耳向屋內靜聽。室內傳出均勻的呼吸聲,沒有其他異常動靜。黑影躍上窗台,雙手一端,掀開窗扇,蹁跨腿入室內,無聲下地。炕上,小三和小四都在熟睡中。白天又是學功課又是玩耍,兩個孩子睡得格外香甜。若是平常百姓子女,這小小年紀該有父母的嗬護,而他們由於是代王之子,而今又是皇上的後代,地位更加尊崇,說不定就是太子或王,正因為如此,他們才有了性命之憂。黑影站在炕前,注視著兩個無辜的孩子,明白自己的所作所為是喪儘天良的行為。但是若不下手,自己的一家,包括自己的一雙兒女就要命赴黃泉。他在心中歎口氣,極其無奈地向小三伸出了黑手。黑影的一雙魔掌,緊緊扼住小三的喉嚨,睡夢裡的小三兩隻小腳蹬了幾下,便轉瞬喪命。接著,這雙罪惡的雙手,又掐住了小四的脖子,少頃,小四也就喪命。而看護兩個孩子的老媽子,住在對麵屋中,竟然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黑影原路退出,直到翻牆出了王府。他回到客店中,在屋裡摘下頭罩,才露出廬山真麵目,原來他就是石柱兒。絳縣周府的住宅,隻有兩進院落,因周勃已在京城有了氣勢恢宏的府邸,老家這裡隻留幾個年老體弱的家人照看。由於年久失修,已顯得有些破敗了。周亞漢穿著皮大衣,把整個周府看個遍,他是邊看邊搖頭:“這怎麼行,就是縣令居住也不夠用,何況是當朝丞相。”周亞漢的得力助手,外號“跟屁蟲”的順杆爬:“就是,新的絳侯府,起碼也要十個老宅這麼大。”“胡說,得二十個這麼大的地盤。”“對,對,二爺說的對,沒有二十個這麼大,相爺根本就沒法住。”跟屁蟲趕緊改口。“我說小的,跟二爺我看看四鄰都住的乾啥的人家,也好心裡有個數。”周亞漢抬腿就走。跟屁蟲在後緊跟。周府東鄰是家豆腐坊,周亞漢晃著膀子就進去了,他的眼睛也就瞪大了,怎麼那個在京城賣唱的小菊正在往磨眼裡續黃豆。“哎,真是冤家路窄,你不在長安賣唱,怎麼上這做上了豆腐。”周亞漢上下打量著這位成熟的少女。小菊和父親幸遇皇上得以免遭淩辱,二人明白賣唱難免再遇惡徒,就來投奔絳縣的叔父趙大康,在叔父的豆腐坊裡幫工謀生。趙大康正在刷洗豆腐盤子,放下手中活過來攔住周亞漢:“這位爺,做啥?想買豆腐明天早上來。”“一邊去。”周亞漢也不理睬趙大康,湊到了小菊近前,“這麼俊的大姑娘,乾這種力氣活不都瞎了?到二爺家去吧,穿綾羅,吃魚肉,使奴喚婢,享不儘的榮華富貴。”“你是乾啥的,在這胡說些什麼?”小菊爹剛好進來,他擋在了弟弟前麵:“周二爺,是您哪,咱在長安城是誤會,咋還追到這裡來了?”“這叫緣分。二爺到絳縣來,偏又遇見你閨女。”周亞漢嘻皮笑臉,“姓趙的,二爺我還沒娶二房,你的小菊倒挺合適。”“你放屁!”趙大康氣得大罵,“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算什麼東西,就你那癩蛤蟆熊樣,也敢打我侄女的主意。”跟屁蟲不讓了:“好你個混球狗蛋,你知道二爺是誰嗎?這是當朝周丞相的二公子。”“啊!”趙大康大吃一驚。小菊爹接過話:“周二爺,我們小菊窮人家的苦娃,沒有享福的命,您就高抬貴手放了我們吧。”趙大康已是回過神來:“丞相公子更該講王法呀,也不興強迫啊!我們不同意。”跟屁蟲詐唬說:“你真是給臉不要臉了,這樣的美事你們就是打著燈籠上哪找去呀?!”“我們不想一步登天,就想靠自己的一雙手賣豆腐賺錢。”趙大康下了逐客令,“請吧,彆耽誤我們做活。”“賣豆腐,”周亞漢冷笑幾聲,“怕是也要賣不成了。”“我們自己的手藝,自己的房子,自己的本錢,又不犯法,誰還能擋了我賣豆腐養家?”“你這房子二爺我買了。”“你給我多少錢也不賣!”“這就由不得你了,二爺我非買不可。”周亞漢眼睛一瞪,“不信,咱們走著瞧。”跟屁蟲鸚鵡學舌:“走著瞧。”周亞漢衝跟屁蟲一撇嘴:“跟二爺走。”他晃著膀子揚長而去,跟屁蟲在後緊緊相隨。小菊無力地癱坐在凳子上:“奴家的命咋就這麼苦,為啥偏偏又碰上了這個該死的潑皮。”趙大康也心有畏懼:“當朝丞相的公子,怕是不好惹呀。”小菊爹無可奈何地長籲短歎:“是福不是禍,是禍脫不過。咱們隻能是聽天由命了。”絳縣是個小縣,縣衙也不夠氣派,門前的兩個石獅子也顯不出威風。周亞漢大搖大擺往裡就走,衙役上前阻攔:“乾什麼的,隨便就進。”跟屁蟲狐假虎威:“怎麼著?!瞎了眼了,周丞相府的二公子你也敢擋,是不是活夠了?”衙役剛才還陰著臉,立時換了笑模樣:“小人有眼不識泰山,多有冒犯。周二爺您大人不見小人怪。”“告訴你們縣令趕快出迎。”跟屁蟲發話。縣令胡能得到消息,領著縣丞、縣尉一路小跑迎出。周勃九-九-藏-書-網老家在絳縣,可他赴任以來,一直沒見過周家像樣的人物,而今這二公子到了,他還真的有點不知東南西北了。“給二爺見禮。”胡能一躬到地。縣丞和縣尉二人幾乎是雙膝跪倒:“參見二爺。”“罷了。”周亞漢搖頭晃腦走進客廳,居中坐定,跟屁蟲趾高氣揚地站在他的身後。“二爺不在京城相府,回到絳縣,光臨鄙衙,不知有何見教?”胡能戰戰兢兢地問。“奉聖旨。”周亞漢故意揀大的說。胡能等人急忙起立。周亞漢接著道明原由:“聖旨恩準起造絳侯府,你們這小小的絳縣可就風光無限了。”“那是,那是。”胡能等唯唯諾諾。周亞漢又提出了要求:“行前相爺有話,在周府原宅基上擴大二十倍,就請貴縣貼出告示,讓四周居民搬家騰地方,我要儘快督造絳侯府。”胡能怎敢反對:“下官一定儘快照辦。”“要立即,”周亞漢給了限期,“無論男女老幼,茅屋草舍還是高樓廣廈,十天之內都要搬個淨光。”“下官遵命。”胡能當即命縣丞張貼了告示,附近百姓看了議論紛紛,多有不平之色。趙大康挑頭嚷道:“這不是欺人太甚,我們祖祖輩輩在這安身立命,十天之內,我們去何處安身?!”小菊爹接話:“是啊,我們的家產,我們做主,這連價都不講,就下令讓我們搬家,辦不到。”眾人齊聲怒吼:“我們決不答應。”絳縣縣城掀起了一場反對周家擴建絳侯府邸的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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