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張的警方留下一部分人力,十萬火急地跟著行武走進樹林裡的一條潮濕小徑。牧村和扛著擔架的田上老人殿後,一心急著趕到現場去。根據他們後來的說明,發現屍體的經過如下所述:行武和橫田走出綠風莊之後,由於他們本來就不太合得來,這時候兩個人也都繃著臉沒有說話。他們走過樹林裡的小徑來到胸川岸邊。河岸約有五公尺高,傳來清冽的流水聲。“你去那裡,我去上遊。”行武像是在鬨彆扭似地用強硬的語氣說,橫田也發火似地回答。“可以。不過找到橘的話要馬上告訴我喔,不要讓我像個白癡一樣拚命白找。”行武晃了一下肩膀沒有回他,很快走到岸邊的路,往上遊走去。橫田也若無其事地往河岸下麵看,然後順著河流往下走。大約走了十分鐘吧,橫田來到河道劃出一個大彎的地方,走到一個俗稱“龜岩”的石頭附近時,在那邊河崖的小石頭上,發現魚簍和立在岸邊的釣竿。這裡是很安靜的地方,完全沒看到有人在釣魚。搞不好那些是橘的東西。如果是這樣,那為什麼都沒看到橘的影子呢。不安的預感伴隨著冷風,吹過橫田心中。橫田一邊注意腳下,一邊從河崖邊的坡路走下去,踩著滾落的石塊走近釣竿。的確很眼熟,是橘的釣竿沒錯。有一半浸在水裡的魚簍,也正是他帶出門的那一個。“喂,橘……”他四處尋找呼叫了三四次,可是響應他的隻有水流聲。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橫田發覺到,自己不安的預感漸漸形成了一個明確的形體。他的額頭浮現豆大的汗珠,鼻翼也微微抽動。接著,他發現在一個挖得很深的洞穴邊,有兩隻腳伸出來。他步伐踉蹌地踩著石頭,慌張地跑過去。然後他看到了!橘仰躺著,身體有一半以上泡在水裡,已經死了。血色儘失的臉上十分蒼白,可是他看起來是輕輕閉著眼睛,表情很安穩。橫田的心中,忽然浮現出那張警告信。那個叫Z的人鎖定橘為第二個犧牲者,而且完美地達到了目的。才在前不久還精神奕奕吹著口哨出門的橘,現在已經天人永隔,任由河邊的小水波搖晃他的身體。受到驚嚇的橫田,等到心跳總算恢複平靜時,他發現橘的眼鏡和那頂奶油色帽子不見了。他在屍體周圍找,最後在石頭間找到破了一邊鏡片的波士頓式眼鏡,接著也發現了泡在水裡的奶油色帽子。不過,接下來橫田又在這裡發現了一個奇怪的東西。在奶油色帽子旁邊,有一個東西宛如從空中飄落下來似地輕輕擺著,那是黑桃國王。而且在那張牌的背麵,照例用打字機打上:“The sed death(第二個死亡)”當時的橫田不知道有黑桃皇後的存在,當然也無法把沙呂女的死和黑桃皇後聯想在一起,他隻是全身發抖,戰戰兢兢地想,殺害橘的凶手會不會正躲在某處看著自己。總之要快點通知行武才行。他再度爬上河崖,沿著小徑往上遊走去。行武還走不到一公裡,就聽到橫田在後麵遠遠地叫他。他毫不掩飾地擺著一張臭臉回頭。“找到了嗎?”他問。“找到了、找到了。”橫田的肩膀因喘氣而上下起伏,他一邊喘氣一邊拉著行武的手。“乾嘛。”“你過來,過來,情況很不妙。”行武白了他一眼,橫田覺得有必要再多加說明。“橘倒下來了,一起過來。”行武半信半疑,儘管如此,看在橫田認真的表情上,他還是默默地跟著過去。來到現場的行武,蹲下來看橘的情況,然後簡短地說“死了”。不愧是行武,他的臉色沒有變,隻是不像平常那麼有朝氣,當他說“我去通知其他人”的時候,橫田說“我也要一起去”,他忽然大聲吼叫道:“笨蛋!你給我留下!”法醫把死者的衣服脫掉,正要檢查外傷。辛島警視雙手環抱胸口,彷佛一尊仁王像似地張開雙腳站著,他看著說話的二人,沒多久就“嗯哼”地應和一聲。那聲“嗯哼”,表示“話中有部分是可信的,但我可不會全盤接受喔”。然後他馬上對著行武說,“你到上遊去找,他到下遊去找。提出這想法的是誰?”“是我提的。”“嗯哼,你提出這個想法之後,橫田就答應了嘛。”警視謹慎地重複一遍,然後沉默了。可以聽到田上老人念佛的聲音,既單調又不絕於耳。接著,從屍體周圍傳來“哇”地一聲驚呼,警視和檢察官馬上不加思索地走過去。法醫請一旁的警官把屍體的上半身扶起來的時候,屍體的延髓處竟然插著一把小刀。鮮紅色小刀插在蒼白的頸子上,看起來鮮豔異常。從後麵看過來的行武和橫田,認得那把上麵寫著白色的姓氏大寫M的小刀。“警官,這是鬆浦沙呂女的刀子。對吧。”“是的。這是剛才從沙呂女的口袋裡掉出來的東西。”橫田也附和著說。警視默默點頭。法醫用手帕包住刀柄,想要在不擦掉指紋的情況下小心地把刀子拔出來,但是它緊緊的卡在肌肉裡麵,怎麼樣也拔不出來。然後,一直沉默不語的紳士說。“這是刀子在他還活著時就刺進去的證據。喂,醫生,這是致命傷嗎?”“是的,當場死亡。如果是死亡之後才刺進去的話,不會像這樣被肌肉卡注。可以很輕易拔起來。”法醫親切地解說,然後繼續說:“除了一個地方之外,沒有其他外傷。看,後腦這裡有一個小腫包。無法判斷這究竟是被打傷,還是被刺死之後倒下來撞到的,但可以充分斷言的是,光憑這個傷就足以讓他失去意識。”“自殺的可能性?”“沒有。”法醫用力左右搖晃他的禿頭,“至於重要的死亡時間這個問題,因為屍體泡在這麼冷的水裡,要判定就更加困難了。畢竟即使是在夏天,胸川的水也會冰冷到無法把手泡在裡麵一分鐘,所以屍體就像是被冷凍一樣。我很抱歉地說,死亡時間的間距很大,看起來大約是從正午到下午三點之間的三個小時。”紳士歎了口氣,小聲喃喃自語地說:“鄉下警察還是不行哪!”這話被耳尖的行武聽見了,行武忽然氣得脹紅了臉,瞪視紳士。如果他知道這個紳士的真實身分為何的話,也許就不會做出這種舉動了吧。警視也聽到那句話,似乎有點想扳回一點麵子地說:“哈哈,你還真謹慎。根據我們的情報,這個被害者是兩點十五分之後被殺的。所以死亡時間應該是到三點之前的四十五分鐘。”法醫想起沙呂女是兩點十五分死亡的,他輕輕點頭。“哎呀,我這樣說並不是死要麵子不服輸,但是我隻是依照我的經驗來推定時間而已。我認為不管是誰來看,應該都無法斷言那三小時的死亡時間是錯的。不過能縮小推定時間是再好不過的了。”紳士轉向一旁,頻頻吸著那支石楠木煙鬥的煙草。不久之後屍體被運走,將近十名警官宛如獵犬般搜索凶手遺留下來的物品與足跡,警視等人一邊站在旁邊看,一邊討論那張黑桃國王的牌。不需要仔細調查,那就是不見的撲克牌的其中一張,並用圖書室的打字機打上字。田上老人對那張牌一點興趣都沒有。他看著橘遺留的魚簍,微微搖著頭。“釣了十三條。”他好像很失望似地自言自語說:“這樣說不太好意思,可是他釣魚技巧實在不好。那個人光是要釣到這幾條,大概就得花上整整兩小時才成呀。”從他所說的話裡,周遭的人可以充分的感受到一個教導初學者釣魚的師父,在冷靜批判徒弟技巧的同時,也流露出對弟子溫暖的愛。從現場回到綠風莊的時候,牧村默默走在送葬隊伍裡,忽然他問了旁邊的警視,那位紳士到底是誰。“那位是星影龍三先生喔。”啊啊——星影龍三!也許有人不知道打棒球的川上選手是人吉市出身的,但卻沒有市民不知道有名的私人偵探星影先生是出生於本地的。那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星影先生嗎?他辦的案件不可勝數,像是蟻巢川前侯爵邸的藍色鑽石案、橫濱外國人墓地的絲毛料命案、天龍飯店的密室案件,以及發生在大阪車站讓人記憶深刻的偵探作家被害案件等等,漂亮地解決這兩、三年間宛如迷宮般的許多困難案件,讓人無法不稱之為天才的名偵探!如果凶手聽到這消息,一定會大吃一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