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雪香最怕男人吹過來的氣息,那比觸摸更讓她激動。十年來,她最親近的人就是這個“男”人了。作為一個妙齡女子,她的焦渴是可以想見的。作為女人,在這深宮中,能夠聊以解悶的,就是那些太監和她們自己的姐妹們了。福安隨皇上到了避暑山莊,木蘭秋彌後這才隨皇上轉回北京。現在魏氏驟見福安,一股熱流湧遍全身,她早已情懶無力,任憑福安撥弄著她……福安道:“娘娘,奴才覺得你該尋找你自己的歸宿了。”魏氏道:“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呢?”“娘娘,十年了,你的芳容不僅沒有任何衰老,而且比以前更加明豔,秀麗中又顯出豐腴,清純中又平添了無限的情韻,這時正是該見皇上的時候。”“幾年來,皇上和繼皇後如膠似漆,情投意合,我對皇上合適嗎?”“你說的隻是表麵現象,其實這時皇上特彆苦悶,正缺少一個溫情似水的女子。”“這怎麼可能?幾年來她已經生了兩個兒子。”“皇上隻是為顧全國體而營造帝後和睦恩愛的假象,從道德上垂範臣民,其實,皇上的目光中,總隱隱地埋藏著對那拉皇後的輕蔑,現在二人已沒有什麼感情了。兩人在獨處時,總是時常有些小小的口角。奴才想,他們遲早會爆發大的衝突,因為繼皇後絕不是那種逆來順受的懦弱的女子。那種怨氣壓抑鬱積久了,定會爆發出來的。”“誰能看出這些呀。”魏氏頗感意外地道。“特彆是近幾個月,皇上幸禦了許多貴人和常在甚至宮女,幸禦她們時,顯得有些放蕩,皇上已走向老年,就更需要女人的溫情慰藉。可是,那拉皇後現在已經做不到,其他的妃嬪宮女誰能做得到?所以,現在皇上越來越感到空虛、煩悶,有時一夜之間竟換幾個女人。”福安和魏氏又溫存了一番,這才離去。這一天,晚膳剛罷,福安侍候皇上在暢春園中散步。絲絲涼風迎麵吹來,令人心曠神怡。忽然,那邊水中的台榭上傳來動人的琴聲,婉轉幽怨。琴聲剛一細弱下去,歌聲便隨之而起:“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糊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這歌聲,猶如天山峰頂流下來的一股細細的雪水,在幽深茂密的森林中流淌。這,正唱出了乾隆帝的滿腔幽怨。乾隆帝駐足細聽,心潮澎湃:我已年近五十,這歌不是唱我又是在訴誰?皇上不由地循聲而去,來到台榭上,向那彈琴的女子望過去,不免又是一聲長歎,他想起一個人兒,心道:“必定是她了!”於是輕輕走到她的身後,見她還在全神貫注地撫琴,便輕輕地柔聲說道:“是雪香嗎?”琴聲嘎然而止,那女子回過臉來,月光下,麵龐格外豔麗明潔,目光中深情脈脈,不是雪香還能是誰?雪香急忙跪在地上道:“謝謝皇上還能記得賤妾。”乾隆忙把她拉起,捧著她的麵龐,端詳了許久,道:“誰還能唱出這樣美妙動人的歌聲?——是朕耽誤了你的許多燦爛年華,你進宮已有十多個年頭了。”雪香道:“不。皇上,是我沒有儘心服侍你。”說著,如一隻羔羊偎依進乾隆的懷抱,撫摩著乾隆的麵頰和雙鬢,那透著芳香的紅唇,輕輕地吻著乾隆的眼睛嘴唇和脖頸,“十年來,我好想皇上……”乾隆緊緊地擁著她,許久,二人麵向湖水。湖麵平平如鏡,沒有一絲兒漣調,湖心中正浸著一輪圓圓的明月,乾隆道:“看這皎潔的明月,真像雪香的麵龐。”雪香道:“看這脈脈的湖水,正是皇上的情懷。”說著,又親了親乾隆的麵頰,說道,“明天早上太陽升起來的時候,皇上重來這裡看吧,那湖的心中,定會開出一朵嬌豔的蓮花。”乾隆帝心情激蕩,把雪香緊緊地摟在懷裡,親著她的香腮道:“你剛才的歌聲太涼了。”雪香道:“雪本來就是涼的。”“我要把她變熱。”皇上摟得更緊了。“可我卻喜歡涼。涼涼的,就淒豔,就潔淨。”乾隆帝許久沒有產生過這樣的溫情,自皇後富察氏薨逝後,他的情感似乎隻有悔恨和綿綿無儘的思念。他和繼後在一起,總感覺那拉氏在周旋,缺乏孝賢皇後的那種體貼入微的真情。宮中不乏豔麗的女子,可是和她們在一起,總隻是肉體的欲望,總缺乏心靈的溝通和情感的交流愉悅。今天,在明月的光輝中,在琴聲的召引下,乾隆來到雪香身旁,重又體會到了女人的綿綿無儘的思情,陶醉於雪香充滿詩意的懷抱中。自此以後,魏氏獲得了乾隆勝過十年前的寵愛。一年以後,她生下一女——皇七女,乾隆帝高興異常,晉魏氏為令妃。又一年後,魏氏生下一子——皇十四子,母以子貴,魏氏晉為令貴妃。又過一年,魏氏又生下一女——皇九女。可是不幸的是,在她誕育下這個女兒的兩年後——乾隆二十五年,她的兒子,皇十四子還沒來得及起名,就夭折了。皇十四子的夭折,對乾隆來說又是個沉重的打擊,因為他不僅是他愛妃的兒子,更由於乾隆老來得子,愛情非常。魏氏雪香用她的溫情,她的關懷體貼,撫慰著乾隆,漸漸走向老年的乾隆,最需要的就是這種感情上的溫存,何況又是痛失愛子的時候。乾隆對魏氏幾乎是夜夜專寵,不久,魏氏又已懷孕,可她雖然挺著大肚子,卻仍然儘心地照料著皇上的生活起居,每天無時無刻不記掛著乾隆。看她這樣,乾隆心裡湧動著暖流,他也不時地關懷著魏氏道:“你正有孕在身,更應注意身體,就不要為我操心了。”可是魏氏一如既往地關懷著乾隆,孝敬著太後。更大的喜悅在等待著魏氏雪香、乾隆帝及皇太後……正值金秋,圓明園中各處都搭起了菊花架,菊花堆疊成山;鬆柏伸展著虯勁的枝條,比夏日還要青翠;這裡、那裡,幾杆碧竹,數棵紅楓,間雜在亭台樓閣之間。仰望長空,秋高氣爽。金秋,是北京最美麗最怡人的季節。正大光明殿後的第三個殿堂——天地一家春的旁邊,挖好了個坑,這是喜坑,坑內安放了筷子(諧音“快生了”)、紅綢和金銀八寶。天地一家春的門旁,掛著避邪的大刀,放著助產的易產石——這一切都說明殿堂內的主人魏氏快要生產了。十月初六日,一聲響亮的嬰兒的啼哭回蕩在天地一家春,回蕩在整個圓明園,乾隆帝的第十五個兒子降生了。穩婆把嬰兒放在魏氏的身旁,魏氏望著嬰兒高高的鼻梁,紅撲撲粉嫩嫩的臉蛋,目光中充滿了無限的愛意和無比的自豪。保姆走過來,看著魏氏的表情,不忍把嬰兒抱走;但是宮中的規矩是不能破的,她不得不走到床前道:“娘娘千歲,奴婢該把小阿哥抱走了。”魏氏的眼中湧動著淚花,她艱難地轉過身,宮女會意,把嬰兒放進她的懷裡。魏氏抱著自己剛從身上掉下來的骨肉,難以割舍。但最後,還是親了親兒子,把他交給了保姆抱走了。宮中的規矩,皇子一生下來,無論嫡庶,一墮地,就有保姆抱出由乳母喂養。一個皇子按例應有八個保姆,八個乳母,另有十幾個太監和宮女。自繈褓之中至成婚,母子相見,也不過百餘麵。儘管兒子一生下來就被抱到彆處喂養,魏氏實在難以割舍,但她心裡,還是充滿了喜悅——她又生了個皇子。乾隆老來得子,更是無比喜悅。太後年望八旬,又添一個孫子,高興得整日合不攏嘴,好像年輕了十多歲,見到兒子乾隆道:“你真有福氣。”兩年後,即乾隆二十七年十一月,魏氏又生下一個皇子——皇十七子,這是乾隆的最後一個兒子,因此疼愛非常。魏氏的兩個兒子,乾隆帝給他們取了名字:十五子叫永琰,十七子叫永璘。乾隆三十年,魏氏又晉封為令皇貴妃,其名位僅次於那拉皇後。與魏氏雪香走向人生的輝煌相反,不幸而又無辜的那拉皇後揭開了她人生中最悲慘的一頁。乾隆三十年正月十六日,乾隆皇帝奉皇太後自京啟鑾,舉行第四次南巡,那拉皇後以及令貴妃、慶妃、容嬪等隨行。鑾駕快到濟南,上諭越濟南城而不入。皇後向乾隆帝進言道:“皇上南巡的目的,不就是要安定山東與江浙,進而安定天下嗎?山東是大清心腹之地,濟南是京畿重鎮山東首府,皇上越濟南而不入,與南巡目的不是相悖嗎?”皇上道:“你說的很對,但我另有考慮。”“我知道皇上是出於什麼考慮。”“什麼考慮?”“你心裡明白我們倆心照不宣。”乾隆帝氣得臉發白,道:“悔不該沒有帶令皇貴妃魏氏,她斷不會說出你這種混話。”“‘悔’‘悔’!你儘是‘悔’!儘是對彆的女人的‘悔’!這樣你就高尚了——你是個偽君子!哪個女人都好是不是?隻有我一個人混、蠢是不是?隻不過是隻有我一個人敢頂撞皇上罷了。多年來,你用‘悔’來解脫自己,你是自私的!你去想你的那些女人吧,去‘悔’你的那些女人吧!”那拉氏大鬨一通之後,又跪在太後麵前號陶大哭。她老人家有什麼辦法,隻是拿好言好語勸慰她罷了。當日有幾位大臣也向皇上進言道:“濟南近在咫尺而不入,於情理不合,濟南乃山東首府,京畿重地,若繞過而行,恐為不妥,請皇上三思。”皇上仔細思考後,仍越濟南而過,不過他又特彆寫詩說明不在濟南駐蹕的原因道:“四度濟南不入城,恐防一入百悲生。”“春三月昔分偏劇,十七年過恨未平。”大家知道皇上不願勾起對往事的痛苦的回憶,也就不再多說,車駕匆匆南下。五十五歲的乾隆帝此時可謂走到了他事業的峰巔。海清河晏,四夷賓服,尤以用兵新疆一舉拓地二萬餘裡,更是前無古人的輝煌功業,真是誌得意滿。可是此時的乾隆帝卻更顯得孤獨和苦悶,他沒有可以傾訴內心苦悶的伴侶,與那拉皇後的不諧,使他在處理軍政大事的極端焦勞煩悶之後,卻找不到傾訴內心苦悶的寧靜的港灣。事業的鼎盛,感情的空虛,使他逐漸的耽於女色,追求肉欲的滿足。每天,侍寢的妃嬪乃至一些宮女都領教了皇上強烈的肉欲。可是,乾隆的放縱不僅沒有使自己的苦悶孤獨有任何解脫,反而有增無減。於是他更加懷念孝賢皇後,也不時想起溫柔似水而又熱情如火的令皇貴妃魏氏,要是魏氏現在在自己的身旁,肯定會是另一番樣子。車駕到了揚州,身旁隻有近侍福安一人,乾隆道:“人言美女出揚州,以朕看來,也不過平常。”“皇上見過揚州女子?”“瞥見過。”福安從行宮出來,找到已升為禮部尚書的舒赫德道:“大人,這揚州城裡難道沒有令皇上滿意的女子?”“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已看出來,皇上對漢家女子情有獨鐘。特彆是貴妃娘娘此次沒有隨駕前來,皇上對漢家女子更是思念得輾轉反側。”“皇上為什麼對漢家女子這樣傾慕?”舒赫特似乎有些不解。“皇上雖是滿族,但自幼受漢文化熏陶,其血肉已確乎是一個漢人,他執著於立嫡,就是漢文化影響的一個明證。自魏氏入進後,他領略了漢家女子細膩的情懷,詩意的性格,溫柔如水的溫情,秀麗如玉的姿容,特彆是琴棋書畫的才藝,哪裡是滿族女子所擁有?所以,皇上雖囿於家法,不敢納漢女入宮,其實骨子裡,最是傾慕漢家女子。”舒赫德會意而去。當晚膳罷,福安報:“萬歲,禮部尚書舒赫德求見。”“現在見朕,還有什麼事情?”“他說……他訪得一個樂師,想請皇上……”“傳他進來。”舒赫德帶進一個女子,十六七歲,高挑身材,玉膚冰肌;眉細如黛,唇紅如丹;頭上挽著高髻,發如黑漆;十指尖尖,明潔如玉。舒赫德道:“萬歲,奴才見皇上這幾日旅途勞累疲憊,訪得一位樂師,彈唱幾曲,以使皇上放鬆一下筋骨,不知皇上以為如何?”皇上道:“既然已經請來了,就讓她彈奏演唱一曲。”那女子抱著琵琶,微傾著頭,更顯脖頸頎長秀美。聽那琴聲如珠玉落盤,急雨灑林;聽那歌聲恰似雛鶯婉囀,乳燕呢喃。乾隆帝一腔憂悶遂化為烏有。舒赫德等見皇上沉醉於歌曲之中,悄然退出。一曲終了,皇帝走進她麵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叫雪如。”乾隆一怔,繼而一喜,喃喃地道:“雪如,雪香,真像雪香呀——其皮膚就瑩潔如雪。”於是乾隆輕輕地挽她於懷道:“朕愛你愛得很呢。”“隻怕是萬歲的戲言。”“朕,豈有戲言?”“恕奴才多嘴。”“你不多嘴——你的嘴很好看。”說著乾隆捧著雪如的麵龐輕輕地親上去,隨後又道,“你的歌聲如此美妙動聽,朕想,你的舌頭一定是香的吧?”乾隆遂又吻著她那兩片紅唇,把舌頭遊進她的嘴裡,雪如的香舌滑膩、溫柔……此刻,雪如早已癱軟在猩紅的地毯上,嬌體顫顫,乾隆的腦海中,正響起剛才雪如的歌唱:“采蓮南塘秋,蓮花過人頭,低頭弄蓮子,蓮子清如水……”雲收雨散,落紅滿茵。皇帝見她是個處女,格外寵愛,一連三天不傳見臣民——乾隆被這個絕色的美人兒傾倒了。三天後,車駕繼續前行,經江寧到了杭州。乾隆不免又落寞起來,他後悔沒有把雪如帶著,遊過杭州十景,駐進杭州府行宮後便顯得有點神不守舍。福安道:“皇上,奴才有一句不知天高地厚的話,不知該說不該說。”“但說不妨。”“皇上須恕奴才的罪,奴才方敢說。”“朕恕你無罪。”“奴才是皇上近侍,終日見皇上憂悶,寢食不安,心裡不免有些憂急。奴才想,那揚州的雪如何不帶在身邊納入宮中?”這幾句話正說在皇上的心坎上,這幾日,他想:要是令皇貴妃魏氏隨朕到這蘇杭,不知能講出多少有趣的典故,可是她竟沒有隨朕前來,因為她身體有恙,若是朕有兩位……乾隆想了一會兒,對福安道:“你問問禮部,這合乎宮中規矩嗎?”於是福安前去宣禮部尚書舒赫德進見。舒赫德道:“若把漢女帶進後宮或禦園,奴才想,這並不違製。”乾隆道:“朕是說,若是給一個漢女封號,這違製嗎?”舒赫德大驚,沒想到皇上熱戀漢女竟到了這種程度,這可是明擺著的違製,可是舒赫德仍不露聲色地說:“自古聖明的君王都是不拘小節的,何況事異時移則備變,自古無不變的禮製。”然後舒赫德不待皇上開口,馬上又道:“奴才這就叫福安前往揚州把陳雪如接來。”福安快車接來雪如,乾隆帶她又遊了幾日,於是和禮部商議封她個什麼名號,這令所有的人都震驚,更讓那拉皇後憤恨無比,心中潛藏十幾年的怒火終於爆發了。這一天乾隆正斜躺著聽雪如彈唱,雪如抱著琵琶,一頭黑發似瀑布般技在明潔的頸脖上,薄衫鬆扣,玉胸袒露。不料,就在這個時候,皇後衝進來,到了雪如跟前,看著她那副樣子,更是怒火衝天,轉身向著乾隆道:“你枉為人君,勾引親嫂子,生下私生子,你以為彆人都不知道?現在竟然又公然納漢家女子,封她名號。為了女人,你不要祖宗了;為了女人,不要國家了!口口聲聲說南巡是‘觀風問俗’,好啊,這是什麼風俗呀……”乾隆暴跳如雷,劈手打來,那拉氏竟不躲閃,挨過一掌後,張開血口,哈哈大笑:“你多懷念你的愛後富察氏啊——你是要使自己的良心好受!我要替先後報仇!”說罷,那拉氏竟走到乾隆跟前,伸手便抓,乾隆畢竟是五十五歲的人了,沒有躲過,被她當胸抓住,又撕又扯。福安大驚,忙跑上前來抱住皇後,其他幾個太監,驚得六神無主,見福安上前抱住了皇後,這才醒悟過來,於是七手八腳地扯住皇後,拖她到外麵去了。那拉氏被拖出去後,命令太監們鬆手,福安等隻得鬆開她。她飛快地來到太後麵前,跪倒在地道:“母後,皇上竟然封漢女名號,又不容賤妾申說,真是個忘恩負義的人。”太後道:“你先忍一忍,我把他叫來——他哪能做出這種違背祖宗的事?你大概誤聽人言了吧。”“母後,我忍十幾年了,不能再忍了。母後,恕孩兒不能在您老人家跟前儘孝了,我想削發為尼,就在這杭州出家。”“你怎能說出這種不知深淺的話,你消消氣,待母後為你做主……”哪知太後的話還沒說完,那拉氏從身上掏出一把剪刀,就哢嚓幾下,萬縷青絲,瞬間拋撒於地——她早已心如枯井,作出決斷了。太後見她這樣,驚駭非常,不相信眼前的事是真的,此時恰好皇上進來,見那拉氏竟敢截了頭發,也駭異震驚。待稍一清醒,急忙令福安帶幾個親信太監悄悄地把她押起來。之後回過身來安慰母親,太後因皇後竟然截發,再也不便回護那拉氏,長歎一聲。乾隆帝忙服侍母後歇息,好言相慰。滿州習俗,逢至親大喪,男子截辮,女子截發,平素無事猝然自行截發,乃是最忌諱的乖張之舉。乾隆以皇後突發瘋病為由,讓額駙福隆安對她嚴加監護,先期遣回北京。兩宮在蘇杭之地又遊了數日,但因那拉氏之事,不免大煞風景,內心掃興,便匆匆回京,自此與皇後恩斷義絕。皇帝命將那拉氏曆次受封的冊寶悉數收繳,其中包括皇後一份、皇貴妃一份、嫻貴妃一份、嫻妃一份,那拉氏失去了一切封號,永遠地、徹底地從皇帝身邊、從皇帝諸後妃嬪中摒棄了。那拉皇後在冷宮中憂憤成疾,三十一年七月,淚儘血枯,奄奄一息。臨危時候,乾隆帝仍然從圓明園啟鑾,奉太後前往木蘭秋彌去了。六天後,那拉皇後痰喘交作,氣絕身亡。皇帝接到留京王大臣的訃告,恰逢中無節,大駕剛剛到了避暑山莊,於是立即向天下臣民宣布皇後奄逝,下諭道:“據留京辦事王大臣奏,皇後於本月十四日來時薨逝。皇後自冊立以來,尚無失德。去年春,朕恭奉太後迅幸江浙,正逐歡洽慶之時,皇後性忽改常,於太後前,不能恪儘孝道;比至杭州,則舉動尤乖正理,這類瘋迷。因個先程回京,在宮調攝,經令一載餘,病逝日劇;遂爾奄逝。此實皇後福分淺薄,不能仰承聖母恩眷,長受朕恩禮所致。若論其所乖違,即予廢黜,亦理所當然,朕仍存其名號,已為格外優容。但飾終典禮,不必複循孝賢皇後大事辦理,所有喪儀,可照皇貴妃例行,交內務府大臣承辦。著將此宣諭中外知之。”那拉氏若泉下有知,定會為這一篇撒謊的文字再次發瘋。烏拉那拉氏死後五個月的一天,陳雪如被正式冊封為“明常在”,不久又被封為“明貴人”,又隔不久,晉封為“芳嬪”。芳嬪最知心的人兒,是令皇貴妃魏氏。魏氏的名位,已排在宮中第一,而她的兩個兒子,也漸漸地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