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1)

“六十一歲男子因強暴女兒二百八十二次,被地方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兩年,並得以緩刑。由於受害者在多年後還能談論該經曆,使得案情有利於加害人。此外,根據法院說法,加害人是於“十三至十八年前”施暴的。當他於1992年第一次施暴時,女孩才七歲。”“漢堡地方法院以詐騙罪判處一名股票投機者五年半有期徒刑。該商人以一百萬購得大量便宜股票(廉價股票),再以偽造的信息高價賣出,之後股價隨即重挫。”“你跑哪兒去了?”母親的聲音聽起來和陰冷的天氣很搭調。天冷得離譜。即使手機的耳機像磁鐵似的緊貼著耳朵,費歐娜也幾乎感覺不到它的存在,因為耳朵早就凍麻了。“媽,我馬上到家!”經過結冰的沼澤地時,車身搖晃了一下,費歐娜低頭瞅了一眼自行車前筐裡的書包,繼續往前走。“小姐,馬上是多久?”“再有十分鐘。”費歐娜蹬著自行車,她糾結著要不要在彎道前麵下來。閃爍的前車燈晃得她眼花,不到最後一秒,她根本看不見路上的障礙物,幸好這裡的路麵結冰沒有國王大道旁的自行車道那麼厚。“十分鐘?你一小時前就該回家吃飯了!”費歐娜解釋說:“我問了凱玲一些生字。”她撒了個謊。事實上,她整個下午都待在桑多爾那裡,但她絕對不能告訴母親。母親老是認為桑多爾會把費歐娜帶壞。也難怪,誰讓他已經成年,而且還在眉毛上穿洞戴環呢。如果她知道的話……“媽,我的手機在叫,我隻剩下兩格電了。”這次她說的是實話。母親歎了口氣:“快點!記住不要走那條小路,聽到沒?”“知道了,媽!”費歐娜不耐煩地應著,一邊抬高自行車車把,好讓前輪跨過樹根。喂,我已經十三歲了,不是小孩子了!為什麼爸媽總是把她當小孩子?桑多爾跟她說過:世界上沒有比夜裡的森林更安全的地方了。對啊。有哪個殺手會在森林裡凍得直打哆嗦,指望著有受害者偶然經過?從統計學上看,在白天或明亮的空間裡犯罪的概率遠比在黑暗裡來得高。儘管如此,大家還是相信危險總是潛伏在黑暗裡。這個想法就跟警告大家小心陌生人一樣荒謬。大部分的強奸犯都是親戚或者認識的人,甚至是父母親。可是不會有人警告小孩子不要上爸媽的車。“動作快點!費兒!”這是她母親的最後一句話。接著是“嗶”的一聲長響,手機自動關機了。費兒。她到底什麼時候才可以不要用這個白癡的小名叫我?天啊!這個家真讓人受不了!恨不得立馬就能搬出去!她憤怒地踩著自行車。前麵的路變得更窄了,彎路的曲線宛如問號一般,在茂密的鬆樹林裡曲折蜿蜒。她還沒有穿出樹林,迎麵就襲來一陣刺骨的強風,吹得她直流眼淚。接著她看到一輛車。前方不遠處,朦朧的車燈閃爍不定。那是一輛房車,看不清顏色,綠色、黑色或是藍色的?總之是暗色調。車沒有熄火,就停在被砍過的樹樁旁。後車廂敞開著,透過微弱的後車廂燈光,費歐娜看見有東西在裡頭蠕動。她的心臟開始怦怦跳個不停,她每次一緊張就這樣。少來了!你沒那麼膽小吧。什麼危險的情況你沒見過?為什麼這次會讓你害怕呢?她再次加速前行,距離房車還有十幾米遠時,停了下來。她看到一隻手從後車廂掉出來。至少在迷離的車燈下看起來是這樣。但其實隻是一條手臂垂在車牌上(車牌上滿是血汙),身體的其他部分被擋在後車廂裡麵。“救我!”從後車廂裡傳來一個男人嘶啞的聲音。以費歐娜的標準來看,那是個老男人,對她而言,超過三十歲就算是人生尾聲了。男人的聲音非常微弱,微弱到幾乎被發動機的轟鳴聲給淹沒。“救命!”費歐娜的第一個念頭是繼續往前騎。但血流滿麵的男人抬起頭,在她身後伸出手臂求救。費歐娜不禁想起在桑多爾房間裡的那張海報。在海報上,屍體的手臂從墳墓裡伸出來。“拜托,不要走!”男人叫著,聲音嘶啞,這次音量稍微大了一些。她停下自行車,隔著一段距離猶豫地注視著那個男人。他的雙眼都腫起來了,嘴角流著血,右腿彎曲得近乎畸形。“發生什麼事了?”費歐娜問。她的聲音和她的心跳一樣顫抖得厲害。“我遭到了襲擊。”費歐娜往前走一步。在後車廂的燈光下,她能見的有限,隻看到這個陌生人穿著運動服和慢跑鞋。費歐娜將目光轉向後車廂裡的兒童座椅。這時候她改變了主意,拒絕伸出援手。“彆被騙了。真正的心理變態看上去往往像受害者。他們會利用你的憐憫。”桑多爾曾經叮囑過她。他知道的東西比母親多太多了。或許這個家夥根本就是個壞蛋。他被揍一定是活該倒黴。就算他真的是受害者,那也不關我的事。自然會有人來救他。費歐娜再次騎上自行車,這時男人開始哭泣:“拜托!留下來!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你們都這樣說!”“你瞧瞧我這個樣子。你沒看見我需要幫助嗎?求求你幫我叫救護車。”“我手機沒電了。”費歐娜回答。她將耳機從耳朵裡拔出來。在緊張的時候,她總會忘記耳機的存在。男人疲憊地點頭說:“我有。”費歐娜用手指頭敲著自己的腦袋說:“我絕對不會碰你。”“你不用碰我。手機就在前座。”男人蜷曲著身體,好像胃痙攣發作一樣。他似乎痛得全身顫抖。他媽的!我現在在乾什麼?費歐娜抓住車把,雖然戴著厚厚的皮手套,但手指頭還是很冰。我該幫他嗎?她呼出的哈氣在空氣中凝結成一團水霧。受傷嚴重的男人試圖坐起來,結果還是無力地躺回後車廂。男人再次請求說:“拜托你!”費歐娜鼓起勇氣。管它呢。不會有事的。路麵凹凸不平,自行車支架沒辦法撐起來,她隻好把車平放在地上。走到房車旁邊時,她小心翼翼地避免離男人太近。打開車門,她問:“手機在哪裡?”她隻看見車載手提電話的支架,上麵沒有手機。費歐娜聽見男人嘶啞地小聲說:“在副駕駛座的儲物箱裡。”她考慮是否要繞過車子,但後來決定從駕駛座這頭彎腰,直接伸手打開另一側的儲物箱。裡麵沒有手機。當然沒有。打開儲物箱時,掉出來的是已開封的橡膠手套和一卷封箱膠帶。費歐娜的心怦怦作響。“找到了嗎?”費歐娜聽見男人這樣問。他的聲音忽然貼近,一轉身,費歐娜看見男人就跪在後座,離她隻有一步之遙。這樣的距離,如果真要發生什麼事,一瞬間便已足夠。費歐娜不用車上的橡膠手套,而是套上自備的手套。她伸手到座椅下方。槍就在那裡,就在桑多爾所說的位置。子彈上了膛,開了保險。費歐娜舉起長槍,閉上右眼,對準男人的臉開槍。因為消音器的關係,槍聲低不可聞,聽起來跟開紅酒的聲音差不多。男人向後倒在後車廂裡。如同和桑多爾說好的一樣,費歐娜將長槍丟到森林裡,推起她的自行車。實在太扯了,她手機竟然沒電,不然她就可以發短信告訴桑多爾一切順利。她差一點搞砸了,因為她剛才突然對那個渾蛋心生同情。但是她說到做到。話說回來,要離家出走,非得有一筆錢才行。“那個渾蛋活該!”桑多爾先前是如此說服她的。這可能是她最後一次能為桑多爾做點什麼事的機會,而且很合理。我下星期就滿十四歲了,到那時候我就得負刑事責任,可能會為此坐牢。但如果他們今天逮捕我,我頂多隻要和社工談談話罷了。爛法律。桑多爾對法律製度非常熟悉,他把它們稱之為“這些垃圾”。和桑多爾比起來,母親所知的那一點生活常識簡直不值一提。想象著明天見到桑多爾時該怎麼跟他報告,費歐娜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她根本不需要事先用膠帶捆住那個廢物。不過現在她必須趕緊回家,晚飯已經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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