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冷風熱血洗乾坤(1 / 1)

一觸即發 張勇 3968 字 1天前

春光破冰,萬物複蘇。上海愚園路的花街上,修繕一新的楊公館正式敞開大門,仆人們整齊地站成一排,列隊迎接新主人的到來。當洋樓裡的西洋掛鐘敲響九點整的時候,六輛黑色的汽車首尾相連的有序的緩緩駛入公館大門。此刻,天空下起綿綿細雨,雨絲風片輕拂梨花庭院,格外幽美、寧靜。仆人們紛紛上前打開車門,替主人打傘。楊慕初、楊慕次穿一身嶄新的黑色西服,神情肅穆地走下車。緊接著是韓氏父子,上海警察局副局長韓正齊和上海海關總署緝私處處長韓禹;上海滬中警備司令部偵緝處處長杜旅寧、情報組組長俞曉江;春和醫院院長夏躍春;法國巡捕房的大探長、江湖上“洪門”的首領黃三元及上海名門湯氏兄妹。幾把黑色的雨傘罩住上海灘黑、白兩道幾位風雲人物,緩緩向楊家花園行進。楊家花園滿樹梨花開放,雨洗草坪,空氣分外清新。梨花樹下,放著兩把係著黑綢的鐵鍬,楊慕初和楊慕次一左一右,揮動鐵鍬,開始鬆土、刨土,細雨灑落二人頭麵上,鐵鍬潑灑的泥土揮向綠油油的青草,不到兩個小時,鬆動的泥土中現出森森白骨……二十年前沉冤莫白的冤魂,重見天日。時任《上海新聞報》的記者湯少棋舉起早已準備好的相機,拍下了這一瞬間。一九三三年,元月初九,《上海新聞報》刊登了“楊羽柏沉冤得雪”的大幅標題,配有楊氏兩兄弟慈雲寺、楊家花園起墳駕靈的圖片。一九三三年,二月初六,楊公館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楊慕初上海國際飯店大擺婚宴,與雅淑共諧百年好合。當月,《東方雜誌》的封麵上刊登了楊慕初與和雅淑的婚紗照。人的變化實是太快了。榮升想。他放下手中的《東方雜誌》,雜誌封麵上和雅淑一臉幸福甜美,阿初的氣度愈來愈優雅華貴,眉宇間英氣勃發,從前的和藹謙恭一掃而儘,憑添了幾許世故深沉。也許這才是阿初的本來麵貌吧。榮升過慣了書香浸潤的日子,自從阿初走後,大太太把丫鬟紅兒派到了榮升身邊,紅兒雖然儘心服侍,但畢竟難與少爺有什麼語言交流,榮升的生活原是很精致的,現如今書房裡,茶不象茶,墨不是墨,沒有一事是如意的,自覺歡少苦多。不過,他性格陰鬱,很難有所發作,多半隱忍心中,天長日久,積了多少不快。大太太一心要替兒子續弦,榮升原本是持反對態度的,可是近來思想上也有了轉變,想著,也許自己的生活中有一個知書達理的伴侶,生活也不至於如此苦悶、單調。於是,他大太太送來的一疊相親的照片中,選了一張,他曾經書店裡邂逅的一個清純的女孩子——明軒。榮升模糊不清的記憶裡,明軒身上隱約透著前妻的影子,那些漸漸淡忘的情愫,由於一絲春漪牽惹了榮升灰暗的心。當大太太和三太太看到榮升選的照片後,都有些驚詫。“似乎年齡偏小,身體偏弱了。”大太太說。“是呀,這個女孩子太瘦小了……”三太太附和著說。“我也這麼說來著。”麗水說。“可是表弟說……”“升兒怎麼說?”大太太問。“他說:簡單。”麗水答。“簡單?”大太太笑了。“那就是她吧。”“不過姑母,這個姑娘雖然出自名門,卻是庶出的。聽說她母親姓陳,是賣花女出身。她配表弟會不會……”“庶出的怎麼了?庶出的怎麼了?”三太太不願意聽了。“我說麗水小姐,不是我吹,那庶出的女兒聰明著呢。”麗水臉熱起來。這時,紅兒拿了個小包袱進來,說:“大太太,少爺要我把這個交給您,說是連同聘禮一起送過去。”大太太打開來看,見一個藍色繡花書包、一本英文書。大太太有些疑惑,問麗水,這是一本什麼書?麗水說:“是《愛麗絲漫遊奇遇記》”“愛、愛麗絲?”大太太不解。“我說呢,大少爺為什麼偏偏選了個女學生,原來有故事了。”三太太笑。一九三三年,九月,《上海新聞報》刊登了“榮氏藥業公司繼承人榮大少迎娶陳氏花房的女公子明軒”的消息。當月,楊慕次送思桐赴日本江戶治病。同年十二月,和雅淑春和醫院順產一對雙胞胎男孩,阿初喜出望外,孩子分彆取名為愛中、愛華。四年後……一九三七年,八月十三日,日軍大舉進攻上海,揚言“3月亡華”。同年八月十四日國民政府發表《自衛抗戰聲明書》。同年九月二十二日,國民黨中央通訊社發表了《中共中央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第二次國共合作正式開始。一九三七年十一月十二日,大上海淪陷日寇鐵蹄之下。“各地戰士,聞義赴難,朝命夕至,其前線以血肉之軀,築成壕塹,有死無退,陣地化為灰燼,軍心仍堅如鐵石,陷陣之勇,死事之烈,實足以昭示民族獨立之精神,奠定中華複興之基礎。”楊慕次關掉收音機,拉下天窗。軍統局上海站最後一次公開例會霞飛路的一幢洋房裡舉行。這幢洋房是杜旅寧購置的私人居所,地處繁華租界,也有“險中求安”之意。“現局勢艱難,環境複雜,為了保存實力,局座命令我們就地潛伏,儘悉轉入地下。”杜旅寧神色冷峻地說。“我們要儘量避免和敵人正麵交鋒,減少目標,化整為零。”杜旅寧走到屋子中間。“沒有接到任務指令的時候,一律‘沉睡’,接到任務後,必須馬上出擊,明白嗎?”“明白。”眾人答。“最後重複一次行動口令。”杜旅寧說。“家有急。”“國有難!”眾人答。“好,家有急,國有難,諸位同仁,當仁不讓,勇挑重擔。莫負家國!……馬上撤離,各自轉移到安全地帶。解散。”刺耳的空襲警報聲拉響全城。一年後,一個晴朗的早晨。楊家客廳裡的老式留聲機裡傳來“咿咿啞啞”的平劇唱腔……“說什麼花好月圓人亦壽,山河萬裡幾多愁。金酋鐵騎豺狼寇,他那裡飲馬黃河血染流。嘗膽臥薪權忍受,從來強項不低頭。思悠悠來恨悠悠,故國明月哪一州?”楊慕次強打精神從床上爬起來,用冷水洗麵,平素裡聽不慣的平劇,此時反倒成了最具民族精神的呐喊的武器,十分悅耳動聽。客廳裡掛鐘打七點整,他趕緊穿好衣服,下樓吃早餐。楊家的早餐很特彆,特彆就於時間的準時。阿初最不喜歡夜不歸宿,早上貪眠的人,所以,他從一開始就給家裡人立了規矩,楊家無論大人、孩子,每天早晨七點準時用早餐,過時不候。這樣做的同時,也保證了無論自己有多忙,也能每天看到家人,不致生疏。慕次因為長期賦閒家,餓過幾回後,變成了一個謹守家規的人。“大哥,早。”慕次走到餐桌旁,跟阿初打招呼。阿初看香港的《南華日報》,沒說話。“大嫂,早。”慕次自己的位子上坐下。“叔叔早。”雅淑正帶著一對粉雕玉啄的兒子吃飯。“二叔,二叔,我魚缸裡的小金魚死了。”小愛中說。“是,是昨天晚上撐死的。”愛華搶著解釋。“是嗎?”慕次笑起來。“你們怎麼知道它是撐死的?”“哥哥一直喂金魚,金魚一直吃,一直吃,吃好多。”“那可不行,下次不能這樣喂了。”慕次說。“二叔,我們明天去香港,你去不去?”愛中問。“哦?去香港啊?”慕次抬頭看了看雅淑。“上海太亂了,就算是租界也不保險,昨天法租界日本人槍殺了一名中學教員,聽說還是個女的。孩子們太小,我們準備帶他們去香港換個環境,你沒見滿街都是日本人的爛膏藥旗,看著都堵心。”雅淑說。“香港也不是避風港……”慕次說。“奴顏媚骨!”良久未出聲的阿初突然深惡痛絕地把《南華日報》擲飛,孩子們嚇了一跳。“我不吃了。”愛中從椅子上梭下來,跑回自己的房間。“我吃好了。”愛華說。雅淑領著愛華去找愛中,母子倆輕手輕腳地離開客廳。客廳裡隻剩下慕次和阿初,慕次揀起報紙來看。“重慶中央黨部,蔣總統,暨中央執監委員諸同誌均鑒:今年4月,臨時全國代表大會宣言,說明此次抗戰之原因,曰:‘自塘沽協定以來,吾人所以忍辱負重與日本周旋,無非欲停止軍事行動,采用和平方法,先謀北方各省之保全,再進而謀東北四省問題之合理解決,政治上以保持主權及行政之完整為最低限度。經濟上以互惠平等為合作原則。’自去歲7月蘆溝橋事變突發,中國認為此種希望不能實現,始迫而出於抗戰。頃讀日本政府本月22日關於調整中日邦交根本方針的闡明:第一點,為善鄰友好。並鄭重聲明日本對於中國無領土之要求,無賠償軍費之要求,日本不但尊重中國之主權,且將仿明治維新前例,以允許內地營業之自由為條件,交還租界,廢除治外法權,俾中國能完成其獨立……汪精衛投敵了!”慕次讀完了“汪”的“豔電”說。“說什麼恢複和平,明擺著大豎降旗。亡國之恥,民族之恨,竟全然不顧了。還為善鄰友好?為共同防共?為經濟提攜?”阿初情緒很激動。慕次把報紙疊放好,放回原處,繼續吃飯。“你最近好像很忙啊?”阿初不滿地問。“我跟幾個朋友聚聚會而已。”“要聚到半夜三、四點?”“我還兼職做經濟……”“兼職,做經濟?做舞男吧?”慕次心裡一驚,表麵無事,連眼睛也沒有眨一下,笑著說:“大哥耳朵很長嘛。”“你答應過我什麼?”阿初說。“你說你不做這行了。”“亡國之恥,民族之恨,難道竟全然不顧了?”阿次借力打力。“你明天跟我們一起去香港。”阿初說。“大哥?”“我的生意有一部分已經轉到香港了,我精力有限,該你幫幫忙了。你是學經濟的,與其外麵做,不如家裡做。”“大哥。”“就這麼決定了。”阿初撂下話,離開客廳。“大哥……”慕次搖搖頭,繼續加餐。大門外,有人按汽車喇叭。慕次站起來,用米飯包裹了兩根油條,拿報紙一裹,走出客廳。一輛銀灰色的汽車停楊公館門口,慕次打開車門,坐了進去。汽車迅速駛去。阿初陽台上默默注視著這一切,劉阿四問:“先生,今天去銀行嗎?”“不去了,我們去海關辦理托運的行李,明天,離開上海。”阿初說。高磊和慕次汽車裡彼此交換了座位,慕次開車,高磊吃早餐。“謝謝啊。”高磊說。“有罐頭。”慕次從口袋裡摸了一聽罐頭,上海牌的鳳尾魚。高磊津津有味地吃起來。“你家裡夥食開得不錯。”高磊說。“我家裡有麻煩了。”慕次說。“怎麼了?你哥嫌你吃多了?”“胡扯。”慕次笑起來。“你家裡怎麼了?”“我哥叫我明天去香港。”“去香港?”高磊大笑起來。“你哥有先見之明,佩服,佩服。”“說什麼呢?”慕次不解地問。“剛接到站長通知,明天我們第三行動組全體去香港。正好,少買你一張票。”“有生意了?”“大生意!”高磊吃完油條,隨意地用浸滿油的報紙揩手。“那,今天晚上?”“小生意照做,今晚,我做清道夫,你做屠夫。”高磊點燃香煙,用煙頭燙穿《南華日報》上的一個“汪”字。“玫瑰玫瑰我愛你,玫瑰玫瑰最嬌美,玫瑰玫瑰最豔麗,玫瑰玫瑰我愛你,玫瑰玫瑰情意重,玫瑰玫瑰情意濃……”情意綿綿的情歌回蕩“米高梅”舞廳,上海灘最紅的歌女辛麗麗正為舞客獻唱。一曲終了,掌聲四起。楊慕次白色襯衣,黑色領結,一身舞女大班的打扮走到舞池中間,邀請麗麗共舞。辛麗麗應邀走下舞池,她一襲絢紅的低胸舞衣,媚眼飄逸,華麗璀璨的燈光下,顯得更加嫵媚動人。樂隊奏起華爾茲的舞曲,兩人帶頭漫步舞池,華麗的旋轉、美妙的舞姿、絕佳的組合,引得眾賓客紛紛側目。“目標出現。”慕次狀似纏綿地貼麗麗耳邊說。麗麗向舞池外的“獵物”錢大麻子拋媚眼。“今晚上到我家去吧。”麗麗麵帶春風笑容,展示腰肢的柔美。“不行。我接到新命令,明天去香港。”慕次一個漂亮地回旋。“我呢?”麗麗旋轉。“一起去。”慕次把她帶入懷中。“你是我的妻子!”“什麼時候動手?”“馬上。”慕次向麗麗保持禮貌地微笑。“你做清道夫?”“屠夫。”“狗很多。”“你掩護。”“好。”麗麗輕輕地摟住慕次的腰。“行動。”優美的樂曲終止,慕次和麗麗行禮致意。錢大麻子,日本特務機構“梅”機關第四處副處長,專職捕殺抗日誌士,他身邊有五、六個配槍的保鏢。“錢大爺,我還以為您不來了呢?”麗麗嬌笑軟語,牽引錢大麻子走下舞池……慕次用潔白的餐巾包裹香檳酒瓶,穿梭客人中間,殷勤地給客人斟酒,他的視線始終沒有離開過錢大麻子和他的幾個保鏢。麗麗和錢大麻子舞池裡纏纏綿綿,麗麗伏錢大麻子耳邊,低聲細語,慕次知道,她色誘錢大麻子帶她“走”,這已經是麗麗第三次向“獵物”發出邀請了,可是,狡猾的獵物一直以種種借口推委掉美人的好意。錢大麻子似乎更樂意於舞池中的打情罵俏,而不是消魂帳中的喜雨春風。但願這次能夠例外,慕次想。慕次悄悄退出舞廳,走到“米高梅”大門前,他一邊招呼新到的客人,一邊觀察周圍的進出車輛,一邊送客上車,他俯首哈腰,殷勤倍至,惟有一雙鷹犬般的獵眼死死地盯舞廳門口。約莫一會工夫,他聽見麗麗近乎放蕩地笑聲,麗麗的信號已然發送出來了。他精神抖擻、笑容可掬地迎上去。“錢先生,您這就走?”慕次躬身對錢大麻子等人說。“你們的阿麗小姐真是黏人,想丟也丟不開。”錢大麻子擰了擰麗麗的小臉蛋。“不過,今天晚上我還有應酬,就不耽擱了,麗麗,再會!”“再會!”麗麗媚氣十足地笑。慕次明白了,麗麗的魔力沒有施展開,隻有執行第二套方案了。一輛“凱迪拉克”高級防彈轎車開了過來,這輛車是日本人為錢大麻子配備的專用車。慕次搶保鏢的前麵去開車門,獻殷勤,麗麗裝做不注意台階上滑倒,幾個保鏢笑著去扶她,她和他們趁機打趣搭訕。就錢大麻子俯身進車的一瞬間,慕次手上的“掌心雷”響了,他連發兩槍,將錢大麻子被當場打死。司機嚇得踩油門就跑,屍體順著車門甩出來。麗麗尖聲驚叫!!等那五、六個保鏢反應過來往下衝的時候,慕次早沒影了!麗麗大聲喊著:“那裡!凶手那裡!!”保鏢們匆忙回頭看,高磊提著槍從黑暗的拐角處衝出來,對著保鏢們的後腦勺一陣狂掃,幾個保鏢被當場射殺。麗麗檢查現場,負責給錢大麻子補槍。此刻,槍聲引起了舞場內的騷亂,舞客們紛紛奪路而逃,他們聽到了警笛聲。車開過來了。“上車!”慕次一邊喊,一邊將一幅寫著紅色大字的黃綢扔錢大麻子的屍體上。麗麗和高磊攀車門上,槍口對著警笛聲的方向,慕次猛踩油門,車象箭一樣射向茫茫黑幕裡。黃色大綢晚風中飛揚,上麵紅心點點,寫著:當漢奸者殺無赦!1939年1月17日,香港。慕次隨阿初到香港大約半個月了,他每天楊氏銀行開設的香港分行上班,看看報紙,喝喝咖啡,有時也送送兩個侄兒去學鋼琴,總之,閒散中度日,無所事事。阿初倒放心了。慕次表麵清閒,心裡卻很凝重。因為他知道,暴風雨就快來了。“先生,買份報紙吧,先生。”香港的橫街小道上,一個賣報的小販不知從哪裡竄到了慕次跟前。他嘴裡嚷嚷著:“看花邊新聞,大明星黃曼珠與神秘富翁同居……”“不要。”慕次說。“先生,家裡有急用,您幫襯幫襯。”慕次停下腳步,說:“國家有難,誰還有心思讀這些花邊新聞。”“先生,您權當消遣買一張吧,先生。”小販把報紙遞過去的一瞬間,他的身體靠近慕次,低聲說:“紅都酒店,207號房。”“紅都酒店,207號房。”慕次重複了一遍,他交了錢,從小販手上接過報紙,很快消失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紅都酒店,207號房。慕次房門外敲了暗語。“家有急!”裡麵回敲了“國有難!”門打開了。慕次看見了杜旅寧!“進來。”杜旅寧迅疾地朝左右看了看,關上門。慕次走進房間,他看見了高磊、辛麗麗、俞曉江、劉副官,他們這一組特情人員幾乎全部到場。杜旅寧打開酒櫃拿杯子,俞曉江過去幫忙。高磊靠沙發椅上,翹著二郎腿哼黃色小曲。“有任務嗎?”楊慕次低聲問高磊。“緊急任務。”高磊聲音很大,似乎一點也不乎有長官場。慕次明白了,這次任務一定“成功率”很低,極有可能有去無還。“什麼任務?”慕次問。“刺殺我們黨國的副總裁汪精衛!”高磊說。“不,應該是曾經是黨國的副總裁、現是大漢奸汪精衛!”“我們馬上動身去河內。”俞曉江拿著幾個空酒杯走過來。“汪精衛越南?”楊慕次很詫異。“是,自從‘豔電’事件以來,汪精衛怕黨國鋤奸,一直隱居越南河內。越南是法國人的地盤,法警對汪精衛實行二十四小時嚴密保護,我們的任務就是立即進入越南境內,成功的鎖定汪精衛的住所,展開刺殺行動。”俞曉江說。“我們都去嗎?”慕次問。“是的,不光我們,軍統分了五個刺殺行動小組一起出動,我們僅僅是其中一個小組而已。”俞曉江說。“這麼多人,以什麼借口過境?”慕次問。“旅遊觀光客。”劉副官答。“做生意啊,投資商。”高磊眯著眼睛說。“蜜月旅行怎麼樣?”一直都化裝的辛麗麗突然停下手,抬頭對慕次溫婉地微笑。“好啊,提議不錯。”慕次答。“不過,武器怎麼辦?”“問到點子上了。”高磊一下坐直了。“武器自己想辦法。”俞曉江說。“什麼意思?”慕次覺得事情越來越棘手。“什麼意思,處座的意思,就是叫我們去偷、去搶。”高磊很激動。“聰明。”俞曉江說。“我們就是要到河內去搞武器,因為,我們攜帶武器根本就不可能過海關。慕次,開保險櫃你很行,這次開啟河內的槍械庫,全靠你了。”“處座簡直瘋了。”慕次說。“是局座瘋了!”杜旅寧拿著酒瓶走過來,開始給大家斟酒,這是杜旅寧前所未有的尊重下屬,所有的人都站立起來。“坐。”杜旅寧說。“這次鋤奸行動,由戴局長親自指揮,刺殺小組一分為五,我們隻是整個刺殺計劃中的一步棋子。局座有令,刺殺行動,隻許成功,不許失敗。如果失敗,各行動組組長將以身‘殉法。’”殉法,就是所謂執行軍統的家法。失敗者自戕。“所以,我杜旅寧以你們上司的名義、以你們老師的名義、以你們同行的名義,以你們兄弟的名義,拜托諸位全力以赴,刺殺汪逆。我與汪逆的性命,現就握諸君的手心裡,有他無我,有我無他。”“處座放心,我等全力以赴,不殺汪逆,誓不回程。”眾人舉起手中的酒杯,一飲而儘。越南海關出入境安檢口,扮做一對新婚夫妻的楊慕次和辛麗麗正配合海關安檢人員打開行李箱。“是新婚吧?”安檢人員說。“是。”辛麗麗滿臉幸福甜蜜。“我們是去河內蜜月旅行的。”“這個天氣去遊河內的西湖再好不過了。”“是啊,劍湖煙水西湖月,據說最美不過桃花紅呢。”麗麗笑。“還有獨柱寺,曆史悠久。”慕次說。“我們向往了很久了。”“賢伉儷真是旅遊的行家,去獨柱寺祈福吧,菩薩會保佑你們早生貴子。好了,祝你們一路玩得開心。”安檢人員交還了他們的行李箱。“謝謝。”慕次說。“這個箱子裡裝的是什麼?”隔壁檢查櫃上,一個法警正用懷疑的口吻,用很生硬的中國話發問。“是槍。”裝扮成商人的高磊滿臉堆笑。“槍?!”法警緊張地大喊:“有武器。”許多法警和越南的安檢人員迅疾向高磊包圍過來,氣氛急驟般凝聚。慕次拉著麗麗從容地走過檢查大廳,他們的耳後衝斥著雜亂的吼叫聲和腳步聲。“他會怎麼樣?”麗麗氣息有些不均勻。“他喜歡冒險,我們要尊重他的選擇。”慕次替麗麗打開玻璃門,雙雙走下台階。“會被抓進監獄嗎?”“不會。”“為什麼?”“因為他是‘玩具手槍經銷商’。”慕次朝停路邊上,車頭上捆紮著黃絲帶的第二輛馬車招手。“先生。”馬車夫是當地華人,同時也是軍統局發展安插河內的線人。“去哪裡?”“哥倫比亞路,高郎街。”慕次答。麗麗和慕次坐上馬車,開始一路顛簸,由於馬車沒有車蓬避風,麗麗感覺春天的寒冷一樣的勁烈。不過,她仍舊感到開心和愉快,畢竟這是她期待以久的“蜜月旅行”。她一路留心回覽,曲折斑斕的小路上野花搖曳,十分悅目,悠然散發著迷人的芳香,自然的香息令她心曠神怡,她仿佛真的變成了一個蜜月旅行者,沒有任何目的,沒有任何任務。她的眼底隻有愛情,還有生命所賦予自己的無窮活力。她突然從馬車上站起來,大聲喊叫:“我要活著!活著享受生命的快樂!象野花一樣,象自然的風……”慕次趕緊掩住麗麗的嘴,強製她坐下,並保持安靜。“你很專製。我的先生。”“專製可以減少危險。”“你不覺得愉快嗎?我親密的愛人。”“得寸進尺了。”慕次嚴肅地說。“你生氣了?有什麼好生氣的?人生本身就是一次最大最危險的旅行。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麼事情。很愉快,很愉快大家都活著,象這樣一個戰火繽紛的亂世,活著,本身就是一個奇跡。”“所以,我一定要把這個奇跡堅持下去。”慕次說。馬車從幽深的曲徑中轉入一條石子鋪砌的小路,河內哥倫比亞路,高郎街。馬車緩緩而行,慕次目光銳利地觀察整條街的結構和路線。“注意看。”馬車夫不再保持沉默。“高郎街27號,朱培德夫人的住宅。”“看見了。”慕次低聲答。“前麵有一大片草坪,視野過於明朗化。一棟三層房,圍牆大約三米。”“注意房間的窗戶。”車夫說。“是。”慕次應聲。“窗戶朝南,房間一大一小。”“我送你們去賓館,祝你們好運。”馬車突然加速,象風一樣駛離了高郎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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