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時人不識淩雲木(1 / 1)

一觸即發 張勇 2240 字 1天前

完全出人意料之外。慕次意識到自己正犯著一個嚴重的錯誤。不可饒恕的錯誤。不能節外生枝!半分鐘的考慮後,他戴上了手套,他讓自己冷靜下來。先把木箱四方左右的邊沿擦拭了一遍,然後井井有條地放置好一大疊油墨印刷的報紙,關上箱蓋,最後上鎖。再讓木箱歸位。剛剛做完這些事,他就聽見了門外的腳步聲和榮初的說話聲。“老杜,我跟你說,我這塊懷表是真金的,你買了絕對不虧。老杜,老杜……你等一下。等一等。”門開了,慕次悠閒地躺床上看報紙。“回來了?”慕次很客氣地打招呼。杜旅寧掃視了全艙上下,冷冷地說:“快到目的地了,早點準備吧。”慕次點頭。“大家有緣同坐一條船,好聚好散。”榮初不知怎的,覺得屋裡的情形很詭異,突然從嘴裡冒出這句話來。杜旅寧的嘴角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地笑容。“怎麼?看報紙還戴著手套啊?”慕次不說話了,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索性把報紙蓋臉上,睡了。船到杭州,三個人杭州站分手,互相握手道彆,總算是“好聚好散”。楊慕次根據手上的地址,很快找到了杭州警察學校,他校門口谘詢了警衛,警衛請他到第三大道警戒處去報到。第三大道警戒處停著兩輛蒙著黑油布的大卡車,到處是持槍的警衛,有許多和慕次一樣的新生依次進行登記,並回答老師的詢問。慕次看見凡通過報到處老師審查過的學生,紛紛登上那兩輛蒙著黑油布的大卡車,誰也不知道車裡麵裝了多少人,這些人將往何處去?楊慕次加入到了排隊的行列,他前麵站著一個女子,大約二十歲出頭,容貌秀麗,亭亭玉立。很快,他們靠近了負責報到的老師。“姓名?”老師問。“辛麗麗。”那女子答。“錄取通知書?”“我是七分校轉調過來的。”“七分校,哪個班?”“電訊班。”“證件和介紹信。”辛麗麗出示了她的證件和介紹信,慕次看見老師審核完畢後,遞給辛麗麗一個蓋過鋼印的特彆通行證,告訴她:“第二輛車,情報組。”辛麗麗拖著行李,順利通過關卡。輪到了楊慕次。“姓名?”“楊慕次。”“證件。”慕次遞上證件。“你的錄取通知書?”“我,我的錄取通知書半道上遺失了,真的很抱歉。”“那麼,你的錄取通知書還沒有找到之前,我不能放你進去,非常抱歉。下一位。”“老師!”慕次的手按了桌麵。“你想乾什麼?”一霎那,左右四周圍上來荷槍實彈的四、五個警衛。慕次的手收了回來。“我無意冒犯。”慕次解釋說。“我的的確確遺失了那份表格,如果我今天不能如期報到,我將露宿街頭,因為我口袋裡已經沒有錢了。請您務必幫助。”這時,崗亭裡電話鈴聲響起來,有警衛叫負責報到的老師去門口拿一份文件,那位老師走出了崗亭,過了一會兒,老師回來了。“你叫楊慕次。”“對。”慕次回答。“你的錄取通知書已經送過來了。”老師手上的文件正是楊慕次的錄取通知書,這的確讓慕次吃了一驚,細心看去,的確是自己曾經遺失的那張表格,於是,心中更是雲裡霧中,昏騰騰地看著老師發給自己一張特彆通行證。“你上第一輛車,行動組。”“謝謝,老師。”慕次拖著自己的行李經過了關卡,第一輛卡車前,他的行李被告知暫時由學校監管,等於暫時沒收。單手利腳的慕次被人送上了第一輛卡車。卡車裡全是學生模樣的人,大家都不大講話,慕次趁著這個空隙,仔仔細細把這兩天來所發生的人和事想了一遍,認真梳理每一個與自己密切相關的環節,到底哪一個環節出了錯?是老餘的人一直暗中保護自己?替自己找到了這張“錄取通知書”嗎?不會。自己自從拿到這張表格,跟老餘的上、下線關係就算暫時結束了,沒有極特彆的特殊情況,自己和老餘是不能有任何接觸的,這是紀律。是上海站台處的警察幫的忙嗎?也不大可能,因為如果是警察得到這張表格,會直接放到“旅客失物招領處”,至多替自己寄過來,而這張“錄取通知書”是和自己同時抵達杭州的。是榮初嗎?沒有理由,因為自己遇到他時,這張表格就已經遺失了,換句話說,榮初根本不知道這張表格的存。是杜旅寧?一個曾經遺失的皮夾,一個同船的旅客,一台嶄新的美國造發報機,甚至是一張高深莫測的臉?模糊的線條已經勾勒出了清晰的畫麵……兩個小時後,載滿學生的大卡車緩緩駛出了杭州警察學校的大門,命運會將他們送往何方?大家都不得而知,隻有慕次知道,他正往自己作戰的最前線開拔。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的真正校址一片叢林密布的山野,學校活象一個洗澡盆,四麵環山。兩輛大卡車一路顛簸而來,進入學校後,慕次等人紛紛跳下卡車,主動幫助女同學下車,多半連抱帶拉,有些同學因漸漸認識而開始嬉笑,氣氛活躍了許多。慕次注意到同車的學生中,有兩人象是一對情侶關係,他們寸步不離的走一起,臉色很凝重,沒有一絲笑容。慕次觀察了學校內外的布置,這裡崗哨分散校園四周,每一個崗哨都占據著製高點,警衛荷槍實彈,戒備森嚴。學校的牆外密布著鐵絲網,乍一看上去,這裡更像一個監獄。他們這群手無寸鐵的學生,就像是一群戴上隱形手銬腳鐐的“旅客”。但願,他們的旅程不要太長。“請諸位新同學到教導處領取軍裝,半個小時後操場集合待命。請諸位新同學到教導處領取軍裝,半個小時後操場集合待命……”學校的廣播不斷重複著同樣的內容,同學們領隊老師的帶領下,前往教導處。半個小時後,兩個小組大約一百多人著裝整齊地站了空曠的操場上,教官們也列隊以示歡迎。一聲“立正!”的口令中,楊慕次看見了杜旅寧。他站學校操場現搭就的講台上,高昂著頭,穿一身筆挺的軍裝,戴一雙雪白的手套,眼睛很冷,臉上顯得很嚴肅,沒有多餘的表情。麵對突如其來的變故,楊慕次的頭腦突然變得異常清醒了。“歡迎新同學,來到我們中央警官學校特種警察人員訓練班。”杜旅寧帶頭鼓起掌來,操場上響起一片附和的掌聲。“子曰:學而時習之,不亦悅乎?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人不知而不慍,不亦君子乎?這是什麼意思呢?就是兩個字:學習!你們到這裡來的目的是學習。學習的宗旨是為了將來更好的工作,更好的服務於社會。有朋自遠方來,人不知而不生氣。也就是說,這裡,不需要任何知名度。越是默默無聞,越是善於滲透和隱蔽。”杜旅寧陰沉的目光掃蕩全場。“不過,我要提醒大家,這裡不是一所普普通通的學校,它也不是一般的軍校,它是一個秘密的全封閉的‘諜報’學校!”人群中有人發出不安的驚呼。“我就是這所學校裡的最高執行長官,軍統局情報處少將處長杜旅寧!這裡,我的命令就是鐵的紀律,你們必須無條件的執行,戴局長授權本人,這裡,一切手段均可使用,以維護一切鐵的秩序,這裡的一切一切我說了算!”杜旅寧看見了楊慕次。“當然,這需要你們全麵的配合。我要提醒一些居心叵測的人,不要試圖挑戰我的權威,乾擾同學們的學習。任何對我的命令陽奉陰違的行為都將受到嚴懲!不管他是誰,無論他的後台有多硬。鑒於這是一座學校,大家也都是學生,所以,這裡,所有的教官、包括我,都是你們的老師,你們以後直接稱我為老師,就可以了。我的話完了。大家如果有什麼不清楚的地方,下來以後可以找任何一個教官談話,包括我內。解散。”解散後十分鐘,慕次被一位李教官直接帶到了學校訓導處,慕次被告知,杜旅寧要見自己。慕次心裡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和最佳的應對,但是,當他真正走到杜旅寧的辦公室的時候,他意識到也許自己要尋求新的途徑來脫困,因為這個房間太黑暗,那厚重的落地窗簾關住了所有的春光,慕次可以近距離的感覺到杜旅寧身上的殺氣,殺氣太重了。“報告!行動組學員楊慕次奉命前來,請老師訓示。”“什麼時候到的?”杜旅寧問。這是明知故問。“我跟老師您同船到岸。”杜旅寧甩手一拳,結結實實地招呼到慕次臉上,慕次腳步不穩,整個人被摔地上,但是他的身子卻象受到彈簧反彈一樣,一躍而起,紋絲不動地站杜旅寧麵前。“什麼時候到的?”杜旅寧再問。“今天中午十二點。”慕次答。“沒有去看看街景?”“沒有。”“沒有去逛逛印刷廠?”“沒有。”“沒有去偽造文件?”慕次沒有回答。“說話呀。”“犯法的事我不做。”杜旅寧笑起來。“讀過‘曾子語錄’沒有?”“讀過。”“學而時習之。”“傳不習乎?”“有朋自遠方來。”“與朋友交而不信乎?”“人不知而不慍。”“為人謀而不忠乎?”杜旅寧輕輕鼓了鼓掌,以示欣賞。“知不知道,你與其他學員的不同之處哪裡?學而時習之,他們是來學習的;傳不習乎?你是來溫故而知新的。不是嗎?”“不是!”慕次堅決否定。“不是?你是什麼專業畢業的?”“日本東京大學金融管理係。”“什麼專業?”“金融管理。”杜旅寧毫不客氣地迎麵又給了慕次一次重擊,這一次不等慕次反應過來,又補了一拳,慕次再次被打翻地。慕次這一次沒有逞強,他停頓片刻,才慢慢爬起來。“對不起。”慕次說。“什麼?”“對不起。老師。我無意觸犯您的尊嚴。”“可是你已經做了。”“不知者不罪!”“說得好!”杜旅寧順著桌子走過去。“但是,有一件事情我還沒有想通。你說你是日本東京大學金融管理係畢業的,我們也有足夠的證據證明你是日本東京大學金融管理係畢業的,那麼,問題來了,難道財經專業也教人鈕門撬鎖?回答我!”慕次沒有回答。“為什麼不回答?是不能回答?還是根本就無法回答?我們這一行你已經學過了?那你為什麼還要來?”“沒有!”“你駕輕就熟!”“沒有!”“有!”“你誣陷我!”“我為什麼要誣陷你?你初來乍到,我跟你還很陌生,我為什麼不誣陷彆人,而偏偏要誣陷你?你給我一個理由。”“因為我會開鎖。我私自動了您的私人物品。”“避重就輕。”“我日本讀書的時候,曾經一家鎖具廠勤工儉學。我不僅學會了開普通的家用鎖,而且會開保險櫃。”“一個上海大銀行家的少爺,也會勤工儉學?”“信不信由你。”“你姑且言之,我姑妄聽之。也許我們要等你新一輪調查報告回來以後,才會有第二次真正的談話。”杜旅寧頭也不回地把手一抬,指著門說:“出去!”“是!”慕次出去了,順手關上了門。與此同時,通往杜旅寧辦公室的另一道門被推開,軍統局少校女特務俞曉江手裡拿著一本卷宗走了進來。她相貌平常,眉宇間透著精明,是那一種喜怒哀樂都不會被人輕易察覺的人,也是那種一紮進人堆裡就找不到蹤影的人。“都聽見了?”杜旅寧問。“是的,處座。”“你怎麼看?”“應該說他有完美的涵養和堅強的毅力。”“評價很高。”杜旅寧點燃了一支煙。“手裡拿著什麼?”“是‘上海7號’所提供的楊慕次家庭材料,我已經委托我們日本東京的線人替我們調查楊慕次國外的所有材料。大約一個星期後,我們會得到一份有關楊慕次身份的完整分析報告。”此刻,窗外隱隱有雷聲傳來,杜旅寧猛地拉開窗簾,天空陰雲密布,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遠處山澗高大的翠木幾乎要遮住杜旅寧遠眺的視線。“時人不識淩雲木,直到淩雲始道高。”杜旅寧說。“楊慕次如果沒有問題,那麼,這個學生,我親自帶。”“是,處座。”暴風雨真的來了。特訓班為時一星期的超負荷急訓中,有許多學生體力不支病倒了,問題是這裡受訓的學生沒有資格享受病假,於是,有一名女學生即將結束的殘酷軍訓中溺水身亡了。一石激起千層浪。學生們的憤怒是可想而知的,他們衝擊了學校的教導處,教師和學生雙方發生激烈衝突,鬨到最後,由槍聲來解決事態。而楊慕次卻絲毫沒有參與這次過激行為,他軍訓之餘,一心一意地跟著俞曉江學習接收密碼和拆卸、組裝電台。直到有一天,他無意中聽見了一對情侶同學的對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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