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回府(1 / 1)

功名路 西木子 1193 字 1天前

第二十五章 回府酒闌人散,從大堂出來時天已擦黑,灰蒙蒙地天空飄起了雪。雪花又密又實,像扯破的棉絮,紛紛揚揚地迷漫了整個天地。舉目望著風雪中被扶遠的河間王父子,想到身旁還有一個酒醉被架著的齊蕭,張曦君歎了口氣,道:“走吧,扶將軍回去歇息。”說話時忍不住牙齒打架,心想這裡真是冷呀,比起記憶中的西安冷太多了。皺皺眉,還是上輩子的記憶太久遠了,久遠到她早忘了在此求學的四年……“小夫人。”一個男音打斷了她的思緒,“將軍交代過,直接回府,不在此留宿。”說話的人本名叫徐小虎,年十八,漢中郡人,五年前寡母喪,流落街頭被齊蕭看中,改名徐虎入伍為一名小兵,專負責齊蕭生活起居等事。在來長安的這一路上,因打交道的次數不少,張曦君和他也是熟悉。張曦君聞言一怔:“現在就回將軍府?”徐虎燦爛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點頭道:“馬車就在府外候著,許嬤嬤早在車上等著呢”一邊說一邊叫王府侍者小心攙扶齊蕭。張曦君無奈地看了一眼腳步虛浮的齊蕭,心中羨慕,若她也能這樣醉了該多好,就不用在神經緊繃了一天後,還要麵對妾室拜見正妻一事,而且還是在齊瑞說了那番話後。輕輕搖頭,晃去無用的雜思,認命的舉步跟上。走在雪覆的地上,鳳頭履似有浸濕,腳底又冷又潮得難受,不禁懷念起蜀地的冬天。行至側門口,便見三輛輜車在十餘名黑衣鐵騎的護衛下。許嬤嬤聽到腳步聲,忙不迭地撐傘下車,見齊蕭醉倚侍者身上,訝然低呼:“將軍喝醉了?”見張曦君朝她撇嘴,趕緊和徐虎從王府侍者處攙扶過齊蕭,恭敬依然,“將軍,仔細腳下,奴婢扶你上車。”齊蕭忽然抬起頭,風絞著雪刮在臉上,似讓他有了一絲清醒,繼而卻是拂開左右攙扶,迷離的目光在四下一晃,便向張曦君踉蹌著走去。齊蕭本就身得高大,又披了玄色大氅在身,在夜幕四合的風雪中,於張曦君而言猶如一個龐然大物撲來,迫得她反射性的就要貓身躲開。然而不及動作,原本酩酊大醉的齊蕭,驟然抬頭看她,目光熠熠鋒芒,哪有一絲一毫的醉意?張曦君一愣,亦忘了閃躲,齊蕭整個人就一下倒來,口中含糊不清道:“曦君,上車”滿口酒氣,話語模糊,又怎會未醉?張曦君在眾人驚呼“將軍”中,連退三步總算勉強扶住了齊蕭。見齊蕭沒有跌倒,眾人齊鬆了口氣。張曦君卻不滿的暗暗白了眼齊蕭,又看了看尤為方才一幕心悸的眾人,確定無人擔憂她是否扶得住人。正要自力救濟,好在還有許嬤嬤一心掛念著她,與她一起扶齊蕭上車。車裡炭爐燒的極旺,甫進,便覺暖氣洋洋拂在臉上,不由舒服地籲了口氣。待扶齊蕭在鋪了褥子的車板躺下,就見許嬤嬤要離開,張曦君忙叫住她:“嬤嬤……”許嬤嬤搖頭截斷道:“馬上就要回將軍府了,不能壞了規矩,嬤嬤上後麵的車就是。”車門的掛燈明亮,將許嬤嬤臉上的慈愛之色照得分明。張曦君便怔怔的看著,心裡想起宴席上如浮萍卑微的自己,又想起許嬤嬤這些年舐犢的深情厚愛,眼中忽湧起一股濕意,輕輕說道:“嬤嬤,您辛苦了。”許嬤嬤沒有張曦君的感慨,溫和笑道:“不辛苦,比那時的車坐著舒服多。”說罷,轉x下車。車外,徐虎與王府侍者寒暄彆過,片刻,轆轆的車聲伴著噠噠的馬蹄漸漸響起。張曦君回過神,發現眼中猶有濕意,暗笑自己多愁善感,這便收拾了情緒。未料剛一回頭,就見本該酒醉睡著的人,正睜著一雙眼,若有所思的看著她。四目刹那相對,皆是猝不及防,不由雙雙一怔。就在稍怔的這一瞬,齊蕭窺視被發現的不自然,已讓一種從容之色取代,目中的犀利也愈加明顯。張曦君沒有這麼快的恢複如常,心下依舊窘迫得緊,也不知齊蕭這樣看了多久,臉上不免泄露了幾分窘態。又見齊蕭更加明目張膽的看她,眼中的犀利與探究一點不掩飾,隻當齊蕭將她方才的軟弱全看去了,心裡十分不痛快,也十分不自在,暗自懊惱怎麼在一個生人麵前如此鬆懈。旋即,又一轉念道:“倒不能全怨自己太放鬆,也是這人太會裝模作樣,先在眾目之下裝寵愛自己,接著裝醉後又隻要自己攙扶,還真是做戲做全套”想到這裡,忽生一念:也不知河間王父子幾人可都是裝醉?然,未去深思,她已不止覺得齊蕭算得上深不可測,就連這周邊人怕是都有幾幅心思,不禁再次提醒自己要時時小心,萬分注意。她這一番心思雖一轉再轉,卻不過一個呼吸之間而已,轉眼,張曦君已朝齊蕭笑了笑,道:“嬤嬤說爐子旁備得有醒酒湯,將軍喝些也好醒醒神。”齊蕭沒想到張曦君這麼快恢複常態,眼中掠過一絲詫異,不過也僅如此而已,便隨意哼了一聲。張曦君見齊蕭不置可否,她跪到炭爐旁,撫起一邊雲袖,以被撫的手執起爐側的水壺,倒入圓柱狀的鐵杯中。醒酒湯已放了一陣,倒時並無熱氣竄起,她端起鐵杯輕聲道:“不是很熱了,卻也未涼,還能入口。”齊蕭聽而不語,接過鐵杯幾口飲下,兀自閉目假寐,心裡想著今日之事。想了一會兒,諸事理順,神經為之一鬆,又在這幽閉安靜的車廂內,人體的各項感官無限放大,他聽到輕輕而平穩的呼吸聲,也聞得一縷屬於女子的香氣,這是王府女眷常用的籠香。於是,在這心閒無事間,他讓這縷香氣提醒,想起安靜坐一旁的張曦君,神思也不由想起她今日的反應,從一開始對他忽然親昵的驚愕,到後來的全然習慣之態,這對於一個弱女而言,尤其是一個長在鄉野之地的良家子而言,適應程度之快實難想象。這一想,好像她對自己也是如此快的適應,自最初的害怕惶然到如今的相處自若,還有今日對王府奢華的震驚到淡漠轉變,也都出乎他意料之外。看來,可能是自己低估了她,更低估了肖先生舉薦的張家。思及此處,眉峰陡然一凝,倏地睜開雙眼,目光鋒利如刀的看向張曦君,好似要透過她看到遠在蜀地的張家——但願張家真如肖先生所言,在捐糧與抗擊羌人上麵已聚當地名望,更有那個能力堪當他用感受到齊蕭的目光,張曦君抬頭一笑,笑容明淨而純粹,沒有刻意的討好,亦無強顏歡笑。齊蕭一怔,隨即隻覺那雙含笑的眸子太過清澈,仿佛能直直地看入他心裡去,當下麵上一沉,又一次閉目不語。張曦君愕然,她笑錯了麼?無人回答,車內一片沉寂。良久,徐虎的聲音終於劃破沉寂:“將軍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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