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爭鋒(下)被心中的想法震驚,張曦君看向齊瑞的目光不禁一變,再見他身後氣勢凜冽的王府侍衛,腦中不受控製的又冒出一個念頭:不過一個五歲大幼童來請罪,何需用到數十名侍衛護送……這樣一想,不免心旌生駭,一時就未留意父子幾人說了什麼,隻知他們又是話中有話的一番爭鋒相對。待見二十名王府侍衛終於得令退下,堂內氣氛瞬時一緩,張曦君不由暗鬆了口氣,正要重新將注意力放回去,就聽一個女音低聲催促道:“小公子,你不是一直說想見你父親麼?還不快過去”張曦君聞聲望去,見齊瑞鼓著腮幫子站在堂中,身後兩個侍婢一臉的焦作,心裡好笑,這大的孩子哪有輕易聽話認錯的。果不其然,齊瑞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一誇,就是不服氣的道:“父親不想見我,我也不要見他”齊瑞有不足之症,一副瘦瘦小小的樣子站在那,再說出這樣一句賭氣的話來,頓時讓人心生憐惜,隻當這孩子有無限的委屈,轉眼就將一個不慈孝的頑劣孩童,轉變為一個被父厭棄之子。張曦君一聽一見,心下也不禁產生了懷疑,難道真是齊蕭不想見齊瑞,畢竟齊瑞自幼養在河間王府,兩父子間並有太多的相處,感情想必也不似一般父子深厚。思忖著,餘光已下意識的朝齊蕭看去。然而,產生懷疑的不止張曦君更有滿堂眾人,他們皆有意無意的向齊蕭偷偷窺去。齊蕭眉頭幾不可見的皺了一皺,忽感一側也有道目光若有似無的睇來,他凝目一瞥。乍一下四目相對,張曦君在齊蕭眼中看到不容錯辨的怒色,腦海不知為何浮現來時齊蕭放慢腳步與齊瑞同行的一幕,下一刻竟有些心虛的瞥開眼睛。這時,齊安已唯恐天下不亂的誘哄道:“瑞兒,你可是三弟唯一的子嗣,又是嫡子,他怎會不想見你呢?”齊瑞一聽就有些怯懦的向齊蕭看去,見齊蕭似乎沒在看他,膽子一下就大了起來,這便大聲嚷道:“他從小就不要我,隻有母親來看我,現在又娶了個小妻,就更不會要我”說著想起堂兄弟平日裡嘲笑他的話,居然“哇”地一聲哭了起來,還一邊哭一邊抽泣道:“反正他都扔了我不管,我也不要他當父親了”雖說童言無忌,卻沒想到齊瑞會這樣說,眾人一時驚愕不已。齊安卻見機會難得,立馬追問道:“為什麼你父親娶了小妻,就更不會要你了?”聽到齊安和齊瑞的一問一答,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齊蕭麵上已隱有鐵青之色。齊瑞哭得淚眼朦朧,未見齊蕭臉上的怒容,隻一個勁的哭道:“他喜歡那個女人,為討那個女人歡心,還給那女人家裡升官……等那女人生了兒子,他就會不要我了,還會把母親也趕出門……”說道母親,想起時常來看望自己的謝氏,想起謝氏對自己的溫柔憐愛,他蹭蹭幾下跑到齊妟的跟著,拽著齊妟哭求道:“四叔,你讓祖母把母親接過來吧……”看著哭得淒慘的齊瑞,齊妟反揚起一抹笑容,有意思所指的看向麵色越發難看的齊蕭道:“這個四叔可做不得主啊。”眾人未去理會叔侄二人的對話,皆有致道同的向張曦君看去。目光各有不同,有若有所思,有吃驚詫異……更有聲ji美姬們的妒羨蘊含其中。張曦君是十分的震驚,連掩飾情緒都忘了,就將滿臉的情緒坦露在眾人眼前,心裡卻猶如驚濤駭浪般驚疑不定。齊瑞一個這點大的稚兒,怎麼會說出這番話來?而且還知道齊蕭任她父兄為官……剛想到這,張曦君的心就漏跳一拍。齊蕭卻是怒極反笑,消息還真是靈通,不過也來得正好,倒不用他再費神。一念畢,齊蕭震怒道:“大膽,是誰在瑞兒麵前亂嚼舌的?挑撥我父子間的關係”目光冷冷地盯著齊瑞身後兩侍婢。侍婢不妨齊蕭突然發怒,嚇得當場麵色慘白,跪趴在地,口中連連求饒:“將軍饒命,不是奴婢們……奴婢也不知道……”得不到回答,齊蕭亦未想過有所獲,自不再質問那兩侍婢,轉而不假辭色的瞪向齊瑞:“說這些話你是從哪聽來的?”齊瑞被喝得一愣,隨即心駭,哭得也越發厲害。聽到齊蕭的質問,河間王與齊妟卻是不約而同的神色微變。齊妟一想這話的出處,十之**與生母謝側妃有關,當下一掃看好戲的想法,連忙掐住話頭道:“三哥,你這樣吼瑞兒,莫不是真有其事?”說時心生一計,搖頭幫腔道:“應該隻是謠傳,三哥你可是一向公私分明,怎麼會……”說著瞧了張曦君兩眼,又道:“據我所知你這愛妾,應出生鄉野,她父兄也不過是普通農戶,三哥怎會為討愛妾歡心任用她父兄呢?”說完又想了想,補充道:“雖然三哥你從軍十餘年,這是為弟第一次見你帶女人回來,更是頭一次見你娶新人,但還是相信三哥不會以權謀私。”一番看似是在幫齊蕭的話,卻句句點出張曦君之於齊蕭的不同,也這是因這份不同有了齊蕭任張曦君父兄為官的可能。話音甫落,齊安就反應過來,又想起心下的那絲狐疑,齊蕭怎麼會突然從蜀地娶個女人回來,雖以現下的情形看是因齊蕭喜好**,但總覺有些不放心,於是立即接口道:“四弟,你怎知她父兄就是普通的庶民,說不定也是當地的一望族。如此,三弟任用他父兄為官也說得過去,而且還是不入流的小小武官。”此話說到後來已然不屑,不由讓張曦君想到父兄當時的喜悅,心中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暗緊了緊袖中的雙拳,壓下心頭的那抹情緒,專注得注視著齊蕭,她也想知道齊蕭為何會娶自己,畢竟她身上實在無齊蕭可圖之處。齊蕭仿佛不知眾人心中的急切,他緩了緩一臉怒容,慢條斯理地瞥向齊安道:“若我沒記錯,你身邊坐的這位也是農家出身,她兄長好像五日前剛謀了一個衙門裡的文差。”話頓了頓,“可是我倒沒聽說她兄長有任何賢名可被舉進衙門?”言不對題的話一說完,眾人嘩然,滿場寂靜。在這一刻,眾人腦中閃過同一念:齊蕭沒有義正言辭的否決,卻反引用了齊安妾侍兄長一事,那意思不就真如齊瑞所言——他為了討愛妾歡心以權謀私此念未畢,一些人已又閃過一念:王府能獲悉齊蕭一些事由,齊蕭卻將王府的一舉一動知之甚詳想著又念及方才的二十名侍衛,以及猶在哭嚎不止的齊瑞,一時竟不知今日之事究竟誰占上風。而話入張曦君耳中,她隻覺得一個霹靂閃下,轟得她頭昏耳鳴,震驚得無以複加。齊蕭怎麼會是因她才任用父兄?就算她再不清楚齊蕭娶她的緣由,也知齊蕭是因她父兄有用武之地才會娶她。但與此之時,張曦君亦心知不能在此刻拆齊蕭的台,於是早低低的垂下頭,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神情。然,殊不知這一番做派,卻真好似齊蕭為她破例而心虛之態。河間王目光在張曦君身上停了停,一對粗眉不由一皺,半晌才慢慢鬆開,卻一想那滯留蜀地的一千五精兵,心神總是不寧,故而佯怒道:“齊蕭,你倒是好大的膽子竟敢滯留一千五百兵馬在蜀地,難不成你還想為一個妾侍將兵馬送出去不成?”麵對河間王的質問,齊蕭麵不改色的淡淡道:“蜀地當地官員將、擅自調兵,導致羌人大肆屠殺邊境百姓,若因此再引起大規模民變,又有已成氣候的羌人威脅,恐怕到時我西北之地也不得不派兵入蜀。如今我留一千五百精兵在蜀護衛邊境百姓,雖有不合理之處,但也無過錯。再則,一旦二郎山附近的危機解除,那一千五百精兵自會返回。”說著抬頭,毫無懼色麵向河間王,冷聲反問道:“到時她父兄隨軍同返就屬我麾下,並未在蜀地為官,如何算是我以權謀私?難道我任命我麾下將士還需他人過問?”目光一轉,緩緩從齊安、齊妟麵上掠過,“至於她父兄是否堪用,也不需他人定奪”一席話說得分好情麵不予,卻也字字在理,任人無可挑剔,噎得河間王幾父子無言辯駁,滿堂氣氛霎時變得有些沉滯。好在齊藤為人細心,一見氣氛不對,尤其是河間王難以下台,立刻打了哈哈大笑道:“原來一切都是誤會。”說著端起耳杯敬向齊蕭,“大哥還未賀你喜得愛妾。”說罷率先一仰而儘。齊蕭挑挑眉,亦舉杯一仰而儘,全了這位未來河間王府繼承者的顏麵,更給了河間王府顏麵。齊藤見齊蕭飲下,這才鬆了口氣,又轉頭去看河間王,見河間王似滿意他的做法,心中得意之時,不禁感歎道:父王果真是老了,竟能如此容忍齊蕭的不敬。念頭方起,齊藤隨即搖頭甩去,便忙叫了侍衛杖斃那兩侍婢給齊蕭交代,又囑咐侍者送齊瑞回謝側妃處,這才擊掌示意樂聲奏響,舞姬也隨之翩然而至。須臾,大堂又是一片歌舞昇平,仿佛一切都從未發生過。張曦君也如先前一般,舀起濃香的美酒,含笑的捧過齊蕭,然後斂眸低頭,隔絕四麵八方看來的或羨慕、或嫉妒、亦或不屑的目光,方在唇邊露出一抹苦笑:這下好了,相信要不了多久,大家都會知道鐵馬無私的平西將軍有個寵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