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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月 惟兮 2555 字 1天前

淮靈這座城市偏南方,即便到了九月底溫度也還沒完全降下來,湖畔兩旁的銀杏葉透著一種深沉的綠,葉邊已經開始慢慢鍍上了燦爛的金黃色,日光一曬,整個湖麵如油畫般風雅旖旎。H大的淮靈湖在校園一角彌漫著彆具風情的淺秋畫意。周弦思在旁邊的廊榭裡看了半天的書,察覺夕陽慢慢落下來時才收拾東西準備回去。室友熊敏給她打電話:“思思,晚上電商部門的聚會你彆忘了啊,說好了一塊去的。”“我就不去了。”周弦思一向不喜歡這些熱鬨,“我一會到食堂吃完飯就回宿舍。”“你可彆!”熊敏立馬咋呼,“我兩可都是辦公室部門的啊,還都是新人,不去不合適,我都跟組長說好了,你現在趕緊到門口等我,我馬上就下去。”話一說完,她就立馬掛了電話。生怕周弦思反悔。周弦思無奈地背起書包,歎著氣往校門口走。她學的是經濟學,熊敏是電子信息專業,這電商部門也是最開始被熊敏給忽悠著拉進去的。寢室裡還有兩個剛進去就退了。周弦思被她一直拖著,倒也沒退。這次的聚餐也算是遲來的迎新晚會了。晚上的聚會去了有一二十個人,熊敏穿著小裙子死拽著她:“這些師哥師姐都是從千杯酒中練出來的,一會我要真被逼著喝了你可得幫我啊。”她顫顫發抖的小模樣讓周弦思想笑,尋了個角落坐下:“我書包裡還有外套,要不要拿給你?”“怎麼能穿外套!”熊敏頓時直起腰來,“我可是強忍了兩天沒吃主食才穿上這條收腰裙子,今晚還要它拐個學長回家呢!”周弦思淡笑著給她倒了杯水,沒再說話。來的人多,眾人也沒客氣,酒水飲料管足了要,部門社長更是大方的點了二三十道菜。社長是個大三的學長,叫於碩,五官明朗乾淨,人又愛笑,對人待物都很有禮貌。一晚上,大家開了他不少玩笑。中途他站起舉杯:“我代表電商部歡迎我們15屆優秀的學弟學妹。”熊敏端起旁邊的啤酒就是一口悶。周弦思嚇了一跳,問她沒事吧?“他真的好可愛!”熊敏湊到她耳邊,“他剛剛給我倒酒時還問我能不能喝,怎麼能有這麼好的人啊!”這幾個字讓周弦思神色恍惚了一瞬。再回神時眾人又開始了玩遊戲。酒瓶口對著誰,誰就回答三個問題。不想回答就喝酒。玩到第四輪時酒瓶口對準了周弦思。部門幾個男生早就注意到她了,也知道經濟學院的院花周弦思是單身,所以都好奇地問她:“那以前談過戀愛嗎?”周弦思手指握在酒杯上,笑著搖頭:“沒有。”飯桌上的人都不信,說她這麼漂亮怎麼會沒人追,肯定是沒遇到自己喜歡的。有人換著問:“那有沒有喜歡的人?”對於這個問題,周弦思靜默了會,才答:“有過一個很喜歡的人。”不是有喜歡的人。而是有過一個很喜歡的人。熊敏還是第一次聽到,不由接下去:“那他不知道?”飯菜熱汽熏騰的她眼睫微潤,周弦思搖了搖頭。“那為什麼不跟他說呢?”這是第四個問題了。但周弦思轉了轉酒杯,聲音淡淡地:“因為他有喜歡的人,所以不想打擾他。”白煙縹緲的飯桌上,二十多個人同時噤聲。空氣似安靜了幾秒。有人搖頭感慨,有人回憶。很快,這個令人傷感的話題就被翻過,開始了又一輪的遊戲。熊敏在桌子下麵拉起她的手,認真安慰:“思思,沒事的,我也暗戀過彆人,這些難受都會過去的。”周弦思麵色無常地說“好”。可隻有她自己知道,剛剛那麼一刻,她有多混亂。回去的路上林漾打電話過來。兩人已經到宿舍樓下,周弦思讓熊敏先上去,坐在宿舍門口的小花壇上接電話。林漾那座城市氣溫比淮靈要低許多,剛一接通周弦思就聽見了那邊呼嘯而過的北風。與風聲同時短暫出現的,還有很低很低的抽泣聲。周弦思忙緊張地問她:“林漾,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聽見周弦思關切的聲音時林漾的抽泣聲也漸漸放大,她哽咽著叫周弦思,一遍又一遍地說“我後悔了,思思,我後悔了。”那是周弦思三年來第一次見到如此不冷靜的林漾。高中三年,林漾給人的形象一直是淡然從容,沉著鎮定,從沒有像這麼一刻地失去理智,亂了方寸。周弦思細細安撫了幾句,順勢上了花壇邊的最拐角。那處是宿管阿姨常查的地點,所以情侶一般不會過來。她隨意找了一塊石頭坐下,看著天空中幾顆零碎的星點,輕聲問:“林漾,你是不是想他了?”高三那年林漾母親和沈妄父親離婚時,兩家經曆了一段很長的難捱期。“那天我和沈妄吵了很凶的一架,說了很多傷人的話,”林漾哭得聲音沙啞,風聲裡她的話說的斷斷續續,“我把……我把,哥哥弄丟了。”“我明明知道他對我很好,可我還是把他弄丟了,再也找不回來了。”周弦思聽得嗓子發堵,她揉揉眼悶聲問:“林漾,你後悔嗎?”“不後悔。”林漾答得乾脆,她哭得壓抑,但語氣堅決,“無論什麼時候我都不後悔遇見他,認識他,更不後悔喜歡他。”“可是,我後悔把他推開,我後悔把沈妄弄丟了,我甚至都沒告訴他我喜歡他。”她音量越來越小。到最後隻剩下徹底壓不住的哭聲。夏日的熱浪熏的周弦思眼皮發酸,她隨手抹了下眼角,似在自言自語:“是不後悔啊。”從來就沒後悔喜歡他。可現在,她怕。她怕自己也會像林漾這樣。後悔弄丟他。後悔連“喜歡他”三個字都沒說出口。她喜歡許縱,從2012年的那個夏天開始,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上午,喜歡他,喜歡了很久很久。不是三天,也不是三個月,而是,春夏秋冬來回更替的三年。那晚的十二點,許縱被扔在角落裡的手機收到了這樣一條短信:【我一直在祈禱十三月的奇跡,但十三月,好像一直沒來,而我,還在一直喜歡你。】-十二月下旬,淮靈也正式邁入初冬。雖說天氣不算太冷,但周弦思還是跟著本地室友宋冰冰的穿法,把中高領毛衣拿出來套上了。好不容易一個周末,她換上衣服後本想拿著書去圖書館自習,熊敏卻可憐兮兮地拉著三人要出去拉讚助。蔣怡婷裹著大衣站在校門口等車時還哈欠聲不斷:“也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戀愛腦,為了個男人連美容覺都能放棄。”寢室長宋冰冰一本正經:“你們電商部門的社長於碩是吧,你這追人追了兩個月了,人家有感覺嗎?”有出租車過來,周弦思招了招手,讓三人先坐上去。“追我們部長的人可不在少數,我不做點突出的怎麼能顯出我的獨一無二!”熊敏給自己打氣。蔣怡婷坐在前排。聽見這話放棄般地搖了搖頭。出租車司機跟她們閒聊:“大冬天又是這麼早怎麼想起來去科技城那一片啊?是不是也是為了去公安大學看帥哥啊?”熊敏立馬湊上前:“什麼帥哥?公安大學,師傅,你說的什麼意思啊?”其餘三人:“……”司機樂嗬嗬地給她解釋:“我今早已經拉過十多撥往B大去的了,這今天可是B大每年年底放假前的公安英烈祭奠儀式。”“一會在前麵去紀念園的那條路上你們會看見不少的警校生列著長隊從那路過,步伐邁的整齊又順,一排排的,那場麵,可確實壯觀。”B大,位於淮靈科技城中心的位置。是全國公安法學類的頂尖公安大學。“NONONO,”宋冰冰雖然也為自家本地擁有B大感到自豪,但還是謙虛地糾正,“B大雖然是重點頂尖,但它在全國排不上第一。”周弦思突然出聲:“那排第一的公安大學呢?”“北鹹的A大。”宋冰冰說。A大。北鹹。他現在應該在那吧。他值得最好的公安大學。車子拐過一個彎,剛上了主道,就被淹沒在人流裡。熊敏看著車窗外的景象睜大眼睛驚呼。成群結隊的警察穿著黑色的製服,戴著帽子邁著齊整的步伐從人行道上穿過,身高腿長,腰板挺直,麵容堅毅。那擺手的姿勢,愣是沒歪一下。周圍許多路人都在拿著手機拍照。場麵確實宏偉壯觀。也難過今早這麼多學生都要往這片趕。“乾嘛都要趕在今天一天,想看的話隨便找個周末到他們學校參觀不行嗎?”蔣怡婷靠著椅背問。“B大不是普通的公安大學,你現在看到的這群警校生是大一剛收入的新生,他們剛進校就是強製封閉管理,沒收所有的聯係工具,切斷與外界的所有聯係方式,直接拉到公安訓練場地封閉式訓練三個月。”宋冰冰平靜地繼續解釋:“年底的英烈祭奠儀式是他們進到這個學校後的第一次外出露麵。”“小姑娘本地人啊,挺懂啊。”司機也跟著說道,“他們這學校太嚴,今天外出這一趟回去還要繼續封閉,中途還不知道又要訓練多久才能放出來。”熊敏花癡地扒著窗戶:“等他們徹底出關了,我一定要帶著你們到這所帥哥滿地跑的大學好好參觀。”“……”蔣怡婷都懶得打擊她。宋冰冰出於寢室長的人道主義解釋:“B大不是你想進就能進的。”熊敏小臉立馬耷拉下來,悲傷地拉著周弦思惆悵了一路。周弦思看著那群人影消失,久久沒說話-祭奠儀式結束再從紀念園回到學校已經是中午十二點。教官給了他們半個小時的吃飯加洗漱時間,剩下半個小時直接把存放手機的箱子搬過來,讓他們該發消息的發消息,該打電話的打電話,半個小時一過,車子過來拉他們繼續去訓練校區。副班長陳梓皓撿了自己手機插上電,又把許縱的給撈起來,喊他:“班長,你手機。”他直接撂過去。接拋物這些訓練對他們來說都是小case.許縱坐在床邊完美地接住。“謝了。”他手機也徹底沒了電,插上兩三分鐘後才自動開機。一條條的信息和電話全數湧入。隻是還沒待許縱一個個清理回複,上鋪的王二明直接一本書落下來剛好精準地砸中他的手機……剛開機的手機跟著書本“啪”地一聲摔在地上,徹底黑了屏。許縱緩緩抬頭。越發深邃的五官染上了似笑非笑的邪痞:“王二明,給你五秒鐘,滾下來給老子修手機。”手機最終還是沒修成。王二明沒那個技術,他縮著腦袋弱小又無助地站在許縱麵前低頭認錯:“班長,我真不會,要不我還是給你買個新的吧。”半個小時的手機時間就要過去了,許縱頭疼的捏了捏眉心,懶得理他。心裡估算著等下次出來再去買個手機。教官在外麵吹哨喊集合。宿舍裡眾人迅速關機穿衣戴帽子,動作流暢熟練。許縱帶隊,喊口令:“起步——走!”大一的警校生再次被拉到訓練校區封閉訓練。他們最近開始訓練力量素質,每天是重複的單腿蹲,單杠卷身上和仰臥起坐等訓練。晚上跑完圈結束後再到宿舍已經接近十一點。王二明立馬蹦過來:“班長,我剛去打聽了一下,我們這次訓練時間比較多,估計要不了幾天就能出校了。”許縱收拾著洗澡的用具,睨了他一眼:“然後呢?”“那我就可以早點給你買手機了啊!”“不用。”燈光下許縱的五官明朗清雋,他隨手用衣服擦了下額頭的汗,淡聲道,“手機不用你買,我自己買。”王二明眼睛立馬就亮了,感動地點頭:“班長,你怎麼這麼好!”瞧著他這憨樣,許縱笑了下,端著盆準備去洗澡。王二明在後麵緊追不舍:“班長,等你出去我給你介紹對象吧。”許縱身影頓了頓,丟下一句“不用”就去了浴室。剛買水回來的陳梓皓聽見這話,扔給王二明一瓶水後又給許縱桌子上放了一瓶,接道:“你剛剛說要給班長介紹對象?”王二明一張娃娃臉,點頭時就顯得更單純了:“對啊,怎麼了?”“我們班長需要你介紹?”陳梓皓搖頭,“你也不看看班長從入學到現在被人女生要過多少微信了。”寢室裡另一人胡航博過來勾著王二明打趣道:“哥們,有資源也想著兄弟點啊,班長太優秀了,不用你操心,你多幫幫兄弟我們。”“我才不給你介紹。”王二明一本正經,“你體能不好。”“……”王二明:“班長的體能和文化課成績一直都是第一。”許縱在院校內的成績是眾人有目共睹的,他身體素質本來就好,再加上自己叔叔是軍人,之前就去軍隊訓練過一些日常,所以這些訓練項目對他來說,絲毫不費力。從開學到現在他已經打破了兩項學校記錄,訓練賽成績更是穩居第一。至於文化課,他這個省狀元棄了北鹹的A大,跑淮靈上了B大,著實讓B大的校長受寵若驚。所有人都問許縱B大到底用什麼引誘條件打敗了A大。許縱卻是置之一笑:“這裡風景更好。”這理由跟鬨著玩似的。聊完八卦,陳梓皓喝了口水:“教官說班長如果在周末的單杠卷身上拿到最高分,就提前放他出去。”這基本是板上釘釘的結果。許縱的成績和能力從來不需要質疑。而周末那天的分數也確實如此。許縱以單杠卷身上最多個數取得整個院校的第一。女生隊伍裡有人爆發出歡呼。幾個教官站在那處觀看,帽子下一向嚴肅的臉上也不經意流露出幾分讚賞。許縱拿出門單過來找他簽字時,教官笑著誇他:“你小子給我保持住,可彆給我輕易掉鏈子。”“YesSir!”許縱抬手敬了個標準的警官禮。他一走後,總教官背著手過來,看著他的背影若有所思道:“許縱這小子難得,潛力大,以後好好發展。”B大不缺優秀警官,但像這樣天賦型的好苗子,確實少見。更彆說,許縱曾在軍隊裡待過一段時間-出了學校,許縱徑直去了商場買手機。太長時間沒跟叔叔聯係,他怕叔叔不放心。他那天把手機卡提前抽了出來,在商場又設置一些手機選項,手機卡是上了出租車後才插進新手機裡。半分鐘後,一條接一條的信息和電話接憧而至。許縱本要直接忽視信息,先撥個電話給叔叔,可卻在瞥見某個一閃而過的名字時神情猛地頓住。兩秒後,像是驗證一般,他急忙的點開短信頁麵。一條條地向下劃著。指尖在一條信息頁麵上停下。墨黑漆沉的眼眸裡似不可置信一般,愕然地映著那條被他耽誤了將近三個月的短信:【我一直在祈禱十三月的奇跡,但十三月,好像一直沒來,而我,還在一直喜歡你。】發信人:周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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