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周德明:“我才幾天沒回來,你們兩人在家裡又怎麼了?”“幾天沒回來?”這話似乎勾起了顧懷薇的火,她猛地砸了瑜伽墊,“周德明,這個家大大小小的事你操心過幾件,我們怎麼?我們母女兩好著呢?”“我是她媽,她是我女兒我還能害了她不成?”沒想到顧懷薇的反應突然這麼大,周德明擰眉:“我不是這個意思。”“那你什麼意思?你剛剛不是在質問我?捫心自問,你整天除了工作,你管過我們死活嗎?”“你冷靜點。”周德明安撫她,“弦思也是我女兒,我也試著跟她走近,但她不跟我親近。”顧懷薇紅著眼冷笑:“這難道不是你的問題?你整天眼裡隻有你的病人,你看看你自己女兒現在變成什麼樣了?該關心的人你不關心,整天關心我有沒有吃藥,有病的人不是我!”她歇斯底裡的大喊:“我現在就弦思一個女兒了,我所有的心思都在她身上,她絕不能再出任何事,她隻能按照我給她的規劃按部就班,她隻準在我眼皮底下生活!”“弦思她是人!她也有自己的想法!”顧懷薇吼叫:“我管不了那麼多!周珍沒了,弦思就得按照周珍的人生計劃一步一步走!”周德明怔在原地。他沒想到顧懷薇對周珍的執念那麼深。他一直知道顧懷薇是把對周珍的愧疚全都彌補在了周弦思身上,但沒想到,顧懷薇已經執念到要給周弦思徹底套上周珍的枷鎖。“懷薇,你……”周德明欲言又止,但見她情緒這麼激動,臉色泛白,擔心她身體受不了,還是沒說出那些勸慰的話。歎了歎氣,他過去攬著顧懷薇:“行,聽你的,都聽你的,你彆氣了。”-這些話周弦思並不知道。她猜測到外麵會少不了爭吵,所以一進門就進了浴室洗澡。再出來時外麵已經歸於平靜。書桌上有新放的一碗排骨湯和便簽:“媽媽都是為你好,思思,等你長大後就會明白。喝完湯早點睡。”周弦思視線落在旁邊的那碗湯上,麵色平靜。隔日,一大清早,周德明起早買了早飯放在餐桌上。“坐下吃完早飯再去。”周弦思思考了一瞬:“我帶點在路上吃吧,要趕公交車。”沉默幾秒,周德明也沒強迫她。“我也要上班,跟你一塊出門。”周弦思秀眉皺了皺,又鬆開。10月底的初秋清早染著淡淡的涼意,道路兩旁的翠柏似染上了幾分濕潤,迎著風微微搖晃,在過於安靜的兩人間發起簌簌的聲響。周德明也有些愧對周弦思,想了一晚上的說辭在走到停車場時隻縮短成了一句:“你媽身體不好,你在家多聽點你媽的話,不要太讓她操心。”意料之內的對話內容。周弦思平靜的眨眼:“知道了,爸爸。”兩人在路口分開。公交站台處同樣站著幾個三中校服的學生,看款式,他們應該是今年剛考進的高一年級。幾人有說有笑的聊著放學後的娛樂活動。“對了,冬令營這事我跟我媽說過了,她說我大了讓我自己決定。”“我爸也說,我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你們爸媽都這麼好,我就不行,必須得乖乖聽他們的話,不然能把我爸心臟病給氣出來。”周弦思抬頭望望澄碧的天空,纖雲不染,有些嘲諷的笑了笑。她聽了很多次顧懷薇的話。可顧懷薇的身體也沒有因為她的妥協而一點點恢複。她也是可以不用讓顧懷薇操心的孩子。但顧懷薇,徹徹底底把她當做了對周珍的唯一精神寄托。運動會一結束,一班又恢複了之前“埋頭苦乾”的學習氛圍中。老錢怕他們沒收心,特地舉了幾個今年高考落榜的例子,希望他們珍惜自己現在的機會,彆等將來後悔莫及。洪炫吊兒郎當的舉手:“老師,跟我說這沒用,我爸說了,說考不上就回家挖煤!”全班大笑。“你給我搗什麼亂!”老錢氣罵。有其他同學開玩笑,說:“彆給自己曬黑了啊,以後我們回來彆認不出來。”洪炫擺手:“放心,你們回來老子擺個一百桌給你們接風洗塵。”班級走向徹底偏亂,老錢拍桌子讓他們認真點。“這都已經是11月,兩個星期再一過,就是十二月了,十二月意味著你們離15年的高考隻剩下一年了,你們還不給我上點心,整天彆給我想那些有的沒的,沒事給我想想你們的大學目標是什麼!”班級裡此起彼伏的哀歎聲。許縱轉著筆,他一直在看化學老師上節課給他的幾道題目,這會才抬頭:“你大學想考哪裡?”可能是剛才也沒注意聽,周弦思也沒接上他的話:“什麼?”許縱耐心地又問了一遍。幾乎是熟背於心的“北鹹”。但周弦思壓了壓,搖頭:“還沒想好。”去年在食堂問她這個問題時周弦思也是這麼回答的。許縱不由失笑:“一年了,還沒想好?”就是光獨家禁轉周弦思也幾乎很快想起兩人那次的對話。也是在那一天,她才決定以後的人生軌跡要往北鹹這個方向發展。她偏了偏身子,手指下意識的抓了抓袖子:“你覺得,哪個城市比較好?”轉筆的動作頓了頓,筆從他指尖滑落,許縱換了隻手,看似隨意的問道:“你喜歡哪裡?”周弦思再次收緊了手指:“我想要去風景好一點的地方。”他曾經說過:“北鹹的風景不錯。”像是試探,又像是,驗證。短短的數秒裡,周弦思心臟跟坐了過山車似的,忽上、忽下。但許縱,卻沒接收到這信號。他說了幾個自己曾經看到過風景確實比較好的地方,不知忽然又想到了什麼,並未注意到周弦思一點一點暗淡下去的目光。“其實還有一個地方,但我隻是聽說,不知道那裡的風景,是不是真的好。”許縱也隻是聽叔叔提過北鹹風景好。周弦思垂了眼,心底籠罩的失落並不支撐她去深層解讀這話,隻勉強回了句:“你說的這些我會考慮的。”“風景不是第一選擇,選擇你喜歡的就好。”許縱說,“時間還早,你還有很多選擇。”可是她一直都隻有一個選擇啊。雖然這個回答並沒有什麼問題,但周弦思這一刻還是覺得嗓子發堵,說不出話,隻輕點了一下頭。下午半天許縱要去物理小組裡做個項目,和老錢請了假沒來上課。傍晚去吃飯時安悅奇怪孟思萱這綠茶今天怎麼沒過來找許縱,周弦思沒什麼情緒的回答:“不太清楚。”“凡凡昨天說她們有個藝考,估計最近也沒空過來。”林漾說完,找了個附近的奶茶店幾人進去坐著。周圍有人聊起高三的沈妄學長,安悅和李凝的兩雙大眼閃著八卦的小光芒,周弦思沒什麼波動的看著手機上她剛拍下來的那道題。林漾則是完全不care。“沈妄真的太優秀了!上周還在參加籃球賽,這次回來課都沒怎麼上就又是模擬考第一!”“我們老師在我們班裡天天提他,關鍵這人有顏又有才,也不知道又是哪個女孩的青春。”三四個女生在那邊聊得熱火朝天。李凝和安悅也懷著對偶像的崇拜光芒掏出手機:“沈妄你們知道吧!高三一班的學霸,就和我們高二許縱是一樣的存在。”“我記得當初他進校時還有個記錄視頻,我找給你們看,那張臉絕了!”聽見許縱兩個字,周弦思才抬頭。李凝以為她對自己同桌護短,大氣的擺手:“放心,和你同桌是同等級彆,隻不過不是一個類型。”許縱是懶淡散漫的不羈帥,沈妄是清冷桀驁的狂傲帥。“哪裡帥了?”林漾對她手機裡的那張臉都已經看膩了,“不就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和普通人有區彆?”她現在看這人,還沒有吳澤昊順眼。安悅和李凝沒想到林漾對顏值要求這麼高:“這張臉你都看不上?那你將來男朋友得是什麼級彆?”林漾覺得,隻要不是這張臉,什麼級彆都行。“你認識他嗎?”在那兩人激烈熱聊的時候,周弦思從手機上移開目光,問林漾。林漾驚訝:“你怎麼知道?”“你還從來沒有對一個人嫌棄的這麼明顯。”林漾的性格一向不淺不露。“他就是……”“這麼牛!”李凝一叫打斷了林漾的話,她抱著手機上最新的消息分享,“高三上周模擬考沈妄居然就扣了10分,這人是魔鬼吧?”林漾麵無表情:“哦,除了成績一無是處。”“要不我們下次偷偷轉到高三部去看看?”林漾:“彆看了,沈妄他不配。”話音剛落,門口的風鈴響起,有風吹進來,卷起頂端白色的珠簾,發出清脆的碰撞聲。兩名男生逆著光進來。走在最前麵的那人被夕陽眷了半張臉,睫毛似沾染了橙紅的餘光,影影綽綽的。他身形很高,一隻手撐在玻璃門上,五指修長乾淨,掀著眼皮不經意往這處瞥時,幾人才看清他麵容。周圍忍不住驚呼。狹長的眼尾半耷,勾出一條深邃的弧度,似沒了耐心一般,劍眉下意識的蹙了下,薄唇也跟著抿起。是和許縱一樣,在第一眼就攫奪了所有視線。另一個男生緊跟著進來,問他怎麼不走了。沈妄徑直看向林漾,無聲挑了挑眉。林漾剛到嘴邊吐槽的話立馬變了味,她牽起個微笑的弧度:“哥哥。”周弦思:“???”李凝,安悅:“What?”沈妄冷淡的目光掃過她,兩隻手慢慢插進口袋裡,緩慢的走過來:“你剛剛叫了我名字?”林漾腦子轉的飛快:“對啊,聽說哥哥你又考了第一。”她給麵子的鼓掌:“我說,哇,哥哥你真厲害。”周弦思等人:“……”這是她們認識的林漾吧?“哦,這是你妹啊?”跟他一起的男生還納悶他突然進來乾嗎,見狀正要介紹自己,“你好,我是你哥……”“行了。”沈妄把人拎著往後轉,斜偏頭跟林漾說話,“以後少說點,蠢死了,丟人。”轉頭時沈妄唇角的弧度一閃而過。林漾閉眼,深吸一口氣:“哥哥再見。”直到風鈴聲再次響起,門被關上,店裡兩桌女生都還沒緩過神。一開始在一塊談論沈妄的那幾個女生突然過來:“你是沈妄妹妹是吧,那個,能不能麻煩你跟我說點你哥的信息?”“我能加你Q、Q嗎?你放心,沒事我絕對不會打擾你的。”“……”等到幾人解決這麼一出“熱情搭訕”,再從奶茶店走到校園主乾道上,安悅久久不能回神。校園內丹桂飄香,秋風陣陣。林漾無瑕欣賞,簡短意賅的解釋了她家那複雜的情況。“所以不算哥哥,就是繼兄,我跟他沒感情,也就沒跟你們提過。”這麼一說,三人也都有分寸,沒再多打聽她家這事,李凝鄭重其事的交待:“我真的沒什麼大的願望,真的,但就希望你沒事能多拍點你哥的照片給我欣賞欣賞。”林漾難以理解:“許縱就坐你身後,你多看看許縱就行了。”“那不一樣!看許縱多簡單啊,回頭就能看到,沈妄不同啊,這人越是得不到的越想要你知道嗎?”李凝繼續說道:“不信你問問思思,她同桌許縱跟沈妄她現在對誰最感興趣?”疑問的目光同時投來。周弦思奶茶還剩最後一口,她不緊不慢的喝完扔了垃圾後才回了個模棱兩可的答案:“我跟沈妄不熟。”安悅:“啊,這……”又來了個不解風情的“女子”-一直到晚自習放學,許縱都沒再回過班級。洪炫放學後立馬把書本往桌子裡一扔,飛奔著就要往外跑,不小心還把周弦思剛收拾好的語文課堂本給撞亂了。“不好意思啊,語文代表,我沒看見啊,真不是有意的。”吳澤昊見他就不爽:“你沒事又招惹我周姐乾嘛?我周姐這麼好欺負嗎?”周弦思開口解釋,吳澤昊才對他看順眼了點。“你這麼急急忙忙乾啥?趕著投胎啊?”洪炫這兩天心情好,對吳澤昊的挖苦也不計較:“雖然不是投胎,但這可關乎到老子下半輩的幸福啊,也得十萬火急啊。”“呦,這是哪個女生倒了八輩子黴被你看上了啊?”“什麼倒了八輩子黴,你會不會說話?”洪炫看了下時間,把本子從地上全給一把掐上來後就急匆匆的又跑出去了。吳澤昊忍不住又罵了幾句。“也就是縱哥不在,縱哥要在,他小子哪敢這麼冒失。身後洪炫同桌收拾好書包吊兒郎當地“嘁”了一聲:“還許縱,你還不知道啊,他追的就許縱那什麼青梅竹馬的孟思萱啊!”周弦思收拾的動作頓了頓,又繼續。“什麼玩意?”吳澤昊問。那男生也不是太清楚:“反正我就知道他在追孟思萱,好像最近有點進展吧,你沒看這小子整天嘚瑟,急的跟猴似的。”這還真是個搞笑大新聞。李凝和安悅討論了一路。洪炫在追孟思萱的事也逐漸在班級甚至學校裡傳開。這樣的熱度持續到十二月。星期四那天,周弦思在複習物理錯題,她最近跟許縱的交流不算太多,一個是許縱要忙物理小組,確實不怎麼有時間。二也是周弦思沒什麼心情。她和顧懷薇的相處模式說不上來。表麵看起來相愛無事,但每次一回到家,那種壓抑的窒息都讓周弦思不想開口。十二月的夜晚有些清涼。許縱剛從物理小組回來,瞥了一眼自己同桌:“還沒寫完?”周弦思動了動胳膊,坐直了一些:“有些題還要再看一下。”她就那樣趴在桌子上,神情和語氣都懨懨的,看起來提不起來精神。想起她這段時間天天早上都來的早,晚上又走的遲,許縱察覺不對:“你最近……心情不好?”周弦思垂著眼瞼,她的安靜默認了這個答案。怕誤會,她揉了揉眼坐起來:“跟你沒關係,是家裡的一些事。”涉及到她家裡的事許縱並不好多提,沉默了幾秒,他說:“那些不好的事都跟你無關,周弦思,你應該繼續優秀下去。”這些話她當初還安慰過許縱,沒想到現在自己也困進去了。“謝謝。”她輕聲道。自那日兩人討論大學方向的目標後,周弦思雖然隱有失落,但轉念一想,現在才高二,她一開始決定的時候就知道這是一條很長很長,甚至是沒有儘頭的路。而且在這條遇見許縱的路上,是沒有岔路口的啊。這是一條直路,是一條因為有他才會一直亮著的天光大路。許縱剛翻開書本,對這人看著題托著腮、一會笑一會又蹙眉的發呆表情感到奇怪,他敲了下桌子,問:“你怎麼了?”“沒事。”周弦思忽然輕鬆了不少,問他,“你一會還要去物理小組嗎?”“不去了,那邊忙完了。”她點點頭,抽出一套習題:“我這上麵攢了不少題目,你一會有時間能幫我看看嗎?”“我現在就有時間。”他把剛翻開的書本又合上。“那你先看這一題,我一直都不太理解,這裡麵說的第二個條件……”被許縱隨意放在桌子上的手機亮了一下,周弦思提醒他有電話。“沒事,先講題。”可那通電話的執著不減,一直到題目講完,手機屏幕還在亮著。看清上麵的來電顯示,周弦思看見他俊眉皺了一下。她跟著看過去。孟思萱這三個字好像很久沒出現在她生活裡了。“你不接嗎?”周弦思看他把手機翻轉扣在了桌子上。許縱皺著眉說“浪費時間”。周弦思眨眨眼,“哦”了一聲。過了會,她回頭看了看洪炫的座位。這人這兩天晚上除了老錢的晚自習外他基本都不在,之前他說在追孟思萱。這一段時間,好像都沒怎麼聽他提起過了。放學的時候,周弦思和林漾晚了兩分鐘出門,一班門口有人議論。孟思萱又來找許縱了。燈光下的後門處,孟思萱堵在門口,許縱,畢文瑞和吳澤昊三人一條直線的站在那處,表情疑惑。許縱被門框的影子遮住,周弦思辨不清他的神情。林漾搖搖頭,對此見怪不怪:“走吧。”周弦思緊了緊懷中的書。視線中那個少年的身影越來越模糊。作者有話說:在微、博放了一小段大學的,可以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