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蒙蒙的天色隱在遠處鱗次櫛比的高樓後。長川市這兩天下了一場淅淅瀝瀝的小雨,地上映著幾塊斑駁的淤水,空氣中還泛著秋日的潮意。關上窗戶,周弦思從櫃子裡拿了校服外套,背上書包下樓。“桌子上放了牛奶和麵包,你帶在路上吃。”廚房裡母親顧懷薇的聲音傳來,叮囑她拿上鞋櫃上剛辦的公交卡。周弦思一一應下,又聽見她說:“中午記得回來吃飯,在學校彆亂結交一些成績不好的學生,心思多放在學習上,彆想亂七八糟的。”聞言,她秀眉蹙了些,偏瘦的身板撐在外套下鬆鬆散散的,十分纖細。周弦思低頭把拉鏈拉上,抿了抿唇。終是什麼都沒說。和廚房裡的母親道了彆,她換鞋子出門。長川三中離周弦思家的距離稍微有點遠,坐公交不堵車的情況下大概十五分鐘。在路上吃了麵包喝了牛奶,周弦思從書包裡翻出一包紙擦了擦手。車子很快到站,她跟在那幾個同樣穿著藍白校服的人身後下車。前麵的男生毫無顧忌的大聲討論晚上去哪上網,路過校門口瞥見年級主任的身影時才有所收斂。周弦思抬頭看了眼,又繼續背著書包向左邊的懷德樓走去。開學十多天,她對這位老師口中的“壞學生”倒也有所耳聞。吳澤昊跟她同班,不愛學習,調皮惹事,十足的刺頭。他家境很好,惹了事也不怕,是學校裡很出名的問題學生。開學第一天,砸了班裡的玻璃。第二天,因為聚眾打架上了學校的通報欄。“周弦思!”身後沈曼凡追上她,瞧見前麵的人,示意,“真巧啊,你跟吳澤昊的家居然在一個方向。”周弦思“嗯”了聲:“碰巧。”她和吳澤昊不熟。周弦思初中就讀於長川二中下的初中部,考上三中這所重點高中費了不少力,倒也沒想超常發揮,中考分數進到了高一的重點班。沈曼凡和吳澤昊原本就在三中下的初中部就讀。聽沈曼凡說,吳澤昊能進這個班是他爸花了錢買進來的。周弦思對這些不感興趣,但還是禮貌的聽著沈曼凡一路八卦。到了班裡。兩人是前後位。沈曼凡剛放下書包才想起來:“我昨天去辦公室聽老錢說我們班今天要加一個學生。”她自顧自的說著:“也不知道是男生女生。”“怎麼,男女跟你有關係?”吳澤昊抹頭,嗆她,“總不能是人妖。”“吳澤昊!”沈曼凡吼他,“人妖也比你強!”“比我強?沈曼凡你眼是不是糊屎了?你也不看看,放眼整個高一,誰能有我出名?”“你說誰糊屎?”兩人隔了一個過道,沈曼凡拿書過去打他。後麵鬨哄哄的。周弦思拿出上午要上的語文課,靜下心來把昨天剛學的課文過了一遍。同桌“嗤拉”一聲拉開板凳坐下,過了會又探過頭:“周弦思,你昨天的化學筆記借我看下唄?”同桌十多天,周弦思跟安悅的交流屈指可數。她點頭,從書包裡拿出化學筆記遞過去:“你先用吧。”安悅說了聲“謝謝”,拿過筆記翻看了幾下又問她:“你天天怎麼做的這麼細的啊?我怎麼都記不住。”“有些也不是,”周弦思實話實說,“我有些很多都記了重複的。”安悅神情微變:“這樣啊。”周弦思沒再多說,把書包裡的紙巾放到杯子旁邊。身後沈曼凡打完吳澤昊又回到了座位,幾個同學圍在一塊討論今天的那位新學生。一片吵鬨中,班主任老錢揣著本數學書拿著個杯子進了班裡。全班頓時安靜下來。老錢放下書,樂道:“都看我乾什麼?我臉比書還好看?”吳澤昊和幾個搗蛋鬼一起接話:“那可不?錢老師,你可比書順眼多了。”老錢全名錢騰,手上帶過不少重點班,還是他們高一年級的數學組組長。四十出頭的年紀倒是十分注意養生,常年保溫杯裡泡枸杞。“你小子,給我老實點。”老錢笑罵,還要再說什麼,手機響起。他警告下麵安靜點,這才站在門口接電話:“來了?”“行,那我現在就過去。”班裡重新鬨騰起來。吳澤昊直接掏出個遊戲機戴上耳機趴在桌子下麵打遊戲。過了大概有十多分鐘,老錢回來了。他身後還跟了個男生。屋外光線跟著男生的身影拖曳。男生兩手插兜,側臉被碎發擋住,隻能辨出幾分優越的輪廓。他姿勢懶慢,步子慢悠悠的。“安靜下,”老錢拍了桌子,“從今天開始我們班新加入一個人。”他瞅了旁邊的學生,有些得意,“這位學生是以全市最高的成績考進來的,希望大家以後能多向他學習。”台下唏噓聲漸起。說完,老錢讓男生介紹下自己。許久沒聽到聲音,周弦思從語文書上抬頭。下過雨後的夏日少了幾分燥熱,窗外的蟬鳴聲持續不斷,有風從門口吹進來,吹起男生白色襯衫的衣擺。他垂眸,視線從衣服上淺淺略過,然後才漫不經心的抬頭。上一秒還在擾人的蟬鳴在這一刻驟停。周弦思指尖停在語文書角邊緣。男生沒穿校服,白色襯衫搭配一條黑色休閒褲,瘦削線條儘顯。周弦思視線在那一刻聚攏——男生眉骨清晰,瞳眸漆黑。偏頭掃向台下時眼尾藏著幾分懶散的隨意,他微眯眼,鼻梁精致,漂亮的下頷線深邃分明,棱角流暢。五官明朗乾淨的,不帶任何攻擊性。周弦思清晰的聽到班裡女生的驚呼聲。男生對這反應似乎已經見怪不怪,修長的手指從口袋裡伸出,拿起粉筆不緊不慢地在黑板上寫下兩個字。“我叫許縱。”他說。輕倦散漫的聲音隨著再次響起的蟬鳴聲落下。周弦思跟著全班鼓掌。老錢望了下班裡的位置,指著第一排的那個老師眼底下的空位說:“你先坐那,等第一次月考後我再重新調位置。”許縱掀了下眼皮,眉眼慵懶。他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隻是拿著書包往那處走去。見狀,老錢心滿意足的回了辦公室。吳澤昊被後麵那幾兄弟搗的煩,抬頭嗆了句:“又不是真來了個人妖,有什麼好看的?”許縱的腳步停下,緩緩看過來。兩人視線對上,同樣年輕氣盛。吳澤昊吊兒郎當的,故意“嘖嘖”兩聲,對後麵的人大聲道:“不就是個破全市第一,看把你們能耐的。”他扯下耳機,又裝模作樣地打量了眼,語氣欠揍:“小子,我這張臉你看清楚了嗎?”沒等回答,吳澤昊抬起右手朝自己豎了個大拇指:“老子不看成績,全市第一你也給我記住了,以後在這,我就是老大!”許縱笑了。笑容很淡。他沒說話,繼續向前走。第一排的同學已經快速給他收拾好了靠外的座位,許縱直接扯著個書包扔在桌子上,步調懶懶散散的。對吳澤昊的“警告”充耳不聞。吳澤昊覺得這人欠收拾,尤其是第一麵,這下馬威可得立住。於是他不爽地起身走過去,抬著下巴趾高氣昂的問:“小子,你以前哪個學校的,跟誰混的?”許縱瞥了他眼,眼皮掀了掀,懶得搭理。兩人同站著,他比吳澤昊高了半個頭,壓迫人的氣場很足。吳澤昊嘲弄地笑,彎腰挑釁地又拍了兩下桌子。許縱和他對視,不緊不慢地扯了下唇,仍沒開口。“膽挺肥啊。”吳澤昊皺眉,注意到桌子上的書包,他敲了兩下,“新同學,不認識我?”許縱挑眉,不置可否。“行啊,”吳澤昊嗤了一聲,“小子,今天給你個認識老子的機會。”他餘光瞥到腳下,鞋子囂張的在桌腿上踢了踢:“來,你要是幫爺把鞋擦乾淨了爺那風水寶地的位置就讓你,怎麼樣,新、同、學?”吳澤昊在最後三個字上咬字極重,像是故意羞辱。聞言,這位新同學終於有了反應。他似乎是思量了下,而後慢悠悠的點頭:“也行。”周弦思的視線忍不住朝這邊望。男生身影挺括,腿很長,站在窗戶處的光線裡。他的雙眼皮褶皺並不深,看起來更偏向於內雙,睫毛很長,眼尾的弧度讓他少了幾分侵略感。卻又具有很鮮明的辨識度。他的視線掃了一圈。轉過來,落在周弦思桌上的那包紙上麵:“同學,借包紙?”猝不及防的和他目光對上,周弦思恍了下神,忙避開點了頭:“可以。”全班人都跟看熱鬨似的等著這人給吳澤昊擦鞋。許縱卻不慌不忙的轉了身子,他看著手裡的紙,挑起下巴:“來,”緊接著,黃色包裝的紙巾被砸到吳澤昊身上——“替我把鞋擦乾淨,那風水寶地我還你,怎麼樣,同、學?”“我艸!”吳澤昊大罵,猛地拍桌子,桌椅跟著晃動,“你他媽挺狂啊!”“狂?”許縱懶洋洋的笑了下,“我覺得還行。”“……”“靠!”吳澤昊這會是真的來火了,“新同學是吧,你哪來的?來之前你他媽也不在三中打聽打聽?”“孫子,你知道我是誰嗎你?”聞言,許縱還真配合的點了下頭。他掀著眼皮從上到下把對麵的吳澤昊打量了一番,而後,慢悠悠的吐出兩個字:“孫、子”你知道我是誰嗎你?你是孫子。全班哄堂大笑。作者有話說:開文啦開文啦,這是篇校園暗戀文,希望他們的美好能帶給你們青春的悸動啊,首章評論全部送紅包,然後這篇文的接檔文《何止是喜歡》(暫定)也是這篇文的係列文點專欄收藏了,下本開!是這篇文的姊妹篇!林漾十六歲那年,母親改嫁,她寄人籬下,多了個毫無血緣關係的哥哥。說好聽點,叫繼兄。某日,林漾因“早戀”問題被叫家長。燈光明亮的辦公室內,班主任看著資料檔上家庭關係那一欄,語氣驚訝:“你倆是兄妹?”沈妄瞳眸漆黑,深深看她一眼,嘲弄道:“老師,你看我像她哥嗎?”靜默兩秒。林漾麵無表情:“爸爸”沈妄:“……”二人的梁子從此結下。沈妄喜歡吸煙,林漾不喜歡煙味。她試圖勸人迷途知返:“有數據表明,香煙燃燒時會釋放38種有毒化學物質,每年肺癌患者中吸煙人群占80%以上,重度吸煙的人得肺癌的發病率高達30%。”沈妄扯唇,乾淨的手指熟練地彈了彈煙灰,輕倦著嗓音:“這玩意沒告訴你,進入呼吸道的有害物質頂多10%,剩下的全留在空氣中?”林漾默默看了眼彌漫在空氣中的白色煙霧,微笑道:“原來哥哥你也知道吸二手煙的危害要比一手煙大啊。”沈妄叼著煙瞥她,眉眼桀驁不馴:“知道危害大,那你還跟著湊過來?”一語雙關。“……”高三畢業後,林漾母親與沈妄父親感情不合,婚姻破裂,和平分開。兄弟調侃一向狂傲不羈的沈大少爺為了個繼妹把心頭煙都給戒了,結果人家說走就走,乾脆利落。沈妄聽後,手中把玩著一根未點燃的香煙,眼眸半眯,若有所思道:“也挺好。”多年後,沈妄出差收到大學同學邀請——舍妹生日,閒來小聚。不知想到什麼,沈妄垂眸輕笑:“你對你這個繼妹倒挺上心。”朋友挑眉:“你要有個這麼懂事的繼妹,你也得上心。”沈妄眯眼,沒再說話。隔日,沈妄應邀出席聚會。門一推開,光線昏昧的包廂內,明媚嬌豔的女生坐在沙發中心,身上披著一件男人外套,嫣然的紅唇間咬著一根女士香煙,正仰著頭朝她麵前的男人伸手:“二哥,你打火機呢,給我點煙。”沈妄眉心直跳,從門邊三兩步走過去奪過她口中的煙,扔進自己嘴裡。他斜著眼睨視正要遞打火機的朋友,低沉的嗓音裡夾著幾分火:“老子這麼多年都沒讓她吸過二手煙,你這個哥倒是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