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夏諺回答的這麼乾脆,態度如此的配合,當然讓紀棗原感到迷惘和不安。但小紀同學的人生信條是:做出了選擇就不要後悔,撞南牆之前都彆回頭。所以她握拳三秒,還是認認真真理好邏輯,把要說的話說出了口。“你看過一部動漫嗎?平凡的高中女學生,忽然有一天,收到了一封神秘來信,寄件人是未來的自己。嗯……把信件換成短信,就是我的遭遇。”“大部分劇透都會被屏蔽,好像有什麼自動審核機製,就是我說的那個時空大神,會把超出標準的文字變成亂碼。但關於我的和關於你的信息,基本都能清楚接收。”“……應該不是一模一樣的時空吧。對方經曆的人和事都與我不完全相同,好像從高三開學那一天起,就出現了命運的岔路口,她往正常的筆直大道走,而我邁入了歧路。”“……當然也有奇怪的人。你可能已經注意到了,似乎經曆過一個未來的宋曦西和似乎能預知未來的季圓音,更奇怪的是,她們的目標敵人竟然都是我。”“很多個事件,其實都被未來之手乾預過。比如籃球賽,比如我跟宋曦西決裂,比如校門口發瘋的高三學生,比如轟動暨安的連環殺人案……”……其實才短短一個學期而已。但紀棗原真的說起來,才發現自己居然在這短短半年內經曆了如此多的事情。認識了年級第一的校草,成績突飛猛進考到年級前十。收到了穿越時空的短信,和未來的自己插科打諢瞎幾把夜聊。接收了宋曦西的敵意,而後主動吹響勢不兩立的戰鬥號角。發覺了季圓音的異常,謹慎地觀察著她的每日舉動,保護單純的爸爸媽媽。——但就在這麼繁忙的日程中,她竟然還能抽出空來情竇初開,陷入暗戀的泥潭,為愛情揪心斷腸,輾轉反側。她真是太牛逼了她。“……大概就是這麼一個事情。”喝了三瓶旺仔牛奶後,紀棗原終於闡述清楚了整個世界觀構架和事件集錦,瞪著一雙圓眼睛望向謝夏諺,“你聽明白了嗎?”而男生此刻已經換了個姿勢。一開始,兩條大長腿還懶洋洋搭著,現在則收斂地踩在椅子上,手肘撐著膝蓋,眼眸微垂,睫毛長長蓋下來,看不清具體情緒。“謝……夏諺?”“嗯。”他點了點頭,語氣和神態都很平和,“聽明白了。”“那你,什麼想法?”“我的想法……應該不止兩個時空這麼簡單。”紀棗原錯愕地抬起頭:“啊?”謝夏諺已經從高腳椅上站了起來。這個學期,他好像又長高了,紀棗原有時候都在想,這家夥會不會在畢業的時候長到一米九吧。對方走進房間,拿了紙筆出來,在茶幾上給她畫邏輯圖。“根據你的闡述,這裡麵至少存在三個時空。”他在紙上勾勾畫畫,和紀棗原對視時,神情十分淡定,“我們先假設未來的你,處於時空一。那麼宋曦西,經曆的就是時空一的未來,因為很顯然,她所“預知”的未來發展,和未來的你認知是一樣的。”“……好複雜。反正用通俗一點的說法,就是紀富婆身處時空一,而宋曦西正好是從時空一穿越過來的,對吧?”“嗯。”“那季圓音呢?”“她在時空三。”謝夏諺把原來畫的東西圈成一個電視機,然後在電視機外畫了一個小人,拿筆尾點了點,“這是她。”“……啊?為什麼突然就三了,二呢?”“時空二就是宋曦西穿越後的經曆的時空。”“就是我們現在?”“不是。現在是四。”“……”紀棗原已經懵了。“你這麼推。”謝大佬換了個說法,“季圓音知道的明顯比宋曦西多,最起碼,她能“預知”的未來是宋曦西穿越後的未來。假設宋曦西是生活在電視機裡的角色,那麼季圓音就是看電視的觀眾。”“那我呢?”男生沉默片刻,又畫了一個囊括所有的大電視機。“俄羅斯套娃?”謝大佬沒理會她難得的幽默:“你在第四個時空。”“可是我什麼都不知道啊……按照你畫的,這個電視機裡發生的事情,我完全沒經曆過,也無法預知。”“因為這個大電視一直關著,遙控器也不知道在誰手上。”他敲了敲茶幾麵,慢悠悠道,“而現在,電視機裡的季圓音,和電視機裡的電視機裡的宋曦西,都在某一個時間點,被拉到大電視機外。”“至於你,”謝夏諺畫了一條長長的線,“你恰好和最裡麵那個時空的自己獲得了聯係。”……女生懵懵然眨了眨眼睛。謝夏諺重新解釋:“意思就是說……”“等等,你先彆說。”她伸手捂住他的嘴,蹙起眉頭,“你口條太混亂了,我自己先理理。”“行唄。”謝大佬蓋上筆帽,聳聳肩,“你自己理。”結果才寂靜了十秒“謝夏諺。”“怎麼?”“你能彆這樣盯著我看麼。”小紀同學頗有些惆悵地瞅著他,“你這樣很妨礙我。”男生眼尾微挑:“妨礙你?我眼睛裡有刀子還是有毒?”“……反正就是很煩。”雖然沒刀子也沒毒。但是太漂亮了。因為位置問題,設計複古的吊燈正好在他頭頂,於是燈光由上而下,也落入他眼眸,在瞳孔中彙聚成兩顆星星一般的光點。謝夏諺是那種很標準的帥哥,就是不管是整張臉還是單拆出來的五官,都好看。一個帥哥就這麼專注地凝視著她,眼神深邃,近在咫尺,紀棗原甚至能看見他光點中自己的倒影。忽然一下,臉頰就開始變得滾燙。也幸好今天沒紮頭發,這才擋住了大半。她避開男生的視線,一本正經地盯著虛空:“你的眼神太陰險邪惡了,一看就不懷好意,像個反派,讓我很容易分心。”“陰險邪惡?”謝大佬蹙起眉頭,“我從未想過這種詞會被拿來形容我。”……?你是對自己的性格有多自信?說你陰險邪惡,都是委婉過的措辭了呢。紀棗原直接轉移話題:“總之,你講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世界觀,用通俗一點的說法,其實就是:宋曦西是重生,季圓音是奪舍,而我是外掛,對吧?”“你要這麼理解,也可以。”又是漫長的寂靜。“謝夏諺。”“嗯。”“你就不覺得奇怪嗎?”“哪裡奇怪?”“就……都很奇怪啊。”紀棗原也不知道自己現在應該是該惆悵還是該高興,“如果換做是彆人跟我說這些東西的話,我肯定是不會這麼快相信的。”不僅不會這麼快相信,還會覺得對方是在惡作劇。是在故意戲弄她。然而睿智的謝大佬,謹慎的謝大佬,對世間一切都持懷疑態度的謝大佬居然連一秒鐘的猶豫和質疑都沒有,就直接接受了這個說法。why?紀棗原不明白。對上女生困惑的圓眼睛,謝夏諺淡淡彎了下唇:“所以你是你,我是我。我的智慧和效率都比你高。”“……講道理就講道理,不要人身攻擊。”“我說了,因為你沒理由騙我。”少年又遞給她一瓶旺仔牛奶——這已經是今天晚上第三瓶了,就像喂豬一樣。他的眼神很寧靜,很溫和,“誰會大半夜淋著雨出門找人就為了講個笑話,智障麼?”……也不是被罵了。但這話怎麼聽著就這麼彆扭呢?紀棗原糾結地擰著眉頭:“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沒有但是。就我了解,你並不是一個對無聊的惡作劇感興趣的人。”“說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一樣。”“不然呢?”謝大佬懶洋洋靠著椅背,“最起碼,你是第一個走進這道家門的……”他微微一頓,而後意味深長道:“的朋友。”“……”“背景故事我已經大概了解了。你可以說了,到底為什麼非要大半夜來找我?”“啊?”紀棗原磨磨蹭蹭,扭扭捏捏,“因為就,就剛才跟你說的這些啊。”“我不相信。”“……”“如果僅僅是剛剛你說的這些,你沒必要特意過來告訴我吧。”少年漫不經心的,“很多邏輯,我不信你自己推斷不出來。”“……”“是發生了什麼不得不跟我透露的事情麼?”“……”“按照你說的短信審核過濾機製,這個事情一定跟我本人有很大關係,對麼?”“……”“到底怎麼了,說吧。”“……”紀棗原深吸一口氣,“不管怎麼樣,謝夏諺,我都把你當成是一個可以交心的朋友。我絕對沒有任何要冒犯你或者是傷害你的意思,所有的一切都發生的很被動,其實我也……”“知道了。”謝夏諺又是無奈又是好笑,“不管是什麼,你直說就是了。就算真的冒犯或者傷害了,我以德報怨。”“你人這麼好?”“可以為你破一次例。”“……謝謝你。”女生垂下眼眸,眼觀鼻鼻觀心,小聲道,“我知道你外甥女在哪裡。”“嗯?”謝夏諺沒太聽清,“你說什麼?”“我說,我知道你外甥女在哪裡。”她鼓起勇氣,“就是你妹妹……謝幼南的女兒。”……今夜第三次的漫長沉默。紀棗原抬起頭,對上了謝夏諺靜謐的眼神。他點點頭,很平靜地問:“在哪裡?”“……能借我個充電器嗎?地址有點複雜,我要看下短信。”“好。”“謝夏諺……你不生氣嗎?”男生偏過頭,把適配的充電器遞給她:“為什麼生氣?”“因為……我知道了你的傷心往事?”“那跟你有什麼關係。”謝夏諺淡淡一笑,“又不是你讓我傷心的。”“我感覺你很不喜歡彆人乾涉你的私事。”紀棗原給手機充上電,想了想,又道,“雖然你沒有生氣,但是我還是要解釋一下,這件事情並不是我主動問的,我也是回家的時候,突然看到了……”說到一半的話忽然頓住。女生愣愣地盯著手機屏幕,好長時間沒有說話。謝夏諺問她:“看到了什麼?”“看到了……時空之門的閉合。”紀棗原抬起頭,和他對視,語氣裡透著幾分艱難,“短信,被清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