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棗原穿上了襪子。但她並沒有告訴謝夏諺自己已經出門了。主要是,她壓根就還沒有想好要怎麼跟對方措辭。連半夜溜出家門這件事都隻是因為一時衝動。或許是小時候看多了諜戰片刑偵劇吧,紀棗原非常厭惡那種“故作高深對夥伴隱瞞機密結果導致對方情報缺失所以最後badending”的橋段。所以她也決不允許自己成為這樣的豬隊友。黑漆漆的雨夜,女生連傘都沒帶,沿著街道邊慢吞吞地走,唯一能遮風避雨的就是瘦弱的行道樹和窄小的店鋪屋簷。不到十五分鐘,她就站在了謝夏諺家的小區門口。與之同來的是逐漸變大的雨幕和手機電量耗儘自動關機的困境。紀棗原望著眼前的雨幕,神情惘然,語氣憂鬱:“唉。”她歎息道:“真他媽的冷。”因為出門的匆忙,她下半身就套了條牛仔褲,上半身也隻有一件針織衫和棉外套。外套尺寸很大,風從下擺灌進去,呼呼呼仿佛要把寒冷鑄進血液裡。紀棗原握著個沒電的手機,開始認真思考自己要不要乾脆回家算了。——畢竟她既不知道謝夏諺家是幾棟幾號,也不可能站在樓底下喊麥。但是她一摸兜才發現,她居然連鑰匙都給忘了。想要踏進家門,就勢必要喊醒爸爸媽媽。然而她壓根無法解釋,自己究竟為什麼要在大半夜出門淋雨。倒垃圾?得了吧。紀棗原摸遍了自己身上的所有衣兜和褲兜,隻掏出了兩顆牛奶糖和一根皮筋。除此之外身無分文,也沒有任何通訊工具。她惆悵地蹲下身,想著自己要不要找家24小時便利店去問收銀員借個電話。可是……雨越下越大了。現在離開屋簷下,不出三分鐘就會被澆個透心涼。……天哦。怎麼這麼難。人倒黴起來原來真的是會被全世界欺負的嗎?行吧。那就這樣好了。就讓她蹲在這裡被老天爺凍死好了。反正她也早就習慣了這煩人的……“紀棗原。”熟悉的嗓音忽然在腦後方響起。穿過淅瀝的雨聲,冷淡而溫柔,清晰而模糊,就像什麼從天而降的神音。紀棗原整個身軀頓時僵住,差點沒控製好平衡摔倒。隔了好幾秒,才慢慢扶著牆站起來,而後轉過身。她睜大了眼睛。漫天的雨幕中,有個黑衣少年,正舉著把傘朝她走過來。他的腦門上還蓋了隻鴨舌帽,但僅憑那迫人的身高和漂亮的下顎角線條,紀棗原就能一眼判斷出身份。除了謝夏諺不會有彆人了。“真的是你哦?”她覺得特彆神奇,“你怎麼會在這裡?是下來買東西嗎?”謝夏諺沒有直接回答,反而蹙起眉,視線淡淡往下,抱臂俯視著她:“我還想問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我……”紀棗原遲疑兩秒,垂下了眼眸,“我來找你。”“那你現在是在通過意念給我傳送腦電波?”“是因為走到半路手機沒電了,身上也沒帶錢,還沒帶鑰匙。”在男生懾人的目光中,她的聲音無比沮喪:“唉,真是太煩人了。”“……你還知道煩人。”謝夏諺揉揉眉心,也不多說什麼,直接遞給她一把傘,“拿著。”紀棗原乖乖接過傘:“我們現在要去哪嗎?”“去我家。”“啊?”“啊什麼啊。你頭發不用吹乾?手機不用充電?身上不用拿點錢?”“要是要,可是……”紀棗原有點糾結,“你家裡,額,寬敞嗎?”“就一層。”“這樣啊。那這樣的話,唔,我……”“我家裡沒人。”小紀同學眨了眨眼睛。兩秒後,又眨了眨眼睛。謝大佬抬起一隻眼皮:“乾嘛?”“你這話說的很危險哦。”她拄著雨傘的把,故意把視線移開,不和他對視,“大半夜邀請女生去家裡,家裡還沒人,嘖嘖嘖……”簡直讓人浮想聯翩嘛。然而謝大佬不為所動,懶洋洋地瞅著她:“那你去不去?”“……去。”男人微微挑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乾嘛?我這是信任你的人品。你不要搞得好像我有什麼齷齪想法一樣。”“我沒覺得你有什麼齷齪想法。怎麼,你覺得我覺得你應該有什麼齷齪想法?”“……”“嗯哼?”“……”“你這是……”“閉嘴。”紀棗原氣急敗壞地踢了他的小腿一腳。而後撐開雨傘,抬起下巴,高貴冷豔,“你家在哪裡?前麵帶路。”……紀棗原不是第一次進異性家。對於她這樣的交際小公主來說,被男孩子邀請去家裡做客、過生日、聚餐很正常。但那都是和一大幫人一起去的。從來沒有一次是像今天這樣,孑然一身的,衣著單薄的,跟在喜歡的男生身後,小心翼翼地邁進了他家裡的玄關。謝夏諺的家,怎麼說呢。第一感覺是空曠,第二感覺是冰冷,第三感覺是像個藝術陳列館。空曠是因為麵積很大,但家具不多。一眼望去全是空地,感覺可以穿著溜冰鞋在地板上滑旱冰。冰冷是因為燈光的色調。白中泛著點藍,藍中又好像透著點紫,總之燈光一打,就覺得整個房間冰冷無比。哪怕開了地暖。至於像個藝術陳列館,是因為裝修風格真的非常獨特。飲水機是一個銅製的牛頭。椅子的形狀每一張都不一樣。牆上的畫很畢加索。連門把手的設計都非常的特彆。“不愧是你的風格。”小紀同學由衷感歎道,“一位神秘,高冷,且沒有感情的殺手。”謝大佬懶得理她。他先是走進旁邊的房間,把電腦中的遊戲給退了,才踱步出來,拿了瓶牛奶給紀棗原。紀棗原有些好奇:“這個房間是書房嗎?感覺裝修好科幻。”“不是。遊戲房,裝了隔音牆而已。”“那旁邊那間呢?”“放鞋子的。”謝夏諺思考了幾秒:“……衣帽間吧,類似於你們女生的。”紀棗原望著那滿滿兩麵牆的鞋子,陷入了沉默。ojbk。有錢人的揮霍,不是他們一般人能懂的。“那你的臥室在哪裡哦?這麼大的空間,不設書房嗎?”男生指了指主臥的方向:“那間臥室。”又指了指臥室對麵:“那間書房。”“啊?沒有客房嗎?”“沒有。”謝大佬的回答意簡言賅,“沒有客人。”“……那你爸爸媽媽的房間呢?”“他們平常不住這裡。回來的話,也是住我外祖父家。”“所以這個地方就你一個人住?”“嗯。”看見她驚歎的眼神,謝夏諺解釋了一句,“沒有你想象的那麼誇張,是因為我有親戚正好住對麵,為了方便吃飯和上學,才在這裡買了房子。”“……好的。也並沒有不誇張到哪裡去。”紀棗原在沙發上做下來,把吸管紮進牛奶罐裡,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咕咚……“你盯著我乾嘛?”謝夏諺就坐在她對麵的高腳凳前,兩條大長腿懶洋洋伸著,手裡還晃著瓶礦泉水,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直把紀棗原看的毛骨悚然。“說說吧。”他抱著臂,“大半夜找我到底什麼事。”“……”“你拖得了一時拖不了一世。”謝大佬慢悠悠道,“我可以不逼問你,但你早晚都是要說的。既然這樣,還不如早死早超生。”“……你說的很有道理。”不到半分鐘,紀棗原已經把手裡的旺仔牛奶給喝完了,她仰著臉,憂鬱地望著他,“但我很怕我說出來了,死的不是我而是你。”“說唄。”“我……我……我……”謝夏諺耐心地等待著。“我擁有一個魔幻手機。”謝夏諺點點頭:“嗯,然後呢?”“……你就半點不對此感到震驚嗎?”“總要先聽完整條故事線才能判斷。”他淡淡彎唇,“你才開了個頭,有什麼好震驚的。”“可是……那好吧,那我這麼跟你說好了,我的手機,能連通未來!”“還有一個時空大神?”“你怎麼知道?”“你之前說過。”“……”謝夏諺怎麼能這麼淡定呢?紀棗原不明白。她望著男生波瀾不驚的麵色和平平靜靜的眼神,有一瞬間都開始懷疑起自己了。難道這個世界上,能打破時空壁其實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其實很多人都有超能力隻是她不知道而已?對哦。宋曦西,季圓音,光她身邊就出現兩個了,誰知道外麵會不會有更多?所以說,不會謝夏諺也有什麼神奇的能力和經曆,才會表現的如此平淡吧?小紀同學瞪著一雙圓眼睛,目光驚悚。“繼續說啊。時空大神和你的手機怎麼了?”“時空大神和我的手機……經常會給我傳遞一些未來的信息。”想不通就乾脆不要想。既然選擇了相信謝夏諺,就乾脆一條道走到黑不要猶猶豫豫。女生深吸一口氣,平緩下嗓音,“之前你被人刺傷的那次事件,其實我也是提前就知道了。但是……但是時空大神跟我說的情況和現實實際發生的情況稍微有點不一樣,再加上我自己蝴蝶翅膀又扇了一下,才會導致本該屬於我的傷被轉接到了你身上。”……哦。是這樣。謝夏諺撐著下巴,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難怪紀棗原那次愧疚成那樣。原來除了救命之恩外,還有這個原因。“你能聽明白我說的是什麼嗎?”“大概能吧”“那你就……不覺得荒唐?你相信嗎?”“相信啊。”謝夏諺說這三個字說的理所當然,卻把紀棗原給驚到了:“為什麼?!”正常人聽到這種故事,第一反應不都應該是覺得在惡作劇在胡編亂造天方夜譚嗎?但男生笑了笑,語氣漫不經心的,又理所應當的:“因為你沒理由騙我。”……“繼續說吧。我信你,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