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前塵7(1 / 1)

燃燈 子鹿 1197 字 1天前

待回到須彌山,謝逢殊居然真的不去找絳塵了。他整日待在明鏡台,沒事就摧殘明鏡台的花草,坡上的山花被他揪得七零八落,或是去摸鳥捉魚,每晚要麼一身水,要麼一身泥,連綏靈都忍不住揪著他耳朵罵了好幾次。時間一長,連呂棲梧都看出來不對了,在某日用晚飯的時候問謝逢殊:“你最近怎麼不去後山找那個和尚了?”謝逢殊不想說話,扒了一口飯將嘴巴塞得滿滿的,嘲溪哼了一聲,道:“翻臉了吧。”謝逢殊立刻轉頭瞪了一眼嘲溪,吞下嘴裡的東西道:“才沒有!”“那你怎麼不去了?”謝逢殊不高興地把碗一推,不說話了。呂棲梧沒問出來個所以然,見謝逢殊不高興,便不再問了,轉頭往嘲溪頭上重重一拍。“食不言!”也不知道是誰先開的口。吃了飯謝逢殊照例練了一會兒刀。自從上次殺煞鬼之後,他的刀上就有了一些燒灼的痕跡,大概是鬼火所致。謝逢殊拿去給呂棲梧看了一眼,呂棲梧大手一揮,不甚在意地道:“改日師父下山給你尋個鐵鋪再打一把,便宜著呢。”謝逢殊撇撇嘴,不練了,自己爬到屋頂吹風。此時正是落日西沉,長空之下,千山浮金,明鏡台半山山花欲燃,被山風吹得花影重重。謝逢殊盤著腿看了片刻,又收回目光。平日裡這時候他應該已經穿過這遍野山花,往絳塵那跑了。謝逢殊的氣已經消了,覺得自己不該對絳塵生氣——對方不過是說了實情。可他又拉不下臉再去見對方,於是更加喪氣了。片刻之後,謝逢殊身後傳來輕微響動,嘲溪掀袍坐到謝逢殊身邊。謝逢殊心情低落,懶得搭理他,倒是嘲溪皺著眉看了謝逢殊一會兒,不耐煩地開口:“謝逢殊,你不會是被那個和尚欺負了吧?”謝逢殊有氣無力地瞥了他一眼,終於開口:“沒有。”“那你怎麼這副樣子?”“什麼樣子?”嘲溪萬分直白:“半死不活。”謝逢殊:“……”“我早說過那個和尚不是好人,你非不聽,怎麼樣,現在知道——”謝逢殊不喜歡彆人評論絳塵,皺著眉打斷他:“他是好人。”“是好人怎麼把你氣成這樣?”“我沒有生氣。”“我還不知道你。”嘲溪嗤笑一聲,“和誰生氣就不和誰說話,每日跑去折騰花花草草,一口氣要自己憋十天半月才罷休。”謝逢殊被他說得抬不起頭,還要硬撐道:“我才沒有,我要等生辰過了再去找他。”“隨便。”嘲溪往他頭上一拍,“懶得管你。”謝逢殊回嗆:“誰要你管。”嘲溪咬牙切齒:“謝逢殊!你是不是太久沒挨打了!”謝逢殊還沒說話,底下綏靈聽見了,聲音立刻遠遠傳過來:“嘲溪!你怎麼又欺負小師弟!”轉眼便到了嘲溪與謝逢殊的生辰,綏靈做了一桌好菜,呂棲梧在自己的樹下挖了半晌,小心翼翼地取了一壇酒。據呂棲梧說,那是鳳凰棲梧那一年他親手埋下的好酒,至今已經快一千年了,珍貴非常,平日裡呂棲梧總當個寶,輕易不會開封。謝逢殊好奇地喝了一小口,有些失望地道:“和平常的酒也沒區彆嘛。”“你懂什麼。”呂棲梧立刻不乾了,捂著自己的寶貝酒壇子,“酒自然是越陳越香,你還沒到會品酒的年紀,等以後就懂了。”呂棲梧抿了一口酒,眯起眼睛一臉得意:“當年我埋下了十壇酒,如今還剩下三壇。一壇等你師姐出閣喝——”綏靈翻了個白眼,懶得搭理自己師父,隻有謝逢殊探出腦袋插話:“什麼叫出閣?”“傻。”嘲溪小聲答,“就是嫁——”還沒說完就被綏靈一瞪,剩下的話便乖乖咽了下去。呂棲梧繼續道:“一壇等你和嘲溪結了金丹喝。”結了金丹,便是真正的大妖了。謝逢殊抱怨道:“那還多長啊。”皓月當空,夜涼如水,山野之間傳來隱隱的蟬鳴鳥啼之聲,月光之下呂棲梧的臉已經有些潮紅,他樂嗬嗬地摸了摸自己小徒弟的頭。“不長啦,我當初把你們拎回來的時候,各個一丁點大——人生百年,彈指一瞬。”“等結了金丹,為師就給你們取個響亮的名號,要最威風的,叫出去震住整個妖界,再告訴他們,你們師父是呂棲梧,其他妖怪聽了都要抖三抖!”得,喝多了又開始說胡話了,徒弟三人一時沉默無言,隻有夜風刮過,最後還是嘲溪賣了個麵子,問自己師父:“比如?”呂棲梧端著酒杯冥思苦想了半晌,最後一拍桌子:“嘲溪就號長恣——長恣於天地,灑脫於世間,彆整天板著個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謝逢殊連忙問:“我呢我呢?”呂棲梧聞言偏頭看了他一眼,大抵是覺得自己這個小徒弟這副樣子,結丹的日子估計還早,一揮手道:“到時候再說。”謝逢殊一撇嘴:“那我以後出去惹禍了,就說我師父是明鏡台的呂棲梧,有什麼事衝他來。”呂棲梧被這個孽徒氣得不輕,也賭氣道:“滾滾滾!到時候我就說沒這個徒弟!”嘲溪嘲笑謝逢殊:“到時候就說沒你這個師弟。”謝逢殊要被這群人氣死了,心說這什麼師門啊,一點同門情誼都沒有。夜已經深了,月色落於人間,又落在這群人發梢衣袍,清冷如霜,不似人間,卻又因為吵鬨聲透露出鮮活的意味來。等到最後,呂棲梧已經醉意醺醺地去睡覺了,綏靈也回了房,謝逢殊跟在嘲溪後麵溜達著回房,卻又在入門時停住了。嘲溪回過頭擰眉問:“又抽什麼瘋?”謝逢殊憋了一天,終於憋不住了,抬起頭可憐兮兮地看著嘲溪:“我想去找絳塵。”他本來還想生日請絳塵來玩呢,結果因為賭氣,連人都沒見到。大概是他的神色太過委屈,嘲溪有些不耐煩地擺手:“要去就去!”謝逢殊轉身就跑了。嘲溪:“……那和尚到底喂了什麼迷魂湯?”謝逢殊一路沒停,他一頭長發高束,被夜風吹得亂七八糟,赤色衣袍紛飛,在如墨的長夜中顯出一道鮮活的影子。有林間棲息的鳥雀被他驚動,紛紛啼叫著竄了出來,惹得樹影晃動,驚動了一山夜色。謝逢殊沒有管它們,氣喘籲籲地跑到廟前,終於停住了腳。他等了會兒,待氣息稍緩,才輕輕推開門,往法堂走去,邊走邊猜待會兒見了絳塵,對方會和自己說些什麼。自己的生辰,好歹要說一句萬事順意吧?但謝逢殊一想,對方好像又不是說這種話的人。算了,不管說什麼都好。等到了法堂前,謝逢殊猶豫了一下,小心翼翼推開一點門縫。裡麵依舊是燃燈如晝,燈火通明,偏偏少了一道素白的身影。謝逢殊瞪大眼睛,大力推開門走了進去,滿室長明燈的燭火被湧入的夜風吹得猛地一動,謝逢殊顧不上這個,站在門口仔仔細細看了一圈。絳塵不在裡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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