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渡厄境5(1 / 1)

燃燈 子鹿 1649 字 1天前

鎮魔塔地下九層,越往深處鎮壓的邪魔修為越高,等到了第六層,謝逢殊和絳塵腰間的召陰鈴已經輕微晃動起來。絳塵的速度慢了下來,謝逢殊的手一直搭在封淵上,腳下沒有發出一點聲響。他入夢障之時,封寂明明知道自己和絳塵到了鎮魔塔,但直到現在依然沒有任何動靜。謝逢殊摸不準封寂到底醒了沒有,若是醒了,鎮魔塔下第八層重重的枷鎖結界是否還能鎮壓住他。絳塵想的大概與他不謀而合,低聲道:“封寂已經可設夢障,說明已經蘇醒,許是因為巫褚那一場獻祭換回了他重生。但鎮魔塔重重轄製,他又剛剛蘇醒百年,修為不足以出八重塔。”謝逢殊稍微鬆了口氣,思索片刻又道:“但鎮魔塔的確有魔出了人間。否則不會發生巫褚的事,至少……見到了一個琅燼。”絳塵麵色不虞,隻輕輕點了下頭:“鎮魔塔自上古至今,又少了應龍鎮守,有了破綻在所難免。”謝逢殊道:“我記得當初你說,上古時期應龍驅逐妖魔於渡厄境,當時隻是鎮壓,封寂也隻是鎖於塔下?”見絳塵點頭,謝逢殊又道:“七百年前,封寂率領諸魔重現人間,塗炭生靈,後來被人誅殺,直到現在?”絳塵道:“七百年琅燼對封寂忠心耿耿,大概是一發現可以離塔,就籌謀著複活之事了。”謝逢殊摸了一把塔壁,濕答答的好像帶了水汽,他有些嫌棄地收回手:“這鎮魔塔居然能讓人出來兩次,什麼質量啊?”絳塵一時啞然,片刻後才道:“上古之年本沒有鎮魔塔,是應龍將諸魔驅逐之後,以靈力鑄塔,龍鱗為鎖,石身鎮守,以鎮壓妖魔。”絳塵頓了頓,繼續道:“後來應龍入魔身死,鎮魔塔無人可守,至今已有數萬年。”謝逢殊了然,時間太久了,看守者又已經不在,這塔能撐到現在簡直是上蒼垂憐。他笑了笑,說不上是什麼心情,突然道:“當初垂憐眾生,一句話讓人家殺神鎮妖,又因垂憐諸神,一句話讓他身死神滅——怎麼,是天地萬物都值得垂憐,偏偏他不值得嗎?”還是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所以為了所謂大道,誰生誰死都沒什麼區彆。但謝逢殊又想,自己明明是個仙君,怎麼也如此大逆不道了——當初應龍入了魔,難道由著他屠了九天神佛嗎?他這些話本來是隨口一說,說完半晌沒有聽到絳塵的聲音,便轉過頭去看對方,不承想絳塵也正看著他,謝逢殊一抬眼,便和對方的目光撞了個正著。昏暗的光線之下,絳塵目光沉如霧靄,似乎藏著一點悲傷,但頃刻之間就不見了,快得仿佛是謝逢殊的錯覺。絳塵轉過頭低聲答:“你說得對。女媧欲渡眾生,結果邪魔橫行;諸神想倚仗應龍除妖,結果應龍入魔後屠了半個天界;機緣既定,果報自受,無人可躲。”謝逢殊不知怎麼,便想到昨夜自己的夢境了,於是道:“那這麼說,當初燃燈古佛誅殺應龍,也是業果,該有報應了?”此話一出,周圍陡然安靜,絳塵猛地停在原地。謝逢殊也趕緊停了下來,看向對方時忍不住尷尬地摸了摸鼻尖,他剛才說話沒過腦子了,此時才想起來燃燈乃萬佛之祖,自己當著絳塵這麼說好像是不怎麼客氣。絳塵卻沒有生氣,他隻是看著謝逢殊,一雙眼中全是對方的倒影,牆上的燭影搖動,他於光影之間溫聲答:“有的。”謝逢殊一愣,還沒來得及問話,絳塵已經轉過頭:“到了。”謝逢殊也跟著看過去,眼前道路已儘,出現在兩人眼前的是一片水麵。水麵並不寬廣,還沒一間石室大,卻深不見底,謝逢殊借著光看下去,全是如墨的黑暗,似乎可以吞噬萬物。餘下的三重塔都在水下。謝逢殊與絳塵對視一眼,一掀衣袍探入水中。塔塚中的水比外麵的湖水冷上數十倍,即使謝逢殊已經掐訣避水,在入水時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他在上麵隻看到水中一片漆黑,等入了水,才發覺水中並非空無一物,有數十條成人手臂粗的鐵鏈在水中交橫,一齊沒入湖底深處。兩人一起往鐵鏈牽引的地方去。大約過了一盞茶工夫,謝逢殊終於感覺水似乎越來越淺,腳下開始觸到了實地,大概是接近陸地了。待出了水,謝逢殊草草整理好衣袍,轉頭問:“第七重是?”絳塵環顧一周,答:“琅燼。”謝逢殊猜得**不離十,聞言也並不怎麼驚訝,隻是與絳塵一同往內走去。比起上麵六重,下麵的塔妖魔的數量又驟然減少了,空蕩蕩的塔內隻有兩人行走間衣袍摩擦的細微聲響,謝逢殊一邊留意著四周的動靜,一邊壓低了聲音道:“琅燼原來關在何處?”“原來在第七重塔最中央。”絳塵頓了頓繼續道,“如今他已經掙脫製轄,不一定還在原地。”琅燼原本被鎖於塔中央的石柱上,再用鐵鏈層層縛住。等兩人到達塔中央,那裡隻餘下了一地鐵鏈,連石柱都已經碎了一地,上麵還帶著斑斑點點的血跡,可見掙脫之人下了多大的決心。謝逢殊扔下隨手撿的一節碎鐵,拍拍手問:“現在怎麼辦,直接下去見封寂?”琅燼失蹤,不知在何處,封寂倒是在第八重,卻情況未明,況且他們此行是為了星羅命盤而來,現在羅盤不知道在他們誰的手裡——想來在琅燼手中的可能性還更大一些。絳塵大概也是這麼想的,思慮片刻之後答:“我們來了,琅燼便不會獨留封寂在塔內冒險,小心些吧。”“你也小心些吧,琅燼對你好像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謝逢殊問,“你當初到底是怎麼得罪妖魔宗了?”絳塵一默,答:“七百年前封寂重入人間,到的第一個地方就是須彌山,當時我差點殺了琅燼。”他說這話既不帶自滿,也不帶悔意,隻道:“當時還發生了許多事,妖魔宗損失慘重,再也不敢踏入須彌,自然對我恨之入骨。”謝逢殊微微皺起眉。他覺得有哪裡不對,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於是暫時擱置到一邊,轉頭查看四周。三條通道,一條是兩人來的方向,另外兩條不知通向何處。除三條路之外便是幾間石室,謝逢殊看了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了自己麵前這一間。石門緊閉,看起來和其他幾間並無不同,謝逢殊卻皺了皺眉,鬼使神差地走了過去,伸手往門上一推。下一瞬,塔中的燭火一跳,居然全數熄滅了。黑暗中謝逢殊腰間的召陰鈴驟然響了起來,聲音急促尖厲。謝逢殊直覺不妙,立刻抽刀而出,同時大喝了一聲:“絳塵!”話音未落,石室中忽地伸出一隻乾瘦冰冷的手,一把握住了謝逢殊的手腕,將人猛地拽了進去!突然陷入黑暗,又變故連生,謝逢殊還沒來得及反應,整個人已經被拽入室中,身後的門轟然關閉。謝逢殊抽刀往拽住自己的那隻手上一劈,試圖嚇退對方,不承想對方居然沒有放手,一隻手臂受了這一刀,生生斷成兩截,頃刻間化作了白骨耷拉在謝逢殊腕間。對方手上的力氣頓失,謝逢殊被慣性一帶,踉蹌著往前一跌。迎接他的卻不是地麵,而是刺骨的湖水。謝逢殊猛地跌入水中,濺起無數水花,他連避水訣都沒來得及念,轉眼就被水流淹沒了頭頂。他此刻也管不得會不會暴露蹤跡,正欲施法掐訣,腦內忽地有一股劇痛襲來。這股痛楚出現得莫名其妙,卻又來勢洶洶,好像有人用刀紮進了他的腦子肆意攪拌,痛得謝逢殊眼前一黑,幾乎昏了過去。他痛得失去了力氣,水流一卷,頃刻間便被帶入了湖底。而七重塔中央依舊是一片黑暗,方才謝逢殊被拽入室內的瞬間,絳塵手上的珠串已經化作了降魔杵,直直劈向石室!一時間,整座鎮魔塔幾乎都顫動起來,石粉灰塵簌簌而下,偏偏眼前的石室分毫未動。絳塵麵若冰霜,帶著怒意喝道:“滾出來。”片刻之後,一道溫和的嗓音於半空中傳來。“都說佛修忌嗔,燃燈古佛不知道嗎?”那聲音在空曠的塔中回響,聽起來有些瘮人,絳塵卻隻問:“謝逢殊呢?”對方問:“怎麼,古佛還要再殺他一次?還是說古佛怕他想起來了,真的來取骨挖心?”沒等絳塵回話,對方低笑了一聲,又答:“我聽聞佛家有一句偈語,‘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不知燃燈古佛可有此般佛性?“若要見謝逢殊,便入第九重吧。”絳塵沒有說話,片刻之後,他闔眼掐訣,再睜眼,鎮魔塔外忽地燃起衝天的火光。瞬間,整座塔被灼灼烈火包圍,亮得幾乎讓人睜不開眼,四周都是滾燙的熱浪,妖魔慌亂的驚叫聲四起,聽起來萬分淒厲。封寂再次開口,語氣不複溫和,反而帶了些許驚怒:“你什麼意思?”絳塵對外麵的聲音充耳不聞,語氣冷然:“謝逢殊能殺你,我也能殺你。今日我下第九重,謝逢殊毫發無傷最好,不然這世間再無渡厄境,也無妖魔宗。”塔外是佛火,原本為的是驅迷破暗,灼灼以渡眾生,此刻卻裹挾著整座鎮魔塔,他一字一句將殺心訴諸口。封寂的語氣終於帶了徹骨的恨意:“都說佛修慈悲,修者不怕犯了殺業嗎?”絳塵微微一抬眼,他的僧衣素白,於塔中無風輕動,襯得他麵如霜雪,帶著無邊冷意。“我周身殺業,還怕這一樁嗎?”作者有話說:馬上就要寫到過去了~已經放飛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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