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妙香1(1 / 1)

燃燈 子鹿 1562 字 1天前

妙香於南方稱國,獨立於中原之外,疆域並不遼闊,卻傳聞有大寺八百,小寺三千,遍布妙香全境。而妙香國人幾乎每家每戶都供奉著佛像,上至老嫗下至垂髫,人人都會誦幾句佛經。三月法會已近,皇城內街上的商鋪店肆都已經燃燈焚香,每家店前都掛著佛幡,微風一起,長街處處幡動,襯著白牆青瓦,彆有一番妙景。天剛一透亮,隨雲客棧就已經早早開了門,近日外來的僧客眾多,生意好做,跑堂夥計先替櫃上的佛龕拂塵,又利索地擦了桌椅。等他到門口整理經幡時,遠遠的長街之上,已經來了兩道身影。剛開始時他並未察覺,直到身後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店家,你這可還有房間嗎?”生意上門,夥計先趕緊回了聲“客官,有!”,才轉過頭去看來人。他先看見的是一個素白僧衣的和尚,神色漠然,看起來不太好接近。旁邊一個雪衣銀繡的公子哥看起來就和氣多了,笑眯眯地又道:“那勞煩你替我們開兩間上房。”雖然不清楚兩人是什麼來曆,但妙香的人向來對佛教中人尊敬有加,夥計先對著僧人恭敬地行了個佛禮,才熱情地引兩人入店。“客官是來參加法會的吧,那你可來得正是時候,再晚來兩天,全城都找不到空房啦,房間在樓上,您留神台階。”謝逢殊跟著人上了樓,在對方絮絮叨叨的空檔扭頭看了一眼旁邊的絳塵,又在對方即將轉過頭的時候立刻收回了目光,若無其事地繼續跟著往樓上走。雖是一同來了妙香,但兩人一路上說的話加起來還不超過十句。剛開始是因為謝逢殊這人心眼芝麻大小,絳塵想把他中途丟下的事被他在心裡狠狠記了一筆,連著幾日都沒怎麼與對方說話,等如今沒那麼生氣了,反而又不知道該如何再開口了。而絳塵天性話少,謝逢殊不開口,兩人之間更是安靜萬分。謝逢殊在心裡歎了口氣,嘖,煩人。就這麼會兒工夫,兩人已經到了客房門口。客房在二樓最裡,兩間房相連,夥計推開門,裡麵桌椅床榻一應俱全,乾淨整潔,乍一看與彆處客棧並無不同,仔細再看便能發現,牆上掛著的字畫皆是抄寫的佛經,朝東的位置還供奉著佛像。謝逢殊收回目光,將手中的碎銀遞給夥計,笑著道了聲“多謝”。夥計連忙擺擺手,笑道:“公子客氣了。”說完,他又將謝逢殊遞過來的錢撥了一半還回去,看了一眼絳塵。“本店的規矩,法會期間有尊者住店,是不收房錢的。”他們崇佛之儀已經成了習慣,謝逢殊猶豫了一下,沒再堅持,倒是絳塵抬眼對著夥計做了個佛偈。夥計連忙回了禮:“尊者客氣了,有什麼事二位儘管叫我,對了,法會期間本店的飯菜皆是素齋,二位放心。”等人走了,房門前隻剩下了謝逢殊和絳塵兩人。謝逢殊轉頭看著絳塵,有心想和對方說些什麼,卻又找不到由頭,絳塵居然也不進房,與謝逢殊站在門口四目相對。謝逢殊憋了半晌,最終憋出來一句“我進去了”。他雖這麼說,卻沒有動作,看著眼前的人想:你倒是說點什麼啊。絳塵抬眼,突然道:“距離法會還有五日,你……”謝逢殊一猜就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截斷對方道:“你要是這時候還勸我回去,那就不必開口了。”絳塵頓了頓,果然沒再繼續說下去,謝逢殊靠在客棧的烏色雕花房門前,皺眉道:“奇了怪了,你是擔心我給你添麻煩?”若是如此,自己好歹也是個仙君,未免也太折麵子了吧?謝逢殊知道當中必然有其他原因,但又猜不準是什麼,絳塵沒有回答,他目光中似乎帶了些無可奈何,最後看著謝逢殊道:“那這幾日,你不要亂跑。”他或許是因為擔心謝逢殊惹出什麼禍端,但這句話太具迷惑性,謝逢殊原有的一點氣惱消散得一乾二淨,耳尖又開始隱約有些發燙,他不自在地抬手掩麵咳了一聲,含糊回了句:“知道了。”等回了房合上門,謝逢殊往床上毫無形象地一撲,在軟和的被褥間長長歎了口氣。他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不對勁,一個仙君總是掛念著一個和尚,成何體統?可雖然這麼說,謝逢殊翻了個身仰麵看著頭頂垂下的床簾,又不自覺地留神去聽隔壁的動靜。一片寂靜,也不知道在乾什麼。妙香的皇城東麵依山,西麵卻倚著巨大的湖泊,像一塊沉玉隱於眾山之中。皇都整條主街都臨湖而建,謝逢殊推開窗,便可看見湖麵廣闊,綿延不絕,於日光之下波光粼粼,家家戶戶屋簷上都掛著佛鈴,被風一吹,與湖麵清波同動。真正是妙境天然。謝逢殊在窗前看了一會兒,心境沉靜不少,他合上窗推門而出,去隔壁敲門。待門一開,謝逢殊直截了當道:“我待會兒要去替人點一盞長明燈,和你說一聲。”他有心想讓絳塵一起出門,卻不好意思明說,末了還畫蛇添足道:“這不算亂跑吧?”不出所料,絳塵答:“我和你同去。”兩人下了樓,先在廳內用了膳。客棧內的菜色並不精巧,但確實都是素齋,兩人沉默著吃完一頓飯,等落了筷,謝逢殊叫住收拾碗碟的夥計。“勞煩問一句,我想點一盞長明燈,就近是否有佛寺?”夥計聞言,即刻脫口而出:“點燈?那自然是去寒隱寺了。”妙香數千廟宇,其中最出名的便是皇城的寒隱寺。寒隱寺位於妙香皇都東山山頂,寺中佛殿佛塔巍峨莊嚴,主殿更是高聳入雲,寺內上萬僧眾,內供三天所有神佛,法身高達數十丈,都為純金所鑄。大殿雕有鎏金盤龍的古木梁柱共一百零八根,金蓮燈台三千盞常年不息,連入山門的台階都用漢白玉砌成,台階上細細壓著銀絲佛蓮,栩栩如生,取步步生蓮之意,雲霧籠罩之時,猶如登天之階。寒隱寺香客眾多,謝逢殊與絳塵裹挾在人群之中,踏著白玉長階行至廟宇前。絳塵一身素白僧衣,在眾人之中本就顯眼,加上眉眼清冷,在茫茫人海之中如玉落塵,一時間,許多人的目光都若有似無地朝這邊看過來。其中多半是女子。謝逢殊察覺到了,微微皺起眉,心說:一個和尚,有什麼好看的。全然忘了自己這一路的魂不守舍。山門前有本寺的僧人迎接往來香客,謝逢殊抓住一個人少的間隙湊上前,衝人和氣一笑:“尊者,我要點一盞長明燈,請問該往哪座殿去?”對方還以佛禮,語氣溫和:“主殿往左行,最底便是長明殿,有專門負責燃燈的方丈。”謝逢殊道了謝,與絳塵跨入寺門。等進了寺,謝逢殊才發現這寒隱寺果真大得嚇人,兩人順著廟內的小徑走了一個時辰,才於最深處看到了一座法殿。比起主殿的金碧輝煌,這座法殿古樸至簡,更顯森嚴。大白天的卻殿門緊閉,門上懸著一塊巨大的牌匾,隻寫了長明二字,或許是年代久遠,牌匾有些陳舊,筆鋒卻淩厲不減,氣勢駭人,不知是何人所寫。剛才的人潮早就四處分散,能堅持走到這的更是極少,一時間,這方天地仿佛隻剩下了這座長明殿,還有殿前的謝逢殊與絳塵。兩人對望一眼,謝逢殊先抬手推開了殿門。門一動,謝逢殊便聽見了有水飛濺的聲音。他一愣,低頭看去,自己腳邊居然是微動的水麵。殿內到處都是茫茫水波,水上供著千葉蓮花形狀的金色佛燈,從謝逢殊腳邊開始,一盞接著一盞延伸到法殿最裡處。金蓮三千,燭火微動,照得整座長明殿內燈火輝煌。而除了這三千佛燈,水麵上連條路都沒有,隻有幾塊錯落石階,微微高於水麵,勉強供人踩踏。謝逢殊與絳塵便踩著這些石階往裡走。兩人皆是一身白衣,穿行於金蓮佛燈之間,卻顯出奇異的和諧。剛走了五六步,謝逢殊忽地聽見右前方傳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這聲佛號蒼老渾厚,謝逢殊與絳塵停住腳,一齊看過去。一個褚黃僧衣的和尚立於前方,身形微胖,滿目和善,衝著兩人一稽首。“兩位施主是來點燈的嗎?”“正是。”謝逢殊對人一笑,“替彆人點燈。”和尚往前走了幾步,邊道:“煩請施主先隨我取燈——”他話說到一半,猛地停住了。剛才離得遠,他並未看清絳塵,此時走近了些,得見全貌,滿麵的溫和即刻被震驚之色取代。過了許久,他才想起對著絳塵行了個莊重的佛禮,語氣之間皆是不可置信。“同門佛法無邊,竟然已修金身……”說到這,他又頓住了。佛教講求四大皆空,喜怒不形於色,而此刻謝逢殊卻清晰地看到眼前這個和尚露出一臉不解與歎惋來。“可惜,為何金身有缺?”作者有話說:妙香這個地名取自妙香佛國一詞,原來說的是南詔(即大理),取名廢作者暫時借了個名,哪天想到其他的可能會替換,內容虛構,特此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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