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仍不得不驚動警方,明智小五郎再次接受委托,查辦這起離奇的案件。“魔術師還活著。”流言不知從何而起,慢慢擴散到整個城市。警方無法置之不理,協商後決定挖開奧村源造的墓地,確定屍體是否還在。為方便日後調查,之前決定土葬源造,衣物和骸骨應該原封不動地留在木棺裡。實際上,源造的遺體也真就在墓裡,種種跡象都可證明他確實已死。屍體在漆黑的夜晚就溜出墓地,變身為一個耍蛇的禿頭大漢,這類迷信怪談純屬無稽之談。這其中一定有什麼死者留下的陰謀。而源造認定了即使他不在人世,複仇也絕對能夠實現,這才毫無留戀地自殺的。生前布置好的陰謀死後執行,如此犯罪雖然罕見,但並非毫無先例。於是,警方馬上對關押在拘留所還沒接受判決的惡賊餘黨進行了更為嚴厲的審訊,可惜一無所獲,八名部下沒一個人知道首領的秘密,文代也毫無頭緒。如今,玉村家再度陷入極端的恐慌中。尤其是善太郎最懼怕的蛇牽扯其中,他更顯得惶惶難安,甚至有些神經過敏起來。為方便互相照應,一家四口的臥室都做了調整,搬到同一條走廊旁的四間西式臥房裡。從裡頭算起依序是一郎、妙子、善太郎、二郎。幸好走廊的儘頭是封死的,隻要留心窗戶即可,而通道也隻有走廊一處入口。走廊的窗戶和四間臥室的百葉窗都插得嚴嚴的,玻璃窗也釘得死死的,走廊的出口派人徹夜值班。睡覺的時候,四人都從房內上鎖。即便這樣,善太郎依然無法放心。雖然是自己的住處,但也不能徹底排除會不會有人在家裡開了暗門什麼的。於是,他找來明智小五郎,囑托他把四間臥室裡的地板,天花板、牆壁等各個角落,徹底仔細地檢查了一番,確定沒有任何異常。假如這世上真有能伸展得像線一樣細長的蛞蝓怪蟲,則另當彆論。總之,這四間臥室已沒留有什麼空隙容得一條小蛇鑽進來,更彆提耍蛇的禿頭大漢。沒有潛入的餘地了,善太郎暗忖,這下總算可以安心了。然而,他很快就發現,太小看敵人了。相安無事的日子持續了幾天。眾人在密不透風的防護措施下過了大約一周。一天深夜,酣睡的眾人突然被悲戚的長笛聲驚醒了。啊,那笛聲,那曲調!他們怎麼會忘記?得二郎遇害時、妙子和一郎遭襲擊時,不都聽到過這哀戚的旋律?二郎最警覺,最先起身,因為他對這曲調最熟悉。此時,上鎖的門便顯得礙事。他找出鑰匙,焦急地打開門。衝出走廊一看,值夜的書生正呆呆地站在走廊另一端。“有沒有人經過?”二郎問道。“沒有。”書生一臉詫異地回應。若是那位相撲選手出現,書生不會視而不見的。二郎總算放下心,再豎耳聆聽時笛聲已停止了。“有沒有聽見奇怪的笛聲?”“嗯,我也正感到納悶。”“是從哪兒傳來的?”“老爺的臥室。”二郎聞言,儘管覺得不可能,依然十分掛懷。慎重起見,他決定去父親臥室瞧瞧。四個房間的鑰匙是共用的,可從外部開門,二郎儘量輕手輕腳轉動鑰匙,再悄悄窺探臥室。豈料才一探頭,他口中立刻迸出難以形容的慘叫。被笛聲驚醒的另兩個人,也被二郎的慘叫嚇得連忙趕過來。“二郎,怎麼啦?”“爸爸他,爸爸他……”一郎和妙子雙雙來到門前,順著二郎所指的方向望去,隻見父親善太郎,不,已是具屍體的善太郎滑下床鋪,倒臥在地上。善太郎的雙手在脖頸那一帶亂撓著,仰望著虛空,麵孔痛苦地扭曲著,大張著的嘴露出牙齦,一對白眼珠向外暴突。那副慘狀看過一次後絕對不想再看第二眼。沒想到,竟還有更可怖的妖物纏在屍體的頸項上。那是一條顏色鮮紅的蛇,是源造的怨靈。熟睡的善太郎恐怕是被這條小蛇纏住窒息死的。屍體一如以前,周圍散落著雪花般嬌嫩的櫻花花瓣。裝飾屍體的花瓣、長笛送葬曲,這是奧村源造慣用的手法。蛇似乎被這喧鬨的人聲驚擾了,倏地滑離屍身,爬過地麵就要向外逃竄。“畜生!畜生!”性格果敢的一郎猛地衝上前去,穿著皮拖鞋的腳一下就把蛇頭踏扁了。蛇不停翻滾著,纏上了一郎的腿,無奈頭已經被踩得粉碎,隻剩死路一條,不久便軟綿綿地死在地上。另一方麵,二郎和妙子全力搶救,試圖讓父親活過來,但終究是回天乏術。“可是,這條蛇到底是從哪兒進來的?”哀慟好一會兒後,終於緩過神來的二郎提出疑問。房門一點兒隙縫都沒有,麵對庭院的玻璃全釘得死死的,天花板上的通風孔也被鐵絲網封得死死的。經過檢查後,這些地方並沒有損壞的口。簡直太不可思議了。若隻有蛇的話也就罷了,但九*九*藏*書*網應該還有其他人闖進來。惡賊確定善太郎氣絕身亡後,像一陣煙消失了。畢竟蛇不會吹長笛,更不可能撒花瓣。魔術師奧村源造已經死了,屍體也在公共墓地裡一日日腐朽。儘管如此,發生的一切卻顯示他仍活著。他出示名片,用和生前一模一樣的魔術手法,殺害了仇敵玉村。各位讀者,這究竟該怎麼解釋?臥室就像釘死的木箱,密不透風,連鑽進來一條蛇都讓人不可思議,更彆說還有個體積比蛇大幾百倍的人類。倘使這是魔術表演用的箱子,假以時日能找到解釋,但房間裡根本沒有機關。換句話說,發生了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一郎、二郎及妙子都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失去了父親,又目睹這樁不可解的怪事,三個人仿佛都喪失了思考能力,變得六神無主。總之,得先報警才行。一郎立刻跑向電話室,致電警視廳和明智的公寓說明事情的始末。很快,波越警部和明智小五郎便趕到了,為同一起案件再次在玉村家見麵。警方再次展開了極其縝密的搜查行動,可惜還是沒有任何新發現。“明智先生,你有什麼想法?我完全摸不著頭緒。”波越警部隻得實話實說。“唔,說不可解,這確實不可解。”明智收起平日的笑臉,“不用說,人是不能自由出入密閉的房間的。即使有鑰匙,外麵的走廊仍有守衛。”何況值夜的書生也非常值得信任。在他受雇的三年間,大夥兒都知道他是老實人,而即使他放任凶手逃跑,要瞞過一乾仆傭的耳目也不容易。誰都沒看到玄關、後門有人進來過,真不可思議。“若從這方麵考慮,案情隻會更加棘手。然而既然發生了謀殺,凶手就不能不進房間。波越先生,你知道‘不剝皮而取出蜜柑肉的方法’(指在四次元空間中將蜜柑翻過來,就能夠不剝皮而取出果肉。)嗎?在高等數學的公式中,這是可能的。換言之,這次犯罪或許正屬於中學並不教授的高等數學的範疇。”簡直難以想象,向來理智的名偵探竟說起莫名其妙的話。這世上真有利用高等數學犯罪的先例嗎?如果惡賊真習得高等數學,便能輕而易舉地出入密室嗎?“我們必須轉換既定的觀點。即使同一個物體,也有正麵、反麵、側麵、斜麵等各種角度。某些情況下,一旦改變觀點,物體的外貌也會大相徑庭。”波越警部隱約理解了明智想要表達的意思。“那麼,難道……”波越仿佛受到了什麼刺激,神色大變,直盯著明智。因為事實逐漸清晰,展露出輪廓,隻是那實在太出乎意料,太震撼人心了。